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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吱吱]金陵春(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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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12-23 11:07:04 |只看該作者
第五百六十八章綢繆

  集螢氣結,跺著腳瞪著韞哥兒:「你小小年紀,怎麼長著副你娘的面孔你​​爹的心腸?」

  周少瑾聞言大吃一驚,忙道:「韞哥兒長得像我嗎?哪裡像我?」

  集螢道:「你看這眼睛鼻子,哪裡不像?」

  周少瑾急起來,道:「我長得柔順,他是男孩子,怎麼能像我?應該像他爹那樣俊朗才是。」

  集螢睜大了眼睛,道:「長得像你不好嗎?你可比程子川漂亮多了。孩子這麼漂亮,自然是像你了!程子川也就是命好,娶了你。要是別人,肯定養不出這麼漂亮的孩子……」

  這是什麼話?

  周少瑾抱著了韞哥兒還要再問,韞哥兒卻喊起「爹」來。

  眾人四處張望,根本就沒有程池的影子。

  集螢笑著裝腔作勢地要去擰韞哥兒的鼻子,道:「你還嚇唬我!」

  周少瑾哭笑不得,道:「他連話都說不團圓,怎麼知道你怕四叔?又怎麼會嚇唬你?」

  集螢嘴硬道:「誰說我怕程子川?我只是不想和他有什麼衝突然後連累到秦子平而已。」

  「真的嗎?」周少瑾笑瞇瞇地問集螢。

  她一直擔心集螢和秦子平過不好。可現在看來,集螢艷光四射,說話行事和成親之前沒有什麼兩樣,顯然是過得很舒心了。

  集螢嚅囁著不知道說了些什麼。

  韞哥兒卻道:「子川,爹爹!」

  「哎喲!」周少瑾聽了歡喜得不知道如何是好,「韞哥兒,你竟然知道你爹爹的表字。」她想到韞哥兒兩次喊「爹爹」,不由得在韞哥兒的小臉上「啪啪」地親了兩下,對集螢笑道,「我們家韞哥兒沒有嚇唬你吧?」

  集螢笑了起來,稀罕地摸了摸韞哥兒的頭,道:「你這小人,怎麼能這麼聰明?姨姨給你好東西。」說著。從兜裡拿出一個用陶做的鳥形的泥泥叫遞給了周少瑾,「你的針線好,給他打個絡子掛在脖子上玩。」

  不同於上了禮單的東西,這是集螢的心意。

  周少瑾讓春晚去找根絡子過來。告訴韞哥兒向集螢道謝。

  韞哥兒奶聲奶氣地喊著集螢「姨姨」,把集螢喊得心裡癢癢的,對周少瑾道:「我能抱會他嗎?」

  程池快三旬才得了這個兒子,不知道養得多精貴,集螢就算是再大大咧咧也不敢隨意地對待韞哥兒。而且說不定這小孩子以後還會是七星堂的堂主。

  「當然可以啊!」周少瑾卻沒有想這麼多。

  誰家的小孩子不是摔摔打打地長大的。

  她把孩子交給了集螢,不死心地道:「我們家韞哥兒是不是真的長得很像我?」

  集螢看了看乖乖由自己抱著了韞哥兒,又看了看周少瑾,道:「你們長得都很漂亮……」

  也就是說,集螢只是認為他們都很漂亮,而不是韞哥兒長得像自己!

  周少瑾鬆了口氣。

  集螢道:「我看你再生個女孩子好了。我喜歡女孩子。」

  周少瑾聞言哭笑不得,道:「你自己生一個去!你又不是長得不好看。」

  集螢悻然地笑。

  周少瑾心裡卻咯噔一下。

  難道她和秦子平之間過得不好?

  可沒等她開口,集螢已道:「對了,我還忘了件大事。」她說著,就朝屋外喊了聲「大丫」、「二丫」。

  兩個十四、五歲的小姑娘走了進來。

  中等的個子。長得有些壯實,蜜色的皮膚,濃眉大眼,左邊一個穿著大紅色的杭綢比甲,右邊一個穿著鸚鵡綠的杭綢比甲,眉眼間有七、八分相似,老實敦厚地屈膝給周少瑾行著禮。

  周少瑾訝然地指著兩小姑​​娘:「這是……」

  「程子川讓我給你找丫環。」集螢提不起興致地道,「永定河那年發大水我公公撿回來的,應該是一對姐妹,收為了養女。從小跟著我公公習武,後來又跟著我學了兩年的規矩,身手不錯,人雖算不上十分的機敏卻勝在忠心可靠。不搬弄是非……你也知道,後宅的女人讓她不說話有多難。我好不容易從秦家和計家挑出了她們姐妹倆。」說完,對那兩個丫頭道,「這就是程夫人,你們以後就跟著她,在她的屋裡當差。我交待你們的那些話也要記住了,可別出了錯。」

  兩人再次齊齊地給周少瑾行禮。

  集螢道:「要不是因為這兩個丫頭被丟到金沙幫去學鳧水,我繞道去接這兩個丫頭耽擱了時間,我早就到了京城!還好趕上了韞哥兒抓周……」說話間春晚走了進來,把穿了絡子的泥泥叫拿了進來。集螢接過來就吹了一聲,然後在茶水裡涮了涮遞給韞哥兒。

  韞哥兒聽到叫聲的時候眼睛就亮了起來,見集螢把泥泥叫給了他,他立刻就學著吹了口氣。

  泥泥叫吱吱地嘶叫了兩聲。

  他頓時高興起來,衝著周少瑾笑了笑,使輕地吹著泥泥叫。

  滿屋都是泥泥叫囂叫的聲音。

  周少瑾不禁對集螢道:「這下好了,你給他找了個好玩意,我們這下別想消停了。」

  集螢哈哈地笑,道:「反正又不是我不得消停,韞哥兒吹得越歡,某些人越是心浮氣躁,我心裡越高興。誰讓他當收拾我的。」

  周少瑾哭笑不得。

  韞哥兒卻扭著身子到處找:「茶,要茶!」

  春晚還以為韞哥兒渴了,忙倒了溫熱的茶水遞到了韞哥兒嘴邊。

  韞哥兒卻推開了茶水,把泥泥叫塞到了茶盅裡,然後學著集螢的樣子把泥泥叫拿出來,使勁地甩了甩。

  「這孩子怎麼這麼可愛?」集螢看著恨不得把韞哥兒抱回家,求周少瑾道,「以後讓我給韞哥兒啟蒙好了。你看懷山的人就知道了,陰陽怪氣的,他們專派的武技都很歹毒,出手就是有去無回,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商嬤嬤是野路子出身,不能登大雅之堂。我們計家的武藝卻是堂堂正正,脫胎於易筋經,最講究養氣功夫了,就是殺人,那也是姿勢優美,沒有一絲戾氣。以後我們韞哥兒肯定是貴公子,怎麼能和那些江湖上賣藝討飯的一個路數……」

  周少瑾聽得額頭冒汗,道:「韞哥兒以後怎樣,四爺說了的,還要看他的天賦和喜愛。只要是他喜歡又於他有天賦的,四爺說不管幹什麼都隨他。學武什麼的,要等他大一些再說……」

  「這倒也是。」集螢第一次沒有反駁程池,想了想道,「這人若是能隨心所欲地活著,那才是快活。」

  「就是,就是。」周少瑾生怕她又改變了主意,非要教韞哥兒武藝,忙轉移了話題,道,「大丫和二丫是她們的名字吧?你們過來四爺知道嗎?秦子平呢?怎麼沒有看見他?馬上要開席了,我領你去坐席吧?」

  「不用了。」集螢知道今天來的都是些官太太,彼此間要是問起來,她一個捕快的老婆,不免要看人眼色,她又不能把江湖上的那一套拿來用。想到這些,她倒是有些慶幸秦子平去做了捕快,在江湖上既有特殊的地位,計家女婿的名頭又讓很多人對他們畢恭畢敬,「我就在你屋裡用午膳好了。正好和商嬤嬤說說話——我有兩年沒有看見你們了。」

  這樣也好!

  就算是程池不說,周少瑾從集螢每每提起計家時的自豪可以窺見計家在江湖上的地位,大家道不同不相謀,勉強她坐在那些官太太中間,反而讓她不自在。

  她讓人安頓了大丫和二丫,又商量著幫集螢叫了菜,然後不見外地讓集螢幫她留碗甜湯,這才抱了韞哥兒去程池那邊,問程池:「集螢帶了兩個小丫頭過來,你知道嗎?」

  「我知道。」程池接過了韞哥兒,道,「沒想到她今天趕了過來,也算有心了。現在人多口雜的,我晚上回去再和你說。」

  周少瑾點頭,親了親韞哥兒,由程池抱著他去了外面應酬。她則在汀香院和水榭兩邊跑,等到說書的開始說書,唱戲的開始唱戲,程池這才把韞哥兒交給了周少瑾,由周少瑾抱著回了屋。

  韞可兒平時這個時候正是睡午覺的時候。回去的路上已支持不住地伏在她的肩膀上睡著了。等回到正屋的上房,早已像團泥似的,周少瑾給他換衣服他一動也不動地任由她擺佈。

  集螢在一旁看得興致勃勃。

  周少瑾卻是出了一身的汗,趕著去換了身衣裳遣了身邊服侍的,這才坐下來和集螢說著體己話:「你還回老家嗎?」

  「不回去了。」集螢笑道,「老祖宗想得挺好,結果回去之後不管是吃食住行都不習慣,我瞧著有些後悔。可四爺卻讓老祖宗在家多待些時候,還讓老祖宗把從前的那些地窖夾道什麼的重新修繕了一遍。」她說到這裡,豎著耳朵聽了聽四周的動靜,這才貼著她的耳朵道,「四爺是不是想幹些什麼?我看那樣子,可不僅僅是修繕老宅子那麼簡單。倒像是狡兔三窟,提前布得個局。」

  周少瑾聽著心裡怦怦亂跳,亦低聲和集螢耳語道:「具體的我也不知道,但皇太子突然病逝,皇長孫成了皇儲,二叔父是皇上的心腹,四爺又盯著四皇子……四爺多半是未雨綢繆,怕京裡出事。」

  集螢聽著皺眉,道:「他這是活得不耐煩了吧?好好地摻和到這些事裡去做什麼?他可不是一個人!怎麼也不替你和韞哥兒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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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12-23 11:07:17 |只看該作者
第五百六十九章風雨

  正是因為替她著想,替兒子著想,程池才狡兔三窟般地請了秦大總管重新修繕老宅。

  周少瑾在心裡嘀咕,卻不好跟集螢說什麼,那略帶幾分然窘然的神色落在了集螢眼裡,就變成了無奈。

  集螢向來很喜歡周少瑾,自然不想讓她為難。頗有些後悔自己的快言快語,她立刻把對程池的不滿壓在了心底,和她說起她來京的事:「反正你以後有什麼事記得要跟我說。秦子平馬上要調到順天府來當捕快,長輩們給我們在西直門那邊買了個二進的小宅子,我的事也忙得差不多了,再往後,我也只能在家裡帶孩子做針線了,你不去我那裡串門,我恐怕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你要常去我那裡玩才好。」

  朝陽門這邊有郭老夫人在,主僕有別,秦家又做了程家那麼多年的僕婦,他們這些小輩見到了郭老夫人不去行個大禮說不過去,可每次都這樣恭敬,集螢又覺得不自在。

  周少瑾明白她的想法,抿了嘴笑,輕快地應下了。

  因花廳和汀香院那邊還有客人,周少瑾和她說了幾句話,就要起身去應酬來客。

  「我留下來給你照顧韞哥兒。」集螢和那些人都不認識,又稀罕韞哥兒,不願意過去。

  周少瑾道:「等會他醒了,還得抱過去給老夫人、吳大學士他們看看。」

  「那就讓他多『睡』會。」集螢不以為然地道,「外面鑼鼓喧天的,你就不怕嚇著了我們的韞哥兒?」

  「他可從來不怕這些。」周少瑾說起前些日子沐浴節帶他出去時路過一家寺院在做法事,人山人海的,他扭著身子就要過去瞧熱鬧。不讓還生氣的事。

  「那就更應該讓我照顧了。」集螢就是喜歡韞哥兒,「今天是他的生辰,小孩子不懂事,他要是鬧騰起來多沒有風儀啊!」

  這種話都說出來了。

  周少瑾直笑。

  看著那七、八個服侍韞哥兒的丫鬟婆子,也就答應了:「那我們可說好了,他要是吵鬧起來你就趕緊派人去找我,這孩子有時候有點強。」

  「知道。知道。」集螢忙趕她走。一副生怕她反悔的樣子,覺得憑她的本領,還哄不了一個孩子不成?

  周少瑾笑著搖頭去了汀香院。只說韞哥兒今天起來的太早,這會兒還睡著,怎麼也弄不醒。

  那些老夫人、老太太只怕吵著韞哥兒,紛紛讓她不要在這裡晃悠了。快回去照顧韞哥兒。

  周少瑾如今也知道說話了,笑道:「韞哥兒睡了。我正好在這裡多陪陪你們。」

  郭老夫人等呵呵地笑,彭城夫人更是朝她直揮手,道:「你去忙你的,你婆婆這裡不用你操心。我們幾個老東西正好說說體己話。」

  其他幾位老夫人也都讓她「直管去忙去」。

  周少瑾安置好了汀香院的茶水點心,這才去了水榭。

  今天請的戲班是前些天進宮去給皇太后和皇后唱過戲的「永昌號」,彭城夫人推薦的。唱旦角的小蓮花據說是京城第一名伶,不管是扮相還是唱功都非常的漂亮。點得「遊園」,聽得在座的太太奶奶們如痴如醉,根本沒有人注意到周少瑾不在。

  周少瑾不由鬆了口氣,想到彭城夫人有些小心翼翼地問她程家甚麼時候開始辦族學的事,她有些汗顏。覺得等程劭成親之後,這件事怎麼也要催著程池出面跟程劭商量著怎麼辦了。

  韞哥兒到了下午申正時分才「醒」過來,集螢抱著他來水榭找周少瑾。眾人逗了會孩子,就開了晚筵。韞哥兒張開手臂喊著「姨姨」,要集螢抱。

  周少瑾頗為詫異。

  韞哥兒平日裡對誰都笑嘻嘻的,可到了掌燈時分要歸屋了,除了周少瑾、程池和郭老夫人,就是自己的乳娘也不要的。

  集螢高高興興地抱了韞哥兒。

  周少瑾好奇地問韞哥兒身邊服侍的:「這是怎麼?」

  韞哥兒的乳娘有些惶恐地道:「秦三太太下午抱韞大爺看了堂前的燕子窩,還在後花園裡挖了土地讓韞哥兒餵燕子……」

  周少瑾直冒汗。

  她就知道韞哥兒不會無緣無故地喜歡集螢。

  可韞哥兒是男孩子,頑皮一些應該沒有什麼事吧?

  倒是周初瑾,見韞哥兒居然和剛剛見面的集螢玩得到一塊,奇怪地過來問是怎麼一回事。

  周少瑾不好把集螢幹的事告訴姐姐,含糊其辭地搪塞了幾句,問起周初瑾回鎮江的事:「……我準備了些東西,你到時候幫我帶去金陵給外祖母他們。」

  金陵來一次京城不容易,這次韞哥兒周歲禮,周少瑾只寫了信過去,沒有請他們,他們卻派人送了禮來。

  周初瑾點頭,拉了周少瑾一旁去說話:「我聽你姐夫說,程識和程證都來了,當著別人自我介紹程家的人……他們是怎麼一回事?」

  「別說他們了,」周少瑾苦笑道,「就是洪家的洪大奶奶,也就是程識的舅母也來了。四爺說,我們正好趁著這個機會把關係擺正了——親戚是親戚,熟人是熟人。所以只當不知道程識和程證過來,出去敬酒的時候遇到兩人也只當兩人是不請自來地露出驚訝之色,讓大家都知道就行了。至於說他們非要往朝陽門這邊湊,四爺是長輩,就由著他們湊過來就行了。可要說幫他們說話什麼,那是不可能的。京城裡的人都是人精,幾次下來心裡也就明白了。倒是洪家有點麻煩,話裡話外都是暗示二房的程敘老糊塗了,那洪國珍在都察院對四爺也處處透著幾分親膩,反而讓四爺覺得洪家不簡單,可能會和洪家來往。這次洪大奶奶過來,就安排她和宋夫人她們坐三個桌上。」

  「那洪國珍的祖父畢竟是做過都察院左都御使的人,四爺如今也在都察院。抬頭不見低頭見,洪家又能賠小心,四爺的確不好甩臉色給洪家的人。」周初瑾還是有點擔心,道,「不過也不能走得太近了,免得生出什麼妖蛾子來。」

  「四爺也這麼說。」周少瑾笑道,「原來不理的。現在就是理了。也就當尋常的同僚走動。四爺可不是那種受了氣不做聲的。」

  周初瑾想廖紹棠回來跟自己說,程池在都察院低調內斂不說話,可行事作派卻很有擔當。風評非常的好,一個正四品的都察院左僉都御史卻比正二品的都察院左右都御史有時候說話還管用……她也就笑笑不再說什麼。

  等韞哥兒做完了周歲禮,周少瑾這邊都收拾停當了,就派了馬賜過來拿周少瑾帶去金陵的東西。

  馬賜如今已是榆樹胡同的大管事了。相比剛來京的那會越發顯得穩重了。穿著繭綢直裰,戴著翡翠玉佩。目光精明外露,不知道底細看著,還以為他是京中哪個鋪子裡的大掌櫃。

  周少瑾問了他幾句話,就讓吉祥叫了樊祺進來陪著馬賜去搬東西。

  樊祺這些年也不差。先是跟著向管事,後來跟著秦子集,雖然沒在程家當管事。可周少瑾的陪嫁卻全都交給了他,他的哥哥樊祿老老實實地在家裡種地。把樊祺帶回家的銀子都幫樊祺置了地,合計起來也有百來畝了。樊媽媽發了話,說這些地平日裡就由樊祿幫著耕種,糧食也由樊祿得,但等樊祺成了親,兄弟兩就要明算帳了,樊祿該出的租子一分也不能少。還求了周少瑾,如果能行,讓周少瑾幫著樊祿和樊祺都指門親事,言下之意,是想讓兩個兒子娶了周少瑾身邊的丫鬟。

  周少瑾樂見其成,只是兩人年紀還小,也不急於一時。

  送走了周初瑾,周少瑾開始一心一意地準備參加程劭的婚禮。

  誰知道這個時候朝陽門卻接到宋景然的父親宋老太爺去世的消息。

  「這可怎麼辦?」周少瑾急急忙忙地換著衣服,對程池道,「韞哥兒周歲禮之前我抱著韞哥兒去看他老人家的時候都好好的,怎麼說去就去了?」

  「天氣太熱了。」程池的臉色也有些不好,道,「放了冰覺得冷,不放冰又覺得熱,身體不好的人很難受得住。」他叮囑周少瑾,「韞哥兒還太小,你別帶他過去,就讓他在家屋裡玩。」

  周少瑾點頭,想著初次見到宋老太爺和程池在船上廢寢忘食地算水位的情景,眼淚不由就落了下來。

  程池嘆著氣,扶著周少瑾上了轎,去了宋景然家。

  宋家已經除了紅掛了白。

  因程池和宋老太爺的交情不一般,宋家人在宋老太爺去世後沒等三天的小殮就立刻給程池報了信,他們去的時候還沒有什麼人來弔唁,但卻在門口遇到了從宮裡回來的宋景然。

  因要面聖,宋景然依舊穿著官服,但神色憔悴,氣色很差。

  他看見程池就朝著程池招手,一面示意他跟著自己走,一面道:「我剛才已經去見過皇上了,皇上要奪情,我婉言拒絕了,從明天開始我就要開始守制了。皇上之前想讓我教皇太孫算術,這次皇上舊事重提,我推薦了你。可能過兩天就要旨意下來……」

  「給皇太孫講學?」程池訝然。

  宋景然沒有說話,沉默著帶著程池徑直去了外院的書房,待小廝上了茶點退了下去,屋裡沒有旁人,他這才道:「子川,我一走兩年,朝中不要說兩年了,就是兩日就有一個新變化,楊壽山被貶為庶民,永不錄用,章蕙官宦沉浮已久,行事喜歡審時度勢,如今我只有你可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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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七十章 接受

  宋景然的書房位於宋家外院的西北角,推開窗櫺,牆角兩塊太湖石幾叢青竹間種了株石榴樹。

  此時正值五月,青竹翠綠,石榴花灼灼如火開得正艷,端是一副春風明媚的好風景。

  程池心裡卻如同打翻五味碟一樣。

  他並不想捲入立儲的紛爭中去。

  除了四皇子,誰做皇帝對他來說都是一樣。

  可一旦成為皇太孫的授業之師,他以後的命運勢必就和皇太孫連在了一塊,更何況還有周少瑾的「預言」,皇太孫會早逝。

  他不由得沉默了片刻,道:「此事已無更改嗎?」

  宋景然不解,道:「子川,你到底在顧忌什麼?如果是你大哥,你大可不必。兄弟間不同朝政的人很多,我相信程閣老也不是那心胸窄狹之人。如果你顧忌的是我們家大郎,那就更不必了——他雖然只比你小幾歲,可行事手段卻和你相去甚遠,沒有個十年,根本不可能獨當一面,而我最多還有十五年的光景,到時候我們家大郎還需要你的提攜……」還有一句他沒有說。

  程涇和他差不多年紀,而程許卻外放為官,就算有程涇在京中為他奔走,沒有個十五、六年根本不可能回京。等到程許回京,程涇也該致仕了,而程許在外久了,根本不可能一下子就適應京城的官場,想在官場立足,恐怕還沒宋木來得快速。而以程池的年紀,最少還能做二十年的京官,若是他身子骨中用,三十年也不是不可能的。

  程涇把自己的人脈交給誰?

  給程許?

  程許他拿得起嗎?

  給程池?

  韞哥兒那個時候也長大了,正是年富力強的時候。

  除非韞哥兒是個扶不起來的。不然誰不把人脈留給兒子卻留給侄兒?

  到那時候,本朝官場恐怕沒程許什麼事了……

  他清楚,程涇更清楚!

  程池此時幫他保住官場中的人脈,又何嘗不是在擴展程池自己的影響力呢?

  而如今的程池因為彈劾曲源已有了清正的聲望,再有個能吏名聲,等到程涇致仕,手中的人脈就算是不想交給程池恐怕也身不由己了!

  加之程池又曾為自己守城。宋木走不到高處則罷。就算有一天走到了高處,在程池面前也得恭恭敬敬,韞哥兒出仕時更加要佐他一把。

  這於程池來說。只有百般的好處沒有一點的壞處。

  可有些話,只能點到為止。

  宋景然目光炯炯地望著程池。

  他相信程池能明白他的意思。

  程池有些啼笑皆非。

  命都沒有了,還談什麼拜相入閣?

  但事已至此,他不去教皇太孫數術。又有程劭和皇上的交情,他就能和皇太孫劃清界線嗎?

  這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他只得道:「我謝宋大人的推薦。東宮那邊商定好什麼時候上課?上多長時間的課了嗎?」

  這也就是答應了。

  只是這口氣怎麼淡淡的呢?

  宋景然忍不住道:「皇太孫面前。你好歹也要放下些架子,這可是別人求都求不到的好事。你別不當回事,丟了差事是小,給皇太孫留下個桀驁不馴的印象可就麻煩了。不管怎麼說。他可是未來的儲君!」

  那也得能登基才行。

  程池在心裡嘀咕著,不以為意地應著宋景然一聲。

  宋景然嘆氣。

  程子川什麼都好,就是官銜得到的太容易。不懂得珍惜。想當初,他為了能在皇太孫面前露臉。不知道周旋了多久,結果自己還沒能給皇太孫上上一節課,卻便宜了程池。從這點來看,程池的運氣也的確很好。

  他交待程池:「我前兩天就已經和東宮那邊把課程安排好了。每月逢五的下午去給皇太孫上兩個時辰的數術,今天來不及了,下個月初五開始吧!這件事皇上已親自叮囑過東宮了。」

  程池點頭,問起皇太孫的情況來。

  有小廝進來稟道:「袁閣老和程閣老過來了。」

  宋景然不由朝程池望去。

  程池道:「是我通知的大哥!」

  只是沒有想到袁維昌也會來。

  兩人說不成事了,一起去了靈堂。

  給宋老太爺上了香之後,宋景然請了袁維昌、程涇等人去書房裡小坐。

  程池落後幾步,吩咐懷山:「我們要和皇太孫打交道了,你把那邊的情況查清楚了。」

  懷山「嗯」了一聲,很快就不見了蹤影。

  周少瑾跟著宋夫人大哭了好幾場,回去的時候眼睛都有些腫。

  程池讓人煮了雞蛋幫她敷眼睛,笑她:「你這也太不經事了,生老病死仍人之常情,何況宋老太爺平生願望均已實現,走得心安,有什麼哭的?」

  「我也知道。」周少瑾臉色緋紅,道,「可我一見宋夫人哭,也忍不住跟著哭了起來。」

  程池道:「那你就暫且別過去了,免得去一次哭一次,眼睛都快睜不開了。二叔父那邊馬上要娶妻了,那邊更要緊。」

  周少瑾點頭,之前哭得有些嗓子冒煙,連喝了兩杯茶這才問起宋景然說得事:「真的要去教皇太孫數術嗎?我聽說皇太孫非常的聰明,天文地理,諸子百家,無所不通,他死之前,還曾主持過欽天監重修萬年曆。大家都說皇太孫智近乎妖,所以才……才會很早就病逝的。」

  「哦?!」這樣的說法程池還是第一次聽見,他挑了挑眉,道,「你敢肯定不是那些人的吹捧之語?」

  「應該不是吧!”周少瑾沉吟道,「姐夫也曾說過皇太孫非常的聰明……」

  也就是說,不能把皇太孫當成尋常的小孩子看待!

  程池決定給皇太孫出份試卷試試他的能力。

  周少瑾則另有擔心:「要是萬一他真的早逝了呢?」

  程池朗笑道:「若他真是多智近乎妖,也不枉我教了他一回。說不定正好可以和皇太孫說說四皇子。」

  讓他們狗咬狗去。

  正好讓他騰出手去把金沙幫的徐牧派去瓊州,在那裡給他弄個宅子。

  還有蕭鎮海。他這些日子閒著無事,讓他回趟長白山,萬一程家逃不過那個劫,在長白山隱居些日子也是不錯的。

  想到這裡,他有些慶幸少瑾喜靜的性子,到哪裡住,只要把家裡布置得軟軟和和的。她都能住得習慣。

  程池驟然間忙了起來。

  他要給皇太子講課的事也傳了出去。

  袁氏不免有些酸溜溜的:「這朝堂上不知道有多少庶吉士。沒想到你四叔父居然憑著商賈的本事在朝廷中立了足。」

  程許只當沒有聽見。

  閔葭卻聽不得,笑對袁氏道:「聽說原本是想讓宋閣老去的,結果宋老太爺去世了。您說。我們家四叔父會不會像宋閣老那樣,成為有名的計相啊?」

  袁氏臉色刷地一下變了,道:「這天下還沒有兄弟同閣老的?!」

  閔葭沒有做聲,心中卻不以為然。

  一起做閣老肯定是不行的。可若是一前一後呢?

  這世間的事什麼時候能一成不變呢?

  既然已經刺得袁氏有些痛了,閔葭的目的達到了。也就不再提這件事了,說起了閔家要給程許送行的事:「……定在了五月初四,正好二叔祖那邊的事也告一段落了。六太太想請母親賞臉,到時候也一塊去聽戲。」

  閔葭上面還有祖母、曾祖母。她的生母在福建服侍長輩,並沒有在京城,京城閔家由閔葭的六嬸嬸主持中饋。

  袁氏心不在焉地應了一聲。和閔葭、程許一起去了雙榆胡同。

  常氏的陪嫁已經攤在了院子中間,雖然只有六十四抬。卻有很多是內宮甚至是皇太后、皇后和皇上賜賞的,也很體面。

  程家請的全福人依舊是翰林院吳大人家的三媳婦。

  送走了常家派來鋪床的,第二天大夥兒用了午膳,由程池領著,吹​​吹打打地把常氏娶進了門。第二天認了親,第三天回了門,雙榆胡同恢復了往日的寧靜。程許等人也開始去這家那家的做客,安排好了車馬準備離開京城。

  程池則去了東宮,開始給皇太孫講授數術。

  周少瑾眼皮子跳得厲害,既怕皇太孫瞧不上程池授課,又怕程池起了愛才之意不計後果地去幫皇太子奪嫡。

  帶了新鮮菱角和蓮子來看韞哥兒的集螢看了直翻白眼,道:「程子川若是連這點事都做不好,他還有何用?你就安安心心地待在家裡好了,別總是七想八想的。」

  「我也知道。」周少瑾赫然地道,「可不知道為什麼,這心裡總是放不下。」

  相信他是一回事,不牽掛著又是另一回事。

  集螢見周少瑾聽不進去,也不理她了,徑直去找韞哥兒玩去了。

  韞哥兒還記得集螢帶著他去樹上看了鳥巢的,見到她就拍著小手喊「姨姨」,要她抱。

  集螢高興得不得了,抱著韞哥兒道:「天氣這麼熱,我們去鳧水好了。」

  嚇得一屋子服侍的臉都白了,忙跑去告訴周少瑾。

  周少瑾卻覺得無妨。

  集螢行事向來穩妥,程池沒什麼時間陪著韞哥兒玩,她又性子柔順,如果韞哥兒能跟集螢學些男孩子的本事也不錯。

  她趕去了湖邊,調了好幾個會水的婆子撐著船在一旁候著,以防萬一。

  郭老夫人聽了呵呵地笑,對呂嬤嬤道:「我從前總怕韞哥兒她娘膽小怯懦,沒想到性子雖弱,見識卻高,知道自己不行,就由旁人幫著管教韞哥兒。倒比袁氏處處事事都拉在手裡,旁人碰也別想碰一下強上百倍千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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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七十一章佈局

  呂嬤嬤哪裡敢接話,忙把話題往郭老夫人最喜歡的韞哥兒身上引:「聽來稟的小丫鬟說,那集螢的水性很好,跳到湖裡像魚似的,韞大爺一身銀紅色的兜兜就下了水,那小胳膊小腿的,像藕節子似的,不知道有多可愛呢……您要不要去看看?」

  「去!怎麼不去!」郭老夫人原本不想去的,聽了卻有些坐不住了,扶著沉香的手就去了水榭那邊。

  婆子們把船撐到了橫生在水面的老槐樹下,周少瑾正坐在樹下躲太陽。

  集螢和韞哥兒在湖裡正玩得不矣悅乎,咯咯的笑聲像銀鈴,傳得遠遠的。

  郭老夫人看了不由笑罵道:「有你這樣做娘的嗎?小心把我們家韞哥兒給曬黑了,要你賠!」

  周少瑾抿著嘴笑,請郭老夫人到船裡坐:「……不僅涼快,還很舒服。」

  郭老夫人個性爽朗,聞言也不矯情,扶著船娘的肩膀就上了船,在周少瑾的對面坐好,手不由地伸進碧綠的湖水裡蕩了盪,感慨道:「這水可真清涼。」

  「可不是。」周少瑾笑道趁機把他們想搬到水榭來住的事告訴了郭老夫人,「前幾天四郎說上房那邊太熱,想搬到水榭這邊來住。娘,您也和我們一起搬過來吧?水榭這麼大,人多熱鬧。」

  「我年紀大了,汀香院就很好。」郭老夫人笑著拒絕了她的提議,「水榭這邊風太涼。你們想換個地方住就換個地方住好了,可別把我給拉著,我這把老骨頭,經不起你們這麼折騰!」

  一席話說得周少瑾面色緋紅。

  郭老夫人卻擊掌道:「少瑾。你看我們韞哥兒?」

  集螢正托著他的小肚子讓他划水。

  韞哥兒四肢劃得飛快,慢慢地往她們這邊來。

  周少瑾不會水,不知道還可以這樣的鳧水,奇怪得不得了。

  集螢遠遠地喊著「老夫人」,「少瑾」,帶著韞哥兒划了過來。

  韞哥兒抓著船舷喊著「祖母」,「娘」。轉過身去就要繼續划水。一副怕周少瑾或是郭老夫人把他抱上船的樣子。

  大家哈哈大笑。

  郭老夫人捏著韞哥兒的小手,笑道:「你放心,祖母和你母親都不攔著你。你只管玩去。」

  韞哥兒也不知道聽進去了沒有,扭著身子直往湖中央奔。

  集螢沒有辦法,笑著帶著韞哥兒去了湖邊的白塔旁,直到太陽落山。天氣轉涼,兩人才在丫鬟婆子的服侍下上了岸。更衣換洗喝了熱茶,程池回來了。

  周少瑾匆匆迎上前去,看見了跟著程池一起回來的秦子平。

  他恭恭敬敬地給周少瑾行了禮,不好意思地道:「集螢性子頑劣。若有不得當的地方,還請太太原諒。」

  周少瑾笑道:「你是來接集螢的嗎?」

  秦子平赧然地點頭。

  周少瑾笑道:「我和集螢在九如巷的時候就玩得到一塊去,她能來我這裡串門。不要說是我了,就是老夫人。韞哥兒,都很喜歡。你可不能學那些老古板,覺得她嫁了人就得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地在家裡待著繡花做飯!」

  「怎麼會?怎麼會?」秦子平忙道。

  周少瑾就接著他的話道:「既然如此,她以後若是想來我這裡,你可不能說個『不』字——今天下午集螢在教韞哥兒鳧水,就是老夫人見了,也誇集螢的水性好,巾幗不讓鬚眉呢!」

  秦子平嚇了一大跳,見不管是周少瑾還是程池都一副平靜的神色,這才把心放了下去,幫集螢謙遜了幾句:「她也就是好玩。說教韞大爺可不敢當……」

  程池一直以來就怕郭老夫人太溺愛韞哥兒,周少瑾又事事處處地順從著這一老一小,此時聽說集螢在教韞哥兒鳧水,覺得韞哥兒若是能多多親近集螢,爬爬樹,下下河,也未必不好。

  「那就這樣說好了。」他下結論道,「以後集螢要是沒事,就多過來走走,除了陪太太說說話,還可以陪韞哥兒玩耍。你也可以安心地當你的差。」

  順天府的捕快可不是那麼好當的,一個不小心就惹上了達官貴人。若不是因為有周少瑾「程家會被抄家滅族」的話,程池不會讓秦子平當捕快,秦子安去了西山大營。

  程池對周少瑾道:「等會子平夫妻留下來用晚膳。」然後對秦子平道:「你隨我來!」

  秦子平向周少瑾行禮,隨程池去了書房。

  程池問秦子平:「上次秦子安說山西大營同知的小妾是四皇子妃娘家的一個遠房親戚,你查得怎樣了?」

  秦子平的聲音不由低了下來,小聲道:「查清楚了,不是什麼遠房的親戚,是從外面買回來的一個瘦馬,然後認了四皇子妃的一個遠房的堂叔為養女,送給了同知做小妾……因為不是正經的親戚,兩家平時根本不走動,只有四皇子妃的那個遠房的堂叔做壽的時候會回去一趟,可每次那個小妾回去的時候四皇子妃身邊的乳娘也會回去……據說那同知對這個小妾也很一般,但這小妾卻很得主母的喜歡,而且自從這小妾進了門,同知家裡的日子好過了很多,前些日子那同知的女兒定親,陪嫁就有四、五千兩銀子……」

  也就是說,四皇子可能在賄賂那同知。

  程池半晌沒有做聲。

  正常的繼承皇位,只需要討皇上歡心就可以了。宮變,內要有力的大太監通風報信,裡應外合,外要守城禁軍和西山大營的駐軍支持。

  如果四皇子是正常的繼位,他又何必結交西山大營的人和乾清宮的大太監?

  程池心裡隱隱覺得之前的猜測十之八九是真的了。

  前世四皇子害死了皇上,然後要矯詔登基,二叔父知道了肯定不會答應,所以前世二叔父死在了宮裡……屍體被送出來,以大哥的目光肯定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只是那時候他還沒有入閣……是沒有能力為了二叔父出頭呢?還是用二叔父的死和四皇子做了什麼交易呢?

  還有二叔父。為什麼會進宮呢?

  如果他猜的是對的,皇太孫的死,會不會也是一場人為的禍事呢?

  所以,皇上才會對程家這樣的忌憚?

  一個更大膽的念頭浮上了程池心間。

  他心裡有些煩躁。

  想起皇太孫那黑黝黝卻透著光亮,彷彿墨曜石般的眸子。

  一看就是個非常聰明的孩子。

  對他所授的數術非常的感興趣,而且很快弄清楚了數與數之間的關係……怎麼看都不像是個夭折的命啊!

  程池輕輕地搖頭,把對皇太孫的好感壓在了心底。吩咐秦子平:「你和子安繼續想辦法把西山大營的那幫人的祖宗三代都給我查清楚了。禁衛軍這邊你們暫且別管了。禁衛軍的事,我去問二叔父,他應該很清楚才是。」

  秦子平恭聲應諾。

  程池道:「沒事的時候讓集螢來家裡玩。有什麼消息你不方便的也可以讓集螢給太太遞個信。還有,我讓你找人你那邊有消息沒有?」

  他要找幾個十二、三歲,看上去又十分機靈的孩子混到東宮去。

  近身服侍皇太孫是不可能的,但外院打查、馬房餵馬等做雜役的卻能安插進去。東宮每天發生了什麼事也就能及時回報給他。

  他上次也派了幾個人去,因為皇太子的死。那幾個孩子被送出宮來,他只好再找一批人進去。

  秦子平道:「沒有合適的人選……」他建議,「能不能從內侍裡面找?」

  「不太可能。」程池沉吟道,「內侍所求和我們不一樣。若僅僅靠金銀之類的黃白之物就能打動的,未必會盡心盡力地為我們做事。這種事寧缺毋亂,慢慢來。別好事變成了壞事。」

  秦子平頷首。

  有小廝隔著簾子稟說晚膳已經好了:「太太請老爺和秦大人去用晚膳。」

  兩人打住了話題,去了內院。

  因都不是外人。大家一個桌上坐了吃飯。

  韞哥兒非常的喜歡集螢,吃飯的時候給她夾了自己最喜歡吃的肉丸子,可惜手不穩,肉丸子掉在了桌子上,他急起來,用手抓了往集螢的嘴裡塞。

  周少瑾大驚失色,忙溫聲阻止。

  集螢卻不以為然地把肉丸子吞了下去,並笑著對韞哥兒說「好吃」。

  韞哥兒高興得眼睛都笑成了個小小的月牙兒。

  周少瑾失笑,幫韞哥兒擦手,輕聲地給韞哥兒講規矩。

  集螢忙道:「他還小,你不用這麼嚴厲!何況他是一片好心。等他大一些了你再好生的教導他也不遲。」

  「可韞哥兒已經過了周歲。」周少瑾覺得韞哥兒能走會跳又知道說話了,到了立規矩的時候。

  程池皺著眉瞥了集螢一眼。

  剛還說她不錯,沒想到她比少瑾還慣著孩子。

  「吃不言,寢不語。」他不悅地道,「吃飯!」

  大家都不說話了。

  集螢氣得不得了,但等到周少瑾送她出門的時候她卻忍不住對周少瑾道:「你以後還是別留我吃飯了,我看見程子川就覺得胸口痛。你實在是想留我吃飯,就趁他不在家的時候,或是男女需要分席的時候。我覺得我今天都沒有吃飽,回去還得再吃一點。」

  集螢和程池真是天生的對頭。

  「廚房裡還做了些糕點,我讓春晚給你包點好了!」周少瑾歉意地道,「下次你早點來,在這裡用午膳。」

  這樣集螢也能早點回去給秦子平做晚膳了。

  集螢沒有和周少瑾客氣,包著點心由秦子平扶著上了轎子。

  周少瑾不由笑了起來,回去對程池說。

  程池正在看書,視線離開了手中捲成一卷的書稿,道:「這不是很正常的嗎?」

  周少瑾八卦道:「你想想,集螢那麼好的身手,至於上個轎子還要人扶嗎?可他們倆個人一個扶得自然,一個被扶得自然,可見感情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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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七十二章當家

  程池不以為然:「集螢是子平求來的媳婦,感情自然不錯。」說到這裡,他語氣微頓,猶豫道,「有件事……秦師兄前些日子專程寫了封信給我,說是南屏若是同意,想讓她嫁給秦子安,子安也還為這件事來找過我,只是南屏那裡……我卻不好多問——她從小服侍,我若是讓她嫁,她肯定會嫁。可她到底喜不喜歡子安……子寧走了這麼多年,我有時候還會想起他的樣子……他如今不在了,我總不能連他的人都安不下吧?」

  「這件事我想來想去,只有請你幫我出面問問她的意思。」

  「她若是不願意,我也不好勉強。她若是願意,我還是十里紅妝地把她嫁出去……」

  周少瑾覺得自己有點理解南屏。

  這些年來她像守寡的小媳婦似的,輕易不去哪裡走動,寧願這樣永遠地活在往日的時光裡。

  前世的她何嘗不是如此?

  可真正的走出來了,才知道外面的還有好風景。

  就像她,如果不還如前世一樣的膽小怯懦,又怎麼會認識程池,嫁給了程池呢?

  「我去問問她。」周少瑾毫不猶豫地接下了這差事。

  程池笑著親了親她的額頭。

  他的小姑娘,也開始慢慢地幫他排憂解難了。

  「過幾天顧九臬可能會來京城。」他溫聲地對她道,「黃理推薦他出任刑部給事中。」

  周少瑾訝然:「黃理,和大伯不和的那個黃理?」

  顧家不是和程家是通家之好嗎?

  她不解地道:「既然有這個缺空出來,大伯為何不推薦顧六爺?」

  程池的神色就有些冷,嘴角翕了翕,最後還是一抿。道:「他總覺得自家的親戚不打緊,有什麼事求到他的面前,他總是先想著別人家,再想著自己家,生怕有個什麼污名落在他的身上。卻不知道於他只是舉手之勞,於別人家卻是生死存亡。顧家九老太爺啟復固然重要,可對於顧家的其他幾房來說。顧九臬的前程更重要。當初我不是沒有提醒過他。既然已經管了顧家九老太爺的事,何不順手幫顧九臬也尋個前程。他卻不好回我,找來找去說找不到合適的。我原想在宋閣老面前說一聲。誰知道宋老太爺去世……也就這半月的功夫,九臬的老師把他介紹給了黃理。他倒跟黃理說了和我們家的關係,黃理卻說無妨。九臬就是拒絕都不好拒絕……你不是說前世黃理於大哥之前入閣嗎?現在看來,我就是幫他鬥倒了黃理。讓大哥早黃理之前入閣,也無濟於事。黃理這個人。不管是心胸還是手段,都在大哥之上……大哥要是再這樣糊塗下去,還不知道會出什麼夭蛾子!」

  最重要的是,他心裡有顆懷疑的種子。

  前世。若是二叔父死得正常,程家為何不大肆發喪?皇家為何又沒有表彰?若是二叔父死的不正常,程涇在幹什麼?

  程池背著手。有些煩躁地在屋裡走了兩圈。

  很少有事情能讓他這樣的情緒外露。

  好像什麼憤怒之事讓他一時間無法壓制似的。

  周少瑾心疼地抱著程池,安慰般輕輕地撫著他的背。

  溫香柔玉在懷。程池的情緒慢慢地平靜下來。

  他摸了摸周少瑾的頭髮,低聲道:「我沒事……只是一時有些煩燥。」

  「我知道。」周少瑾依在了他的懷裡。

  他有事總是喜歡放在心上。

  偏偏在他心裡放著的都是些大事。

  比如程家的滿門抄斬?

  再比如萬一事情走到那一步她和郭老夫人、孩子、程家諸人的安危……

  想到這些,周少瑾又有點後悔自己把前世的事告訴程池了。

  她對程池道:「你上次佈置給我的課功我做了一半,你要不要看看?」

  程池畫了十二幅一尺見方的花鳥工筆劃,讓周少瑾裱了出來到時候好送人。

  周少瑾早上要幫著郭老夫人處理家中的瑣事,下午有時候還要陪著韞哥兒玩,晚上程池回來了,她要服侍他更衣,要服侍他用膳,他若是在書房,她還要服侍他的筆墨,晚上兩人說說會,一天很快就過去了。如果遇到程池心情好……通常都要鬧上大半夜,她要去給郭老夫人問安,不敢睡懶覺,第二天中午還要補眠,這十二幅是程池過年的那些日子在家裡畫的,如今快半年了,她也才斷斷續續地裱了六幅。

  不是看著程池心情不好,她也不會拿出來獻醜。

  找點事轉移程池的注意力,他的心情也就漸漸地好了。

  從前她自己就是這樣的。

  程池果然很感興趣,道:「走,去書房看看去。」

  周少瑾歡歡喜喜地和程池去了她自己的書房。

  說是書房,實際是正房西頭的耳房,因只是周少瑾一個人用,除了筆墨紙硯,書藉畫卷,牆角還有架三尺見方的花架子,旁邊衣架子上掛著各式各樣顏色的繡花線和打好的絡子,窗台上更是放了尊甜白瓷素面的花觚,插了把紅艷豔的石榴花,閨閣之氣撲面而來,卻有股舒服自在的感覺。

  程池很喜歡。

  特別是看見牆角還有個墊著遍地金的繡褥的醉翁椅時。

  他甚至可以想像他不在家時,周少瑾閒著無事窩在醉翁椅裡看閒書的樣子。

  程池忍不住俯身又親了親周少瑾的額頭。

  周少瑾見他目光在醉翁椅上一掃而過,又親了她,微微有點不自地紅了臉。

  上次程池就是把她的雙腿架太師椅上要的她……那姿勢讓她很不自在……又出格。

  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哪時燎了他……他可千萬別又像上次一樣……

  周少瑾忙把他領到了大書案前,抽了自己裱好的畫卷給他看。

  程池見幾副畫都裝裱的挺闊自然,彷彿生在上面一樣,不由得大吃一驚。

  這樣的手藝,有些人十幾二十年也做不到。

  若是在師傅手中學藝。已經可以出師了。

  他思忖了片刻,道:「你是用什麼紙做的畫心?」

  周少瑾自認為已經裱得很好,聞言緊張地道:「怎麼?不行嗎?」

  「不是,不是。」程池見她手指頭動了動,立刻把她摟在了懷裡,笑道,「裱得很好!都可以出師了。假以時日。家裡的古藉都可以交給你了。」

  周少瑾鬆了口氣。心裡莫名地就升出些許的自傲來,眉宇間不免有些許的得意之色,道:「我不敢拿了你的畫直接裱。就把自己從前畫的那花樣子什麼的拿出來裱,可不管怎樣,畫總是有點皺褶,不是這裡就是那裡。不能平平整整的,我想了好多辦法。最後想到了父親給我澄心紙,比其他的紙都要硬,就拿了那個做畫心……是不是很好?」她仰起頭來望著程池,眉眼盈笑。神色間透露著不容錯識的期待。

  程池嘴角輕抽。

  澄心紙啊……有市無價……比金子還貴……用一張就少一張的澄心紙……做了畫心……不知道岳父他老人家知道了會不會從保定府趕過來教訓他的小姑娘……如果讓翰林院的那些老學究知道了,不知道會不會頓足搥胸……

  可當他的目光和周少瑾撞在了一起的時候,他又覺得這不是個什麼事。

  東西不就拿來用的。

  寫字和裝裱又有什麼區別?

  「是很不錯!」程池笑吟吟地讚揚她道。「你怎麼會想到這個法子的?」

  周少瑾頓時心花怒放。

  覺那些日子的冥思苦想都有了回報。

  「我想著繡花,」她滿面春風地道。「要想繡得好,料子就要繃得緊,這紙自然也是越厚越好。說到厚,我知道的就只有澄心紙了……」

  程池道:「等你把畫都裝裱好了,我們就當成禮物送到各家去。」

  讓他們也看看少瑾的長處,免得總覺得少瑾嫁給了他他有多委屈似的。

  周少瑾笑瞇瞇地點頭。

  程池的書畫在江南小有名氣,親戚間有誰家需要慶賀的時候送副程池的書畫,也是件雅事。

  「那你再寫幾幅字。」周少瑾要求,「下個月初六是爹爹的生辰,你寫了字,我來裝裱,到時候送給爹爹做壽禮。」

  爹爹肯定喜歡。

  「好啊!」程池覺得這個主意也不錯。

  周少瑾摸墨,程池寫字,寫了兩個時辰,才挑了副「壽比南山」的字出來。

  程池道:「會不會太簡單了些?要不寫個詩什麼的?」

  「不用了。」周少瑾想著程池這麼忙,若是再多寫幾個字,最少也要七、八天的功夫,「這次就送這四個字好了,下次我們早點準備,給爹爹畫個福祿壽的三翁的畫像。」

  兩人又商量了會給周鎮的壽禮,聽著外面響起了二更敲,周少瑾才汗顏地催著程池快去歇了:「明天還要去衙門呢!」

  「不要緊。」程池笑道,「又不用上早朝。」

  他現在還沒有上早朝的資格。

  但兩人還是梳洗了一番,一起上了床。

  周少瑾就想起顧九臬來。

  前世顧九臬沒有幫程家奔走,會不會和推薦他為官的是黃理有關呢?

  她把自己的擔憂告訴了程池。

  程池笑道:「若是大哥沒有壓在黃理的頭上,黃理還可能是要和大哥一較高低。可大哥卻在諸事對黃理有利的情況下先了黃理一步,按道理說黃理應該高看大哥一眼才是。如果這樣,他倒未必是要和大哥打擂台,多半是看中了九臬的才學人品。但具體是怎樣的,還要等九臬到了京城之後才知道。」然後安慰她道,「我在別人眼裡不就是宋閣老的人?你也不要多想,快睡吧!以集螢的性子,這幾天肯定會天天過來教韞哥兒鳧水的,還有你忙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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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七十三章鳧水

  這兩人還真是互相看不順眼啊!

  周少瑾在心裡偷笑著。

  顧九臬前世不僅仕途順利,而且還聲名雀起,是朝中赫赫有名的能吏,和這樣的人交好對程池的仕途會更順利吧?

  她就輕輕地拐了拐已經閉上了眼睛準備睡覺的程池,低聲道:「四郎,我記得顧家在京城沒有現成的宅子?我們要不要幫他們找個宅子什麼?先不說顧家和程家的關係,就算頗此是同鄉,他告訴你他要來京城了,我們怎麼也要問一聲才是。」

  程池笑著睜開了眼睛,道:「這件事秦子集會去辦的,你不用操心。」

  可周少瑾想幫程池。

  她道:「我和秦總管出面總有些不同吧?顧家十七小姐還是我的表嫂,顧六奶奶我也是見過的,她初來乍到,肯定有很多不方便的地方,我也想多個去處。」

  總之,兩家的關係不能斷了。

  周少瑾也的確沒幾個能說得來的朋友。

  程池笑道:「那我跟秦子集交待一聲,到時候了我們一起去迎接他們夫妻倆。」

  周少瑾笑瞇瞇地點頭,抱住了程池的胳膊,安安心心睡覺去了。第二天一大早起來,送走了程池,餵了韞哥兒早膳,準備去給郭老夫人問了安之後就去南屏那裡轉轉的,誰知道集螢過來了。

  正好,把孩子交給了郭老夫人,她和集螢說起南屏和秦子安的事來:「……我去看看。要是不成,你給秦子平帶個信,給家裡透個底。秦子安也不小了,別把他給耽擱了。」

  秦大總管嘴裡不說,想必心裡也很急了。

  集螢鬆了口氣,道:「我剛才還怕你拉了我一起去……我和她實在是說不上話。我不知道她在想些什麼?!」

  周少瑾抿了嘴笑,道:「這是私人的事,怎麼好拉了你一起去?」

  集螢連連點頭,道:「那我去陪韞哥兒玩,你去忙你的。今天的天氣也很好。下午我還帶他去鳧水。」

  程家的湖很漂亮,湖邊有好幾處的大樹都橫在湖面上,綠陰遮天,正好在下面學鳧水。

  周少瑾向她道了謝。去了南屏那裡。

  南屏這幾年開始茹素,所以在院子裡單獨給她避了個小廚房。

  見周少瑾過來,她笑著給周少瑾沏了壺老君眉。而周少瑾見她穿著件煙灰色的比甲,月白色的素面細布對襯,樸素得像在家的居士。一時間都不知道怎麼開口好。

  南屏還以為她是為家裡秋裳的事過來的,笑道:「這塊我幫您看著呢,您別擔心!不會出錯的。」然後拿了幾件做工精緻的小衣衫出來遞給了周少瑾,「我給韞大爺做的,你看合適不適合?有沒有什麼要改動的地方?要是還能入了您的眼,我就開始給韞大爺做冬天的小襖斗篷披風了。」

  周少瑾想了想,還是把秦大總管寫信過來,秦子安曾經來求過程池的事告訴了南屏。

  南屏苦笑,對周少瑾道:「如果和我訂親的人不是子寧,我過個三、五年也就嫁了。」

  周少瑾還是想勸勸她:「也許你走出去之後才發現原來在外面待著也很自在。」

  南屏明白她的意思。道:「如果想了子寧,我就更不應該嫁到他們家去。」

  周少瑾知道這件事只能讓秦子安失望了。

  「我明白了。」她尊重南屏的選擇,笑道,「那以後家裡針線上的事,就全都託付給你了。」她說完,站了起來。

  南屏恭敬地起身,道:「您放心,我會看著的。」

  周少瑾暗中嘆著氣離開了針線房。

  迎對面碰到了集螢。

  她領韞哥兒在周少瑾必經的涼亭裡帶著韞哥兒在跳百索。

  看見周少瑾,她立刻走了過來,低聲道:「南屏怎麼說?」

  「這事只怕不成。」周少瑾把事情的經過說了一遍。

  集螢也跟著嘆氣。道:「這可能就是有緣無份吧?我回去跟子平說一聲,讓他去趟西山大營。祖父那邊,就你幫著寫封信了。」又道,「若是有什麼合適的。你幫秦子安做個媒,他年紀也不小了。」

  周少瑾頷首。

  韞哥兒不幹了。

  覺得漂亮的姨姨和溫柔的媽媽都丟下他自己去玩了。

  他拉著百索就跑了過來,擠在了集螢和周少瑾的中間,衝著周少瑾直嚷「抱抱」。

  周少瑾笑呵呵地抱了兒子。

  韞哥兒把百索塞給了集螢,甜甜喊著「姨姨」,道著「玩」。

  集螢笑得不行。對周少瑾笑道:「他這肯定是像程子川——霸道。」

  周少瑾強忍著才沒有撫額。

  集螢只要覺得韞哥兒有什麼不好的地方,一定會說是程子川的緣故。

  幾個人高高興興地玩了一下午,韞哥兒已經能在水裡蹬幾下了。照集螢的話,最多再過三、五天,韞哥兒就能自己鳧水了。

  「這麼快!」周少瑾非常的驚訝,遲疑道,「那我能不能學得會?」

  「只要有心,什麼時候都不晚。」集螢鼓勵她,「等我教會了韞哥兒就來教你。你們兩個一起下水我怕照顧不來。韞哥兒太好動了。」

  這倒是。

  周少瑾莞爾,不由得心動。

  到了晚上,她看見程池滿意地把給皇太孫準備的試卷收了起來,就端著茶盅走了過去,笑著把茶盅放在了程池的手邊,溫聲地問他:「都弄好了?」

  「嗯!」程池笑著端起茶盅喝了一口,道,「你剛才進來兩趟了,想喊你,你又走了。可是有事要和你說。」

  周少瑾沒有想到程池這樣的細心,躊躇著說了想向集瑩學鳧水的事。

  程池微訝,望著周少瑾生產後更顯玲瓏有致的身子骨瞟了一眼,道:「學鳧水切不可穿長衣長褲,到時衣裳打濕了,僅那份重量就能把你拉到水裡去。集螢教韞哥兒鳧水的時候都穿的些什麼?你只怕要照著做幾件才行……」

  這就是答應了!

  周少瑾喜出望外,道:「集螢她……」

  她想到集螢露出來的那白生生的腿和胳膊,卻不好說下去。

  讓她穿成集螢那樣,雖然身邊服侍的都是丫鬟婆子,可到底青天白日的。她還是會覺得不好意思。

  程池佯裝思忖了片刻的模樣,道:「要不這樣。我來教你鳧水好了。只是要等到每日晚上我下朝……」

  「還是算了吧?」周少瑾遲疑道,「你每天在衙門已經很累了,現在還要告訴皇太孫數術。我聽人說,東宮的課業不簡單,除了你們這些師傅,還有個總師傅,常常會叫了你們去問功課。若是覺得不好。可以向皇上建議換人的……」

  皇太孫那種學生又是打也打不得,罵也罵不得的,只能靠他自己自覺,程池又是所有師傅裡年紀最小,唯一一個不是庶吉士的,也不知道皇太孫會不會尊敬程池。

  「不礙事。」程池又飛快地瞥了周少瑾一眼,道,「若是太忙,我們就改天。你又不急,我們可以慢慢學。」

  一定很有趣。

  周少瑾想到韞哥兒在湖裡鳧水裡笑得比夏日陽光還要耀眼的面孔。不由得點了點頭。用兩天的時間做了幾套短袖短腿的泳衣。

  程池和周少瑾趁機搬去了水榭那邊住,還在水榭的旁邊砌了個一直深入水下的竹木台階,韞哥兒又被郭老夫人以水榭不安全為由留在了身邊,每到晚上,程池就會穿了牛鼻褲陪著她下水。

  周少瑾羞得臉色通紅,目光根本就不敢往程池那裡瞟。

  就是在屋裡,程池也沒有穿是這麼少過!

  入了水,左右都沒有個著落,她嚇得不得了,抱著程池的脖子不放。

  程池就抱著她在水裡玩。等他抱著周少瑾上岸,周少瑾已臊熱得皮膚像點著了火似的。

  等到第二天和程池要和周少瑾去鳧水的時候,周少瑾還小小地猶豫了一會,直到程池催起來。她才紅著臉跟著程池去了湖邊。

  這次程池倒是規規矩矩地告訴周少瑾鳧水了,可不知道為什麼,周少瑾卻莫名地覺得有些失落。

  程池偷著笑,今天逗著周少瑾玩,明天就教她鳧水,七、八天下來。韞哥兒要不是年紀小,沒什麼力氣,已經能像小魚似地在水是遊,周少瑾還不開放手。

  她氣得直跺腳,可心裡又覺得挺好玩的,也就裝聾作啞,由著程池告訴她鳧水。

  很快就到了六月中旬。

  周鎮收到周少瑾和程池送去的壽禮回了信過來,還帶來了幾件李氏給韞哥兒做的衣裳打得金手鐲金手串的,顧九臬一家到了京城。

  程池和周少瑾給顧九臬接風洗塵。

  顧九臬也沒有客氣,在朝陽門這邊的宅子裡住了幾天,等到秦子集帶著人把幫他租賃的宅子收拾好了,通過牙行買了幾個本地的粗使婆子,把住的地方安頓好了,他這才去拜見了黃理。

  進行選士,既看才學也看相貌。

  黃理比程涇還小五、六歲,長得儀表堂堂,神色冷峻,但在見到顧九臬時,露出了親切的笑容。

  兩人說了說家常話。

  知道顧九臬住的地方是程池幫著找他,他眼底閃過淡淡的欣慰之色,道:「他如今在都察院做得很不錯。你們又是同鄉,理應走得近些才是。」

  顧九臬如釋重負。

  他出仕,是為了家族的存亡著想,可他也不希望因此而失去程池這個朋友。

  顧九臬很快就安頓下來,開始了他仕途的第一步。

  但就這時,京裡發生了件不大不小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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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七十四章觸動

  前世因為攪和到了立儲之事被降為郡王的三皇子今生不知道為什麼在皇上立皇太孫的事上保持了沉默,也就保住了他的爵位,成為了皇上現存的年紀最長的皇子。

  他不知道什麼時間和門下的清客一起編了本《農桑十紀》的書,主要是講農桑之事,記載了從上古時期到現在的各種農具的變化,還在書中闡述了怎樣種田養蠶、榨油抽苧。

  八月二十四日,太后娘娘千秋,三皇子把這本書獻給了皇上。

  這是本朝第一本寫農稼的書。

  皇上大喜,賜了三皇子五百金,讓三皇子在乾清宮行走,並向全國推廣這本書。

  一時間三皇子風頭無二,去慶賀他的王公貴族無數。

  他卻大門緊閉,說是因為看見皇上去年為北邊的旱情南邊的澇災所困頓,想為皇上分憂的無心之舉,不值得眾人如此讚譽。

  朝野中又有三皇子孝順的話傳出來。

  就是周少瑾這樣大門不邁二門不出的人都聽說了。

  她困惑地對郭老夫人:「會不會太過了?就算是因為心痛皇上案牘之苦的無心所為,緊閉不出就是了,卻說出什麼『不值得眾人如此讚譽』的話來,好奇怪啊!」

  郭老夫人呵呵地笑,道:「少瑾,你現在才有了點官宦人家當家主母的樣子。在官場上,沒有什麼空穴來風的事,能傳得婦孺皆知的時候,這件事往往不簡單。你且看著吧,還會有戲唱。」

  周少瑾臉熱。

  沒幾日,京城就傳出八皇子出水痘,三皇子沐浴齋戒為八皇子供奉痘娘娘的事。

  周少瑾前世對這個皇子並不了解。

  等她住進了大興的田莊緩過口氣來開始聽那些丫鬟婆子說閒話時。三皇子已經被降為了郡王。之後他一直安分守己地待在京城,什麼風聲也沒有聽到過。

  周少瑾還以為三皇子不過是被幾個兄弟慫恿著參與了立儲之事,所以前世皇上對他網開一面,今生他也得以安安穩穩地做他的王爺,沒有想到,事情有了變化,他卻來了這一手。

  「難道我前世看錯人啊?」晚上和程池窩在一個被子裡說悄悄話的時候。她依在程池的懷裡。不由喃喃地道,「他不會跳出來跟皇太孫爭諸位啊?皇上會不會覺得他這樣做太急進了?」

  程池輕輕地撫著她光澤柔順的青絲,低聲笑道:「要不然皇上怎麼只賞他五百金?又把他調到乾清宮行走?就是想看看他到底要幹什麼吧?」

  周少瑾有些意外。道:「你是說,皇上這是在試探他?可做出什麼供奉痘娘娘的事,也太過了些吧?」

  程池笑道:「我們就別管這件事了。不是還有個皇太孫嗎?他自己的利益他自己都無動於衷,別人跟他急也急不來。不過。他怎麼會早逝了的?有點可惜。這孩子頭腦非常的靈活,又能不拘一格。倒是個讀書的料子。」

  周少瑾聽著有趣,道:「那是不是個做皇帝的料子呢?」

  「現在還不知道。」程池笑道,「大家都喜歡聰明的孩子,皇上應該也不會例外才是。」

  周少瑾嘆了口氣。

  明明知道結果卻不能去改變它。而且還涉及到人命,她有些悵然。

  可她更不會因此而對程池說什麼。

  他們都是平常普通的人,程池想保住程家已經很困難了。何況是一個皇太孫!

  她還沒有這麼拎不清。

  正如程池所說,有事些只能靠自己。

  皇太孫想保住自己的位置。避開那場生死劫,也只能靠自己。

  周少瑾很快就把這件事拋在了腦後,一心一意地催促著程池著手開辦程氏族學的事。

  周圍的人知道了都很支持。

  顧九臬給族學捐了二百本書,聽說顧九臬來了京城提早結束遠遊的袁別雲則給族學捐助了五百支筆,三車宣紙。

  程池笑得不行,對袁別雲道:「你若真有心,就偶爾來給我做做西席,跟孩子們講講你游歷的經歷。」

  說得是程氏族學,也不過是程劭的兩個嗣重孫阿寶、阿仁,程簫家的睿哥兒,再就是彭城伯家的三個重孫,就是周初瑾家的官哥也因為年紀尚小還沒有到啟蒙的年紀。

  要想把族學辦起來,達到金陵程氏族學的聲望,任重而道遠。

  袁別雲還是那副大大咧咧的樣了,衣襟半鬆斜臥在書房的羅漢床,枕著大迎枕翹著腿吃著水晶碟子裡葡萄,道:「我在你這裡講,那我們家的族學怎麼辦?」

  程池道:「我不知道你準備搬回桐鄉去住!」

  「你這小子!」袁別雲笑了起來,揪了個葡萄就朝程池砸過去,「都做父親了,還是和從前一樣一本正經地說笑話。說起來你們家韞哥兒我沒見過,我來了,你怎麼也不讓人抱來我瞧瞧?我可不像九臬,小氣摳門得很,我這裡有見面禮的。」

  程池沒搭理他,道:「你這次回來還走嗎?」

  「自然是要走的。」袁別雲眼底閃過一絲苦澀,道,「不然我大哥怎麼辦?我可不想到時候鬧出什麼事來讓人看笑話!」

  袁別雲是家中的老三,偏偏卻是袁維昌幾個兒子中最聰明的一個。袁維昌的長子是他的胞兄,雖然讀書不如他,卻勝在忠厚老實,踏實肯幹,也低得下頭和人打交道,人緣關係非常的好。他和袁別雲一樣,早早就考中了進士,如今已是禮部給事中。彭維昌嫌他太過老實,幾次想讓袁別雲取代他成為袁氏這一房的管事人,袁別雲卻不想讓兄長為難,這才不事生產,常年在外雲遊,還鬧出了外室之事。

  真是家家有本難唸的經。

  程池道:「那好!你有什麼要我幫忙的,直管跟我說。」

  「那是當然。」袁別雲嬉笑道。「我不會和你客氣的。」

  程池領了他往內院去:「你也見見我家那位……就是那次二房的老祖宗八十大壽時闖進三支軒的……」

  「不會吧?!」袁別雲睜大了眼睛,「我要是沒記錯,那小姑娘可比我們小很多……」

  程池皺眉,道:「你說的什麼話?是比你小很多,不是比我小很多……你可別忘記了,你大我多少歲……」

  兩人一路爭論著進了垂花門,見過周少瑾和韞哥兒不提。

  ※

  秦子安這邊得了秦子平的話。十分的沮喪。

  秦子平勸他:「嫂子既然不是為了虛禮才不改嫁的。你從此以後也應該慧劍斷情絲,把她當成我們的嫂子才是。婚姻的事,不要再提了。」

  秦子安黯然地點頭。

  集螢撩簾而入。身後跟著兩個端著酒茶的丫鬟。

  秦子平道:「我們喝酒,不說這件事了。」

  秦子安「嗯」了一聲,垂下了眼瞼。

  等他走後,集螢不由抱怨:「你說這是個什麼事?又不是我們不讓南屏進門。他從頭到尾板著臉這是給誰看啊?」

  「算了,算了。」秦子平笑道。「你就少說兩句。他現在不是心裡不高興嗎?」

  集螢從前就覺得秦子安眼睛長到頭頂上去了,就有些看他不順眼,現在見他吃憋,還是挺高興的。說了幾句,也就把這件事拋到了腦後,說起九月初九的事來:「老夫人的生辰。我聽少瑾的意思,是想給她老人家熱鬧熱鬧。我們哪天到街上去逛逛,給老夫人選個壽禮吧?」

  秦子安高興地應了,趁著沐休的日子陪著集螢去街上,給老夫人選了串紫檁木的佛珠,一塊事事如意和田玉玉牌,等到初九那天,高高興興去了朝陽門。

  因不是整生,郭老夫人又不是個喜歡應酬的人,生辰這天只請了本家的人。

  集螢去給郭老夫人請安的時候,郭老夫人正和常氏坐在一起說話。聽她過來問安,高興地拉了她的手說了會話,把她引茬給了常氏,還叫了珍珠進來領了她去周少瑾那裡。

  常氏笑吟吟地一直看著集螢進了門,這才笑道:「韞哥兒念叨的『姨姨』就是這位奶奶吧?長得可真是漂亮。瞧那樣子,行事也爽利。」

  從前集螢在程池身邊服侍的時候郭老夫人並不熟悉,是後來她嫁給了秦大總管做孫媳婦,又和周少瑾交好,教韞哥兒鳧水,這才熟悉起來。

  「可不是。」郭老夫人笑道:「有她過來,府裡熱鬧了很多,少瑾也有個說話的伴。」

  常氏微微地笑,覺得程家的人都心胸寬闊,從不以出身看人,程劭是這樣,程劭的這位大嫂也這樣。

  難怪程劭非常的敬重這位大嫂。

  讓她有什麼事和郭老夫人商量。

  常氏就和郭老夫人說起阿寶和阿仁來:「……原先是家裡沒有人照顧,如今我開始主持中饋,謝氏又懷了身孕,也不好總讓兩個孩子住二爺家,老爺和我商量,想把兩個孩子接回去。」

  畢竟是二老爺的嗣孫,現在邱氏又要照顧謝氏,郭老夫人笑道:「也好!生恩尚不及養恩。兩個孩子跟著你們,你們也有個事做。」

  「我也是這麼想的。」常氏笑道。

  開始程劭還不同意,說是他們年紀大了,怕照顧不好小孩子,但不試試怎麼知道。

  郭老夫人就讓人去請邱氏。

  卻有小丫鬟跑了進來稟道:「四皇子妃身邊的一位媽媽過來了,說是奉了四皇子妃之命,代他們四皇子妃來給您拜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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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七十五章警惕

  郭老夫人聽著心中就有些不喜。

  上次家裡有喜事,四皇子府也派了人來慶賀,程池雖然收了禮,四皇子府的紅白喜事也去湊個熱鬧,卻從不曾留在府上吃席,而是露個面就走,更不要說是單獨拜訪四皇子了。近幾年更是藉口在都察院當差連四皇子府都不去了,只派了家中的管事代為道賀。

  程池的態度已經很明顯,四皇子府卻像不知道似的,程家有事道賀,一年的禮比一年重。

  她問那小丫鬟:「知道都送了些什麼禮過來嗎?」

  小丫鬟搖頭,與有榮焉地道:「雖不知道送了些什麼,可聽大門口當值的叔叔們說,是皇子府的長史親自送過來的……您想想,幾家有這樣的體面。」

  郭老夫人不以為然。

  自宋景然回鄉守制之後,原本圍在宋景然周圍的人就圍到了章蕙的身邊,程池依舊如昔,和章蕙說不上有多親密,卻也說不上疏離。加上宋景然走之前又推薦了程池教皇太孫數術,外面的人看了不免有諸多的猜測,說宋景然最喜歡的弟子是程池,只因程池年紀太輕,資源太淺,無法獨擋一面,不得已才把手中的人脈交給章蕙的。就是章蕙自己聽了這樣的傳言心裡也有些嘀咕,加上前些日子江南的稅賦出了大問題,皇上好幾次問起宋景然還有多長時間守孝,私底下還曾流露出想「奪情」的意思,這讓程池頓時變得有些炙手可熱起來。

  還好程池年紀不大,經歷卻不少,不管外面怎麼說,巍然不動,這風聲才小了很多。

  如今竟然派了四皇子府的長史來送禮……這原本是公勳之家或是內閣大學士家才有的待遇。

  四皇子這樣獻殷勤,一看就是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

  更何況今天是家宴,根本就沒有請外面的人。

  郭老夫人做出一副倦容,道:「你去跟那婆子說一聲。我今天有些累,就不見她了,再讓珍珠打發她十兩銀子,讓她回去交差好了。」

  常氏覺得這樣有些不妥。

  可這是她第一次和郭老夫人這樣近距離地接觸。有些話不知道該講不該講,眉宇間就流露出些許的遲疑來。

  她雖然年過四旬,但也是新進門的媳婦,郭老夫人原本不想和她說這些,可看到她的樣子。想到她曾在乾清宮做了二十幾年的宮女,略一思忖,就把自己的不快告訴了她。

  常氏非常的驚訝,卻也有幾分感激。

  這樣的事郭老夫人也能商量她,可見沒有把她看外。

  她思索好一會才斟酌地道:「我從前在乾清宮當差的時候,元后已經去世,但四皇子來探望皇上,有時候是一個人,有時候是和太子殿下一塊去,但每次來的時候。都會提起元后……他和各宮中的大太監都交好,生辰、過年,從來都不忘記送一份禮。後來出宮開了府也不曾忘記……宮裡的人都說,四皇子為人和善……可他住的地方規矩卻是最嚴的。當時和我一起在乾清宮當差的有一個是從太后的慈寧宮調過來的,她是當時慈寧宮大姑姑的幹女兒,當時只有十五、六歲,不當值的時候很喜歡串門,嘴又甜,宮裡的大小太監女官都很喜歡她。就這樣,她也不曾認識四皇子身邊服侍的人……我總覺得。四皇子這人,只怕和給人的印像不一樣……」

  郭老夫人聽著腦子裡「嗡」的一聲。

  她想到程池自進京之後的舉動。

  難道他是在站隊?

  他不知道這有多危險嗎?

  還是另有險情?

  郭老夫人哪裡還坐得住。

  她想叫了程池來問問,又顧慮到身邊的常氏。

  常氏從前做的就是服侍人的事,察言觀色已成了本能。郭老夫人眉頭微蹙,她已經猜到幾分,索性笑著站了起來,道:「大嫂的壽辰還有一會吧?我想去趟官房,不知道時間夠不夠?」

  郭老夫人鬆了口氣。

  有個這樣聰明伶俐,聞音知雅的弟媳讓人少生多少事啊!

  她笑著吩咐沉香帶了常氏去官房。急急地叫了人去找在花廳裡待客程池。

  程池很快就趕了過來。

  郭老夫人開門見山地把她的顧忌和常氏的話告訴了程池。

  程池嘆氣,知道母親起了疑心。

  但關於前世的事,他拿什麼證據說服母親呢?

  他只好把皇太子的死告訴了郭老夫人:「……此事不是我們不站隊就能解決的。而是我們程家已經攪和進去。如果想把自己摘出來,就只能防患於未然,多留個心眼了。」

  皇太子的死因,不管是程池和程劭都沒有告訴郭老夫人。

  郭老夫人並不相信,道:「四郎,你跟我說實話,到底出了什麼事?就算是這樣,你是臣工,皇太孫是正統,你敬重皇太孫本是應該,有什麼好擔心的。是不是你們查出了些什麼?」

  程池乾脆順著郭老夫人的話說了下去,把他發現四皇子同很像他這樣有點能力卻又職位不高的文官以及山西大營的一些同知、僉事們都有來往,懷疑四皇子窺視大寶,並道:「這原本也沒什麼,正如娘您所說,我們只要跟著皇上走就行了。誰是皇上,我們就跟誰走。可現在是四皇子這樣三天兩頭的送禮過來,京中諸人又不是傻子,此時就算我想和四皇子府撇清也沒有辦法撇清啊!」

  郭老夫人聽著眉頭緊鎖。

  程池忙安慰郭老夫人:「這件事二叔父也知道,我這些日子有什麼事都和二叔父商量呢,您不用擔心。」

  郭老夫人怎麼可能不擔心,想繼續問下去,有小丫鬟隔著簾子稟說彭城夫人來了。

  自從她的幾個重孫子在朝陽門上學,她來得就更勤了。

  郭老夫人只好打住話題,請了彭城夫人進來。

  程池和彭城夫人見過禮,應酬了幾句,就去花廳招待客人去了。

  聽到動靜的常氏也回來了。

  三個人笑盈盈地坐在那裡說著話,程池卻轉身去了書房。

  他問懷山:「你上次和我說程輅已經和四皇府的長史搭上話了,然後通過長史的引薦得到了四皇子的賞識,程輅最近可有什麼新動向。」

  懷山躊躇道:「這個月程輅去了六趟四皇子府,除了有一次四皇子不在家,由長史接待的他之後,其他五次都見著了四皇子,而且四皇子還留了晚膳……」

  「繼續盯著他。」程池斬釘截鐵地道,「必要的時候幫他一臂之力,讓四皇子早點相信他,讓他早點當上四皇子的幕僚。以他的心性,肯定會想辦法對付程家的……」

  到時候能辦的事就多著了!

  懷山笑著應「是」,退了下去。

  程池獨自坐在屋裡思考了半晌,笑著去了花廳。

  眾人已經坐下,只等吉時給郭老夫人磕了頭就能開席了。

  程池的目光不禁就落在了站在郭老夫人身邊,穿了件玫瑰紅比甲,神色溫婉恬靜周少瑾身上。

  等下個沐休日,帶著他的小姑娘逛廟會去。

  讓她也出去走走。

  別總是這樣待在家裡圍著灶台和孩子轉悠。

  程池做了決定,嘴角就微微地翹了起來。

  周少瑾看著很高興。

  這些日子程池累得很,每天晚上都要花一、兩刻鐘的功夫整理給皇太孫上課的內容,而且還要忙著都察院的事,給老夫人做個壽,讓大家都放鬆放鬆,果然是對的。

  周少瑾抿著嘴笑。

  謝氏邀大家去紅螺寺上香。

  她要去還願。

  周少瑾很想再生一個,欣然應邀。

  像彭城夫人的孫媳婦秋氏這樣已生了三個兒子的雖不用去求子,能去玩玩也好,也笑著應下了。

  這樣算起來有七、八個人要去。

  大家就商量著怎麼去,什麼時候去,要不要去住一夜再回來……好不容易商量好了,結果他們出發前一天卻出了事。

  三皇子突然被曝出太子國喪期間與家中蓄養的伶人淫亂,還讓那伶人生下了個女兒。

  他直呼冤枉,說那伶人是在太子病逝之前剛剛懷上的,他不可能做出這種不守孝悌之事。

  可兩件事間隔的時間太近了,誰也不敢保證這孩子是什麼時候懷上的。

  皇上是最重手足之情的。

  三皇子幾次到乾清宮請罪都被乾清宮大太監劉力給不柔不硬地頂了回去。

  他失魂落魄, 據說人都瘦得只剩下骨頭了。

  周少瑾聞言心中生寒,私底下問程池:「這是四皇子做的嗎?三皇子真的和家中蓄養的伶人生了個女兒嗎?」

  「不知道是不是他做的。」程池正色地道:「他的確是和家中蓄養的伶人生了個女兒,可也正如三皇子說的,時間太近,不足以證明他是在國孝期間和那伶人生淫亂的。」他說著,聲音漸漸地低了下去,道,「不過,的確是四皇子在其中推波助瀾就是了——那伶人懷孕之後,三皇子怕被人做文章,曾命人將那伶人殺了。誰知道那伶人卻陡然失蹤了。三皇子找了很久都沒有找到,又不敢聲張,漸漸也就把這件事給放到了一邊。實際上那伶人卻早就被四皇子接到別莊去修養了……他現在才把這件事抖出來……」

  「四皇子也太狠心了。」周少瑾聽著不由喃喃地道,「連孕婦孩子也要利用……三皇子又太不靠譜了,他不是要和四皇子爭取皇位嗎?這樣的胡來,怎麼可能是明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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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12-24 16:56:02 |只看該作者
第五百七十六章驚蛇

  程池輕蔑的笑了笑,道:「所以我才懶得為這些事費腦勁。」

  讓他們自己狗咬狗去。

  周少瑾想到四皇子前世對程家所作的事,道:「如果有人發現這件事與四皇子有關就好了!」

  程池笑,親了親她的臉:「我能發現,別人肯定也能發現。這天下間沒有誰是傻瓜。只看是什麼時候發現,發現的人甚麼時候把這件事曝出來,就像三皇子寵幸過的那個伶人,不是等到十月懷胎孩子生下來了才傳出來嗎?」

  周少瑾點頭,道:「那伶人只怕是活不成了,也不知道那孩子最後會落得個怎樣的下場?」

  還能有怎樣的下場?

  宮變後生活在冷宮的公主都能被人像豬似圈養著,更何況這樣一個孩子。

  至於他自己,四處搧風點火,不就是想讓四皇子覺得惶恐不安,提早露出馬腳來嗎?

  現在看著是三皇子佔了下風,實際上自皇太子和幾位皇子出事後,二叔父告訴他,皇上已隱隱覺得這件事不對勁了,只是沒有抓到什麼把柄。但對幾位皇子和皇孫的監管卻更加嚴厲了。他又做了點手腳,相信皇上的人縱然查不出背後的指使人,所有的疑問也會指向四皇子。

  只要種下了這顆懷疑的種子,四皇子就永遠與金鑾殿上的那個寶座無緣了。

  除非他能宮變!

  想到這裡,程池不由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宮變嗎?

  據他所知,皇上可不是那麼糊塗的人!

  如果前世真的是他在背後謀劃害死了皇太子、皇太孫及幾位皇子,也許他還真是靠宮變上的位。

  這樣一來,有很多事就都解釋得通了。

  那就讓他看看自己的猜測到底對不對吧!

  程池微微地笑。不想讓周少瑾深想,轉移了話題:「出了三皇子這件事,京中的氣氛有些緊張,去紅螺寺的時候記得提前兩天告訴我,多帶幾個護院去。你要是準備在那裡過一夜,我下了衙去接你。」他說著,又親了親她面頰。

  周少瑾心裡像食了蜜似的。柔情蜜意地道:「阿笙說我們改天再去……反正過幾天就到十月初一。要祭祀祖先了,到時候大家再聚一聚。」

  程池看著她那眼睛,彷彿含著一汪水似的。忍不住就把她抱在了懷裡,夫妻就在書房裡膩歪了一下午,到了掌燈時候去郭老夫人那邊用晚膳的時候,周少瑾的腿還軟綿綿沒有力氣。

  倒是郭老夫人很高興。拿了對赤金鑲著碧玉的簪子給周少瑾看,道:「是剛才閔氏差人從綿竹縣送來的。說是慶賀我的生辰——可​​能是沒有算準時辰,這簪子到得有些晚,心意卻不晚。」

  周少瑾笑著給郭老夫人斟了茶。

  郭老夫人又拿出程許的書信給程池看,道:「聽他這語氣。在綿竹已經安頓下來,和上峰下屬相處的也挺好,七月半的盂蘭盆節。還參加了綿竹縣最大禪寺的香會……這孩子從小是在蜜缸裡長大的,我就擔心他不知道人情事故。如今看來。是我多慮了。」

  程池一面接過信來快速地看了一遍,一面笑道:「小孩子不放出去走走誰知道會不會迷路?還好不算晚。」

  郭老夫人笑著頷首,喝了幾口茶,讓人抱了韞哥兒出來。

  程池覺得韞哥兒已經夠大了,前幾日斷了他的奶。

  他這些天正怏怏的不舒服。

  見了程池就別過臉去,見到周少瑾則眼淚汪汪的。

  周少瑾看著孩子幾天不見就瘦了一大圈,心痛如絞,抱在了懷裡又是「乖乖」又是親的溺愛了良久,韞哥兒的情緒才好了起來,看著程池含著眼淚對周少瑾道著:「娘,我要跟你。」

  周歲過了一個月,他突然間就會四個字、六個字的說話了,有時候還會含糊不清地說出整句話來。

  周少瑾朝郭老夫人望去。

  她聽家裡有經驗的媽媽說過,這孩子斷奶因人而異,有的三、兩天就好,有的四、五天也不成。

  這些日子韞哥兒在郭老夫人屋裡歇著,能不能抱回去,還得問郭老夫人。

  韞哥兒十分的聰明,小小年紀只是聽身邊的人說是程池不讓他繼續吃奶,他就認準了程池不好。這孩子現在可是她的心尖子。她可不想讓韞哥兒也認準了自己,就幾不可見地對周少瑾搖了搖頭,道:「你的風寒不是還沒有好嗎?等你好些了再帶他回去。」

  韞哥兒聽了眼中的淚水就更多了,小手去摸周少瑾的臉,道著:「娘吃糖,吃糖不疼。」

  斷奶的時候,他哭鬧得厲害,郭老夫人哄他說周少瑾身體不適,他這才消停下來。這幾天想吃奶,也只是搭拉著小嘴吃羊奶羹。

  周少瑾愧疚得不得了,要不是看著程池在身邊,都想隨他去算了——別人家的孩子,有吃奶吃到七、八歲的。

  這麼一想,她又有點後悔不應該自己親自餵他的。

  如果是乳母,程池說不定就讓韞哥兒繼續吃奶了。

  程池卻像看懂了她的心思似的,抬起頭來看了她一眼,道:「他是男孩子,不能總在婦人懷裡撒嬌。」

  周少瑾知道程池說得有道理,可心裡還是覺得痛,就趁著郭老夫人和程池說話的時候陪著韞哥兒玩九連環。

  韞哥兒的九連環已經玩得很厲害,周少瑾都漸漸覺得吃力有些跟不上來。韞哥兒就拿了紅繩和她翻花。

  周少瑾詫異地問身邊服侍的:「這是誰告訴他的?」

  她記得自己七、八歲的時候還在玩翻繩,韞哥兒這還沒有兩歲呢!

  沉香笑道:「是我們姐妹們玩的時候大爺看見了,我們就陪著大爺玩了幾次。」

  難怪人人都誇韞哥兒聰明。

  周少瑾笑盈盈地摸著韞哥兒的頭。

  韞哥兒抬頭朝著母親甜甜地笑,手卻一鬆,紅繩亂成了一團。

  他氣得去扯那紅繩。

  周少瑾忙安慰他。讓他坐在自己的膝頭一點一點地幫他解繩子,他這才高興起來。

  程池看了韞哥兒一眼,回去跟周少瑾道:「你可不能由著他的性子來。」

  「那是自然。」周少瑾答著,有點心虛。

  ※

  三皇子的事沸沸揚揚地鬧到十月中旬,飄飄灑灑一場大雪下來,三皇子被降了郡王,罰了一年的俸祿算是結了案。

  三皇子府忙著改大門和正廳。周少瑾這邊忙了祭祀的事就要開始準備過年了。程家這幾年也斷斷續續地買了些田莊,只是杏林胡同和程渭那邊的比較多,朝陽門這邊沒有田。只有幾間鋪子。定了來年的鋪金,寫了契文,收拾了銀子,也就可以開始買年貨了。

  邱氏派程讓送了些莊子裡送來稻米、麵粉、豬肉的年貨。程讓還帶了兩隻錦雞過來:「……上次去田莊的時候在樹林裡看見,知道那莊子上還養著這東西。就讓他們幫著養了好幾隻。我特意選了兩隻最大的送過來。另外送兩隻給阿寶和阿仁。」

  九月底,常氏把阿寶和阿仁接去了雙榆胡同。

  周少瑾忙讓丫鬟抱了韞哥兒出來道謝。

  小小的人兒規規矩矩地給程讓行禮,程讓想起謝氏正懷著他們的第一個孩子,眼圈都有些紅了起來。等韞哥兒行完了禮立刻就把他抱到了懷裡,跟周少瑾打了聲招呼,帶著他去看他帶過來的兩隻錦雞。

  周少瑾準備了兩份同樣的年節禮。一份送去杏林胡同,一份送去邱氏那裡。只是邱氏那裡多送了二包燕窩,指名送給謝氏的。

  謝氏給韞哥兒做了兩頂冬帽做回禮。

  杏林胡同的年節禮這才姍姍來遲。

  正巧那天周鎮派了人來給女兒、女婿、外孫女送年貨。

  杏林胡同是照例行事,周鎮這邊卻是大包小包堆了整整兩車,僅指名送給韞哥兒做冬衣的皮子就有十幾張。

  兩家的下人並著車在二門搬東西,怎能不讓杏林胡同的人面紅耳赤的。

  樊劉氏卻是個忠厚老實的,見了笑道:「親家老太爺隔得遠,東西都集到一塊兒送了,自然也就多些了。」隨後拿出剛在春晚那裡領得賞錢分給大家。

  杏林胡同跟著的婆子臉漲得通紅,對樊劉氏解釋道:「媽媽,實不相瞞,我們家太太這些日子身體不適,因老夫人住在這邊,怕驚動了老夫人,也沒敢跟這邊透個音。今年的年節禮夫人都沒有精力管,都是照著去年的單子擬的,一個字也沒有改。媽媽要是不相信,對對去年的禮單就知道了。」

  樊劉氏很是驚訝,道:「怎麼?袁夫人病了嗎?」

  「也不是病。」那些婆子有些尷尬地四處望瞭望,見大家都忙著,這才把樊劉氏拉到了一旁,低聲道,「是被我們家大奶奶氣的。」

  「大奶奶不是去了綿竹嗎?」樊劉氏不解地道。

  那婆子的聲音更低了,道:「夫人派了個身邊貼己的婆子跟了過去,那婆子原本也服侍過大爺。這還沒幾天呢,就被大奶奶派人送了回來,說是犯了口舌……聽那婆子說,如今大奶奶身邊全是大奶奶娘家的人,大爺如今被大奶奶支使著讓幹什麼就幹什麼……」

  樊劉氏奇道:「就為這件事嗎?可這有什麼好氣的?誰家的婆婆還管到兒媳婦房裡去了不成?兒子媳婦成了家,兒媳婦主持中饋,喜歡用自己的人不是常理嗎?何況兒媳婦能自己立起來,這不是件好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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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12-24 16:56:26 |只看該作者
第五百七十七章疑心

  可若是因此而什麼也不知道,恐怕袁夫人不會高興的。

  那婆子不好多說,若有所指地道:「媳婦能立起來,做婆婆的自然歡喜,可若是做兒子的站到了媳婦那邊……」

  原來送人的事許大爺是應允的。

  樊劉氏點頭,有點明白那婆子的意思了。

  不過這都是杏林胡同的家事,他們都是做僕婦的,私底下悄悄地說兩句是人之常情,但私底下議論那就不對了。

  兩人都不再提這件事,說了說過年的事,就各自回去交差了。

  周少瑾這邊沒有把杏林胡同這麼晚才來送年節禮的事放在心上,也就不會知道杏林胡同那邊發生了什麼事,杏林胡同這邊袁氏已經在床上躺了快一個月了,懶洋洋的沒有一點精神,找了大夫來看,只說是心神受損,靜養就是,她想趁機讓閔葭回來侍疾,轉念想著程許和閔葭還沒有孩子,這子嗣是大事,怎麼也要忍著她生下長子才行,可明白是明白,知道是知道,這口氣卻難嚥下去。

  袁氏尋思著怎麼也要想個法子知道程許在綿竹到底過得怎樣才好。

  程涇下了衙卻來找她商量郭老夫人回來過年的事:「……娘的房間準備的怎樣了?上次中秋節是在朝陽門那邊過的,我看那邊出了很多新菜式,家裡有僕婦會做嗎?要是沒有,就派人去抄一份娘常用的菜單子,好好跟四郎媳婦說說,讓她派幾個灶上的人來服侍。還有韞哥兒,娘把他當眼珠子似的,娘要回來住一個多月。家裡又沒有其他的小孩子,只怕膝下空虛,你去問問四郎媳婦,看能不能把韞哥兒一道接過來住些日子,娘心裡肯定高興。說起這件事,你應該學學邱氏才是,你看她。幫著二叔父照顧了阿寶和阿仁不說。平日裡沒事就帶著讓哥兒夫妻去探望娘。娘年紀大了,就喜歡家裡高高興興熱熱鬧鬧的。你是長媳,程家的宗婦。應該比他們做得更好才是……」七七八八,全是些碎瑣的事,卻事無鉅細,交待的仔細又認真。

  袁氏覺得胸口痛。

  她那個時候在金陵獨自一個人帶著孩子服侍郭老夫人的時候。他怎麼不體貼自己的不容易,見了面也不過是幾句「你辛苦」了。旁的可是一句多的都沒有,現在還拿她和邱氏比,說她不如邱氏……

  袁氏一口氣不出來,臉色變得很難看。不客氣地道:「孝敬婆婆是我應該的,可把韞哥兒也接過來照顧——你是不是太過份了?正如你所說,韞哥兒是娘的眼珠子。這要是過來摔到哪裡碰到哪裡了,我怎麼向娘和四弟妹交待?你這不是沒事找事做嗎?」

  程涇不悅。

  以他的年紀。都能有個韞哥兒這麼大年紀的孫子了。

  在他的心裡,韞哥兒這個侄子就和孫子似遭人愛。

  袁氏生養過三個孩子,哪個不是好生生地長大了,就是供痘娘娘那會兒,身上也沒留下個疤,現在程箏姐妹出了嫁,程許夫妻又去了任上,家裡除了一日三餐沒有旁的事可忙,怎麼就連個健健康康地孩子都照顧不好了?

  她分明就是不想照顧韞哥兒!

  分明就是不喜歡他兄弟的孩子!

  程涇的神色漸漸冷了下來,想著她這段時間無緣無故的幾場病,越發覺得沒有意思,道:「那好!你這些日子身體不適,也不好讓你再操勞這些,你先養著,我去老四那邊坐坐,看看娘。」

  袁氏忙喊了小丫鬟進來服侍程涇更衣。

  程涇拒絕了,道:「時候不早了,我​​明天還要上早朝,就在四郎那邊換件衣服好了。」隨後想了想,又道:「晚膳我也在那邊用。」

  袁氏皺眉,覺得程涇的樣子讓她有些不安,想說些什麼,程涇已甩開屋裡服侍的出了門。

  她只好把心思壓在了心底,準備等程涇回來之後再和他細說。

  程涇一路催著轎夫到了朝陽門。

  程池也剛剛下衙。

  不過他下午是去教皇太孫數術回來的。

  周少瑾服侍他更衣。

  兩人在耳房裡低語:「……皇太孫今天問我和四皇子熟不熟。我把兩家交往的情景告訴了皇太孫。皇太孫沒有說話。我尋思著,可能是什麼話傳到了皇太孫的耳朵裡。」

  周少瑾聽了很是擔心,道:「皇太孫會不會覺得你是​​四皇子的人?」

  「應該不會。」程池笑道,「皇太孫住在東宮,年紀又小,等閒不能出門。他怎麼會陡然間問起四皇子來,那在背後向皇太孫遞話的人肯定也會幫皇太孫打聽他想要知道的消息。皇太孫選了我來問四皇子的事,肯定是有原因的。不過,像我們這樣和四皇子有交往的,不在少數。如果皇太孫知道了四皇子的所作所為,肯定會對四皇子生出防備這心來。正好看看皇太孫的反應。」

  如果是個值得押寶的,那就押上一寶好了,如果不是,就袖手旁觀。

  反正不管怎樣,程池下定了決心不讓四皇子繼位。

  周少瑾囑咐了他幾句小心,程涇到了。

  兄弟倆一起去給郭老夫人問安。

  韞哥兒已經會跑了,他聽到通報沒等郭老夫人說話已噔噔噔地跑了出來,撩了簾子笑著衝程涇和程池道:「快進來,快進來,屋外面冷。」

  孩子們小的時候程涇正忙著,程簫姐妹的孩子是外孫,只有逢年過節才見得到,程許膝下空虛,他沒有和孩子打交道的經驗,見狀忍不住就「扑哧」地笑出聲來,彎腰就把韞哥兒抱在懷裡,笑道:「我們韞哥兒可真是孝順!」

  韞哥兒喜歡聽別人讚揚他,露出一口小白牙來。

  程池則皺皺眉頭。

  孩子已經開始跟著人學說話學走路學作事作派了,郭老夫人身邊都是些服侍她的人,韞哥兒也跟著些僕婦學著給人撩簾子。

  原準備孩子三歲之後挪出去的,沒想到韞哥兒比他預想的聰明多了。看樣子得提早把孩子帶在身邊了。

  程池忍著心中不虞笑著走了進去,給郭老夫人行過禮後圍著郭老夫人坐下。

  韞哥兒得了表揚,心裡正高興著,丫鬟上茶點的時候他非要給程涇奉茶。

  程涇喜出望外,郭老夫人也不攔著,韞哥兒貼身服侍的丫鬟就小心翼翼地在一旁扶著韞哥兒的手,由韞哥兒給程涇奉茶。程涇在身上摸了摸。把隨身佩帶的一方小印送給了韞哥兒。

  郭老夫人望著長子笑吟吟地點著頭。讓韞哥兒「快謝謝你大伯父」。

  這枚小印是程涇當年考中了進士後親手雕的,雕工雖然還有點幼稚,可勝在兆頭好。

  韞哥兒聲音清脆地向程涇行禮道謝。

  程涇呵呵地笑。把韞哥兒抱在了膝頭,讓韞哥兒玩著他的小印,問候了郭老夫人的日常起居後,就說起了過年的事:「……您看您什麼時候過去?我也好告個假。過來接您。」

  郭老夫人根本不想過去。

  一來是住慣了,很小的東西就算是搬過去也不可能放在原來的地方。不順手。二來是還真被程涇猜中了,她捨不得韞哥兒。但若是帶了韞哥兒過去,韞哥兒的玩具就要裝一車,孩子年紀還小。認起生來怎麼辦?

  郭老夫人神色間就有些猶豫。

  周少瑾端了切好的水果進來,親自給郭老夫人奉上。

  郭老夫人看著,拿定了主意。道:「我看也不用這麼麻煩了。嘉善倆口子都不在,袁氏又病著。你每天要應酬公務,我要是再一過去,你那裡只怕要忙不過來了。倒不如你們就隨我到這邊來過年好了。我再跟邱氏說說,讓他們也過來,大家就在這邊吃年夜飯,也免得你媳婦操勞。這麼多年,她可沒有消停過,今年就讓她好好歇歇。」

  「這怎麼好?」程涇想著自己是長子,急急地道,「這原是她份內的事……」

  程池聽著心中一動。

  按道理,應該是程涇倆口子一起來接郭老夫人,現在卻只有程涇過來了……

  他在心底冷笑,面上卻一派溫和,笑道:「大哥,你這次就聽娘的吧?大嫂辛苦了這麼多年,今年就讓她歇歇,等明年我們再去你那裡過年也是一樣。說起來,大嫂的年紀也不小了,如果嘉善的媳婦在京都,我們也不說什麼。現在家裡只有大嫂一個人,裡裡外外都要她操心。少年夫妻老來伴,你也應該心痛心痛她了。」

  郭老夫人聞言言辭果斷地道:「這件事就這麼說了。大郎你也不要倔強了,聽我的。」

  程涇想到自己出門前袁氏的冷漠,再聽母親這麼一說,心裡頓時來了氣。

  母親就是再不對,畢竟是長輩。母親聽說她病了,尚且憐惜她不宜,她卻不想想母親都是多大年紀的人,還在家裡病著……

  他心裡就有點冷,硬了心腸道:「既是如此,若二弟妹那邊沒有什麼說法,我們就在四郎這裡過年了。」

  周少瑾露出歡顏。

  她最喜歡熱鬧了,又和謝氏能說到一塊去,大家能到她這裡來過年,再好不過了。

  周少瑾沒等郭老夫人開口就喜不自禁地道:「娘,那我派人去跟二嫂說去。到時候姑奶奶們回門也在我們這邊吧?我也好早點去訂個堂會,讓姑奶奶​​們好好玩玩。」

  那種出自肺腑的喜悅和應酬是天壤之別,程涇也是做大學士的人,怎麼能看不出來?

  他不禁在心裡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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