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GO論壇
  登入   註冊   找回密碼
發表人: icesuger12
列印 上一主題 下一主題

[其它小說] [絞刑架下的祈禱]老身聊發少年狂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Rank: 4

狀態︰ 離線
211
發表於 2015-11-1 18:53:14 |只看該作者
第212章 交代後事(下)

    晉國公府,邊門。

    晉國公府自老國公去世開始守孝,這四門的門子就閒的可以打蒼蠅玩。孝期沒有人上門拜訪,就算有人拜訪,自家老爺也不敢接待。御史的眼睛就像是刀子,一天到晚就盯著他們。

    如今老爺被奪情起復,可是還是依然不敢造次的,有下屬為公事來訪,也只請人從主院那邊的角門走,並不走正門邊門。

    所以當李銳拿著自家府中的名刺上門時,那邊門的門子還以為是自己看錯了。

    “信……信國公……信國公府?”門子揉了揉眼睛,使勁看了看面前的少年,再看看手中的帖子,“您是信國公,不對,信國公在前線呢。您是信國公府哪位主子?”

    “家父是李蒙,家叔正是現任的信國公。”李銳並不奇怪這門子不認識他。但這個門子年紀已經不小了,不會認不得自己的父親。

    他父親曾經跟在老晉國公身邊學習,生前也是一直執弟子禮的。

    “小的明白了,您先請在角房坐坐,小的這就進去送信。”那門子也干脆,知道了李銳的身份後,請了他和他身後的家將入了府,然後這才轉身拔腿去報信。

    李銳是打聽到晉國公今日休沐才上門的,張諾自然是在府裡。晉國公府和信國公府不一樣,他們家大業大,事務繁雜,所以即使是在府裡,張諾也是不得閒的。

    更何況還會有各種幕僚屬官、心腹管事前來匯報各種工作。

    門子來時,張諾正在和一個屬官商議今年秋收的問題,待看到門子慌慌張張的進來,忍不住蹙眉:“何事如此慌張?成何體統!”

    “老爺,有客拜訪……”門子遞上名刺,不敢多言。

    張諾打開名帖,不由得把那抬頭多看了幾眼,待確認是他看到的那幾個字無誤,這才扭頭和那屬官說:“本公還有其他重要的事情,你下午再來吧。”

    張諾的屬官又不是笨蛋,立刻拱了拱手告退了。

    張諾讓身邊的侍人將屬官從另一道門送走,立刻叫那門子把李銳請進來。

    等李銳進了晉國公府的書房,至少過了三道關門,晉國公府的守衛之森嚴,由此可見一斑。於是李銳聯想到他叔叔老說自家是個篩子,這麼一看,自家豈止是個篩子,和晉國公府比起來,怕是個四處漏風的破鑼。

    李銳進了書房,見了這位晉國公,二話不說,先行大禮。

    於公,他是宰相,自己不過是個六品的太子捨人;於私,他是長輩,自己是個晚輩;論私交,晉國公和他父親曾是好友;論親,他很可能是自己的未來泰山。

    無論是哪一條,他這稽首之禮都是要行的。

    李銳屈膝跪地,左手按右手,拱手於地,頭也緩緩置於地。

    張諾滿意的點了點頭,而後攙起了他。

    “你會來找我,必定是為了什麼難事。”張諾知道邱老太君身子已經不行了,便直言問他:“你究竟為何而來?”

    但張諾萬萬沒想到,李銳來會是這個原因。

    “家祖的身體狀況每況日下,御醫說情況不算好,祖母……”李銳臉略紅了紅,“祖母想見見貴府的嫡小姐。”

    張諾聽完李銳的話,整個人都愣住了。

    不是來求助的,也不是來在臨終之前商議婚事的,只是想見見他的女兒?

    這邱老太君……

    作風怎麼和李老國公一樣啊?

    張諾沉吟了一會兒,詢問了些關於邱老太君的情況,李銳都一五一十的直言相告。包括祖母現在每天昏睡不止,清醒的時間越來越短,包括天師道的張玄觀了氣,認定自家祖母只有百日之壽等等。

    李銳說到後來,眼眶通紅,顯然心中十分悲傷,已經無法自已了。

    張諾聽完了李銳的解釋,點了點頭,口中只說“知道了”。並沒有說是會讓女兒去,還是不去。

    李銳心裡也沒有底。

    張國公和他的叔父完全不同,他叔父面相和藹,氣質也是十分樸實,和人說話之前,臉上先帶三分笑。這位晉國公年已四十有余,可面容極為嚴肅,言行舉止也是不怒自威,從他進來到現在,幾乎沒有笑容。

    “我其實已經關注你很久了。”張諾突然開口說起其他的東西。“從你當年燈節怒打楚應元起,我便一直觀察著你。”

    李銳完全不知道該回應什麼話好。

    “後來你千裡救叔,半月內疾馳千裡,成功搬得救兵;進宮伴讀後幾位講讀學士都說你為人聰敏好學,且少有年輕人的浮躁,我便覺得你與你爹果然是一脈相承,都是後天成才之人。”張諾似是在回憶著什麼。

    “這世上天生聰穎的人不知有多少,更有些人聰明反被聰明誤。後天成才雖然起步比別人晚的多,可年長後立志,反倒比年少時更能堅持。所以我很欣賞你。”

    “我說這麼多,是想告訴你,我張家和其他世族並不相同。我張諾,並不需要用自家女兒換取富貴和盟友。”

    到了他今日這般的地位,任何聯姻都沒有意義了。他張家已經出了一位皇後,再聯姻,難道還能比皇後更高嗎?

    他拍了拍李銳的肩膀。

    “你家關於親事上的家聲和口碑實在太好,我家就這麼一個女兒,我也為人父母,想為女兒找一門誠心如意、夫妻和愛的親事,我這麼說,你可明白?”

    這便是敲打了。

    但這種敲打卻一點都不令人厭惡。

    李銳突然想起了家中的幼妹。

    自家的妹妹雖然長得並不秀美,從目前看來,性子也不是個柔弱的,可依然是全家的掌中寶。想來若是以後要出嫁,別說叔父,便是他們家幾個兄長,怕是也會一個一個去“提點”一下自己未來的妹婿。

    想到這裡,李銳露出發自內心的微笑,長揖到地:

    “國公大人請放心,小侄知道您的意思。我家幾個弟兄從小受祖母教養,要過的都是‘一生一世一雙人’的日子,絕不會讓貴府千金受委屈。”

    “一生一世一雙人嗎……”張諾露出今天第一個笑容,“希望你記得今日說的話。”

    “小侄絕無虛言。”

    “還叫小侄?”張諾虛扶起深揖的李銳,“你既然是我家未來的東床快婿,應該自稱‘小婿’才對啊。”

    李銳吶了半天,“小婿”的稱呼愣是喊不出口。

    張諾見自家這位未來姑爺居然是個這麼單純的性子,忍不住放聲大笑起來。

    嚴肅之人大笑實在是可怕,李銳這稱呼更是喊不出口了。

    李銳和張諾賓主盡歡,李銳明明是來請張家小姐回家見祖母的,結果卻被張諾留下來考校了一番功課。舉凡四書五經,接人待物,時事政策,甚至是兵法韜略,張諾都有詢問。

    就連李銳都吃驚於張諾知識的淵博,涉獵之廣。

    要知道他的親叔叔是很少過問他和李銘的功課的,就算過問,也是直接問家中幾位先生進度如何。可這位晉國公隨口問的問題通常都大有深意,答得的李銳背後冷汗淋漓,比宮中回答太傅時還要緊張。

    張諾也在心裡暗暗吃驚李銳的眼光之犀利,想法之實際。這個年紀的孩子有這般的見識,已經是非常了不得了。尤其是關於兵法和大局,這孩子似乎有一種天生的直覺,能夠屢屢戳到關鍵之處。

    這就不僅僅是聰明了。

    更何況,從他查到的真相來看,李銳十歲之前根本沒有好好學過什麼東西,除了寫字是李蒙親自手把手教的,其他大部分的知識,都是十一二歲後才開始進學的。

    “怎麼,你不想走文臣之路,想要從軍?”張諾意外地問道,“我看你對前方的戰局,倒是關切的很啊!”

    “倒並不是小……小婿想要從軍,一來我的叔父正在前線,所以不免多關注了一點;二來我祖父著有《三國演義》,我從小看著三國演義長大,對沙場就有一種莫名的憧憬。”李銳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頭,“更何況,我家祖父留過遺訓,子孫後輩不可再掌軍權,我身為嫡孫,自然不敢忤逆家訓。”

    “若是老國公的遺訓,這倒沒什麼,要是前方有了戰事,皇帝點了你去領軍,遺訓大不過君命,你還是要去的。”張諾想了想,“不過還是不上前線的好,我女兒以後還要嫁你的,不上前線安穩。”

    李銳一呆。

    這位國公大人怎麼說什麼都能說到女兒上面去。

    “既然你喜歡兵法,我這有幾本孤本,你帶回去吧。”張諾移步到書房的一個角落,從書櫥中取出幾本發黃的絹冊,遞給了李銳。

    “《魏武帝集》、《諸葛亮集》、《風後握奇經》……”李銳一看著幾本書的書名就驚喜的說不出話來。“這……這太貴重了……”

    這幾本書從紙張和裝幀上來看,都是魏晉時期的手抄本。世間凡書籍皆寫本,因為未有模印之法,人以藏書為貴,尤其戰亂之時,書籍最是容易被毀,是以除了勢力強大的世家,很多人家根本沒有能力保護好自家的藏書。

    他家微霜堂裡的書,大部分就是他祖父在戰亂時候搜集到的。但即便如此,這幾本也是沒有的,不然怎麼叫孤本呢!

    “拿去吧,我家四個兒子無人喜歡兵法,這書放在這裡謄灰,不如留給可用之人。你就當是我家先送過去的嫁妝好了。”張諾也是愛書之人,見李銳一臉驚喜,心中也是十分欣賞,“你若喜歡書,我家書卻是不少,我家女兒不喜女紅,到時候也別讓她繡花了,把我府裡的書都給你們家抄一份好了。”

    李銳聽了以後大喜過望,立刻又行禮謝過張諾的慷慨之恩。

    要知道一個人家的藏書向來是傳家之用,其中的題、跋、序、注往往是一個家族裡的精神和積累所在,張家從漢代起就一直是當世的大族,他說把家裡的藏書都給李銳抄一份,那一定不會是讓張素衣親自抄,肯定是要家人抄的。

    和繡品比起來,這份嫁妝可是比黃金還要珍貴了。

    李銳這趟進了張府,雖然沒得到准信到底張家小姐會不會上門去拜訪奶奶,但也算是滿載而歸,志得意滿。

    最重要的是李銳對晉國公竟然莫名的升起了幾分孺慕之情。大約是因為晉國公的氣質和他印象中的父親十分相似,而其學問淵博,蒞事明理,更是讓人心折。

    有這樣一位父親,想來張家那位“魁梧”的娘子,品性絕對不會差。

    就算……就算豐滿些,他李銳也不是只看外表的人。

    唔,心胸和見識才是最重要的!

    李銳被信國公的長隨指引著出府去,剛走到一處月門,卻被一個滿臉猶豫的下人攔住了去路。

    “張齊,你不伺候二爺,在這裡干什麼!”張諾的長隨一看竟是張應身邊的下人,立刻呼喝道:“還不回院裡去!”

    “曲管事,哪是小的偷懶啊,是二爺讓我在這裡守著,請這位過去的。”這下人臉色比姓曲的長隨還難看,“我……我……”

    “李大公子,你看?”

    “請問要見我的,是貴府哪位親眷?”

    “是我們家國公老爺的胞弟,張應張老爺。張老爺曾是李蒙大人的屬官,當年也遇了刺,如今下半身不能動……”

    “即是長輩,那你便前面帶路吧。”

    其實這位下人也是作態,長隨也好,二爺也好,都是張諾安排好的。

    試問張應一個廢人,又沒什麼耳目和心腹,李銳帶著下人偷偷從邊門求見,他待在自己的主院裡,哪裡會知道李銳來了!

    不過是張諾想偷偷安排女兒見見李銳,假借張應的名義罷了。

    張應也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人,即使張諾不吩咐,他自己也想看看寶貝侄女到底要嫁的是什麼男人。於是一邊喚了侄女來,一邊叫了下人去門口攔李銳過來。

    “二爺,李家大公子已經到門口了!”

    “快快快,素衣,到我帳子後面去!”張應坐在輪椅上,急的直拍扶手。“到帳子後面,扒開一條縫看!我保證李銳看不見你!”

    “二叔,我總覺得這樣不大好。”張素衣站在屋裡躊躇極了,“要不,我去內室避避?”

    到底是騾子是馬,她親都定了,難道難看就不嫁了嗎?

    “哎喲我的個娘親誒!你好歹也是經受過我這個二十一高科技人才教導過的超級美少女,怎麼到這節骨眼上這麼扭捏啊!”張應把扶手拍的啪啪響,“聽你二叔的沒錯,你二叔什麼時候騙過你!快去帳子後面!”

    張素衣見他二叔急的就差沒站起來了,沒法子,只好躲在了帳子後面。

    只是一邊躲著,一邊在心中腹誹。

    二叔騙人的時候還少嗎?上次和她說月亮就是一塊大石頭,世上的漲潮落潮都是靠月亮指揮的;後來又說月亮不發光,其實是太陽光。

    這不是騙小孩嗎?大晚上的,哪裡有太陽啊!

    李銳被下人迷迷糊糊的帶進一間有些黑暗的屋子裡,屋子正中放著一把輪椅,上面坐著一個行銷骨瘦的男人,皮膚蒼白,頜下更是一根胡須都沒有,整個人散發出一種見光就會死的氣質,只有一雙眼睛亮的驚人。

    殘疾,瘦,輪椅,這應該就是晉國公府的二老爺了。

    “在下李銳,拜見張家叔叔。”

    張應一見李銳,眼睛噌的一下就亮了。

    雖然說還及不上自己在現代時候帥,但和他見過的大部分男孩比起來,還是帥的一塌糊塗的嘛。

    而且在現代,已經很少看得到這種傳統的古典美男子了。

    那話怎麼說的來著?“面如冠玉,唇若抹朱,劍眉星目,猿臂蜂腰”,好一個英挺的美少年!

    這肩寬腿長,他敢打賭,絕對是看起來很瘦,脫下來全是精肉!

    誰說是胖子的?純屬造謠哇!!!

    張素衣躲在帳後大氣都不敢出一聲,最後還是按捺不住好奇心,悄悄瞟上了一眼。

    只是看了一眼,她就幾乎連呼吸都忘了。

    李銳莫名其妙的被張應問了一大堆問題,等滿頭問號的被下人引出去的時候,還是一腦子漿糊,完全不知道這位父親的舊交到底喊他來干嘛。

    問他是不是天天都洗澡。

    問他睡覺有沒有打呼、磨牙、夢游。

    問他興趣愛好。

    問他欣賞什麼樣的女人。

    最離譜的是,問他祖父有沒有留下什麼寶典!

    外面人都說張家二老爺得了□症,今日一看……

    □症倒不至於,是個怪人倒是真的!

    李銳走後,張素衣終於松了口氣,從帳子後面走了出來。

    站了許久,腿都麻了。

    張應雙眼發亮地看著侄女,賊笑了起來。

    “長得挺英俊的。”

    “嗯。”

    “才十六歲,看起來有一米七八左右了吧。唔,這裡不是這麼算的。素衣,你覺得他有多高?”

    “約有八尺。”

    “身材也不錯,不胖。”

    “嗯。”

    “天冷兩天洗一次澡,平時是一天一次,愛干淨。”

    愛干淨是好事,保持那啥啥干淨,對女人也有好處吶!

    “嗯。”

    “不打呼、磨牙、夢游,喜歡藍色,嗯,喜歡藍色的人寬厚,愛好是騎馬和射箭,運動男孩,身體健康啊。”

    “嗯。”

    “最妙的是問他喜歡什麼樣的女人,他的回答。你滿意不滿意啊,侄女兒?”

    “嗯。”張素衣反射性的回答,答完以後才知道叔叔問的是什麼,頓時臉色緋紅,瞪了自家叔叔一眼,低著頭出去了。

    她一直走出主屋很遠,都依然能聽到自家叔叔歡暢的笑聲。

    路邊的鳳仙開的正好,張素衣掐下一株鳳仙,將它捧於掌心,一抹笑容浮現在唇邊。

    “我自然喜愛的是自己的結發妻子,其他女人,與我何干?”

    她……果然嫁的不錯呢。

    李銳沒有得到准話,還被個怪人拉著問了一通,等回到府中,自然有些失望。不過他回來時帶回了三本孤本,這說明晉國公很滿意他,就算是為了這個,跑一趟也是值得的,所以雖然沒有如願以償,但還是眉飛色舞。

    顧卿問過自家孫兒,得知前後經過後,忍不住上下左右仔細看了看李銳。

    李銳被自家祖母看的心裡發楚。

    “奶奶,你看什麼呢?”

    “我看我孫子長得帥也就算了,居然還無師自通了泡妞技術……”

    這回答,真他奶奶的標准答案啊!

    就算是現代,這答案也揪不出錯來!

    那張應明顯是一個疼愛侄女的長輩,拉了李銳去相看的。

    瞧瞧他問的問題,多專業多丈母娘范兒啊!一不小心就掉溝裡了!

    還好她家孫子聰明!

    “何謂泡妞技術?”

    “哦,那不重要。”顧卿無所謂地擺擺手,“重要的是你做的很好。”

    去一趟晉國公府,拿了三本書回來,還拐了幾車書的嫁妝,她家大孫兒還真是出乎意料的能干。

    還是說無論古今中外,長得好就是硬道理,走遍天下都不怕?

    所以說,關鍵還要看臉!

    又過了三天,就在顧卿已經對張素衣拜訪不抱希望的時候,和信國公府的交好的德陽郡主突然拜訪。

    而德陽郡主身後那個帶著紗籠的女子,卻並不是她家的侄女兒萬寧,而是一個顧卿再也熟悉不過的少女。

    那波瀾壯闊的……

    夏天,遮不住,遮不住的啦!

    德陽郡主對著邱老太君笑了笑,知趣的說要去看看李湄,留下張素衣就走了。

    張素衣等下人都退走後,掀起紗籠,向顧卿見禮。

    顧卿看見一年不見更見嫵媚的張素衣,笑的嘴都合不攏了,立刻叫身後的花嬤嬤去把自己早就准備好的禮物拿上來。

    “張家娘子,老身給你准備了幾件禮物,都是些衣物,不是什麼貴重東西,卻很有用。”顧卿笑著拉過張素衣,讓她坐在自己旁邊的椅子上。

    唔,小手軟若無骨,又嫩又滑,想來其他地方的皮膚觸感也是絕好……

    嘶……

    不能多想,不能多想。

    花嬤嬤拿來了一個大匣子,顧卿笑著將她打開。

    匣子裡,幾個奇怪形狀的絲織品放在裡面,其形如碗,下面似有硬物為襯,上面還有兩條細長的帶子。

    嘿嘿嘿嘿……

    顧卿心裡有個猥瑣的小人笑了起來。

    未來的大孫媳婦,你可知道老身為了保護你的胸1部,到底花了多少功夫喲!

    來來來,為了孫子的幸福生活,來聽聽老身說說保養經!

    作者有話要說:小劇場一:

    張應:雖然說還及不上自己在現代時候帥,但和大部分少年比起來,還是帥的一塌糊塗的嘛。

    作者:……果然是因為太不要臉了,所以才落得這種下場嗎?

    張應:!!!你說什麼?

    作者:……哦,沒說什麼。我沒說你為什麼沒有胡須喲!

    小劇場二:

    來來來,為了孫子的幸福生活,來聽聽老身說說保養經!

    作者:……你需要嗎?

    顧卿:滾!

Rank: 4

狀態︰ 離線
212
發表於 2015-11-1 18:54:17 |只看該作者
第213章 太平有象

    張素衣被德陽郡主的馬車送回家的時候,幾乎是精神恍惚狀的。

    她甚至有些隱隱覺得這位邱老太君,和自家的二叔實在是太像。

    她二叔是當年從馬上掉下來摔壞了腦子,又被馬踩壞了身子,那這位邱老太君……

    是被大象踩過嗎?

    這真不是她褻瀆長輩,而是他二叔被馬踩了的驚世駭俗,絕對沒有今天這位邱老太君的殺傷力大啊,除了被更厲害的東西踩,真的能自己變成這樣嗎?

    先是給了她一堆叫做“胸衣”的奇怪布片,還分睡覺穿的和白天的穿的。

    然後又給了她一本很小的,叫做“婦女保健手冊”的東西,裡面用只能算是端正的字跡寫了許多她看起來十分難為情的東西。

    什麼排卵期安全期,什麼衛生安全,什麼懷孕時候如何調養,什麼生產時候如何減輕痛苦,零零總總,寫了很厚很厚。

    天知道她只看了幾頁,臉色紅的像是燈籠,只敢把它放到那個放胸衣的匣子裡藏好。

    她自從開始長成之後,胸前一直像是吹皮球一樣的長,已經成了全家人的煩惱,她娘更是天天讓她用布帶勒緊胸部,只有夏天能稍喘口氣,連出門都變的極少。

    可勒布條除了讓她的胸變的更堅實,沒有起到任何縮小的作用。

    這般讓她煩惱的事情,邱老太君看起來卻像是特別滿意似的,而且還送給了她那種東西,說是要防止她……她……什麼的……下垂……

    會下垂嗎?

    張素衣看了看自己的胸口,想象著它們垂下來的樣子。

    她結結實實的打了個寒顫。

    她只是想象,就已經驚懼的不能自已了。

    還是……還是穿吧。

    還有邱老太君教的那個什麼按摩手法……

    她不要變成葫蘆!堅決不要!

    在信國公府待的這半天,邱老太君問了她對李家滿不滿意,有什麼要求想在婚前提出的,是不是需要給她機會以後和李銳先相處一陣子再成親,若是相處時候覺得李銳不好,要麼讓他改,改不掉悔婚也沒事,她家很通情達理什麼的……

    雖然讓人目瞪口呆,但這位邱老太君和她家得了□症有時候有些“天人交感”的叔叔一樣,都是十分善良而且親切的人呢。

    張素衣對於二叔這樣的人很熟悉,也知道怎麼和他們相處,所以大大方方的點了點頭,也把自己的小想法絮絮叨叨的和這位莫名其妙有著親切感的老太太說了出來。

    “我……我胸太大,一直自卑的緊,我怕李大公子……會認為我不正經。”

    這是她最大的顧慮。他哥哥和她說話有時候都不自覺的臉紅,他爹自她十歲以後和她說話都離了三步。他娘說,她這樣的體型,出門就是惹禍,所以她雖貴為高門嫡女,除了去如是庵見見姑姑,就連宮裡都不敢隨著母親去。

    “哦,這個你放心,我拿我的聲譽擔保,我家孫子一點都不會介意!”顧卿覺得古代實在是太奇怪了,居然覺得姑娘“乳小如鴿”才算是“貞靜可愛”。

    再一想,古代女孩嫁人的時候十四五的多得是,像張素衣發育的這麼好的,怕是很少。

    “事實上,我已經隱隱和我孫兒李銳提過一次了,他說不介意你長得豐腴,會好好待你的。”顧卿笑瞇瞇的安慰她,“我覺得你好的很,非常好!”

    張素衣松了一口氣,又小聲說:“我家裡有個叔叔,年紀很輕的時候就出了事,下半身殘疾了,腦子也有些糊塗,在我家裡一直被養著。我在家時,還能經常陪他說說話,讓他開解開解,我若出嫁了,我怕他在府中憋悶,生了輕生之意……”

    “等我嫁到貴府,能不能經常回去探望他呢?”

    “沒問題,我會讓銳兒經常陪你回家的。你有憐憫之心,又關心親人,真是個好姑娘。”顧卿頓時覺得這張素衣沒有一處不好的,連聲音都亢奮了許多。

    張素衣也不知自己是撞了哪路邪,坐在顧卿身邊慢慢悠悠的說了許多瑣事。什麼從小家裡長輩就認為她以後肯定嫁大皇子,待她都很奇怪,直到祖父發了火啊;什麼她從小就不喜歡大皇子,覺得他裝腔作勢的厲害啦;什麼其實她很喜歡吃肉食,但她娘認為她長成這樣還吃肉若是長胖了實在是難看,約束著她進食啦……

    有些話對著二叔是完全沒辦法說的,她畢竟是女孩子家,有些女孩子的煩惱,和二叔說了,那就叫浪蕩輕浮,不是關心了。當然,雖然二叔也很難讓人覺得有性別就是啦。

    也不能對自己的母親說,因為她娘是個教導孩子十分嚴厲的嚴母,若是她埋怨了,母親就會批評她太過矯情,或是不夠有定性。

    顧卿笑著聽著張素衣“少女的煩惱”,她也是從這個年紀過來的,所以間或回她幾句“嗯,我也是這麼認為的”或者“像你這樣不吃就能減肥已經很好了,我家孫女喝水都長肉啊”之類的話,一老一小說了整整一個上午。

    “我家曾祖母……”張素衣收住了聲。

    邱老太君已經頭微微往右歪倒,睡著在輪椅上了。

    想到她爹告訴她,這位老太君急著見她是因為只有幾個月好活了,所以想見見孫媳婦安排後事,張素衣的喉嚨就有些發干。

    這麼慈愛的一位老人,為什麼現在就要走了呢?

    她還想嫁過來好好伺候她,她和二叔相處的很好,和邱老太君應該相處的更好的。

    “祖母……”張素衣的眼淚不能遏制的往外洶湧。

    若是連她這樣和邱老太君才相處了半日的人,一想到她會去世,胸腔裡都疼痛的像是要燒起來,那信國公府裡這麼多和她朝夕相處的親人,豈不是更是痛不欲生?

    他呢……

    張素衣想起了那個劍眉星目的少年。

    他會痛苦成什麼樣呢?

    信國公府裡的幾位主子都知道張素衣來過了,而且和老太太聊到讓她睡著了過去。

    顧卿對張素衣的滿意和信任所有人都有目共睹,就連顧卿清醒的時候自己手寫的那本《婦女保健手冊》,顧卿都給了她一本。

    要知道後來寫的那些都是花嬤嬤謄抄的,就連小李湄的那本都是花嬤嬤代書的。

    方氏已經准備把這本書當做傳兒媳傳女兒傳家用的秘典了。

    顧卿知道方氏的想法後被逗得哈哈大笑。

    “哎喲,這個還需要瞞什麼啊,若有人來借,大大方方借出去就是。信的人肯定會信,不信的人你寫再多也不會信的。既然願意信的,就是肯定我的辛苦,為什麼不借呢?”顧卿有時候總是會被方氏的小家子氣逗樂,“能幫到別人,我的辛苦就沒白費,不要藏著掖著!”

    顧卿鄭重其事的結果就是,李銘和李釗小朋友纏了她許多天,對那本堂嬸/娘親想要傳家的“奇書”十分好奇。

    對此,顧卿有種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的感覺。

    作孽喲!難道讓她一個老太太為他們啟蒙女性生理衛生知識?

    “嘶嘶……祖母頭疼。你去找你娘問吧。”

    兒媳婦,對不起啦!

    老身真的做不到啊!

    兩個孫子的親事顧卿都算是搞定了,所以她口述,讓方氏代筆,寫了一封信,讓方氏送進了宮。

    皇帝和皇後都知道邱老太君已經快不行了,此時接到她的信,都是重視萬分。

    她在心中誠懇的說明了自己身子已經不行,但李茂不在家,她即使想要為小孫子定下親事也沒有辦法托人去下聘書,因為其他人都不能替代李銘的父親。所以她想請皇後娘娘下個懿旨,給他家孫兒賜婚,娶了兵部侍郎孫英的女兒孫燕妮。

    這本是一件小事,但因為關系到信國公府未來世子妃的人選,所以便並不是那麼隨便的親事了。

    但正如張靜的鬼魂所說的,楚睿一方面想重用李茂,一方面又不希望李茂爬的太高。孫家只剩名頭,沒有任何實質,這親事實在不好,但卻意外的合了楚睿的心意。

    又過了幾天,在大朝時,晉國公及其幾位屬下在朝堂上和勳貴派幾位大臣吵了起來,而所爭執之事,正是為了還在前方的李茂。

    “明明戶部糧倉滿到都要漫出來了,為何不將糧草送到居庸關,反倒要李國公自己在周邊數州募糧?張大人,您這是要貽誤軍情嘛!”這勳貴派大臣是李茂的死忠,梗著脖子咬著牙一定要張諾從京中直接調糧上幽燕二州。

    張諾快被這些不學無術的勳貴派氣死。

    戶部的糧倉乃最重要的糧食儲備之地,除非遇到大災大難、前方糧草嚴重不足,否則不會動用。如果戶部的糧倉隨便動用的話,那日後遇到糧價暴漲、或是其他地方發生災荒,戶部就沒有辦法平抑物價,安撫災民了。

    物價之事看起來雖小,但一旦關系到民生,就並非小事。民怨則生亂,誰也不知道今年夏天會不會又發生大水,或是大旱,如今才是初夏,怎麼可能就動戶部之糧?

    倒是李茂那邊,看起來范陽城被占,涿縣和懷朔似乎又危機,但居庸關原本就有不少糧草,燕州之後就是北方最富庶、交通最發達,商業也昌盛的通州,何愁無糧?燕州不保則四周所有州縣都不可能保住,這些州府怎麼可能不送糧上前線?

    從通州和汾州走,怎麼都比更遠的京城走更快、更節省成本,也最安全。

    勳貴派是不懂經濟,但他們早些年都隨過軍,知道募糧的困難。

    是,燕州若破,通州等幾個州也會有大難,但這和他們放糧沒有必然聯系。各地募糧征稅都是記入政績的,就算不計入政績,從別的州縣嘴裡要糧食,難道就是那麼容易的事情嗎?

    這位晉國公當宰相當久了,真以為各地的州官都那麼好說話!

    若是要打仗的時候錢糧供應不上,豈不是坑死信國公了?

    所以兩派各執一詞,爭得誰也不能說服誰。

    張諾覺得以李茂的威望和能力,一定能在通州及周邊幾個周募到糧食;勳貴派認為從周邊募糧要分批抵達,根本不方便調配,有可能還會貽誤軍情。

    說實話,兩邊說的都有理,就連楚睿自己都不知道該聽哪邊的。但他內心偏向於李茂,所以不免就有些帶出一些訓斥的意味來。

    散朝後,楚睿點了張諾進書房,找他談了頓話,大概的意思就是如今正是大楚緊要之時,希望勳貴派和世族派能夠擯棄前嫌,攜手同進,所有人擰成一股繩支援正在前線的袁羲和李茂,大家都各退一步做出點小犧牲最好。

    張諾為這位皇帝效忠的時間比李茂多得多,自然知道楚睿是個什麼性格的人,他想了想,此時正是提出和李國公結盟的最好時候,皇帝絕對不會反對,反而要鼎力支持。

    於是張諾立刻當場發誓絕無乘機刁難之意,又滿臉感激地說著自己自從被奪情起復,就一直想著報答君恩,所以才殫思竭慮,連晚上睡覺都想著如何能平定亂事。

    為了證明自己所言不虛,張諾說願意和李家結成兒女親家,共同進退。又提出可以把自家女兒嫁給無官無爵,成年就會移出公府的李銳為妻,來換取勳貴派的信任。

    言語中語氣之忠烈,態度之誠懇,若不是楚睿知道李家和張家早就已經訂下了雙方兒女的親事,怕是也會為晉國公府的委曲求全感歎。

    但他想了想,邱老太君正好在求賜小孫子的親事,可總沒有大孫子還沒定親,小孫子先越過大孫子定親的事吧?就算兩家不是一房,可現在還沒分房,還是一支呢!

    再加上如今勳貴派對世族一直提防也確實讓人頭疼,這時候賜這麼一個婚事,有助於和緩兩派的矛盾。

    至於後來怎樣發展,或讓人認為李銳倒向了世族一派,也都是順理成章的事了。

    反正張素衣不是嫡長孫,張老國公又是壽終正寢,按禮孫女只需要為他服喪一年。如今只是定親,又不是成親,賜下這門婚事也不違禮法。

    邱老太君若是今年去了,信國公府就要守孝三年,以後信國公府或者晉國公府要是有不對的地方,來日方長,也還有時間謀劃。

    五月十八那天是個吉日,皇帝親下了兩道手詔,引起朝廷震動。

    兩道手詔都是關於信國公府的,信國公府在天子心目中的地位可想而知。如今武將大部分都是勳貴一派,北面正在打仗,安撫勳貴派實在是太必要了。

    兩道手詔都是賜婚。一道是為晉國公的嫡女張素衣和信國公府的嫡長孫李銳賜婚,一道是為信國公的嫡子李銘和兵部侍郎孫英的嫡女孫燕妮賜婚。

    張家嫡女嫁給六品官位無爵的李銳,很明顯是低嫁的很了。許多人就想到皇帝是不是有意用這門親事敲打晉國公,以提醒他不要在前線戰事上老是想著托信國公後腿。

    而李銘和孫家嫡女的親事卻很好理解。如今李茂在外面帶兵,若是勝了,回來還不知道顯赫成什麼樣子,這般的大功臣,以後肯定願意結親的顯貴高門諸多,與其那個時候任其發展,不如趁現在信國公不在府裡的時候直接斷了這條念想。

    這是一個美好的誤會,卻把楚睿老謀深算、城府頗深的印象深深埋入了所有大臣的心底。信國公府和晉國公府被一捧一打,都得乖乖為天子辦事,這些大臣哪裡還敢去摸天子的虎須,之後許多天,這些大臣在朝會上溫順的都猶如小綿羊。

    誰也不想哪天家中的嫡子被尚了公主,或者娶了個破落戶。

    不過是兩門親事,竟有這般的效果,就連楚睿自己也沒想到。

    邱老太君果然是“蔭星”天梁,張璇璣誠不欺我!

    雖然是美好的誤會,但這兩門親事確實起到了很關鍵的作用。

    晉國公的方法其實是最有效率、也最節約成本的辦法,但以現在的朝廷,晉國公要這般行事,必定會受到勳貴派的猜疑,導致事情無法繼續下去。

    所以晉國公聽從了皇帝的安排,從戶部的糧倉中調撥四成的糧草前往居庸關,而剩下的六成,就要靠皇帝向周邊幾個州縣下旨地方官調配糧食,然後李茂自己想辦法去募集。

    不過是戶部四成的糧草,卻被勳貴派當成了他們和天子與世族派博弈的“勝利”。一下子,他們覺得這婚事賜的實在是太好了,就連晉國公都不得不妥協,往後讓了一步。

    孫英雖然家中已經敗落,但是個能吏,屬於少壯的實干派。更重要的是,他是從軍中一直爬到兵部侍郎的,娶的又是和李老國公幾乎齊名的名將趙將軍之女,在軍中有著極好的聲譽。

    李茂如今正在前線,需要的就是軍中的支持。

    要知道就算他是兵部尚書,可他畢竟是文臣,自古文武相輕,有些武將總覺得外行指揮內行,這李茂李國公不是“自己人”。

    如今姻親是自己人,那也就勉強算是自己人了。

    顧卿都不知道自己的上書會演變成這麼一系列美好的陰差陽錯,此刻她正拿著家中所有人署名寫就的信件,遞給一臉凝重的李銳。

    “銳兒啊,家中不能從驛站送信給你叔父,這封信,你務必要送到吳玉舟先生手上!”

    李銳畢恭畢敬的拿過了信,只覺得薄薄的幾張紙,卻有千鈞重。

    明日。

    明日,他就要去闖龍潭虎穴了。

    吳老先生,您也一把年紀了,開什麼不好……

    開什麼青樓啊!

    他才剛剛被賜婚好不好!

    作者有話要說:小劇場:

Rank: 4

狀態︰ 離線
213
發表於 2015-11-1 18:54:39 |只看該作者
回到家的張素衣,被緊張的二叔問起在信國公府裡都遇見了什麼。

    鑒於邱老太君所說的全部都是男同志不宜的事情,張素衣只臉紅,不發言。

    到最後,張素衣有些疑惑地說了句:“我覺得,這位邱老太君和您有些像。”

    張應聞言,得意的笑了起來。

    哼哼哼,人家老公和老子來自一個地方,所謂近朱者赤,當然和他像啦!

    你別急,等你嫁過去,李銳那小子說不定還覺得你和他祖父(大霧)像呢!

第214章 臨終之時

    名門貴族的賜婚,通常准備期都要兩年到三年。張素衣今年已經十七,按理說應該皇帝一賜婚就開始備嫁了,可邱老太君遞了帖子請了張素衣的娘上門,說明了自家不希望委屈到張家小姐,還是不要匆匆成婚比較好的想法。

    顧卿是有顧慮的。她若掛了,李銳這個嫡長孫要守孝三年,這時候娶了張素衣,可以看不能吃,對一個血氣方剛的小伙子太殘忍,尤其這張素衣的身材……

    但是她知道自家孫子,一定是能忍住的。

    只是遇見這種情況,怎麼忍,顧卿想想都覺得折磨人。

    江氏自然是巴不得女兒在家裡多住幾年的。

    邱老太君一死,李銳到底能有什麼前途,能分到什麼產業,都很難說。不管怎麼樣,肯定沒有在信國公府舒服了。

    李銳成婚就要開府,自家女兒在家裡錦衣玉食慣了,若是重新開府成為主母,她要學的還有很多。

    當然,邱老太君顧及的問題她也有擔心過。她女兒那種情況,江氏不相信有男人可以忍受得住。若是弄出孝期有孕,她女兒就要受罪了。

    在這個時代,墮1胎是經常一屍兩命的,即使是天家貴胄,在這種事上都是一律平等,都是命垂一線。

    所以皇帝賜婚的恩旨一下,兩家商量過後,“納采”、“問名”、“納吉”、“納征”這四個訂婚步驟兩家先走了,而請期和親迎就等邱老太君孝期過後了。

    家中正在准備婚禮的事情,李銳卻手持著祖母的手書往青樓跑,若是被人發現了……

    李銳一想到“魁梧”的妻子未來秋後算賬,對自己大打出手的樣子,後腦勺就覺得一涼。

    他答應了奶奶,打不還口罵不還手的……

    李銳自然不會一個人來,所以他帶上了……

    已經成婚的蔣師父。

    但這個選擇明顯是錯誤的,因為看似浪蕩的蔣師父,居然也沒來過青樓。

    “咦咦咦咦咦!你不是單身漢嘛?為何沒來過平康裡!”

    “喂喂喂喂喂!為何師父我是單身漢,我就要來平康裡!”蔣經義一激動,涼州腔都出來了,“我還要攢錢娶老婆,為什麼要把錢花這裡!”

    蔣經義人高馬大,嗓門又響,一說話間,平康坊裡整條街的人都看了過來。

    李銳只覺得被盯得全身上下都毛躁躁的,低著頭就帶著蔣經義往另外一處巷子裡跑。

    這還是白天來的,要是晚上來的,人該多成什麼樣!

    “師父,好師父,你聲音小點行嗎?你是要給徒兒弄出個‘信國公府大公子白日宣淫’的名聲啊!”李銳捂著額頭,整個人都要虛脫了,“我怎麼請您陪我一起來了啊……”

    “我才奇怪呢!和我說要去的地方很危險,害我被我家娘子推了出來保護你。結果一看,好嘛,居然是平康裡!我說李銳,你今年才十六,就算想長長那方面的世面,你家裡也有大把好姑娘……”

    “師父,你到底在說什麼!”李銳不可思議地瞪大了眼睛。“徒兒是那樣的人嗎?徒兒都已經定親啦!”

    “說起來,我還沒跟你算賬吶!那個殺人不眨眼,徒手掐死狗是怎麼回事……”蔣經義擰著眉,惡狠狠地說。“你小子居然敢和我家娘子說這個……”

    李銳一看不好,連忙捂著頭抱頭鼠竄,從巷子裡奔了出去。

    “師父,我是來這裡找一位先生的,你快去問問路,問問路啊!”

    從頭到尾,李銳的頭都低的看不到臉,蔣經義厚著臉皮攔住一個平康裡的小販問清楚“雲夢閣”的位置,最後李銳和蔣經義兩人頂著那小販“這兩人這麼猴急居然白天就來逛青樓了”的眼神,倉皇而逃。

    失策,早知道就晚上來了!

    晚上天黑,好歹還可以遮掩下臉!

    雲夢閣因為邱老太君的真心話大冒險和各種可以互動的棋牌,一躍成為大楚富豪官宦們最喜歡打發時間的去處。

    通往雲夢閣的兩旁道路到處豎著旗桿,旗桿之間的繩子上掛著紅色的燈籠,可以想象,若是晚上來,這雲夢閣外紅光映天,到底該有何等的燈火輝煌。

    果不其然,雲夢閣的大門果然緊閉著。

    蔣經義敲開了雲夢閣的門,一個男僕把頭伸出來,好聲好氣地說道:“這位爺,我們雲夢閣白天不開業,您可以等傍晚再來……”

    現在姑娘們都在睡覺呢,怎麼開門啊。

    “我們來找人。”蔣經義回頭把李銳抓了過來。

    “找人?替人贖身?”

    “啊……不……”蔣經義被李銳戳了一下。

    “是,我們要替玉舟贖身。”

    那男僕聽了李銳的話,上下掃視了他一眼,便點了點頭。

    “這樣啊……所有姑娘贖身都要找雲娘,你們跟我來吧。”

    蔣經義一邊張大了嘴被那男僕引著往雲夢閣裡走,一邊仿佛村裡人進京一般東張西望。

    吳玉舟是雅士,他布置的雲夢閣據對不只是一家青樓那麼簡單。裡面媚而不俗的風格和各種會讓人產生聯想及暗示的細節,都讓蔣經義這個沒進過青樓的鄉巴佬歎為觀止。

    李銳卻沒有什麼感覺,直接被男僕帶著往裡面走。

    雲夢閣裡還有不少僕人並沒有休息,他們大多是要准備下午開業的,所以見門子帶著一個中年人和一個少年進來,而且直奔雲娘的房間而去,都忍不住好奇的看兩眼。

    雲娘雖然是老鴇,但才年過三十,被吳玉舟救出風塵以後就一直過著自己想要過的生活,算是吳玉舟的紅顏知己。

    李銳讓蔣經義留在門口,對雲娘報了身份,和她對上了暗話,雲娘便引著李銳往最後面的竹捨去了。

    吳玉舟此時正在操琴,李銳還沒走到旁邊,就已經聽到了清澈似水的古琴之聲。

    李銳原本不通音律,但前幾年被顧卿強壓著非要學些音律,便略涉獵了一點,也就是能聽出個好壞的程度。他知道有些名士不喜歡被人打擾撫琴,就和雲娘一起站在竹捨外等了一會兒,等吳玉舟彈完。

    雲娘見李銳並不把吳玉舟當成他家的下人或者一般的幕僚看待,心中也是滿意的很,對這個少年的好感也不停的攀升。

    只是兩個人在門口站到腿都有些麻了,這吳玉舟吳老先生還是一首接一首,一首接一首,倒是雲娘先忍不住了,推門進去。

    “吳先生,信國公府的大公子來了。”

    再不打斷,這老先生能一直彈到晚上吧?

    接下來的事情都很順利,李銳把信交了出去,大致說了下皇帝的想法以及信國公府的想法,作為信國公府,自然是希望能國事為先的,但若是和國事不沖突,他們也還是希望叔叔能夠回來送祖母最後一程。

    吳玉舟早就在別處知道了邱老太君已經快要不行了,心裡大為惋惜。

    他和陳軼兩人昔日輔佐李老國公時,信國公府還算人丁旺盛,到後來人越來越少,直到如今,老一輩都要不在了。

    他們是正兒八經的輔佐了三代啊。

    吳玉舟接了信,和李銳略聊了兩句,這便讓雲娘送李銳出去。他知道李銳這時候已經和張素衣訂了親,萬萬不能弄出任何丑事來,於是反復叮囑雲娘送出去的時候一定要自然,要不引人矚目。

    這一趟赴龍潭虎穴般的旅程,除了一開始有些尷尬,竟是無比順利。

    順利的李銳回了家還覺得有些順利的太不可思議了。

    是因為他老是太倒霉,所以好日子都過不慣了嗎?

    直到他見到自家奶奶,李銳才赫然發現,他想的還是太天真了。

    “銳兒啊,青樓是什麼樣子的?有見到什麼美人兒嗎?”

    “沒有。白天沒有姑娘。”在青樓能見到什麼美人兒啊!都是庸脂俗粉好嘛!

    “啊,那好可惜。”

    奶奶你是女人,你可惜個什麼勁兒啊!

    李銳快被奶奶惋惜的口氣逼的破功了。

    “那你有看到被逼良為娼不堪其辱逃跑出來抱住你大腿求救的女孩嗎?”顧卿一想到那些狗血情節,立刻八卦地追問自家孫子。

    “沒有!雲夢閣是很正規的青樓,都是有契約文書的伎人!不存在逼良為娼!奶奶你想太多了!”

    李銳臉都綠了。吳玉舟的青樓有自家資助,哪裡需要用這麼下作的手段去添人!

    “咦?青樓女子也有文書嗎?”

    “沒有不早就跑了!賣身契和籍書都是有的啊!官府定期要來查的,沒有契約和籍戶會有麻煩的好不好!”

    “銳兒……”顧卿有些懷疑地看著自家孫子,“你……你是不是一直想去青樓?”

    “誰會想去那種地方!”

    李銳被自家奶奶逼得終於破了功,許久沒有出現過的破音也再一次出現。

    嗓子都癢了!

    “你別激動,你別激動……”顧卿也被李銳突如其來的高分貝嚇了一跳,“你不想去青樓,怎麼知道這麼多?”

    顧卿一問這個,李銳頓時卡殼。

    他似乎突然對面前的桌布起了很大的興趣。

    “……我這個年紀的同輩之間,私下裡談談青樓不是很正常嗎?”

    “東宮裡有時候……孫兒也就……隨便聽了點,加上玉舟先生開的是青樓,就偶爾了解了下。”

    顧卿忍笑忍到肚子疼。

    啊哈哈哈,原來他們一群東宮官員私下裡也會討論青樓和女人,他家孫子也跟著他們“隨便”聽哇!

    “隨便”聽到回家“了解”的地步!

    讓她偷笑三聲個先!

    從京中急報到幽州,最快也要大半個月,如今百日已經過去了半月有余,顧卿也看得開,最多就是李茂回來的時候自己已經糊塗到人事不省了,再要麼就是李茂被戰事所困沒有回來。

    她並不是真的邱老太君,對這種可能出現的結果雖然有些遺憾,卻並沒有覺得難過。

    這話說起來有些冷漠,可顧卿畢竟和兩個小孩子曾經朝夕相處過,但接受一個比自己還大的男人做兒子,並不是每個人都有這個心理素質的。

    這樣對一直以親母侍奉與她的李茂來說有些不大公平,但感情就是這麼難以控制的事,顧卿也只能在心裡說聲對不起了。

    顧卿開始昏迷的越來越頻繁的時候,德陽郡主、萬寧縣主和家中的親戚都一個個來拜見了,就連大公主府的升平公主都來過兩回。

    升平公主自那年顧卿讓她先增肥後懷孕後,之後果然生了一個兒子。而且由於她豐腴很多以後人顯得極有精神,又添了一絲母性分外惑人,和駙馬重新煥發了第二春。

    如今夫妻兩人是繼德陽郡主和熊樂之後又一對宗室夫妻琴瑟和鳴的典范。

    而德陽郡主來了以後,顧卿是十分重視的。

    這位皇家公主,雖然和信國公府有些齟齬,但總歸到之後還是成了知交。這其固然中有皇帝的各種牽線搭橋,但顧卿知道,更多的還是因為自己和這位德陽郡主氣場相合。

    德陽郡主最後一次來的時候,顧卿覺得自己怕是再也找不到這樣的機會了,於是握著德陽郡主的手,把方氏叫到身邊,懇切的請求德陽郡主以後多提攜提攜自家的媳婦。

    顧卿自己清楚,方氏在貴婦圈裡的名聲已經壞的很了,而後她娘家又鬧出妻殺妾的名聲來,有些教養的人家都不會太看得起方氏。

    再加上方氏自己在情商和智商上都只是中人之姿,剛當上國公夫人的時候是在孝期,孝期過後又很少出去走動,所以才沒鬧出大笑話,可以後若是她死了,李銳和李銘漸漸長大,方氏還是得重新回到社交圈的。

    別的不說,為了李湄,她也得繼續拋頭露面。

    方氏到了二十多歲突然成了國公夫人,這和從小就是公主的德陽是完全不同的。德陽郡主在大楚命婦閨秀的圈子裡算是靈魂人物,若是她願意帶著自家媳婦,讓方氏在她身邊多聽多想,想來以後就會好受一點。

    至少離那些口蜜腹劍之人遠些。

    顧卿相信方氏會慢慢變好的,但一個人想要改過自新,會遇見的困難實在太多了。即使她自己掙脫了內心的桎梏想要站起來,也會有無數人舉著道義的旗幟把她摁下去。

    她之前結下的那麼多善緣,等她死了以後也不知道還能不能管用,若是可以,她想借這些善緣幫助方氏。

    方氏的身份地位已經足夠,現在最需要的,是他人重新看待的眼光。

    方氏是一直看著邱老太君為著信國公府裡所有的孩子做打算的,卻沒想到自己這麼個“罪人”,也能被自家老太太如此放在心裡,甚至不惜求德陽郡主做她一個“半師”。

    人性總有善與惡掙扎之時,然而她何德何能,能在就要墜入深淵之時,遇見了她的婆婆寬恕以待。

    是老太太、是她的丈夫、她的兒子、是所有她的親人,甚至她想要加害的侄子一起挽救了她這個正在滑向罪惡的靈魂。

    而如今,老太太正在幫著已經跪倒在地的自己重新站起來。

    方氏說不出心裡到底是什麼滋味。

    悔恨有之,悲傷有之,但更多的,是那種絕對不會被輕易放棄和輕忽的感動。

    德陽郡主沒想到邱老太君請她來,提出的是這麼一個請求。看著一臉懇切,如今連左邊身子都不能動了的這位老人,德陽郡主只是稍微猶豫了片刻,就點了點頭。

    可憐天下父母心,她也有兩個兒子,自然知道一個婦人為了家庭的和睦和團結,到底可以做到什麼地步。

    方氏鄭重的對德陽郡主道了謝,在夫人中的人際交往,以及對大楚各種人際關系的熟稔上,這位德陽郡主實在已經是到達頂峰了,她願意教她,是她的幸運。

    德陽郡主走後,顧卿強打起的精神終於塌了下去,虛弱的閉著眼養神。

    顧卿其實並不是個多會寬容的人,至少在現代的時候,她並不是這樣的人。

    她也會因為看到某個讓人義憤填膺的新聞拍著桌子恨不得人去死,也會刻意避開家門口剛剛刑滿出獄,在工地裡老老實實搬磚的大叔,並不會對他表現出和其他街坊鄰居一般的熱絡之情。

    這便是傲慢與偏見。

    對於“正義”和“我知道的事實”的傲慢,對於“人性”和“過去”的偏見。

    顧卿如今並不覺得過去的自己是錯誤的,因為每個人在自己人生中的每個階段,總是有著不同的價值觀的。

    但到了古代,她遇到了太多這樣的情景:你打算你打算用忿恨去實現的目標,完全可能由寬恕去實現,而由寬恕實現的結果,遠比忿恨帶來的美妙的多。

    她想,若她真的能回到現代,那一定是一個完全不一樣的自己。

    人人都說,好的戀愛會讓人變得更好,學的更寬容、讓自己變得更好來配得上對方;顧卿覺得好的穿越也是一樣的。

    好的穿越能讓她看到過去完全看不到的風景,了解過去完全不可能接觸的到的人,從而知道人生百態絕不是一是一,二是二,不黑即白這麼簡單。

    她覺得這趟穿越,讓自己變得更好了。也許她穿的身體並不漂亮,連年輕和健康都沒有,她也沒有親自做出什麼大事,更沒有迷倒幾個年輕英俊的帥哥,但她對於這段特殊的經歷,留下的依然是十分美好的記憶。

    當她回首這段往事時,竟然從來沒有過悔恨,沒有遺憾,也沒有不忍和對自己的譴責,沒有任何掙扎猶豫,只有歡笑,歡笑,還是歡笑。

    這豈不是很美好的事嗎?

    顧卿張開眼,看著一臉百感交集的方氏,發現自己還是沒有辦法像看待晚輩那樣的看待她。

    但這無所謂,要是能像朋友一樣,也沒有什麼關系。

    所以她在輪椅上抬起頭,像是對待一個普通的朋友那樣笑容可掬地對著方氏說:“我快死啦,以後信國公府裡,除了李茂,就你地位最高了。我不能繼續時時刻刻讓你警惕,但即使是這樣,你還是要一直做一個好人吶。”

    方氏眼睛和鼻子都火辣辣的疼,她哽咽著胡亂的點著頭。

    “不管有沒有人盯著媳婦,媳婦以後都會做個好人的。”

    就算沒有了婆婆的看顧,也沒有了大嫂日夜神出鬼沒的出現,她也會自己時刻警惕著,不要再讓自己陷入以前那種充滿絕望的黑暗裡去的。

    好不容易有了希望,為什麼還要回頭呢?

    顧卿看著方氏的表情,知道她明白了自己想表達的是什麼意思,欣慰地笑了。

    “你現在已經是個好人了。從你開始悔恨的那一刻起,你便已經走向好人的那一邊。我可以放心的走了,你要記得你答應過我的話啊。”

    方氏悲傷的幾乎站不住身子,一下子跪倒在她的身前,嚎啕大哭起來。

    顧卿含著笑,用自己能動的右手撫著她的後背。

    哭吧,哭吧,和你那不堪的過去道別。

    從今天起,你要努力堅持一輩子做一個好人吶。

    你的一生如此長,可怕的只是很短的一小段時間而已。

    這筆買賣實在是劃算的緊,不是嗎?

    七月中旬,顧卿終於起不了身了。

    她沒有辦法再一點一點的打理自己的後事,也不能再喜滋滋的數著自己收藏的首飾,和方氏一起愉快的討論“這個給孫燕妮”、“這個給李湄”、“這個給張素衣”之類的話。

    邱老太君的病情在一點點惡化,張璇璣、寇麒和張玄接到消息以後,就入了府,搬到了持雲院的外室裡,片刻都不敢離開。

    張玄是和邱老太君有過約定,帶著罌粟花奶和曼陀羅汁隨侍一旁,為她減輕痛苦的。

    張璇璣則是被皇帝派來祈福的。邱老太君快要死了,天梁卻沒有一點黯淡的樣子,楚睿聽了張璇璣勘測到的天象,覺得還有希望,張璇璣便自動請命,跟著師弟來邱老太君身邊觀察。

    可無論張璇璣怎麼看,這都是一副將死之人的面相,完全沒有回天的可能。

    黑氣彌漫的比張玄預想的還快,邱老太君能不能活到百日,都已經很難確定了。

    七月上旬的時候,李釗的父母也從荊南老家來了。他們是聽到邱老太君已經不行的報信,特意從荊南老家過來送她老人家一程的。

    自家兩個兒子在信國公府裡過的這麼好,就連前程都有了著落,李蒙的這位堂兄李榮是把信國公府當做恩人來看的,李釗之母更是感激涕零,時時刻刻在邱老太君身邊伺候著,有時候方氏去管家裡的事情,她就代替方氏處理邱老太君身上一些不適合孫輩打理的私事。

    又過了幾天,陪著自家的丈夫在最南邊的崖州任官的李家庶女也趕回了京城。

    她是得到“嫡母”病重的消息後第一時間往回趕的,這是盛夏,等她趕到京城,整個人都瘦的只剩一把骨頭了。因為路途太遙遠,她沒帶她的兒子回來,即使是如此,也讓信國公府全府上下都十分詫異。

    崖州偏僻,回一趟京城太難,她不是李家的骨血,本不必這樣拼命趕回來的。

    也多虧了“堂伯母”和這位“姑奶奶”來了信國公府,有女眷和沒女眷是差很多的,她們的回來,讓持雲院裡都輕松了許多。

    李湄被抱到了顧卿的房裡,日日夜夜的和顧卿住在一起。會這樣做,是因為已經搬進信國公府的張玄說李小妹命格極貴,和邱老太君在一起,或許能稍稍減少一點她的痛苦。

    說來也奇怪,在地上會到處亂爬,坐在父母兄長腿上都一刻不會停的李湄,到了顧卿的床上卻老實的很,既沒有像大人想象的那樣會胡亂翻滾壓到已經不能動彈的老太太,也沒有因為不耐煩而大哭大鬧。

    等死的日子是很可怕的,顧卿正感覺自己的生命一點點的在往身體外流逝。她的四肢開始僵硬,連舌頭都變得麻木。

    如今她大小便都在床上,要靠幾個丫鬟在她身下伺候,還好她還能說些話,能在大小解之前告訴下人們要准備什麼,否則,她真的想死了算了。

    到了後來,舌頭越來越硬,喉嚨裡的痰也越來越多,常常有喘不上來,憋得快要一口氣咽不下去的感覺。

    這時代沒有吸痰器,“鬼手道人”寇麒按照以前邱老太君和他說過的只字片語,做出一種小管子,可以插到顧卿口中,吸出她喉嚨裡已經有些硬化的痰。

    這等腤臢的事情,但顧卿的幾個孫兒都做過了。一旦老太太開始痰滯於喉,李銳李銘就會拿著管子毫不猶豫的用嘴把它吸出來。

    顧卿每次見到幾個孫子做這個,忍不住淚眼婆娑,淚珠子沿著臉頰使勁往下滾,每次痰吸完了,枕巾就要濕上幾分。

    最難熬的就是睡醒以後。顧卿過的太辛苦,以至於每次醒了以後,都會產生一種“啊,我怎麼還沒死,又醒過來了”的感覺。

    可這時候睡在床腳的李湄總會爬過來,抱住顧卿的脖子,給她一個“早安吻”。

    這是以前她病情還沒惡化時,天天騙李小妹香吻的伎倆,而如今,卻成了顧卿最後的慰藉。

    這一日,天氣十分炎熱,內室裡猶如一個蒸籠,無論下人們怎麼打扇子,人都涼不下來。

    太醫說邱老太君如今體弱,是擺不得冰盆的,若是一不小心受了寒,怕是會更加痛苦。

    所以顧卿的床邊是沒有冰盆的。

    顧卿自從身子不能動了以後,確實感覺不到冷熱,身上也不出汗,但她有眼睛,一看到旁邊伺候她的方氏、李榮之妻、以及幾個孫子滿頭滿身的大漢,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更別說小李湄貼上來時,她臉上那濕漉漉的觸感了。

    李湄有多怕熱,她是知道的。

    這時候她的舌頭已經不太能動了,就連說話都很艱難。小李湄皺著眉頭想要脫掉身上的衣服,又被方氏一次又一次的拉了回去,顧卿終於忍不住了,竭力地叫著什麼。

    顧卿從病情急劇惡化開始,為了不讓家裡人擔心,一直都表現出十分坦然的態度,也從來不像其他老太太那樣絮絮叨叨的交代遺言,分割家產什麼的。

    她該交代的,都已經做完了。

    所以老太太一開始叫喊什麼,所有人都湊到了她的身前。

    顧卿覺得自己是在叫喊,但實際上她說出來的聲音實在太小,由於舌頭的僵硬,話語也模糊的要命。

    方氏抹著眼淚,開始在一邊猜測:“娘,是不是想要老爺回來?”

    自家丈夫到現在都沒回來,娘應該是想兒子了吧?

    顧卿搖搖頭,心裡急得要命。

    李茂若是沒回來一定是沒辦法回來,既然都危機到沒辦法了,誰會想他回來啊!

    李銘整個前襟都濕了,慫著鼻子問:“是要請張道長過來嗎?奶奶你是不是開始覺得疼了,要喝那罌粟花奶了?”

    顧卿拼命搖頭。

    她不疼啊!她身上都麻木了!

    李湄見奶奶拼命搖頭,連忙想以前那樣爬過去在她身上一通亂親。

    明明是很可笑的場景,可是所有人都哭的稀裡嘩啦。

    “老太太到底是要說什麼啊?”李釗的娘用手背擦了下眼淚,“是有什麼遺言還沒交代,突然想起來了嗎?”

    誰也不知道是為了什麼,一家人圍在顧卿的身邊,從李銘到花嬤嬤,所有人都在一個個的說著各種可能,連是不是想要見張素衣,是不是要見如是庵的水月師太都問過了。

    到最後,李銳實在是無法忍受了,咬著牙把耳朵貼在了顧卿的唇邊,讓奶奶再多說幾次。

    顧卿看見圍在一起後熱的更是像是從水裡撈出來一樣的眾人,把要說的話說了一遍又一遍。

    李銳終是聽清了,可是哭的卻無法把話說清楚。

    “哥,奶奶到底說什麼,你快說啊!急死我了!”

    “奶奶說……”李銳泣不成聲。

    顧卿不知道自己的話為什麼會讓孫子哭成這樣。

    她說的只是很普通的一句話嘛。

    李銳就這樣一邊哭泣著,一邊繼續說:

    “奶奶說,‘別管我,放冰盆。’”

    作者有話要說:小劇場:

    李茂:不要走開,我馬上回來!

Rank: 4

狀態︰ 離線
214
發表於 2015-11-1 18:55:11 |只看該作者
第215章 李茂的決定

    袁羲走了以後,李茂在居庸關的日子絕對談不上好。

    首先是居庸關的那麼多難民。即使李茂想盡辦法讓他們南下去避難,可這些人就是不走。

    人都是有故土情結的,這些難民看見一撥一撥的援軍在往居庸關匯集,總覺得朝廷很快就能拿下范陽,進而收歸幽州,居庸關是關防,三面顯要,一面是水,易守難攻,這些難民覺得居庸關好的很,等范陽收回了,他們就回北方去。

    於是造成居庸關人數越來越多,多到讓人無法接受的地步。

    居庸關並不是一座城市,只是為了邊軍生活方便而漸漸形成了現在這種猶如鎮子一樣的規模。但它畢竟不是真的城鎮,是沒有這麼多可以供難民生活的基礎設施的。

    沒有多久,居庸關裡遍地都是屎尿,如今正是夏天,蚊蠅亂飛,李茂生怕生出疫病來,緊急調配了一波士兵到處清理這些污物,又強制逼迫他們住在規定的區域裡,在規定的地方便溺,否則就鞭三十。

    沒多久,李茂原本有的好名聲就被消耗的干干淨淨,難民們都稱他“鞭人國公”,說起他就會皺起眉毛。

    居庸關這麼大,就讓他們住一住又怎麼樣呢?

    這樣的大熱天,南下會熱死的吧?

    李茂從來沒有想過,百姓是這個樣子的。

    在他的印象裡,百姓應該是柔弱的、善良的、通情達理的。就和京城裡西城那些受過雹災的百姓,以及在上元節點燃孔明燈為死難者祈福的百姓那樣。

    正是因為他將百姓視為積弱的那方,所以在過去很長的一段時間裡,他都把百姓放在第一位,有時候甚至會抑制一些地方上的力量,來獲取某種意義上的“公平”。

    但如今這些因為戰爭而流離失所的難民,卻很快的讓他看到了“百姓”的另外一面。

    一到了安全的地方就不再動彈,為了一點口糧可以對老人和小孩拳打腳踢,隨意便溺,不停惹事,不服從命令,躺在地上一天到晚唾罵反賊和邊軍無能……

    更別說還有閒著無聊打架斗毆的、為了生存搶劫偷竊的。

    李茂幾次巡視居庸關,氣的一口老血都差點沒噴出來。

    邊軍再無能,那也是為了你們流血流汗,獻出了性命的!你們又做了什麼呢?

    內奸詐開城門的時候拼命逃跑?邊軍拼死守城的時候趁機帶著家財離開?

    邊軍有哪點對不起他們!

    居庸關的守關大將領軍和鎮北將軍袁羲一起去援救涿縣了,如今李茂便是軍政的第一把手,面對層不出窮的“刁民”,和無論怎麼劃地盤都會有人亂跑的青壯們,李茂最後得出了一個結論。

    他們太閒了!

    居庸關還有偏將在,李茂和幾位偏將商議了一下,決定不能讓這些人就這麼閒散下去了。

    他們不是覺得邊軍無能嗎?那就讓他們也上戰場,看看他們是比邊軍還要英勇,還是嚇的尿了褲子!

    當天晚上,李茂親自擬文,張榜居庸關各處。

    在居庸關的流民,全部都需要來居庸關的大將軍府登記戶籍,以作記錄。凡年滿十八歲,不超過四十歲的男人,統統都要去居庸關的李偏將那報道,領武器學習如何殺敵,隨時准備協助奪回范陽。

    對於不想成為臨時募兵的,居庸關可以發放五天的口糧,然給他們南下,去其他城鎮討生活。

    來居庸關的難民中,女人需要幫著縫制軍衣軍褲和做鞋子,老人和小孩可以做箭支,若是所作的箭支合格,就可以用來換取口糧和一些酬勞。

    若是既不想做工,也不願服役的,居庸關的將士們就只好“請”他們南下了。

    此榜一出,更是一片罵聲,原本居庸關提供進關的難民一些粥水和草藥,稀飯雖然吃不飽,但現在是夏天,喝粥反倒方便,加上天熱也不需要鋪蓋和被子,和衣往哪個屋簷下一倒,正好過夜。

    可李茂一旦下了命令,那就不是開玩笑的。

    他帶著三萬中軍,便是全城的難民都反了也不怕。更別說這些難民湧入已經嚴重干擾到居庸關本地的軍民,這些人無所事事又游手好閒,原本居庸關是一個夜不閉戶的地方,現在家家晚上都閂上門,家中有女兒的更是還要把門抵住,恨不得讓他們快走才是。

    從張榜的第三天開始,李茂就親自帶著中軍和居庸關的官員們一起“清理”難民。大部分人選擇繼續南下,去燕州其他地方,或者更繁華的通州,還有一小部分壯丁選擇了入伍換取口糧。

    這些青壯年大部分是家中有人死於反賊之手,苦於報仇無門的,還有一些是有些志氣,想著已經家破人亡了,不如參軍博取個前程的。

    對於這種人,居庸關自然是歡迎的很。

    李茂自己就是兵部尚書,還帶著幾位兵部的屬官一起北上的,登記造冊、收入軍籍,再送信回京在兵部歸檔,這都是再容易不過的事了。

    出乎意料的是,女人、孩子和老人們大部分都願意留在居庸關,為居庸關的將士們服徭役來換取酬勞。

    前線需要大量的箭支和兵甲,這些若是從京中調配實在太遠,燕州本身就產木頭,制作箭支和長槍十分方便,居庸關有大量的鐵鋪,只要有鐵礦,就可以冶煉槍頭和箭頭。就地取材,人手又充足,這實在是太好不過了。

    “陳先生,為何身強力壯的壯漢不願意留下來當兵或出力,而婦女、小孩或老人卻願意留下來呢?”李茂站在城牆上,看著難民們結成長隊,一個挨一個的綿延到地平線的另一頭去。

    只不過,這一次李茂站的是南邊的城頭,而這些難民,也不是朝居庸關外來,而是往居庸關外而去的。

    他們來時,攜老扶幼,成家成群,而他們走時,大部分是孑然一身,留下了老人和孩子。

    “離開自己的故土,沒有了土地,這些人都沒有了出路。年輕人還可能找到一絲生存的機會,但老人、女人和孩子,是沒有辦法獨自生存的。這些年輕人不是不願意南下求生,而是帶著這些老人和孩子一起去謀生,能活下來的可能性是在是太小了。”

    陳軼也是從戰亂時代過來的人,忍不住歎息道:“你看他們一個個單獨南下,那是因為家中的老人和孩子們放了手,讓這些還有一拼之力的親人獨自去活。若是一家人餓死,還不如留下一點希望。反正居庸關裡還有給老人孩子和女人活命的路,若是南邊能混的好了,還能回來接走老人和孩子,他們若是當了兵,死在了戰場上,全家就真的是一點希望都沒有了。”

    “這時候當了兵的,都已經是沒有了牽絆的苦人。”

    “為了親人的前途,放手讓他們一搏嗎?”李茂看著城樓下遠去的年輕人們,他們安靜地、像是被人勒住了脖子一樣的往前走著。

    有些人走著走著就會用緩慢的腳步又轉身往回走,但只是片刻,又咬著牙繼續轉身往南邊走去。

    站在城樓上的李茂只能看到他們的背影而已,但他大概能猜得出他們的表情。

    應該就和去年他母親被刺重傷不醒,而他卻必須要入宮聽政一樣吧。

    百姓、刁民、孝子、暴徒……

    他們是百姓,又不僅僅是百姓。他們可以變成任何一種人。

    李茂向遠處眺望。

    他們可以成為傑出的工匠、最英勇的士兵,也可以成為殺人不眨眼的強盜,坑蒙拐騙的渣滓。他們之中有人也許會為了一點蠅頭小利喋喋不休,可也許也會為了抵抗反賊的入侵毫不猶豫的讓大楚把他們的家拆掉,只為了取幾根可以用來守城的木柱。

    他們才是基礎,是磚石,是一切。

    百姓不是單數。他們是老人的孩子,女人的丈夫,小孩的父親,同時也是士兵,是工匠,是農民,是書生。他們雖然會死亡,會被遺忘,是最微不足道的一群,但他們卻經由死亡和微不足道來維持著他們復數的那一面,維持他們真正不滅的特質。

    沒有哪個朝代,哪個君王能做到永恆,但這些百姓卻做到了。天子和大臣們都認為是自己統治了萬民,將自己的影子投影到了他們的身上,但事實上,其實是這些百姓將自身投影到了統治者那裡才對。

    所有的皇帝和大臣,其實都是為了滿足他們的需要而在殫精竭慮,在滿足了他們的需要的時候,他們才能從百姓的身上取得他們想要的東西。

    這樣的他們,真的是這些百姓的主人,這些百姓的“父母”官嗎?

    李銳似乎隱隱約約摸到了無數聖賢們一直想要闡述的真理。

    但隨即,他就自嘲地笑著搖了搖頭。

    這麼復雜的事情,還是留給那些做學問的大儒們去思考吧。

    他是“實干”的信國公,實在沒有時間悠閒的考慮這種深奧的道理啊。

    啊,刺頭們都送走了,終於可以好好的洗刷大街了呢!

    還有填平那些因為牲畜和牛車而出現的泥水坑和凹洞!

    再也不用擔心走在路上會被人攔住喊冤了!

    他是兵部尚書,不是大理寺官員,實在管不到難民是不是偷了東家的雞,還有西家的女兒是不是被浪蕩子拐走了啊!

    都快瘋了好嗎!

    鎮北將軍袁羲和居庸關守關大將林大虎的軍隊趕跑了涿縣之外的叛軍,牢牢地守住了幽州通往燕州的要害,而且正在兩縣修整,一旦後方輜重跟上,立刻就北上收復范陽。

    李茂要糧草要兵器的奏折進了京,和朝廷對他的批復一起回來的,還有皇帝對他家侄子和兒子的賜婚文書,以及勳貴派們帶給他的滿是告狀和得意語氣的信函。

    李茂只是看了看勳貴派的心腹給他寫的信件,就大概推斷出了朝廷中到底是個什麼樣子。

    一時間,李茂還有些同情晉國公。

    他在朝中混的時間不長,但已經看清了所謂的兩派之爭到底是怎麼回事。一開始還是政見不合,到後來純粹就成了意氣之爭,為了反對而反對。

    這說起來實在很可笑,但最可笑的是這一群文武大臣明明都是大人,干的卻都是小孩子才做的事情。就算是頭腦清醒的中立派,也被這些吵紅了眼的大臣們弄的不得安寧。

    要他看,純粹都是閒的。

    天下太平,沒仗打,連災禍都少,一個個太閒了。

    閒的只能內斗了。

    李銳的婚事是早就已經定下的,晉國公在這個時候趁機露出結盟的意思來換取皇帝的信任,正是世族們常用的手段,李銳一點也不奇怪。

    倒是孫英的女兒……

    好吧,雖然他也覺得自己的兒子值得找個更好家世的姑娘,但他也承認,自己不敢這麼干。反正孫燕妮挺討他母親喜歡的,張素衣他母親也欣賞的很,等他這邊戰事一了,他就回京,趕緊把家裡子侄們的婚事給定下了,好讓他娘早點抱重孫子。

    又過了半個月,就在李茂還在扒著指頭算自家除掉搬去老太太墓裡藏起來的金銀以外,還有多少銀子可以用來下聘的時候,京中送來的物資到了。

    隨著物資來的,還有吳玉舟夾帶給他的書信。

    李茂一直覺得自己是個性格十分寬厚的人,或者說,是個對很多事都無所謂的人。但即使是這樣的他,在看到這封信的時候,也是又怒又悲,甚至有種想要“掛冠而去”的沖動。

    他知道前線戰局緊張,也知道他據守大後方,前線所有的輜重物資和兵源都要靠他調配。

    可他在皇帝心裡,就是這麼一個不知輕重,會為了家人犧牲大楚安寧的人嗎!

    就算他是這樣的人,難道是這樣的人,就沒有得知母親病情的權利嗎?

    一時間,他想到了那些在關口送走兒女,自己留在隨時可能陷入戰火的居庸關的那些老人們。

    誰也不敢說他們逃避戰爭,選擇南下獨自去搏一搏是不是對的。但李茂知道,若是他在這種情況,是絕對不會自己一個人南下的。

    就算一家人全部餓死在南邊,他也不會留下任何一個人。

    他不是單數。他是李銳的叔父,是李銘的父親,是方婉的丈夫,是邱冰和李碩的兒子。若是少了任何一個,他便不是他了。

    當他復數的部分被一點點的剝下之後,他就算活著,還有什麼意義?

    “陳先生,我要秘密回京一趟。這段時間我會去‘巡視涿縣’,還請先生助我!”

    作者有話要說:冰盆那段,其實是我自己的親生經歷。我奶奶去世之前,也是煎熬了好一陣子的,我們所有的家人每天都守著她,就怕她那天突然走了。奶奶因為生病的原因,醫生建議最好不要開空調,以免感冒引發並發症,所以我們每個人都像是從水裡撈出來的一樣。

    終於有一天,因為食道癌二十天粒米未進的奶奶,從來都沒有叫過一聲疼,一聲餓的奶奶,突然開始叫喚起什麼。

    我叔叔趴到她耳邊聽,奶奶說的正是“別管我,開空調”。

    寫顧卿快死的時候,不知道怎麼回事我就想到了這段。那時候我正懷著孕,我奶奶特別想看到曾外孫,但是身體實在是熬不過了。也許是因為我自己的某種遺憾吧,“

第216章 邱老太君薨

    此時涿縣和懷朔集結了居庸關一半的守軍,以及五萬各地前來救援的兵丁,加上涿縣懷朔兩地可以作戰的兵丁,總共有十萬人。

    要知道,原本守衛幽州門戶的定北軍,也不過二十萬而已。

    范陽城裡有八萬反賊,還有投降的世族們的家丁和護衛,也許,還有許多世族們一直不願意暴露的隱戶,但隱戶大部分時候是種地的農民,若沒經受過訓練,真在戰場上,那是不值得一提的。

    大軍只所以沒有開拔范陽,而在懷朔和涿縣陳兵以據,是在等。

    等斥侯們打探出范陽周圍的捷徑,想辦法和困守在平盧的華鵬將軍形成合圍之勢,一起攻打范陽。

    可此刻,李茂等不得了。

    他的母親已經病得奄奄一息,在京中等著他回去。

    所以李茂委托陳軼代替他,去涿縣和懷朔“視察軍務”,當然,對外名義,肯定是李國公去視察了,但到了地方,則是陳軼拿著他的印信在視察。涿縣的張寧張致兄弟會掩護他,為他遮人耳目的。

    就算被發現了他不在,他也不怕。他大可說陳軼為明,他為暗,兩個人為了查驗軍中的情況,所以才這樣分工的。

    只要在此期間沒有出現大的戰事,這麼蒙混過去應該沒有問題。若是發生了戰事,他也手書了一封,委托張寧張致兄弟幫忙暫代一下他的事務。

    他自認自己也不是什麼經天緯地的奇才,張家兩兄弟內政軍務上的本事遠勝於他,有這兩個人在,他還擔心什麼?

    李茂安排好一切,日夜兼程的就往京城趕。

    他哪怕不眠不休的趕路,到京中也要半個月,更別說他是偷偷回京,根本就不能多帶人,也不能進驛站,速度會慢上許多。

    可是家中的信到幽州已經過了二十多天,按照信裡所言,若他娘真是只有百日之壽,只有他不眠不休,才能在此之前趕回去了。

    李茂混在南下的難民中出了居庸關,帶了五匹空馬,三個心腹的家將,沒命的往回趕。他知道身邊的中軍也許會把他的行程暴露給皇帝,但他已經管不著了。

    大不了丟官,大不了杖責。

    現在是大楚要用他,不是他要謀什麼前程!

    馬兒啊,快點,再快一點!

    持雲院裡。

    邱老太君已經有許久沒有睜開過眼睛了。

    即使李湄使勁的“親親”,也沒有見到有什麼變化。

    一直在一旁守候的張璇璣和張玄睜開天眼,只是看了一眼,就無奈的搖了搖頭。

    這樣的情況還能活著,本身就是一種奇跡了。

    李銳和李銘兩個孩子已經完全沒有公府公子的形象了。由於天氣太熱,他們只穿著單薄的絲衣,即使如此,小孩子容易出汗,那絲衣也經常是一層又一層的貼在他們的身上。

    由於睡得太差,兩人的眼睛裡全是血絲,有時候只是坐著,也能迷迷糊糊的將頭點成小雞啄米一般。

    大人們心疼孩子,總希望他們能多睡一會兒,但如今這種情況,四位太醫都說邱老太君隨時會走,就連參片和參水都塞不進去,李銘和李銳生怕自己一合眼奶奶在他們睡著的時候去了,所以兩兄弟只能不停的拿冰盆裡的冰水抹臉,好讓自己清醒一點。

    李釗在正屋的一張小榻上蜷著身子睡得正酣。他比信國公府的兩個嫡孫過的還要辛苦,因為他要幫著管理信國公府的賬務。

    老太太快要去了,准備喪事並不是一句話的事,雖然有老太太吩咐從兩個月前就開始置辦了,但古代准備喪事實在太龐雜,到了邱老太君這個級別,燈油、紙扎、冥器、蠟燭都有等級,另喪事中所用開路錢、引路錢、火花錢,也是一筆不菲的款子。

    所花費用之核算,就能讓方氏和府中幾個管事累死。

    李釗的母親簡氏從來沒想過自家兒子能做這些,第一次看到管事的在他兒子面前畢恭畢敬的問事時,眼珠子差點沒瞪出來。

    而後他兒子左手打著算盤右手拿著筆在主屋裡幫著方氏算賬時,就連李釗的父親李榮都有些接受不了。

    他送兒子上京是為了以後做官的,不是來給信國公府當管家的啊!

    李榮拉著自己兒子在角落裡盤問了許久,李釗從小親近母親,心中有些埋怨父親冷落他娘,一聽他爹的話就一肚子火,將手一甩,梗著脖子反駁道:

    “會算賬就是管家嗎?那戶部那麼多負責核算的官員難道都是管家?陳大人身為致仕的戶部尚書,教孩兒這些有何不對?就算兒子是管家,日後也是皇帝的管家,如今堂祖母府裡信任兒子,願意讓兒子協助理帳,有什麼好埋怨的!”

    李榮被兒子沖的說不出話來,一張臉也漲得發紫。

    李釗最看不慣就是他爹膽小懦弱的樣子,見他爹只有意見,卻連反駁的理由都說不出來,翻來覆去就那一句“這不是讀書人該學的東西”,心中實在不耐,甩手就進了屋。

    讀書人該學的東西天下人都學得,可他學得東西,天下人不一定學得了!

    老師說了,學會他的本事,當官必成肱骨,經商則為巨賈,這可比死讀書得到的東西要有用多了!

    反正他爹也不關心他當什麼官,他老師說了,等他十六歲就為他求個官,讓他跟在他家的子孫後面長長眼界,到時候給他個官兒子的面子就是!

    李鈞一直沒有回來,他跟著羯人去了土漠草原,想來是家裡報信的信件並沒有送到他的手上。因為這個,李釗的娘沒事就把這個庶子念叨上幾回,說他是個沒良心的人。到後來還是方氏聽不下去了,幽幽地說了一句“我家老爺也還沒回來呢”,這才讓簡氏住了嘴。

    此時方氏才知道了堂親家的這門親戚是個什麼性格。主母脾氣火爆、當家的性格懦弱,那個姨娘也許是性格溫順,也許是善於隱忍,總而言之,變成了李榮心中避風港一般的地位。

    堂伯母就是個說一不二的硬脾氣,堂伯比較寬厚,但不善言辭,這才養成了李榮這樣的性格。而後又娶了這麼一位小姐,更是沒辦法活的剛硬起來了。

    難怪堂伯不許這位堂兄上京投靠信國公府,就算投靠,也要自身立的起來才行啊。

    聽聞信國公府的邱老太君病重,許多昔日受過邱老太君恩惠的百姓都來門口叩拜祈福。也不知道是誰現在信國公的台階上點了一盞長命燈,而後紛紛有人效仿,都來門前點上一盞。

    這些點燈之人大多是當年雹災時受了信國公府的恩惠,得到了粥米熱水、新的棉衣棉被,度過了那個最難熬的冬夜的西城百姓。

    信國公府當時緊急送去的被子和衣物大多都是好料子,有些人家在雹災中受了巨大的損失,而後把這些衣物被子當掉,竟也將後來的日子給熬了過去。

    還有些是篤信邱老太君是送子娘娘降世,如今要回歸天上去的。她們來點燈,是因為家中都有快要出世的孩子,或者想要求子求孫,便也來點個燈,期盼天君回天之前能看到她們的祈禱,將她們的願望實現。

    信國公府屋簷下的油燈越放越多,到後來信國公府裡的人要出門都無處下腳,只能從邊門和角門走。方氏得知了這個情況後不許下人隨便移走油燈,這些都是“願力”,若有一盞滅了,都不是好兆頭。說不定油燈點的人多了,老太太也能好起來呢?

    如今哪怕是一點點希望,她都想試試。

    信國公府的人得了夫人的指示,便好好的維護這些長命燈,不時往裡面添油,生怕有燈滅了。若是顧卿醒著,肯定要痛心。浪費這麼多的燈油,點這麼多燈,一點用都沒有不說,這大夏天點燈門口的門子難道不熱嗎?

    油燈點得多了,甚至驚動到了宮裡的楚睿。楚睿對邱老太君原本就極有好感,又聽張璇璣說這位老人是大楚的“福星”,所以不但沒有制止,反倒下詔讓京兆府派了專人去給信國公府守燈,一方面是以示榮寵,一方面也是擔心發生火情,燒了內城。

    國子監當年有不少學子深受信國公府大恩,顧卿命人擺在微霜堂任他們取用的點心和粥品,成了他們在微霜堂裡讀書最美好的一段記憶。

    這些學子自發的寫了禱詞,希望上天能讓這位德行高尚的老人多延幾年壽命,他們將祈禱的詩詞用紅繩綁好,系在信國公府門前的桑樹和梓樹之下,掛的滿樹都是。

    而後百姓點燈,文人掛祈命書,有些喜歡看《三國演義》或玩“三國殺”的人,就到空曠的地方放一盞孔明燈。

    李茂回府時正在晚上,遙遙看的自家的方向一片火光,嚇得魂飛魄散,也顧不得內城不得奔馬了,翻身上馬就朝著信國公府的方向疾奔。

    京城東西兩市為了刺激商業發展,是沒有宵禁的,所以才燈火通明,但東城到內城是達官貴人居住之地,為了安全,晚上是不允許晚上有燈火的。

    難道是家裡著了火?還是有人縱火?

    為何沒人救火,也沒有喧囂之聲?

    天上無星無月,空氣又極其悶熱,看起來像是要下雨。要真下了雨就好了,現在是夏天,雨水充沛,真要下了雨,就算著了火,也能被雨水撲滅。

    李茂就在心頭如此的胡思亂想著,策馬一口氣奔到了清水坊的坊前。

    遠遠的,那千百盞油燈映著他家朱紅一片的大門,就這麼不設防的一下子撞入了他的心間,撞得他淚流滿面,撞得他肝腸寸斷。

    門前的桑梓下掛了無數的紙箋,似乎在靜靜的說著什麼。

    當年他父親去世時,他家門前車水馬龍,卻沒有像今天這樣的寂靜帶給他的震撼來的劇烈。

    “那邊來的是什麼人?內城不得擅闖,此乃信國公府,你怎麼不下馬?”京兆府派來的官差正是王油子,他老遠見到一人騎著白馬進了內坊,職業病發作,立刻出來盤問。

    李茂頭上帶著斗笠,若不是這馬是匹良駒,王油子怕是早就喊人把李茂架到一邊盤問了。

    這時李茂的兩位家將上前遞過牌子,“今日怎麼不是家將值守,卻勞京兆府的差爺們來守門?我們是幽州回來的家將,回府報信的。”

    “我們可不是守門,守的是燈。”王油子接過牌子看了眼,見確實無誤,就一指旁邊的角門。“你也見著了,大門旁的門的肯定走不了,邊門這時候估計也沒開,去問問角門裡有沒有人守著,從角門走吧。”

    北園,持雲院。

    顧卿此時已經漸漸是離魂的狀況了,或者說,已經是“魂不附體”的情況。

    她看見李銳強硬的要求弟弟去睡上幾個時辰,然後來和自己換班;她看見張玄和張璇璣在一旁寫著什麼符篆,張玄甚至刺破了十指滴入朱砂之中;她看見她那個從未見過的“庶女”木愣愣的抱著已經睡著了的李湄,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她看見李釗趴在他娘的膝頭睡著了,而李榮就坐在屋子門口的地方,直直看著自己的腳尖。

    花嬤嬤和香雲她們含著眼淚在把什麼衣服從櫃子裡拿出來,同時拿出來的還有一雙朝靴。孫嬤嬤捧來一頂鑲珠點翠的頭冠,小心翼翼的放在一旁的木架上。

    然而只是片刻,她就回到了“身體”裡。

    睜開了自己的眼睛。

    她不知道所有人死之前是不是都和她一樣,但她自己清楚的預感到,她此時是真的要死了。她覺得自己的精神前無所有的好,甚至有些亢奮。

    可舌頭已經不能動了。

    顧卿輕輕哼了一聲,所有人都驚喜的沖到了床前,小李湄被“姑姑”一顛,立刻驚醒了過來。當看到已經許久未睜開眼睛的奶奶居然睜開了眼,大叫著“祖母”、“祖母”,雙手也朝自家祖母的身上揮舞而去。

    她已經說不出話了,她只能眨眨眼,掃視了所有人一眼。

    似乎沒有人覺得她馬上就死了,看看他們驚喜的眼神,是不是覺得她馬上就會紅光滿面的說出話來啊?

    可惜她連死之前最後說個冷笑話都做不到了。

    哦,她錯了,還是有人知道她要死了。

    重瞳的張璇璣一臉感慨,張玄臉上兩道淚痕。

    他們都是走錯了畫風的“高人”,自然能看出她要死了。

    顧卿朝張玄望去,死死地盯著他。

    她不想困在這裡,她要回家。她既不想躺在李老國公身邊和正牌邱冰搶墓穴,也不想多年後上演“棺材打開,扶我起來”的驚悚片。

    誰知道死了以後她的魂魄會怎麼樣?附身在老太太身上已經夠憋屈的了,附身在骨架身上可就把人嚇死了好嘛!

    張玄接收到了顧卿的目光,不但是張玄,全家人都注意到老太太死死的盯著張玄。

    “邱老太君,請您放心,我會送您最後一程的。”

    顧卿聽到張玄的話,心滿意足的笑了。

    “張道長,你這話什麼意思……”李銳紅著眼眶問。

    “哥,哥,奶奶她!”

    “祖母,祖母!”

    “夫人呢?夫人在哪裡?快叫夫人回來!”

    “夫人被李青叫出去了。”

    “大呼小叫什麼?”方氏踏進門,身後還跟著一個戴著斗笠的男子。

    那戴斗笠的男人一身風塵,腳上還有許多黃泥。一踏入屋裡,屋中頓時兩個腳印。

    門口守著的婆子皺了皺眉,那男人卻像沒看到一樣,徑直往顧卿的床前走去,邊走邊解下斗笠,咬著下唇不讓自己發出聲音。

    “叔……”李銳看到來人的樣子,驚訝的叫出聲來。

    然而他的“父”字還沒說出口,就被床頭跪坐著的花嬤嬤一聲悲號給打斷了。

    “太夫人,太夫人!”

    屋外白光一閃,李銘李銳側頭看了一眼窗外,心裡升起了不好的預兆。

    花嬤嬤是學武之人,對氣息最為敏感。

    邱老太君又閉上了眼睛,看起來像是又睡著了,其實已經沒有了氣息。

    花嬤嬤將手放到邱老太君的脖子下面,怔怔的收回了手。

    就像是要表達她的心情似的,天空中乍起一聲驚雷,震得滿屋子的老幼心頭都如同被鼓槌擂過一般。

    費盡心思才回到京城的李茂,三兩步奔到床前,一下子跪倒在榻板上,完全不顧旁邊庶妹和堂嫂驚詫的眼神,伸手去抓顧卿垂在薄被外的手。

    ……

    他愣在原地,吐不出一個字來。

    花嬤嬤站了起來,身子也搖搖欲墜。

    “太夫人……太夫人她……薨了。”

    作者有話要說:小劇場:

    顧卿:只因為在人群中,多看了你一眼……

    就把我回光返照的力氣用完了!

Rank: 4

狀態︰ 離線
215
發表於 2015-11-1 18:56:11 |只看該作者
第217章 張玄引魂

    聽到花嬤嬤的話,李茂一下子就暈了過去。

    他已經是年近不惑的人了,又不像張致那樣一直在邊關行伍中生活,從大楚最北面的燕州一路趕回京都洛陽,李茂真是用生命在趕路的。

    邱老太君已死,萬裡迢迢趕回來的李茂又暈倒在床前,家裡所有人亂做一團,李銘和方氏抓著李茂使勁搖晃呼喊,李銳和李釗撲到顧卿身上哭的肝腸寸斷,庶女李瓊抱著被嚇到的李湄退了幾步,嘴裡哄著“親親乖,親親不怕”……

    整個信國公府的情形就和外面的天色一樣,平靜被撕裂,天地被傾覆,山河倒轉,日月無光,只剩一群在傾覆之下惶惶不可天日之人。

    “匡嗆——”

    張玄拔出了背後的七星劍,猛然一彈。

    劍氣碧煙橫。

    誰也不知道那不是劍氣,而是龍虎山吸天地精華的一樣法器所散發出來的靈光。

    七星劍出,眾仙歸位。

    這是龍虎山嫡傳真人綬符引神入體時用的法器,此番被張玄從龍虎山上借了下來,就是為了這一刻!

    張玄催動真訣,燒了符篆,用劍尖在符篆上連點七星,只見符紙燃凌空燃燒出七朵火花,幽幽的凝結於張玄的劍尖,懸而不墜,猶如幻境一般。

    “璇璣師姐,勞你護法!”

    “知道了。”

    顧卿身邊的家人們都被張玄的“做法”驚得目瞪口呆,幾個孩子的嘴巴更是一直保持著“o”字的形狀。

    只有膽子最小的香雲捂著眼睛,一臉期許地問著:

    “張道長,你是在幫太夫人返魂嗎?”

    香雲的話一問,張玄頓時覺得自己的法衣被李家人盯得都出了無數個窟窿,無數冷汗不住的冒了出來,他這還是第一次引魂,以前一直是看著師傅在做,心緒一亂,那真火就有些飄蕩。

    “師弟,抱守元一!各位請不要多問,總之,是為了天君好就是了!”張璇璣出聲制止,她手中拿著一個紫銅的鈴鐺,臉色也是煞白。

    這師姐弟兩個都開著天眼,維持天眼極費心力,兩人都在不停的消耗,此時最重要的便是將天君引出凡體,讓她歸位。

    他們已經模模糊糊能看到邱老太君的身上浮起一道身影了。

    張玄手持七星劍,腳踩八卦步,口中誦著敕令,耳邊響著師姐的搖鈴聲。

    他身上匯聚了天大的功德,張玄以自己的功德為引,震蕩著邱老太君身體裡天君的真靈,邱老太君身體裡那道真靈終於被金光所吸引,也照耀出無盡的金光出來。

    一個女人的身影從邱老太君身上漸漸漂浮起來,閉著雙眼,毫無知覺的樣子。

    張玄是第一次看到這位一直教導著自己的“天君”模樣。

    他原以為這位天君,大概就和畫中的“女真君”或“謫仙”一樣,要麼是以慈眉善目的老婦人形象出現,要麼是道骨仙風恍若洛神降世一般的絕美之人。

    但他怎麼也沒想到,這位天君居然是身披白袍、胸前有個奇怪的口袋,裡面還插著幾件法器的奇怪神仙。

    張璇璣和張玄都知道自己這可能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看到神仙。這位天君身上散發出來的氣息和那耀眼的金光,都向他們指示出這位天君絕非此間之人。

    他們近乎貪婪的凝視著天君的每一分每一毫,仿佛只要這樣,就能知道如何成仙一般。

    張玄:好想知道仙人胸前的法器是做什麼的!是發簪嗎?還是樹枝?

    張璇璣:那口袋上黃色的小人笑臉是做什麼的?是封印隨侍神獸的符石嗎?還是什麼可以通靈的法器?

    張玄:天君的白袍看起來好生奇怪,天君……天君居然光著腿……(臉紅)

    張璇璣:天君的白袍之下應該穿著某種仙衣,只是天界難道如此豪放,竟能讓女仙……光腿……這不是重點。天君腳上那奇怪的鞋子,難道就是日行千裡的步雲履?

    張玄:天君……天君竟是這麼清秀的少女之象。想來天君飛升之時,年紀也不大吧?要麼就是天君懷念自己年輕的時候,法相便固定成這個樣子。

    李家人飽含期待的看著張玄張璇璣二人,只覺得張玄的每一次眨眼,張璇璣的每一次凝眉,似乎都包含著天地大道,包含著無窮的奧秘。

    這奧秘,能把他們的祖母帶回來嗎?

    “哥哥……”李銘用手拐了拐李銳,“你有沒有覺得……張道長在發呆?”

    李銳只把眼神隨著張玄張璇璣的目光看向半空,但那位置除了空氣,什麼也沒有。

    他們到底在看什麼?是在看奶奶嗎?

    “奶奶!你聽得見孫兒說話嗎?”李銳對著半空中喊叫了起來。“您要是實在撐不下去了,就去吧!我們都會過的好好的,絕不會讓您在天上看了難過的!您別掛念我們,若無法回歸塵世,去祖父和父親在的那個世界吧。我們總還有團聚的一天的!”

    半空中的顧卿並沒有睜開眼睛,但卻像是有所感覺一般,滑下了一滴晶瑩的淚珠。

    張玄和張璇璣看著顧卿在一片金光裡越飄越高,越飄越高,最後消失在虛空之中。

    漸漸的,張玄的劍不舞了,張璇璣的鈴不搖了,火光熄滅,鈴聲不響,屋子裡又回復了一片寂靜。

    張玄收起七星劍,肅容斂息,慢慢說道:

    “天君,已經走了。”

    “什麼天君?誰走了?”

    李銳眼光茫然,全無精神,一張口,便問出所有人的疑問。

    “天君便是邱老太君,她是下凡來救世或歷劫的天梁星君。”張玄歎了一聲,“如今邱老太君壽數已盡,她已經回返天上去了。”

    方氏一直跪在地上環抱著暈倒的丈夫,聽聞張玄的話,卻是所有人裡第一個相信的。

    之前她就覺得自家婆婆越來越不對,不但性格變的溫和慈愛,而且還多了許多別人不懂的東西,她之前經常出入持雲院請安,和自家婆婆雖然不能說交心,但也稱得上熟知,這之中變化的有些蹊蹺,偏旁人紛紛不以為意,她這才覺得自家婆婆是被鬼祟上身,一天到晚想著除妖。

    這時她聽張玄一說,心中自然是恍然大悟。

    原來是天君,是神仙,是來救苦救難的聖人!

    有人信,自然就有人不信。李釗的父母和庶女李瓊是一點也不信的。他們心裡已經認為這是道門想要發展信徒或抬高信國公府地位而弄出的伎倆。

    也許這兩位道長確實有些道行,但為一位天君引魂上天,這也太荒誕無稽了。

    “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花嬤嬤冷面怒視著弄出這些蛾子的張玄。

    如今人也送了,法也做了,超度也超度了……

    “太夫人薨了,還請諸位先避讓一下,我們要為太夫人小斂。”

    該滾出去了!

    信國公府門口。

    王油子、京兆府的差吏和信國公府的家丁正坐在廊下閒聊著打發時間,忽的一道閃電突然劈了下來,映照的整個天空都猶如白晝一般。王油子看著這仿佛要把大地都分成一半的閃電,心中大叫一聲不好,連忙站起身來,招呼眾人。

    “要下雨,快把長命燈移到大門口去!”

    “王頭兒,不用吧,這燈上面還有屋簷呢,再說現在是夏天,我們在內城,再怎麼著也不會刮北風啊,我們就把下面的燈移動一下……”

    “廢話說那麼多做什麼!叫你們做就做,不做就吃杖子!”

    “好好好,搬,搬!”

    所有人認命的站起身,幾個身手矯健的年輕官吏從旁邊的高台上蹦下,繞到大門口去搬燈,信國公府的家丁則把最裡面的燈先移到門口去,給後面的燈留個位置。

    沉寂的雲層再度吐出一片耀眼到慘烈的火光,炸雷響起,驚得一個差吏慌張的晃了晃手中的油燈。熱油潑到了他手上,燙的他把不住手中的燈盞,一盞燈轟然掉下,在台階上滾了幾滾,跌出好遠。

    “小兔崽子,教你搬燈不是砸燈,真他娘的……”

    “王頭兒,別生氣!”

    “快拿回來點上,點上!”

    說話間,突然狂風大作,轉眼之間,千百盞長命燈同時熄滅,驚得王油子的喝罵聲都陡然收住,啞口無言。

    “真……真邪門了……”

    “王,王頭兒,這,這怎麼辦……我們的屁1股還保得住嗎?”

    “還屁股……看看命可保得住吧!”

    王油子瞇起眼,抬頭望向蒼天。

    老天不長眼,又在收好人了嗎?

    “嘎啦啦啦啦——”

    信國公府輕易不會打開的大門從裡面被拉開,給深夜寂靜的氣氛更增添了一絲凝重。

    大管事一邊嚎啕大哭著一邊指揮著一群下人往門口搬白幔和門白架,一出門看見已經點了大半月的千盞油燈一下子熄滅了個干干淨淨,驚懼的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這……這是……”大管家哆嗦著指著面前的油燈。

    “剛剛一陣風刮過來,就沒了。”第一個摔掉了油燈的那個人硬著頭皮回答。

    他的話一說完,所有人都覺得背後簌簌發冷。

    “您,您帶著府中的家人這是……”

    大管事沒回答他的話,而是自顧自的走到油燈前,對大街上大聲唱了起來。

    “乘鸞期忽至,談笑返仙峰。信國太夫人邱氏,薨!”

    此時,正在跟著豆鈴一行人疾奔在草原上的李鈞,似乎感應到了什麼,突然控韁勒馬,停了下來。

    他們此番進入草原,是為了尋找從汾州通往幽州的路徑的。

    當年幽州每年會有一支不明身份的軍隊,南下幾個月在汾州之外的草原上操練軍隊,有時候馬場胡亂圈草場,這支軍隊還會保駕護航,為他們驅趕羯人。

    此事生活在土漠草原中部的羯人們都有知曉。

    李茂回京後,很快就把這個細節給忘了,但此時邊關戰事一起,他又馬上想了起來。

    幽州離汾州中間隔著燕州,王泰和的隊伍不可能越過燕州直接到達汾州北面的靈原縣,然後再徑直進入草原。

    那一定是幽州有什麼通路直通土漠草原,可以從這片羯人生活的草原進入汾州邊境,順便從汾州馬場取回戰馬。

    如此一說,汾州馬場能獲得其他的補充得以養活這麼多匹戰馬,也能說得過去了。

    能為汾州馬場的一萬匹馬和那麼多養馬之人運送豆子和糧食,這條通路一定不窄,而且是條沒有什麼危險的道路。

    必須要把這條路發現。

    就算不為了戰事,留著這麼一條未知的路在,留在幽州的反賊很有可能直撲汾州腹地,汾州下面就是連接京城的要地通州,這可不是開玩笑的!

    李茂怕這件事傳揚開來引起恐慌,只寫信給了皇帝、自家侄子李鈞和汾州的邊軍。李鈞如今正在靈原縣,已經是都亭驛的老人,深受羯人信任,由他在羯人中細細打探消息,自然是事半功倍。

    皇帝得知此事,也是十分重視,立刻調集了汾州的邊軍往靈原縣附近駐扎,隨時警惕。同時派鴻臚寺左少卿再次返回汾州,以作支援。

    夏季還未到羯人互市之時,大楚又在打仗,今年許多羯人都不願意過來。蘇魯克一族是李家忠實的盟友,聽到此事後知道事關重大,親自和族人們領著李鈞和同行的數百人進入草原,從他們上次發現王泰和軍隊的地方找起,一點點的往北前進,見到帳篷就入,逢人就問,慢慢的就找到了豆鈴所在的部族。

    豆鈴對李鈞有好感,怕是整個靈原縣的人都知道了,心上人所在的國家有危險,小姑娘愛屋及烏,便想起一個地方來。

    他們所在的部族北方有一座叫做馬鬃山的地方,此山和他們所在的草原並沒有明顯的分界線,到了他們這裡,這座山是騎馬越不過去的。

    但此山的南坡地形十分復雜,若是有通往北面的道路,一定是馬鬃的南坡。

    李鈞等人終於打探到了一點眉目,自然是歡喜鼓舞,恨不得馬上就前往那座馬鬃山。豆鈴見他們為了戰事十分心切,便點了族中幾十個勇士,一起跟著漢人往馬鬃山而去。

    他們行進到這片草原時,隨行的羯人勇士看出天上要下雨。草原夏季的雨和中原不同,有時候下著下著能下出冰雹來,為了不在野外露天歇息時被冰雹砸個半死,他們只好趁夜趕路,前往前方一個駐扎著羯人的羯人牧區。

    只是走到一半,李鈞突然不走了。

    【李鈞,你停下來做什麼?】豆鈴見身後之人突然不走了,連忙回身招呼。【草原晚上是有狼的。雖說我們人多,又有火把,但我們趁黑趕路原本就危險,再停留就更危險了。】

    李鈞如今羯語已經說得極為順暢,聽到豆鈴的提醒,他點了點頭,正想壓住心中一陣一陣的空落繼續前進,猛然間卻心痛的連抬起身子都不行,只能伏在馬上喘氣。

    隨隊的小將趙星和其他鴻臚寺官員嚇得要死,連忙圍過去看個究竟。

    “啊!”

    李鈞慘叫一聲,宛如什麼重要的東西被人從身上剜去了,痛得掉下馬來。

    【李鈞,李鈞,你別嚇我!巫醫,巫醫!】豆鈴直接從馬上縱躍而下,大步奔到落馬的李鈞身邊。

    “賢弟,賢弟?”李鈞的結拜兄弟趙星也慌得趕緊下了馬。“你可是有心疾?”

    看他這身強體壯又健康的樣子,怎麼也不像有心疾之人啊?

    “痛煞我也!”

    李鈞滿身冷汗,心中也慌凸凸的。

    一種從未有過的惶恐和難過籠罩住他,讓他的眼淚忍不住潸然而下。

    【李鈞,你怎麼痛的哭了!】

    某市,x大附屬兒童醫院。

    “顧卿,顧卿,你醒過來好不好?你要醒過來,我再也不讓你替我值班了。”廖芳坐在顧卿的床前,低著頭喃喃自語,“你只要醒過來,我就給你道歉,我也幫你值班。院長要再罵你嘴上無毛辦事不牢,我就幫你罵回去。他嘴上也沒毛,為什麼一天到晚訓你一個女孩子嘴上沒毛……”

    “顧卿,你醒醒吧,你快醒醒,我快撐不住了……”廖芳說著說著就趴在了顧卿的床沿上,“他們說是我把你逼成這樣的,還有小孩對我砸石頭。我沒有想偷懶,我的學位是花錢買來的,也沒實習多久,我心裡沒底啊顧卿……”

    “我沒想害死你啊……”

    “吵……你好吵……”

    “顧卿!”

    顧卿的眼皮子還是睜不開,但她已經漸漸能感覺到手指和腳趾的存在了。

    謝天謝地,她還以為自己那麼倒霉,在古代變成癱瘓老太太,到了現代又變成沒知覺的植物人呢!

    “別哭,別哭……”顧卿的聲音慢慢的變大。

    學位是買來的就別急著實習啊!醫學可不是其他什麼專業,怎麼能隨便糊弄呢!

    等她醒了,一定要把她訓的乖乖回學校繼續學習去!

    咦?

    顧卿?

    張道長說的沒錯,她果然是回來了嗎?!

    作者有話要說:不要傷心,作者腦洞會慢慢張開到一個讓你們吃驚(黑洞)的大小的!

    小劇場:

    張玄:好想知道仙人胸前的法器是做什麼的!是發簪嗎?還是樹枝?

    顧卿:哈?那是圓珠筆。

    張璇璣:那口袋上黃色的小人笑臉是做什麼的?是封印隨侍神獸的符石嗎?還是什麼可以通靈的法器?

    顧卿:(點頭)沒錯喲,可以召喚“x大附屬兒科醫院微笑服務”這一神獸,然後加獎金。

    張玄:天君的白袍看起來好生奇怪,天君……天君居然光著腿……(臉紅)

    顧卿:(有病)……我穿來的時候是夏天好嘛!夏天穿連衣裙不是很正常嘛!

    張璇璣:天君的白袍之下應該穿著某種仙衣,只是天界難道如此豪放,竟能讓女仙……光腿……這不是重點。天君腳上那奇怪的鞋子,難道就是日行千裡的步雲履?

    顧卿:(看看腳)只不過是一雙普通的坡跟單鞋。

    張玄:天君……天君竟是這麼清秀的少女之象。想來天君飛升之時,年紀也不大吧?要麼就是天君懷念自己年輕的時候,法相便固定成這個樣子。

    顧卿:我……我年輕的時候更清秀可人喲。

第218章 顧卿的煩惱

    邱老太君出殯那天,以晉國公大人為首,朝中文武無數來送,恍如信老國公府去世當年的景象。

    李茂回家見了母親最後一面,連母親頭七都沒有過,就又帶著家將返回居庸關了。至於皇帝知不知道他回來了……

    誰知道呢,誰又管它?

    對於李茂來說,外界風傳的“邱老太君大義訓兒”、“臨危不報喪事”之類的贊美之詞,每一條都那麼刺耳,告訴他“忠臣”的名聲需要用多大的代價來換,而這個“忠臣”的名義又有多麼虛假。

    起了叛逆心理的李茂甚至懷疑過去無數“忠臣義士”的名聲都是這麼來的。

    也許也有皇帝在後面逼迫?也許劍在脖子上只能選擇泯滅天性……

    歷史總待後人說,他李茂此刻不也是一個母親病逝,自己卻還在前線指揮大局的“忠臣”嗎?誰又能知道他為了趕回家見母親,累的差點猝死當場?誰又知道前線根本沒他,只是陳軼在故布疑陣?

    天知道真相是什麼樣的!

    李茂的堂兄李榮和其妻自然不會往外吐露李茂曾經回來過,張玄和張璇璣看起來是忠於大楚,其實是超脫世外之人,自然也不會亂說。

    李茂匆匆的來,匆匆的去,其實是所有人裡最可悲的一個。他連他母親最後有沒有看見自己都不知道,而母親的喪事,由於他是秘密回京,不能暴露於其他人之前,作為唯一的兒子,連捧靈摔盆都做不到。

    即使張玄和張璇璣不停的和他們解釋,邱老太君的靈魂已經上了天,這裡躺著的只是一具軀殼而已,李家人也無法做到道士們這般的“灑脫”,真把這具身體當成破皮囊。

    天梁依舊閃爍,一如邱老太君未死之前,張璇璣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事實上,就連他的師父張天師也不知道為什麼是這樣。

    唯一能肯定的,就是這是一件好事。

    要麼就是邱老太君並非天梁,他們所有人都看錯了,這基本不可能。

    要麼就是這位天君依舊還干擾著人間的進程,並且把大楚往好的那一面推進,這自然是有可能的,但希望渺茫。

    張璇璣已經五十有余,一生致力於研究星象,這樣的情況對她是極大的打擊,她徹夜推演,連頭發都白了一半,可即使是這樣,也找不到任何答案。

    張玄在邱老太君死的時候看見了“神仙”的法相,確認了這個世上是有天界,也是有神仙的,他很快就向朝廷上表辭官,要回龍虎山尋找“道”的真理,以求飛升成仙,去那個世界跟隨天君的腳步。

    楚睿自然不想放棄這麼一個“人肉天氣預報機”,張玄數次辭官不成,索性趁夜換了裝束,悄悄出城,棄官潛逃回龍虎山了。

    反正皇帝身邊還有他師姐張璇璣在,張玄也不怕皇帝一氣之下派人來抓砍了他。

    孫府。

    “我的個兒啊,你這是干什麼!”趙氏看見女兒穿著一身素白的麻衣,嚇得不輕,“你年紀還小,穿不得這麼素的衣服!”

    古代的孩子容易夭折,在未成年前多穿紅色、綠色之類的鮮艷顏色鎮鎮氣運,哪有小孩子家家穿白穿黑的!

    孫燕妮如今正是愛漂亮的年紀,可頭上卻半根珠釵都無。

    “娘,邱老太君去了,女兒想,雖然不能為她守孝一年,但至少七七為她戴孝還是可以的。”孫燕妮眼睛紅紅。“邱老太君人很好,女兒受她家大恩,才沒被拍花子的拐跑。她……她還送了我一根麒麟簪呢。”

    “燕娘……”趙氏想起邱老太君,忍不住也要掉幾滴眼淚。“你這孩子,若是要守孝,也不至於把吊唁的麻衣拿出來穿啊……在家裡穿個白色的衣裙就是了。”

    “麻衣涼快的緊。再說了,女兒也沒有白色衣裙,娘你給女兒做的裙子不是鵝黃的就是緋紅的,想找件素的都沒有,所以只得穿麻衣了。”孫燕妮扯了扯身上的麻衣。

    她嘴裡說的隨便,但麻衣何其粗糙,她從小錦衣玉食,這麻衣的領口和袖口磨的她脖子和手腕都紅了。

    趙氏心疼女兒,一邊吩咐針線房來人給孫燕妮重新量體裁衣,一邊安慰自己女兒,告訴她人死不能復生,生前盡孝就好的道理。

    孫燕妮沒想到她娘會同意她為邱老太君守七七四十九天的孝。畢竟在家中守孝太不吉利,孫燕妮原本是做好和母親反抗到底的准備的。

    趙氏沒有孫燕妮那麼心軟,會同意女兒為邱老太君守一守也並不是全是因為邱老太君人好的緣故。

    她是為人父母,自然希望女兒以後和李銘能好好的。自家家世並不是很好,此番被賜婚,雖說是邱老太君上的折,但還是高嫁了,如今自家女兒守守孝,一來是盡了未來孫媳婦的本分,二是若傳到信國公府裡去,她女兒嫁過去也能被別人高看一籌。

    她自己有自己的盤算和心思,但卻不會拿來教導女兒。她女兒天真爛漫,維持這種心性很好。趙氏不想用大人的世界來沾染她,但又希望她以後不要吃虧。人說生了兒女就是背了債,此話一點也不假。

    只有她和老爺多辛苦點了。

    張家。

    江道奇給自己斟上一壺茶。

    “李銳是嫡長孫,按禮守孝三年。太子身邊少了一個伴讀,你的嫡幼子張許前年本該入宮,也是因為守孝而耽擱了,如今孫輩的守孝期已過,不如和娘娘說一說,讓你那幼子進宮伴讀吧?”

    “就算我提了,以我那堂侄女謹慎的個性,她也只會和陛下商量。”張諾搖了搖頭,“太子雖然個性有些浮躁,但還算念舊。近身的捨人剛剛丁憂,他就迫不及待的再補一個國公之子回來,還是自家親戚,他如今已經是太子了,要愛惜自己的名聲,是不會同意這種事的。”

    江道奇何嘗不知道張家的顧慮,但他還是忍不住提上一提。他堂姐嫁入張家,他自然是希望她的幾個孩子都能有自己的前程的。

    “你先別操心我的孩子,你那嫡次子江清魂聽說一返回江南就得了重病?”張諾從未見過哪個為人父母的,聽到兒子重病還這麼輕松的。“你反正也無官無職,不如回錢塘看看。”

    “那小子怕是不滿我讓他回鄉,在和我鬧別扭呢。”江道奇當然不急,一來不是他兒子,二來這小子居然在京中和項城王搭上了線,為了不讓他惹出事來,當然要送回江南去。

    若是他要再不老實,就只能讓他“重病而亡”了。

    江家只是看著前朝曾經碰過尹家人飯碗的面子寄養這個孩子,可不是要像張老太師那瘋子一樣全家為他們賣命的。

    真把自己當江家兒子?

    對不起,那只好掃地出門。

    “鬧別扭鬧到‘重病’的地步?”張諾好笑地搖了搖頭,“手心手背都是肉,既然都是兒子,一碗水盡量端平吧。他在家鄉伺候祖母,也算有孝心,他很少和你們相處,如今一旦見面,不願再回鄉也是正常的。”

    “家家有本難念的經的,不提這個了。”江道奇輕輕把此事揭過,貌似不經意的說,“陸家在江南又有動作,被除去族長的那位陸家老二,又在吳州弄一條去桂州的商路。也不知道是不是和項城王有了婚約後,想弄點什麼名堂來。”

    “桂州……”張諾沉吟了一會兒,“我看,此事你多多注意吧。”

    陸家是百足之蟲,死而不僵。桂州也許有什麼發家的路子,陸元皓和楚濂一拍即合也是有的。不過這兩家都不是什麼重要的人家,倒了也就倒了,起了也就起了,倒不用花太大心思去盯著。

    江家本脈在錢塘,陸家本脈在金陵,讓江家盯著雖然有些麻煩,但也離得不遠。

    “我懶得管陸家的破事。我又沒領大楚的官爵,我就做個看戲的閒人。”出人意料的是,一直輔助著張諾的江道奇突然表現出無所謂的態度,“陸家田莊根基盡毀,就算在桂州采了金子銀子,一時半會也起不來了。”

    “儲君之位已穩,明年開過春,陛下和娘娘有意要為太子立妃……”

    “啊,我想起來了,反正我家人手閒著也是閒著,去陸家那邊看看也沒什麼大不了的。”江道奇雙眼一亮,“你確定嗎?”

    “我確定什麼?”張諾翻了個白眼。“某人又沒有領大楚的官爵,要在意儲君的事做什麼?”

    “誰說的,我是大楚的百姓,大楚之事就是我的事。張兄,快說快說……”

    張應的院子裡。

    麻衣素服的張素衣跪坐在張應對面的一個蒲團上,為邱老太君念著《無量經》。

    世族大多信道,勳貴大多信佛,則也算是一個奇怪的現象了。

    也許是世族什麼都有了,所以求超脫。勳貴剛剛才有,還想下輩子繼續有,所以信佛?

    張應是一個堅定的無神論者,就算他穿來了古代,也從沒想過是神佛之事讓他變成了這樣的。他覺得自己玩電腦被電,應該是腦電波進入了網絡,然後像是進入虛擬游戲一般進了某個游戲世界或小說之中。

    只是他比較倒霉,這游戲或小說的男主角是李碩那廝,他不幸穿成了龍套,還是被人當做瘋子關起來的龍套。

    “既然如你所說的,邱老太君一輩子行善積德,那她死後一定是去了很好的地方,你也不必這麼傷心了。”張應都弄不懂自家侄女為什麼對這位沒見過幾面的老太太這麼有感情。

    他都嫉妒了好嘛!

    難道這就是李碩這穿越人士帶來的“人緣光環”,輻射到周邊人身上的作用?上至邱老太君和李茂,下到李家幾個子弟,各個都有好人緣?

    可他也沒見自己的“光環”有啥用啊。

    除了張素衣這個天真的小蘿莉,他院子裡連下人看他都和神經病一樣。

    自家的親戚一提起他,那口氣更是渾然當他是“張家之恥”,雖然衣食住行依舊是張家正兒八經的主子待遇,但背後的輕視他又不是真瘋了,自然是看的一清二楚的。

    難道是因為他的“光環”技能沒點滿?

    還是他比較倒霉,就沒自帶這個技能?

    “我讀經不是為了超度邱老太君,而是求自己的心安。”張素衣很老實的跟二叔坦白。“我受了老太君太多的恩惠,可卻沒有盡一天的孝道,心中實在難過。”

    “你是說信國公府下聘的那麼多聘禮?”

    李府下聘的時候邱老太君還沒過身,聽說聘禮還是她親自挑選的。張應絕不是*絲,不過他也承認被信國公府的大手筆嚇到了。

    當時他讓下人抬他去門口看熱鬧,眼見著幾十車東西浩浩蕩蕩的進了他們家的坊內,後面還有源源不斷的人抬著箱子前進,簡直嚇得不輕。

    信國公府這樣的地位,總不能車子裡裝的都是被子床墊吧?

    皇帝下聘娶皇後是一百二十八抬,親王下聘不能越過皇家,最多六十四抬。但實際上,給太子妃下聘也就六十四抬。

    李家沒敢太過,即使是這樣,也來了六十二抬。聘禮入晉國公府的時候,光唱玉器多少件、寶物多少件就唱了許久,聽著他仇富心理大起,幾乎是落荒而逃的讓人抬回來自己的院子。

    奶奶的,李碩掉到古代,過的是風生水起,金銀財寶攢了無數。他也掉到古代,到現在連自己屋子裡的銀箱都沒摸過。

    說是怕他吞金!

    你他娘的倒是讓我看看金塊長什麼樣啊!

    “信國公府還真是出人意料的有錢,李碩也不知道搬了多少胡人的好東西……”張應一想到那些金銀珠寶就扼腕長歎,“不過李家也聰明,他抬那麼多來,你不也要回的多嘛。哎喲,這麼一算,我們家還要賠的多哇!狡詐,太狡詐了!”

    男方抬了六十二抬來,他便宜哥哥要把這六十二抬裡給女兒抬五十四抬回去做嫁妝。再加上各家添妝的、自家原來的嫁妝、他家現在派人在抄的各種書籍……

    我擦!李府穩賺不賠,李銳好運氣!

    張素衣無語的看著自家叔叔□症又發了,人都沒個正行,無奈地搖了搖頭。

    她受的恩惠,可不是那些身外之物。

    張素衣臉紅的想起自己的小衣。如今她房裡的丫鬟各個都穿,也做的極漂亮,比邱老太君當初給她的那些更有用了。

    是的,真的有用。至少她輕松多了。

    還有那本冊子……

Rank: 4

狀態︰ 離線
216
發表於 2015-11-1 18:56:48 |只看該作者
    現代,某兒科醫院。

    “你有沒有覺得顧卿自上次醒了以後,變漂亮許多?”一名顧卿的男同事在食堂吃飯時和自己的同事竊竊私語,“那感覺……哎呀說不出。”

    “反正往那一站,所有人都看她了。”

    “也沒變多漂亮吧?”兒保科的女醫師撇了撇嘴,“就是人精神了點,然後看起來氣色好多了。”

    若勞累過度就能變漂亮,那值班醫生早就爆滿了,還用得著排班!

    “你跟女人說這個,傻哇。”同桌心血管中心的同事悄悄戳了戳提起這話題的男醫生,“顧卿有男朋友沒有?”

    “沒有吧?都在我們院裡待了三四年了,沒見有人接送過……”

    “就我們醫院值班醫生那強度,哪個男的受得了女朋友一天到晚沒人影子?”

    “那豈不是……”

    “嘿嘿嘿嘿嘿……”

    “你嘿個屁,你都有女朋友了!”

    “上個月剛分!”

    “我擦!”

    院長室裡,禿頭的劉院長想和以前一樣糊弄走這個心思單純的女醫生。

    “顧卿啊,我知道你前陣子受了委屈,經過院裡做的思想工作,廖芳不是也辭職了嗎?也算是給了你個交代。好好的,你怎麼想要辭職呢?我們x大附屬兒科醫院還是很難進的,許多年輕人擠破腦袋都進不來,你從x大實習就在我們這裡,應該還是對我們很有感情的……”

    “劉院長。”顧卿見劉院長又在七扯八拉說一大堆亂七八糟的東西,心裡有些煩躁。

    廖芳和她聊過天,廖芳大學是混過去的,覺得自己學藝不精,心裡發虛,所以顧卿建議她繼續回學校深造,人命不是開玩笑,等有了底氣再來實習。

    反正她家關系那麼深,深造完了還是想進哪家醫院就進哪家醫院。

    給劉院長這麼一扯,廖芳倒成了“經過院裡做的思想工作後辭職”了。

    她也是管過一府大小幾百號人的老太君,就劉院長那點微末伎倆,都還沒她家管事的老謀深算,她也懶得和他囉嗦。

    無非就是再也找不到她這麼任勞任怨又好講話,天天把醫院當家的面團子了。

    “劉院長,我不是來和您商量的。我和家裡人討論過了,我覺得我現在的水平還有待提高,我想學習更為先進和全面的兒科醫療知識,所以想要出國深造幾年。很感謝這幾年您對我的指導和‘關懷’,如果以後有機會,我還會選擇x大附屬兒科醫院的。這是一個給我留下很多美好回憶的地方(才怪)。”

    顧卿一改平日微笑待人的樣子,表情十分認真的看著劉院長。

    “這個……出國深造也不一定非要辭職嘛……”明明室內開著冷氣,劉院長卻覺得自己鼻尖在冒汗。

    出了鬼了!他怎麼有種站在老院長面前的感覺?

    那可是出了名的母老虎,鐵娘子!和這個面團兒一樣好捏的顧卿又不是一種人!

    他掏出手絹擦了擦臉。

    “你看,你馬上就要晉升主治醫師了,現在走有些可惜。再說了,我們院裡一直有派人出國進修的傳統,克利夫蘭醫學中心今年也有和我們交換醫師的計劃。這都是機會嘛……”劉院長也不知道自己出了什麼鬼,突然說這麼一大截。

    也許是她的眼神太像老院長了?

    那種“你說什麼我都知道,解釋就是掩飾”的感覺,真讓人感受。

    “哦,這不是都是給院裡老醫生們准備的嗎?”顧卿似笑非笑的看了劉院長一眼,“我還是個新人,不能讓您難做啊。再說了,還有許多主任等著這個機會呢,我只是個後輩,怎麼能搶他們的名額!”

    誰不知道這個都是照顧關系戶的啊!都賣到十萬的價了。

    出去鍍個金回來就亮閃閃,她就一個差點累死在值班室的小醫生,哪敢和主管們搶這個。

    哎,從公府老太君一下子又變成看主任醫師臉色的小醫生,這心理落差太大,她需要調整調整。

    如今她還老覺得自己在夢裡,這裡才是假的。要喝杯水都喊“香雲”,吃個飯還嫌棄食堂的菜太油膩,食堂大媽的手不干淨。

    這活生生要把人逼瘋了。

    她爹娘都覺得她累了一場,養出一身富貴毛病來了。

    你看,她居然還下意識用“爹娘”!

    趕緊出國,趁她英語還沒全還給老師。

    到處都是黃毛鬼子,說不定就改過來了。

    “顧卿啊,院裡最近也在開會討論,要給有上進心又對我們醫院有忠誠度的年輕醫生們一點機會,前陣子我們天天開會你也是知道的嘛。”劉院長不知道為什麼越說越覺得顧卿不能走,顧卿是個很好的年輕人,“你再考慮考慮,多考慮幾天再給我回話,好吧?”

    顧卿聽到這裡,就知道今天是說不出什麼個所以然了。

    她也不羅嗦,點點頭就出了院長室。

    人家院長給你面子,弄的太僵就不好了。以後若是還想在n市的兒科圈子裡混,這位院長的面子還是要給的。

    院長室在頂樓,顧卿懶得坐電梯,順著樓梯往下走,走到四樓的時候,聽到兒科門診那邊一片喧嘩聲,便好奇的去看個究竟。

    現在正是吃飯的時間,哪裡有那麼多人呢?

    “你們就是怕擔責任!我知道你們這群沒天良的醫生!我兒子病重,你們不敢收,就說沒有了床位!”一個中年男人十分激動的拍著桌子,“我們都已經換了三家醫院了!都說你們是n市最好的兒科醫院,為什麼不接診!”

    “這位家屬,我知道你很擔心你的兒子,但是如今兒科病房確實沒有床位了,你也知道我們是n市最好的兒科醫院,省裡所有高危病重的孩子都是往我們醫院轉的,最近入院的孩子太多了,我們承擔能力有限,實在沒辦法再接了。”那門診留守的男醫生是個剛剛過來實習的畢業生,中午吃飯時間,門診主治醫師都去吃飯了,就留了他坐診。

    “隔壁市立醫院的兒科也很好,不行你們先轉過去,等我們有了病房,你們再轉過來。最近真的人太多了,連走廊裡都是人。我們前陣子有個值班醫生還差點過勞死……”

    “我不聽你們這些鬼話,你們都是逼死人的劊子手!”

    “可是你在這裡繼續磨蹭,不是更耽誤時間嗎?要不然你轉急救科也行,在急救的病房裡先接診……”

    “你們就知道推脫,你推我我推你,你們這些畜生!”

    “這位先生,你怎麼說話呢!”

    “什麼情況?讓讓,都讓讓,這裡是醫院,請不要妨礙正常就診的醫療環境。”

    顧卿從外面過來,見著兒科急診室門口圍了一圈人,立刻將人分開,她一轉身,看門口導醫的幾個小護士還在聊著什麼,寒著臉敲了敲急診門口的導醫台,“有糾紛看不見嗎?有聊天的時間不知道去找保安?”

    “顧醫生,等下方醫生就回來了……”

    “方醫生不回來,就不做事了嗎?”顧卿指了指門口,“裡面我先處理,你們去找保安!”

    顧卿見小護士跑走了,分開幾個圍觀的患者進了門診室。

    “小王,什麼情況?”

    “顧師姐,你來的正好,兒科病房連加床的地方都沒有了,這裡有個得了小兒心肌炎想要入院的。但先開始不是在我們醫院診治的,也沒有轉院證明……”那個實習的小王看到同校的師姐來了,心中大喜,連忙站了起來。

    “這位先生,我真沒騙你,你看,這就是那位差點累死的女醫生,住院部真的住不下了……”

    顧卿聽了小王的話一口氣差點沒喘上來。

    什麼叫差點累死的女醫生!

    “老子不聽你這些話,你今天到底給不給我兒子開住院證明!”那家屬情緒激動之下,不知道從哪裡掏出一把水果刀來,直直往小王刺去。

    “不給我開,我就捅死你!”

    “啊!!!”

    “來人啊!殺人啦!”

    顧卿也沒想到這人會突然拔刀,說時遲那時快,花嬤嬤在後院教她的“護命三招”霎時間出現在她的腦子裡,她的身體也像是條件反射一般,自然而然的動了起來。

    花嬤嬤的武功本來就是為了保護“主子”而創造出來的,雖經過花嬤嬤修改變成了自衛的招式教給了顧卿,但關鍵時刻還是發揮了它本來的作用。

    她把右手握成拳,只伸出大拇指,棲身上前,使勁的將大拇指搗向那中年人的耳後,那男人一聲慘叫動作一停,顧卿立刻趁那男人吃痛,肘撞他的頸側讓他彎腰,兩手抓住他持刀的手腕用力一按手腕上的要穴,那水果刀就掉到了地上,發出了“匡當”的一聲。

    實習醫生小王被師姐的“神武”嚇得發了傻,圍觀看熱鬧的群眾還有人鼓掌的。

    別說實習醫生被嚇傻了,就連顧卿自己都被自己嚇了一跳,但條件反射以後更多的還是害怕,聽到背後有手機拍照的聲音和鼓掌的聲音,已經久沒有回到這種氣氛的顧卿更是一肚子邪火。

    拍拍拍,有這個拍的功夫,不知道報警啊!

    “小王,傻愣著干嘛?快打110!”顧卿扭頭喊後面的人,“後面幾位先生,能過來幫忙嗎?這位先生有攻擊人的傾向,麻煩你們……”

    “師姐小心!”

    “嘶……”

    “醫生,快低頭!”

    顧卿只覺得腦後一陣風聲,想低頭腦後已經痛的她眼淚都出來了。

    她遲疑著轉過頭,發現是一直在旁邊沉默著看著丈夫胡鬧的那個中年大嬸,抓起了桌子上的台燈敲在了她的腦袋上,眼神裡也滿是惡毒。

    這……這不科學。

    制服歹徒以後,應該有來晚了的警察帶走犯人才對……

    她最近真是多災多難,先是差點過勞死,現在又人用鈍器重擊後腦勺。

    顧卿心裡不甘地想著,身子慢慢往地上滑落。

    ‘電視劇裡明明都不是這麼演的……’

    “師姐!”小王一個箭步上前,接住了已經暈過去的顧卿。

    “秦護士!快喊腦內科醫生來!”

    那對夫妻馬上扭頭想跑,被圍觀的群眾和外面趕來的保安一下子抓獲。

    只是顧卿卻怎麼也喊不醒了。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

    作者:為什麼你想要出國呢?

    顧卿:……我現在看和我一樣大的,覺得是我兒輩;看比我大的老頭老太太,覺得是同輩……我覺得醫院裡的小孩子都是我孫輩……整個人都不好了你造嗎?

第219章 真•熊孩子

    “你是誰?”頭頂雙丫髻的小孩子直直地看著面前突然出現的陌生大嬸。

    她不過就坐在這裡躲一下家裡的僕人,她就一下子出現了。

    穿著奇怪的白色衣服,還梳著奇怪的獨辮子。

    這大嬸在給誰戴孝嗎?

    “呃……”顧卿東張西望,“我這是回來了嗎?”

    看著四周熟悉的假山和湖泊,顧卿瞇了瞇眼。

    “這是……南園?南園還有人住嗎?你是信國公府哪門親戚?”

    四五歲的小男孩……難道方氏又生了一個?

    不對啊,李茂那時候一直在外面打仗呢。

    “……怪人。”她也不想再躲著家裡人了,“來人啊!抓壞人!”

    “我的個小祖宗誒,別喊別喊!我不是壞人!”顧卿驚得嘴巴都鼓起來了。

    她可是知道後院這些“健婦”的厲害的,那都是一個挑幾個男人的主!她如今真身穿了,給這些武娘子發現,還不給大卸八塊了!

    她都說不清自己來歷!既沒有路引也沒有戶籍哇!

    顧卿站起身就跑,那小孩出聲就是為了嚇跑壞人,見壞人跑了,也不去追。

    花奶奶說了,遇見危險,先保全自己。

    她才不犯傻呢。

    顧卿對南園並不熟,自家東西南北四園,因為南園離外道最近,幾個主子都沒住那。北園李碩夫妻住了,東園李茂夫妻住了,西園是李蒙夫妻的,後來給了孩子們,只有南園空空蕩蕩,只有守著園子的一些下人。

    但她還是來過南園的,這穿回現代還不到半個月,路自然依舊記得,只是她剛剛跑出月門,往東南方出府的角門跑,就有一陣極大的吸力把她往後抓去。

    就像她是一枚鐵塊,最終要被磁鐵吸回去一樣。

    顧卿眼睜睜的看著自己“啪嗒”一下又掉落在那小男孩的腳下,好在摔下去既不痛,也不暈,只是整個人都嚇得不行。

    “這……這是什麼情況……”

    “你是妖怪嗎?”那小孩彎下腰,好奇地看著後仰著坐在地上的顧卿,“這是縮地成寸?”

    “縮地成寸是什麼東西?”顧卿傻乎乎的看著面前的小孩,“我為什麼離不開南園?”

    “你去問武嬤嬤們吧。”小男孩露出同情的表情,看著面前聞聲趕過來的武嬤嬤。

    “我可不認識你。”

    這群健婦都是家中的老人了,自從國公夫人生了這麼個操心鬼,她們就又有了用武之地——去抓一不留神就不知道竄到了哪裡的小姐。

    眼見著小姐跑到南園後又不見了,這群人四散開到處找。好不容易在這邊聽到了小姐的聲音,趕緊趕了過來。

    夭壽喲!她們如今都四十多歲了,再這麼跑下去,可以提早回家歇著了!

    不比年輕時候了哇!

    “小姐,您為什麼老是要跑呢?”女家將之首魯氏是看著她長大的,對她這跳脫的性子一直不解。兩位公子爺從小都不是這個樣子的啊!

    “我的天……”小孩捂住嘴,看著魯氏就這麼從那個天上掉下來的怪人身上穿了過去,然後站在了自己的面前。

    “這次不能再躲了!您已經五歲多了,再不穿耳洞,旁人要笑話我們府裡沒規矩的!”魯氏看著捂著嘴像是見到什麼不可思議之事的小姐,回過頭看了看。

    什麼都沒有啊?

    小姐到底看什麼看成這個樣子?

    不管她!說不定又是想出什麼法子來要跑!

    顧卿同樣捂著嘴看著面前的魯氏。

    這一群武嬤嬤像是沒有見到她一般,就這麼從她的身上……

    穿了過去?

    顧卿伸出手,狠狠的咬了一口。

    嘶……

    痛痛痛痛痛!

    她自己痛得很,為什麼這群人能從她身上穿過去?

    是維度不同嗎?

    那這個小孩為什麼又能看的見她?

    還有,為什麼明明是個小男孩,別人要喊她小姐?

    穿的明明是男孩的衣服啊!

    被稱之為“小姐”的小男孩蹲□子,壯著膽子伸出手往前摸。

    摸到了一片柔軟。

    “這麼小就當色狼!”顧卿一巴掌拍到那小孩的手上。“亂摸什麼呢!”

    “果然……”

    小孩像是見到了什麼稀罕東西一般睜大了眼。

    “果然是妖怪嗎?”

    一個時辰後。

    “你是李湄?我的親親李湄?”顧卿跺著腳圍著小男孩繞了三圈,“不對!我的親親明明長得像李茂!你長得一點都不像李茂!”

    “你怎麼知道我的小名?”小李湄皺著眉頭。“你認識我爹媽?”

    顧卿一聽這話就立刻把臉湊了過去。

    “我是你祖母!”

    “騙人!”李湄立刻反駁,“我祖母在我兩歲的時候就去世了!”

    “所以我才是這幅鬼樣子啊!”顧卿拍了拍她的頭。“你是乙丑年壬午月丙午日申時生的,腰上有一枚綠豆大的小痣……”

    “沒有!”李湄堅決的搖了搖頭。“我腰上沒痣。”

    “咦?難道是出生時的蒙古青,長大了退掉了?”顧卿撓了撓臉,“所以你也長白了?”

    “我一直很白!”

    “誰說的!你小時候一點也不白!濃眉大眼厚鼻子,全家都在給你攢嫁妝!”

    “騙人!”

    “大人不騙小孩子!”

    “你是妖怪。”李湄斜眼看了這個自稱是她祖母的大嬸一眼。“不是大人。”

    “你……”顧卿被自家孫女氣的氣結,叉著腰指著天空大罵!

    “我的個老天爺!誰這麼耍我,又讓我回來啊!信國公府裡人人都好好的,要回來干嘛啊!連我孫女都不認我了,還是魂穿,你叫我怎麼混!當空氣嗎?”

    “快讓我穿回去啊啊啊啊啊!”

    不但是妖怪,還是腦子壞掉了的妖怪嗎?

    李湄咬著手指頭看著亂叫亂跳的白衣女妖怪。

    哥哥說過,妖怪道行越高,長得越漂亮。她長得還沒她娘漂亮,這麼大年紀了還要到人間的地方來,應該是個混的不怎麼樣的妖怪吧?

    “大嬸,你是雉雞精嗎?”李湄看著腦袋後面扎著一個高高馬尾的顧卿,“還是兔子精?”

    穿著白衣服,還這麼喜歡跳。

    顧卿聽到李湄的話,被連捅三刀。

    大嬸!

    雉雞精!

    兔子精!

    啊啊啊啊啊!

    讓她把這個熊孩子塞回她娘肚子裡去!

    她當時為什麼要把她接生出來啊!是為了現在把自己噎死的嗎???

    “我不是野雞精!也不是兔子精!”顧卿吐血三升。“我是你祖母!你年輕時候的祖母!”

    “我祖母年輕時候才沒這麼丑呢。”李湄沒形象的做了個鬼臉。“我哥哥說,我祖母是天底下最漂亮、最慈善、最溫柔的老婦人。”

    啊啊啊啊啊!

    快讓她死了吧!

    她要扒了這熊孩子的褲子打她一頓屁股!

    想到就做,顧卿挽起袖子,惡狠狠地向李湄走去。

    “親親,不是奶奶太殘忍,實在是你嘴巴太壞了!好孩子不能說話這麼傷人,奶奶得好好教育教育你!”

    “你做什麼?終於要吃小孩了嗎?”

    李湄興奮也挽起袖子。

    她早就想打死一只妖怪看看原型了!

    一炷香後……

    “嗚嗚嗚……這日子怎麼過嘛!我都忘了我們家親親天生神力了!”顧卿抽抽涕涕的看著手腕的一圈青紫,這算打雁不成反被啄眼嗎?

    穿成阿飄就算了,唯一一個看得見她的孫女,居然還把她當妖怪打!

    她連五歲不到的小女孩都抓不住啊!

    “好弱的妖怪。”李湄吐了句個槽。“算了,我就不欺負你了。大哥說了,李家人不能持強凌弱。”

    顧卿一聽,悲憤欲死。

    你妹啊!

    小胖小呆,你們到底教了妹妹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啊!

    小孩子的世界是十分純粹的。她既然覺得自己絕對不是她的祖母,那她就算打她一頓也不會覺得自己就變成祖母的。

    再說了,她只是暫時穿了邱老太君幾年,也不能算是她的正牌祖母。

    她才穿回去沒多久,自然是覺得往事就在眼前。可如今連親親都已經這麼大了,想來至少過去了兩三年,讓一個從來沒有接觸過她的孩子,承認她是已經死去很久的祖母,除非是白癡,否則哪那麼容易相信。

    這麼一想,她的小親親還是很聰明的嘛!

    剛剛還因為魂穿而陷入恐慌,對著李湄大呼小叫的顧卿,莫名其妙的心情又好起來了。

    既來之則安之!

    先摸清楚情況,再找到張玄。

    他能幫她引魂一次,一定就能引第二次的!

    李湄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一點也不怕這個妖怪。

    也許是因為這個妖怪長得既不十分嚇人,也沒有美的驚心動魄的原因。

    雖然她騙自己是她死去的祖母,但連小孩子都打不過的妖怪,應該是個好妖怪。

    “妖怪大嬸,你叫什麼名字呢?”李湄抱著膝蓋坐在台階上,看著一下子皺眉一下子又傻笑的顧卿。

    “說了別喊我大嬸。”顧卿哀嚎著抱住了頭,“你可以喊我阿姨!”

    “好吧,妖怪阿姨。”

    “不要加妖怪!”

    “……阿姨。”

    李湄也沒力氣和她一直瞎吵了。

    顧卿站起身,仔細的看著自己的小孫女。

    這孩子長大了一點以後,眉目張開了,臉型也變得有些像方氏的鵝蛋臉。不過依舊是濃眉大眼,鼻梁也很挺拔。她穿著小男孩的衣服,小孩子聲音清亮,聽不出男女,所以顧卿初來乍到時,還以為李湄是個小男孩。

    這真是奇了怪了,怎麼眼睛還是李茂的眼睛,眉毛是李碩的眉毛,五官都是李家人的樣子,合一起就不一樣了呢?

    還有這麼神奇的事情?

    “親親,家裡孝期是過了嗎?”顧卿掃視了一眼四周。如今她們避開武嬤嬤的耳目躲到了北園的話房裡,一路走過來,家裡都沒有掛著白幡黑綢,想來孝期已經過了。

    再看親親的衣服,如今應該是春秋天。

    已經過去三年了嗎?

    “嗯。府裡八月除的孝。”因為就是兩個月前,所以李湄記得很清楚,“你問這個做什麼?”

    “啊……隨便問問。”顧卿有些傷感的看著話房,走到一處地板上,用腳尖點了點地板。“你使勁踩這裡。”

    李湄好奇的跑過去,用腳狠狠地往下一跺。

    卡擦……

    顧卿不忍直視的捂住了眼睛。

    她怎麼就忘了李湄那可怕的力氣了呢!

    可憐的機關,你還好嗎?

    李湄並不知道自己直接把暗匣給踩沒了,反倒很高興的從話房的地板下挖出了一個小盒子。盒子沒有鎖,李湄打開後,發現裡面有一封信。

    “吾兒李茂……”李湄已經認得不少字了,看見信的抬頭,驚訝地多看了幾遍,生怕自己看錯了。

    “這是祖父的信?”

    “啊,是的。這是你爺爺寫給你爹的信。”顧卿想起第一次在這話房開“家庭會議”的時候。那時候李茂拿出這封信來,顧卿真有種李老國公能掐會算的感覺。

    她那時覺得自己這種蠢貨居然占了人家老婆身子,幸虧是老國公不在,若是在,怕是很快就把她給當妖怪處置了。

    咦,這麼說,李湄跟李碩其實是同一種人?

    “你這妖怪,還有這種本事……”李湄神情復雜的看著顧卿,“那阿姨,你知道我爹什麼時候才能回家嗎?”

    這下,該輪到顧卿驚訝了。

    “什麼?你爹不在家裡?仗還沒打完嗎?”

    “你是從哪個深山裡跑下來的妖怪啊!”李湄嘲笑顧卿,“怎麼跑到我們府裡來了!”

    “都說了我不是妖怪了!”

    “妖怪哪裡會承認自己是妖怪。”李湄單手托腮,“我哥哥說,北方的胡人看見來大楚搶東西容易,源源不斷的舉族南下來搶。幽州一半都在壞人手裡,我爹三天兩頭上前線督師,今年又去了。大哥的舅舅們也都在北面打仗呢。”

    “我的天……這些余孽真是該死啊……”顧卿還以為三年過去,那些反賊都應該被剿干淨了。搞半天,仗還在打,幽州只收回來一半?

    大楚如今到底怎麼樣了?

    “原來如此,李茂常年不在家。”顧卿歎息著摸了摸李湄的小丫髻,“那你娘呢?你哥哥呢?你大哥,是李銳對吧?”

    “嗯,大哥是李銳。你知道的真多。我娘在籌備我大哥的婚事。大哥等明年春天和張家姐姐成了親,就要搬出去住了。新宅子也要娘先去安排人手。”小李湄憂傷地說,“我的親哥哥要參加明年的春闈,每天都在國子監讀書,晚上才回家。”

    呃……

    她記得李銘的夢想是當狀元。

    這小子應該是拼了。

    李銳,終於要娶張素衣了嗎?

    如今是不是回了太子身邊繼續當官呢?

    哎呀……三年了,不知道我那孫媳婦已經長成什麼樣子了!

    想想還有些小激動呢!

    “你一個人很寂寞吧?所以才到處亂跑。”顧卿心疼自己的小親親,這可是她一把米田共一把噓噓拉扯到兩歲的孩子,到現在都快成憂郁的小蘿莉了!

    “不是的,我逃跑,是因為……”

    “小姐誒!終於找到您了!你讓我們一路問啊!”魯氏的大嗓門又從湖邊響起,“小姐哇,那裡危險,你快回錦繡院吧。花奶奶和夫人東西都准備了一下午了!”

    “我不回去!”李湄使勁搖頭。

    “小姐,那就對不起了!夫人已經發脾氣了!”魯氏扭頭給後面的武嬤嬤們一個眼色。“還不把小姐‘請’回去!”

    “是!”眾健婦異口同聲。

    “這裡是話房!沒爹的命令不准擅闖!”李湄站在話房的窗台上怒指家中的下人。“你們是想違背上令嘛!”

    一群健婦被一個五歲的娃娃硬生生的喝止,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誰也不願先踏那一步。

    “親親,你站在那裡做什麼!快下來!”一個溫潤的聲音傳了過來,“小心掉水裡!”

    “哥!”

    李湄驚喜地叫了起來。

    “銘少爺。”

    武嬤嬤們紛紛讓開,像摩西分紅海一樣露出了一個少年的身影。

    “還不下來!”

    那少年皺起眉,看著站在台子上的妹妹。

    奶奶去了許久,北園的話房他已經很少踏進了。

    妹妹怎麼就來了這裡呢?

    顧卿傻乎乎地看著大了一大圈的李銘,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走的時候他還沒自己高呢!臉上也都是嬰兒肥!

    這俊俏的少年是她家小孫子李銘?

    李湄看了看哥哥,再看了看身邊的妖怪阿姨。她指了指身邊,有些試探地問:“哥哥,你什麼都看不見嗎?”

    李銘穿過幾位嬤嬤,徑直走到話房裡來,一把抱下了妹妹。

    “說了不要調皮!怎麼又把我小時候的衣服找出來穿了!”

    姿容既好,神情亦佳。

    看著身著白色儒衫,頭戴碧色玉冠,腰上還佩著一管洞簫的小呆,顧卿露出了滿意的笑容。

    這明顯是按照孫燕妮的審美在養成嘛!

    他還記得自己說過的話,不錯,不錯!

    “看見什麼……”李銘扭頭又看向窗台,一下子愣住了。

    顧卿緊張的咽了一口口水。

    這是能看見我了嗎?

    “你……”李銘失魂落魄一般的走了幾步,將手伸向窗台……

    一把抓起了小匣子。

    “你從哪兒找到祖父的信的?”

    顧卿一下子往後栽倒,要不是抱住了窗邊的柱子,怕是就掉到水裡去了。

    誰知道阿飄掉水裡會不會淹死!

    我的個媽媽咪啊!這是分分鍾要把人緊張死的節奏嘛!

    李湄見兄長沒有看到妖怪阿姨,反倒拿起了妖怪阿姨右邊的小盒子,便知道他是真的看不見。

    雖然她不知道這妖怪阿姨使得是什麼障眼法,但只有她一個人能看見的感覺,突然讓她生出一些滿足感來。

    她果然是特別的,連妖怪都最喜歡她!

    “你把地板拆了?”李銘往前一看,話房中央的暗格居然從上面被破壞了,家中能做出這事的只有哥哥和妹妹。

    他哥哥李銳現在白天都在宮裡隨侍太子,自然不會是他干的,那就只有他這小妹了。

    “你是怎麼找到的?”

    “啊……”李湄眼珠子往顧卿那邊瞟了瞟,看見她抱著柱子又爬上來了,總算松了口氣。

    “就這麼發現的……”

    還好妖怪阿姨沒掉下去淹死!

    她可不會水!

    “算了,最多我和大哥回頭辛苦點,把這暗格修好。”李銘捏了捏李湄的鼻子。“快回娘那吧。你知道娘有多生氣嗎?”

    “我不回去!”李湄使勁搖頭,“我不去我不去!”

    “聽話,你是女孩子,總歸要被穿耳洞的!”

    “我不要穿!她們要拿針扎穿我的耳朵!為什麼小時候不給我穿,現在我懂事了給我穿?我才不要別人在我身上戳兩個洞!”李湄捂著耳朵大叫。

    “那是因為祖母當年覺得你太小了,扎耳朵可能會生病,才不讓花奶奶給你扎的。”李銘歎了口氣。

    誰知道為什麼奶奶非說妹妹扎了耳洞會“感染”呢?要是百日一過就扎了,現在也就沒這麼多事了。

    偏妹妹力氣大,花嬤嬤也按不住她,為了怕傷到她,就只能一次又一次的眼睜睜看她溜掉。

    “如今家裡出孝了,以後你也要出去見人的,女孩子耳朵上沒耳孔會被人笑話的!”李銘在這一點上和母親是同一戰線的,拉著妹妹的手腕就要拖她回去。

    顧卿瞪大了眼。

    呃……原來李湄到處亂跑是因為這個?

    話說當年她覺得用黃豆磨的耳朵只有兩張皮,再刺破耳朵打耳洞的辦法,對小孩子實在是太殘忍了,所以堅決不同意他們給李湄早穿耳洞。

    若是傷口感染或者發了炎,那就糟糕了。

    這裡可沒有抗生素!

    是因為李湄長得不好看,所以他們要讓她更有“女人味”一點嗎?

    一想到古代穿耳洞的方法,顧卿就覺得雙耳生疼。

    “那我就不當女孩子了!”李湄使勁甩著李銘的手。“我不要穿耳洞!我不要穿裙子!我情願當男孩子!”

    “我力氣比男孩子還大,我為什麼不能當男孩子!”

    “可你是女孩子啊。女孩子都要打耳洞的。乖,就疼一下,很快就不疼了!”

    “大人都討厭!大人都不聽小孩子說話!”李湄抱著哥哥的胳膊嚎啕大哭。

    “我要奶奶!我要奶奶!”

    “奶奶要活著,一定不會在我耳朵上戳穿兩個洞的!!”

    李湄的話一出,顧卿和李銘都是一愣。

    不知怎麼的,顧卿的鼻子,突然間就酸了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沒錯,顧卿魂穿了。

    現代沒死拉,大家想多了。

    這麼歡脫的一章,咱就省了小劇場好了。

Rank: 4

狀態︰ 離線
217
發表於 2015-11-1 18:57:24 |只看該作者
第220章 一日游

    她只不過是回去溜了一圈,孩子們都已經長得這麼大了。

    李銘已經長成了翩翩少年,想來李銳今年已經十九,更是英俊瀟灑。

    作為時間,它走的太快了,以至於連顧卿都說不清它到底去哪兒了。

    作為陪伴,顧卿卻覺得還是越慢越好,最好再慢一點,再慢一點。

    慢到他們作為一家人的時間可以更長久,更長遠。

    是不是老天知道了她對孩子們的掛懷,所以才又送她來了一趟呢?

    老天爺,你真是人見人愛,花見花開的好人啊!

    李銘聽見妹妹的話,握著妹妹手腕的手一松。

    又讓李湄輕而易舉的跑了出去。

    “李湄,你別跑!”李銘見妹妹又要溜,連忙伸手去撈。

    “李湄,你別跑,一直跑是解決不了問題的!”顧卿張開雙手,直直的擋在李湄的面前。

    李銘眼看著妹妹像個小爆竹一樣往外沖去,走到一半的時候卻突然急剎車,硬生生的停下了腳步,不悅地瞪著前方。

    不過他這個妹妹舉止異於常人已經不止一天兩天了,李銘也不以為意,上前幾步就要去抱起妹妹。

    “李湄,你聽我說。你們是一家人,一家人之間沒有說不通的道理。奶奶……阿姨陪你去找你娘。我們好好說。”顧卿彎腰和李湄好聲好氣的說:“你總不能跑一輩子吧?”

    李湄和顧卿對視了片刻,意外的發現自己竟然被這個妖怪說服了。

    她不在掙扎,任由哥哥抱起她,一步一步的往外走。

    錦繡院。

    顧卿歎息著看著錦繡院熟悉的一草一木。

    只是路上許多婆子還認識,往來行走的小丫鬟們卻有許多不認得了。

    想來這幾年變化也大,李茂不在府裡,方氏一個人支撐起一個家,還添了一個孩子,確實也不容易。

    李湄被李銘抱著到了廳裡,廳裡方氏和花嬤嬤正坐著說話,見李湄回來了,花嬤嬤立刻喜笑顏開的迎上來,一點也沒有怪罪的樣子。

    方氏卻是臉上凝霜,看著自家女兒的眼神都是責怪之意。

    養這一個,都頂上別人家養十個了!

    顧卿走到花嬤嬤和方氏面前仔細看她們,她如今只是個阿飄,就算都已經快臉貼臉了,方氏和花嬤嬤也都沒有察覺。

    方氏還是和以前一樣,幾乎沒有什麼變化。

    嘖嘖,三十多歲的人了,為什麼連皺紋都沒有呢?這裡可沒有面膜沒有保養品,死之前應該問問方氏有什麼秘訣的。

    花嬤嬤看起來老了很多。畢竟是六十多歲的人了,頭發花白了也很正常。想來她這幾年成了李湄的干奶奶,親自教養,也是受了不少累。

    遠的不說,親自調1教伺候親親的人,就要費不少功夫。

    顧卿捂了捂自己被掐青了的手腕。

    能把親親養的不似平常閨閣女子,花嬤嬤當居首功。

    方氏和花嬤嬤的後面站著幾個嬤嬤,桌上放著銅盆,銅盆裡是小黃豆。桌上有剪子、銀針、茶葉梗等物,顧卿一看就耳朵生疼,小李湄更是滿臉恨不得打翻銅盆的表情。

    果不其然,李湄一回廳裡,方氏就要人按著她給她穿耳。小李湄用“妖怪你答應過我的”表情看著顧卿,讓顧卿忍不住也生出氣來。

    這幾年她不在家,幾個孩子倒被養的像是這個時代的迂人了!

    “親親,你問你娘,為什麼我們府裡沒有姨娘。”

    顧卿寒著臉叫李湄問話。

    李湄一愣,什麼叫“我們府”裡沒有姨娘?

    這妖怪也太自來熟了吧?

    不過李湄還是照著妖怪的話問了。

    李湄的話一出,方氏伸出去的手一頓,隨機雙眉一挑,冷笑起來。

    “怎麼,你嫌娘親待你不好,想要別的娘了?”

    李湄膽子再大,也就是個五歲的女娃,聽到方氏的話,嚇得大氣都不敢出。

    顧卿走到李湄身邊蹲了下來,抱住她小小的身子,讓她直視方氏。

    “你不是想反抗麼?反抗就要拿出勇氣來。你連和別人直視著說話都不敢,又怎麼能讓別人正視你的意見呢?”顧卿在她耳邊溫聲地鼓勵。

    “你問問你娘,為什麼別人家女兒穿了耳洞,你就要穿。可別人家都有姨娘,我們家就可以沒有。”

    李茂不在家,方氏通常是母代父職,管的很嚴。這一點從李銘小時候就看的出來。李茂性格是個老好人的樣子,李銘敢爬到他爹身上說話,可她娘卻對他極嚴,對李銳十分溫柔,以至於李銘都懷疑自己是撿來的。

    方氏這也是矯枉過正。因為看到放縱李銳後帶來的可怕之處,對自家的孩子就極為嚴厲,生怕他們也長歪了。

    到了李湄這裡,居然也還是這樣。

    李湄只覺得一個溫暖的懷抱環繞住了自己,然後這個妖怪在她的耳邊細細柔柔的說著鼓勵她的話,給了她直視的勇氣。

    也許這就是這個妖怪的妖法吧,可以讓人不自覺的按照她所說的話去做。

    所以李湄梗著脖子,挺直了脊梁,把顧卿的話問了一遍。

    “你……你……”方氏看著李湄,左右環視了一眼。“是誰告訴她這些的!她才五歲,哪裡知道這麼多!”

    屋子裡的下人們都低下頭,誰會承認這個啊!雖然她們很同意小姐的話,可也不敢說這種刺主母心窩子的話啊。

    李銘知道這是方氏既被眾家婦人羨慕,又被眾家婦人詬病的事情,自然趕緊岔開話題。他妹妹雖然調皮,但一直懂事,這已經算得上是頂撞了。

    “己所不欲,勿施於人。己所欲者,亦勿施於人。奶奶去了才三年,你們就忘了,而且還拿來逼我……”李湄眨巴著眼睛,把顧卿說的話復述出來,又加了最後一句。

    這話一說,連李銘都住了嘴。

    猛然間,屋子裡陷入一片寂靜。

    方氏和李銘都不由自主的看向李湄。他們確認沒有任何一個人告訴過李湄這句話。但這確實是老太太在世的時候說過的。

    “誰……又是誰教了你這個?”方氏看向花嬤嬤。

    花嬤嬤搖了搖頭。

    李湄咬著下唇,不肯開口。

    “嬸母,是侄兒教的妹妹。”

    低沉又富有磁性的聲音從門口傳來,電的顧卿背後一麻。

    侄兒?

    顧卿欣喜的望向門口。

    一身紅色官服的李銳撩開屋簾,低頭進了屋來。

    他眉目爽朗,一身利落瀟灑的氣質,五官比以前更英挺了些,也漸漸有了上位者的威勢。若不是穿著文臣的衣服,任誰見了他,都會覺得他是一員小將,而不是做著文職的大楚官員。

    這孩子如今長得極高,連方氏主屋的門,都給他硬生生映的矮了許多。

    顧卿看到這樣的李銳,幾乎是蹦躂著跑到李銳面前左看右看的。

    尤其繞到背後,看到自家孫子那漂亮的倒三角體型,顧卿笑的嘴巴都合不攏了。

    誰能想到這樣的“尤物”,以前是個想要自己站起來都不行的大胖子!

    看看他現在的樣子,就憑身材這一點,她就算是給國公府全府女人們的眼睛都積了德了!

    張素衣更要感謝她啊。

    李湄無語的看著剛才還一本正經的妖怪阿姨,一見到她大哥就眉開眼笑的跑走了。

    這妖怪仗著別人看不見她,還色瞇瞇的盯著哥哥的肩膀、胸和屁1股看個不停。

    都一把年紀了,還為老不尊!

    她就知道沒有女的見到他大哥不兩眼放光的!

    所有男人,包括他哥哥,站在大哥身邊,都成了小矮子!

    她也要長的那麼高!她也要別人抬頭看她!

    妖怪阿姨一定有辦法的。

    是吧?

    李銳今日回家回的早,聽家裡下人說小妹又被追的到處跑,最後給逮到主屋去了,連忙跑來東園“救人”。

    他在門口聽見李湄問為什麼別人家有姨娘他家沒有,為了防止嬸母尷尬,他就沒有進去。

    但當李湄說道“己所欲者,亦勿施於人”的時候,他就站不住了。

    無論是誰教了妹妹這個,他都要謝謝她。

    如今他每日隨太子一起,看著他監國,這才明白了奶奶當年告訴他們的道理究竟多麼有用。

    你覺得好的東西,不一定是適用的,也不一定就真的好。

    你覺得不合理的事務,也許有它合理的一面。只不過站得角度和位置不同,看起來不合理罷了。

    所以他站了出去,讓這個話題不要再繼續下去了。

    妹妹才五歲,很容易一不小心就被套出話來,連累了教她這句話的人。

    “銳兒,你今日回來的好早。”方氏意外的看著給他行禮的侄子。

    “陛下胃疾又犯了,太子殿下一旁侍疾,侄兒就先回來了。”

    李銳是在第二十七個月脫的孝,回東宮繼續赴任已經有大半年了。雖然他一直不在宮中,但其他三位伴讀還是經常來拜訪他的,所以他對宮裡的情況一點也不生疏。

    只是陛下幾年前得了胃疾,今年起越來越嚴重,發作起來常常惡心嘔吐,根本沒辦法正常的上朝批折,太子不得不提早開始理政了。

    方氏點了點頭,沒有多言。

    如今李銳年紀越來越大,已經不方便進入後院。平日裡要沒有事,他都是極少來東園的。有事也都是找下人通傳。

    要不是新宅子還沒布置完,他怕是早就去隔壁的新宅子了。

    這官服都沒換就急匆匆來了錦繡院,想來是一進門就得了消息,跑過來給親親當救兵的。

    她這女兒,就是給兩個男孩子慣壞了的。

    好在丈夫不在家,要丈夫也在家,活脫脫三個李湄的奴隸!

    “不管怎麼樣,耳洞這東西總是要穿的。以後無論是誥命的頭面,還是上賜的耳環耳璫,總是要帶的,不戴就不只是失禮這麼簡單了!”

    方氏身為女子,想的比孩子們都要遠,操心的也比他們都多。

    “我們雖然比妹妹年長,但並不認為稚子之言就是童言童語,不足以信。妹妹既然這麼排斥穿耳,大人也就該慎重考慮她的心意才對。”李銳看著眼淚汪汪的李湄,“她躲了快一年了,現在給她扎了,她也只會生出怨懟之心來。反正來日方長,等日後真的避無可避,我們再來想其他法子吧。”

    李銳也不覺得打耳洞有什麼重要的。他覺得他妹妹現在這樣就挺好,不打耳洞也很可愛。

    “再說了,就她這個調皮的性子,若是耳環掛在了哪根枝子上,說不定耳垂都要給帶的豁出個口子,還是現在這樣最安全。”

    “是啊娘。若是考慮以後頭面沒法帶,總能想法子改出不要打耳洞也能帶的耳環的。”李銘摸了摸下巴,“也許可以走釗堂哥的路子,看看外面有沒有什麼能工巧匠可以改良一下。”

    李釗如今名義上歸屬戶部,其實跟在陳老大人的兒子後面學著管理內帑,再熟悉戶部的各項事務。

    他走的是陳老大人“蒙蔭”的路子,加皇帝“特征”點進戶部的“技術人才”,雖然官位很小,但前途不可限量。

    方氏給李銘李銳兩孩子勸說的消了些脾氣,再看到女兒眼淚汪汪,心就軟了一半。

    她的心肝又不是鐵做的,若是真下的去手,也不會讓女兒逃了一年了。隨便找幾個下人按住李湄,她力氣再大,能逃的出去?

    花嬤嬤疼惜干孫女,這時候適時插話:“夫人,小姐如今才五歲,就能說出這樣的道理,豈不是說明我們府裡教養的極有見識?女孩子要過的好,心胸和眼界才是最重要的。若是個糊塗人,就算打了一堆耳眼,難道就能聰明起來嗎?”

    “花嬤嬤說的是。”方氏歎了口氣。“既然你們一個兩個三個都這麼說,那這耳洞,先就不打了罷。”

    李湄高興的跳了起來,李銳和李銘也露出了笑容。

    “只是娘今天還要打你的手板子!”方氏瞪著自家的女兒。“你今日說的‘姨娘’之類的話,已經算的上犯上了!還有搬出祖母來壓人,這不是乖孩子該做的事情!”

    “你以前還算是個乖巧的孩子,現在越來越自以為是了!”

    “文繡,拿戒尺來!”

    李湄聽到母親的決定,張大了口一臉不可置信地看向母親。見母親說的是真的,小李湄將頭一扭,望向一旁站著的白衣阿姨那邊。

    顧卿見孫女兒看她,只能嘿嘿嘿嘿地干笑了幾下。

    ‘妖怪阿姨,話是你教我說的,怎麼變成這個樣子了!’

    李湄的眼神裡滿是這樣的譴責。

    那啥,忘了如今李湄是晚輩了。

    她當老太太當習慣了,訓人說大道理都沒人敢頂嘴吱聲的。

    這麼一想,自己過去實在是太幸福了。

    “對不起啦,親親。”顧卿雙手合十,放在腦門上。

    “你就當這是你勇敢的代價吧……”

    ‘妖怪阿姨,不帶這麼坑人的!’

    李湄看著離她越來越近的戒尺,不甘心的閉上了眼。

    啪!!

    深夜。

    西園,雲中小築。

    因為白天看到了祖父的信,又聽著妹妹數次提到了奶奶,李銘想念起自己的親人,怎麼也睡不著,索性披衣起床,站在了窗邊。

    他住的這座樓有數層高,他住在最頂上,所以才叫“雲中小築”。站在房間裡推窗往外看去,整個西園全部收入眼底。

    大哥的擎蒼院還是燈火通明的。

    也是,再過幾個月,大哥就要大婚了。如今擎蒼院的下人們各個都忙的腳不沾地?

    別的不說,光是收拾東西就要許久。

    西園的擺設和古董都是當年大伯置辦的,大哥新開了府,爹娘都讓他把西園的東西搬過去。

    好在大嫂的嫁妝都已經提早搬到新宅子裡去了,不然還不知道要忙成什麼樣。

    是不是人的長大,總要伴隨著離別的過程呢?

    他的爺爺、奶奶已經離開了他。

    從小一起長大的大哥,如今也要搬走移居。

    在外面,他並不能和大哥表現出十分親近,而是要稍稍帶些距離。大哥如今在太子身邊結交了許多世族子弟,許多世族的長輩也視他為家長子侄一般。

    皇帝的計劃,似乎水到渠成的就這麼實施了出來,根本就不需要刻意為之。

    李銘感受到了成長的陣痛,內心裡煩躁不已,索性抽出玉簫,將自己最愛的那首曲子,低低地吹奏了起來。

    “滾滾長江東逝水,浪花淘盡英雄……”

    李湄和顧卿躲在帳子裡小聲的竊竊私語。

    李湄小時候也經常和顧卿同床,軟乎乎胖嘟嘟的一團窩在她懷裡,說不出的可愛。

    如今她雖然長大了些,但散了頭發穿著中衣撅著屁股躲在被窩裡說話,還是讓顧卿一顆心都軟的化掉了。

    “妖怪阿姨,你是不是我祖母派來的?”李湄悄聲地問顧卿,“所以才知道這麼多事情?”

    “我真是你奶奶……”顧卿欲哭無淚。

    李湄繼續露出“那怎麼可能”的表情,並十分肯定了顧卿的身份。

    “原來是奶奶派來陪我玩的妖怪!”

    這麼沒用,連妖法都使不好,一定是那種只能陪小孩子玩的妖怪啦!

    “喂喂喂,不要擅自決定好嗎!”顧卿拍了李湄的小腦瓜子一下。“我要是妖怪,第一個先把你吃了!”

    “那總不能是神仙吧?”李湄瞇著眼,上下看了一眼顧卿。

    “仙女姐姐應該穿的更漂亮一些才對!”

    這是工作服好嘛!

    你知道工作服省了她多少錢嘛!

    你知道在我的世界裡,穿我這身的是“白衣天使”嘛!

    熊孩子!

    “我……哎。我和小孩較勁什麼。”顧卿自嘲了一下,“你說什麼就是什麼吧。不過,我不是妖怪。你就當我是你奶奶派來陪你玩的吧。”

    為什麼她只能在李湄身邊活動,一離遠了就被扯回來呢?

    難不成因為李湄是她救活的,和她有了什麼聯系?

    還是這孩子很重要,老天派她過來保護她?

    保護她什麼?

    不被扎兩個耳洞嗎?

    “妖怪阿姨,你在發光誒!”李湄突然捂住了眼睛。“哎喲,好刺眼。”

    “呃……這是什麼情況?”顧卿也覺得自己身上突然發熱,後腦勺也痛了起來。“我這是要回去了嗎?”

    “妖怪阿姨,你是要回去找奶奶了嗎?”李湄捂住眼睛興奮地叫道,“幫我告訴奶奶,大哥要成親啦,哥哥春天也要參加春闈,讓她保佑大哥娶個漂亮的嫂子,讓哥哥都能考個狀元!”

    大哥說嫂子可能長得比較健壯,她的心可疼了!

    她大哥那麼好看!

    都說奶奶成了神仙,能派妖怪下凡,應該是了不起的神仙吧?

    奶奶你一定要使使仙法啊!

    “……你大哥一定會娶個漂亮嫂子,你哥哥也會考到狀元的。”顧卿看著自己慢慢的變得透明,耳邊也傳來一陣陣的呼喊之聲。

    傻孩子,張素衣多漂亮啊。

    你哥哥國公之子的身份去考試,皇帝不看僧面看佛面也要點個狀元啊。

    這是真的要回去了。

    不知道下次還能不能再來呢?

    x大附屬兒科醫院。

    “卿卿,你終於是睜眼了!媽還以為你要變成植物人了呢!”一個微微有些發福的婦人抹著眼淚望著正在幽幽醒來的顧卿,激動的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這醫院和你犯沖啊!先是找不到男朋友,然後是差點過勞死,現在還被砸的就差沒變成植物人了!”顧媽媽一拍床板。

    “辭職!必須得辭職!好了就辭!”

    ‘媽啊,你別搖我啊……”

    一陣陣泛著惡心的顧卿難過極了。偏臉上罩著吸氧面罩,連話都說不出來。

    ‘再搖,我又要暈過去了!’

    作者有話要說:小劇場:

    李湄:奶奶,下次派個厲害點的妖怪來!

    至少要打的過她啊!

    顧卿:(悲憤)我這不是怕用力傷了你嘛!

第221章 逆行性健忘

    “師姐,你這樣再怎麼‘請神’也是徒然。”張玄不贊同的看著師姐張璇璣。“天梁既然好生生的在天上,你又老想著招她下界做什麼?”

    張璇璣身穿一身法衣,手中拿著星月幡,虛弱的倚靠在觀星台的星柱上。

    和幾年前不同,原本還恍如三十多歲婦人的張璇璣,如今已經一頭白發,就連皺紋都爬上了眼角。

    幾年裡就老的這樣快,實在無法讓人相信是自然的作用。

    “師弟,我和你不一樣,你既超脫,連內丹都已經成了,自然是什麼都看的透。你求得是‘飛升之道’,我修的卻是‘堪破之道’。如今我已經堪破天象,眼見著即將山河倒轉,生靈塗炭,讓我視若不見,我是做不到的。”張璇璣一展星月幡,苦苦地望著天上。

    “明明天梁還在,為何會變成這種天象呢?”

    “師父竟然也不管你。”張玄歎了口氣。“我說皇帝怎麼放你回山。原來你是跟皇帝說,你要替他續命嗎?”

    “我想續的是帝命,不是楚睿的命。”張璇璣搖著頭,“楚睿大限將至,就算神仙下凡,也無力回天了。大楚氣數未盡,新的帝星卻還是沒有蹤影,這一切的異常,肯定都是和天梁的不對勁有關。我想請那位天君下界為我答疑解惑,又有什麼不對?”

    “那不可能。”張玄微驚。“鳳命既出,帝命已存。怎會沒有帝星?”

    “你看到了鳳命?”張璇璣一把抓住師弟的肩膀,“在哪裡?何處?”

    “師姐,你入了歧途了。”張玄輕輕撥開張璇璣的手。

    “天君曾經告訴過我,凡人的劫難,要由凡人自己去解決。我在江南救災之時,一直以為天君暗示我的是會有仙人下凡救世。可到了後來,我才發現,並沒有什麼神仙會下凡來。”

    “但凡人可以是神仙,凡人也能做神仙才能做的事情。真的什麼都要上天來救嗎?凡人難道就不能具有神性?”

    “帝星隕落也好,沒有帝星也好,哪怕是生靈塗炭,終歸都是*。而天道平衡,既然是*,就會出現撥亂反正之人。眾星歸位也好,眾星無用也好,都是天意。”

    張玄對自家師姐行了一個稽首禮。

    “望師姐早日堪破這個道理,尋回本心。”

    “我做不到,師弟。”張璇璣的重瞳在此刻顯得越發妖異。

    “我知事起便可看透星象,到五十歲上方才大成。如今我願以身殉道,換世間一個太平,這一切,只要將那位天君召下凡間即可。能以我一人之身成就無上功德,這是曠古爍今的偉業,為何你要阻止呢?”

    “你並沒看透星象,也不知道功德為何而修。天梁給予世人的是一種精神,而非實質上的幫助。精神不滅,是以天梁不滅。真到了那一步,眾星會發揮自己的作用的。她只是蔭星,真要救世,也要靠凡人自己來做。”

    “我不能賭。”張璇璣的眼睛裡流出淚水來,“時間已經不多了。”

    張玄歎了口氣,望著師姐的頭發。

    用減壽來換取渺茫的希望,這是何苦來哉?

    難道就只能把所有的希望都放在“天命”上嗎?

    “師弟,你就不能助我一臂之力嗎?天君是以你的真元為引出的竅,應當也會有所感念。若是你也助我一起‘請神’……”

    “我會去見她,但不是以這種方式。”張玄看著漸漸泛白的天際線,“我修習《玄妙》而入道,《龍虎經》大成,如今內丹也已練就,窺得了大道之門,日後自可堂堂正正的去拜見與她。既然知道她是天梁星君,他日我踏入仙門,一路問過去便是。”

    張璇璣看著身穿白色長袍,一臉堅定的師弟,霎時間想起了一句話來。

    道不同,不相為謀。

    也許只有像張玄這般明心見性之人,才能“得道”吧。

    張玄看了看天色。

    他每日清晨都要在龍虎山之巔吐納真氣,如今天已泛白,他苦勸師姐又無果,自是不會再在這裡耽誤自己的修業。

    張璇璣看著自家師弟腳步輕盈的往更高的山峰而去,忍不住攥緊了手中的星月幡。

    整座龍虎山三千道人,竟沒有一個人支持她的做法。

    她從昨日午夜開始的“請神”,直到今日拂曉也沒有任何動靜。雖然消耗巨大,但她不會就這麼認了的。

    等她回復了元氣,再來請一次便是!

    n市,x大附屬兒科醫院。

    顧卿歪在病床上,忍住不停出現的頭暈眼花,呆乎乎的聽著身邊的媽媽說著她昏迷的前因後果。

    她明明記得自己死了啊。就在信國公府的小床上,因為聽到了張玄的保證,所以終於松了一口氣,那氣一松,就死掉了。

    然後她就出現在這張床上了。

    她媽怎麼說她半個月前差點過勞死救了回來,然後又遇見病患家屬前來鬧事,因為救了一個實習醫生而被台燈砸了?

    是dai嗎?

    她重度彌漫性腦傷了?

    “所以說,這麼多錦旗和鮮花都是給我的?”顧卿傻了眼,又指指監護室外站著的一群保安。“那些保安也是為了阻止擅闖的記者所以站在那裡的?”

    “是哇!”樂觀的顧媽媽一想到女兒失去意識躺在重症監護室裡的時候就一陣後怕。“還有記者沒經過醫院同意,偷偷穿了醫生衣服跑進來拍照呢!”

    “呃……”

    “現在的醫生沒法做了。你知道那對夫妻為什麼砸你嗎?他們家小孩得了幾個月前得了急性心肌炎,而且是重症心肌炎伴有心源性休克,隨時可能死掉。他們沒有醫保,每次小孩一休克就要急救,要花不少錢。時間久了,把家裡的錢全部都花完了,又在外面欠了一屁股債……”顧媽媽說起這個就不勝唏噓,“這孩子也是可憐,得了這麼個毛病,發作的又越來越頻繁。有些醫生就勸這對夫妻不要再治療了,這小孩隨時都有可能走掉。”

    “這對夫妻在外面欠了太多債,後來就想了辦法,跑到省城來,想辦法把孩子送進醫院。他們本來盤算著孩子一死,就想辦法把事鬧大,得一筆錢還債的。結果省城和他們那邊不同,沒有轉院證明誰也不收這種重症病人,這夫妻本來孩子要死了就想不開,再到處碰壁,一下子就走了邪路……”

    顧卿剛剛恢復意識不久,整個人腦袋都是昏昏沉沉的,又聽見她媽說了一大串,腦子就有點缺氧,眼睛也快睜不開了。

    原來是這樣,是過不下去了啊……

    可是他們這樣做,考慮過小孩子的感受嗎?用這種不名譽的死法,給他短暫的人生畫下一個休止符?

    “小孩……小孩有事嗎?”

    顧卿拉過床邊的吸氧面罩,熟練的打開氧氣閥。

    反正都是醫院免費供應的,不用白不用。

    雖然她是醫生,可還沒有享受過這麼奢侈的醫療看護呢。

    豪華單人間,還帶陪護間喲!

    “那小孩也是可憐。媒體曝光後,小孩被留在你們醫院了。心外科的劉教授說若是全人工心髒或者動心髒移植手術也許能活,現在只能先治著。孩子爸媽都被行政拘留了,哎,真是……”顧媽媽對這對夫妻的狠毒十分生氣,但又覺得這人家的小孩太可憐了,就連罵人的話都說不出口了。

    看來媒體還是有點用的嘛。

    顧卿輕輕點了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

    “師姐,你好點了沒有!”門診實習的小王醫生跟著幾個巡房的大夫進了病房。由於後腦受損,醫院擔心顧卿有顱內出血的情況,就沒有隨便搬動她,而是將她留在了醫院,調了兄弟醫院x大附屬醫院的專家會診。

    “恢復的不是太好。但意識障礙已經有好轉的跡象。雖然離開了重症監護室,但還是需要繼續觀察,dai出現腦炎或者事後有並發症出現很正常。至少要住院觀察一個月才能繼續走動。病人隨時可能陷入昏睡或淺昏迷,若是出現了也不要慌張,只要生理指標沒有大幅度下降,這都是正常現象。”

    x大附屬兒科醫院請來給顧卿治病的專家,是x大附醫剛剛從美國麻省總醫院請過來技術指導的神經外科精英,因為這次醫療糾紛中顧卿表現的十分冷靜勇敢,對她十分欣賞,所以才自動請纓過來協助治療的。

    “小姑娘看起來柔柔弱弱,卻比男人還要勇敢,有沒有興趣來我們x大附屬醫院?我們的兒科也很好……”

    另一位x大附醫的神內科來會診的男醫生不顧小王就在旁邊,□□裸的挖角。

    還真不好意思啊,我還沒女人勇敢!

    剛剛才大學畢業的小王在沒人的地方對天翻了個白眼。

    顧媽媽自然是很高興自己的女兒得到別人的贊賞啦,但現在還有個更嚴重的問題。

    “醫生啊,我女兒不記得自己是怎麼昏迷的了。她甚至連自己半個月前勞累過度差點死掉都記不得了。以後會不會想起來啊?”

    “咦,你出現逆行性健忘了嗎?”神經外科的專家覺得有趣的眨了眨眼,“什麼都不記得了?”

    顧卿搖了搖頭。

    她只記得自己渾身不能動,然後聽到花嬤嬤一聲悲號。

    自己就出現在這裡了。

    “逆行性健忘,是越近的事情越記不起來。以前的事情都沒有問題。反正也不是什麼很好的記憶,忘了也許是好事。以後也許會想起來,也許想不起來。”x大附醫的醫生看見顧媽媽緊張的樣子,低聲安慰她,“腦部是很復雜的器官。沒有危及性命,出現健忘就已經是萬幸了。”

    顧媽媽雖然從女兒那裡早就知道有可能是逆行性健忘,但聽了專家肯定沒有大礙,總算是松了一口氣。

    “話說回來,不過是一個兒科醫院,竟然會累到差點猝死嗎?”神經外科的這位專家只是華裔,自小在美國長大,剛來中國不久。

    因為外國的醫生看診每天都是有規定數量的,值班制度也很嚴格,所以他沒想到一個兒科醫院會讓醫生差點累死。

    “那是意外!這陣子接診超過我們的負荷程度了!”x大兒童醫院的院長推開門進了顧卿的病房。

    他是得知顧卿清醒後特地從家裡趕過來的。

    拜顧卿所賜,現在x大兒科醫院都上了一個星期n大的新聞頭條了。

    若是她真的成了植物人或者死在醫院裡,他們醫院的聲望將會跌到一個史無前例的低谷。現在醫院居然讓女醫生奪刀這種事,已經快被網友們罵他們院裡沒男人了!

    “顧卿,你怎麼樣。有沒有覺得……”劉院長的話卡在了喉嚨裡。

    因為顧卿又睡過去了。

    顧卿發現自己出現在一個陌生的地方。

    所有人都來來去去,身上穿著簇新的衣服,滿臉都是笑容。

    奇怪的是,所有人都對她視若無睹,好像她穿著病號服站在院子中央是一件非常正常的事情一樣。

    還有兩個丫頭就這麼說說笑笑的從她身邊走了過去,連眼睛都沒斜一下。

    除了知道自己在古代,顧卿完全不知道這是哪兒。

    她是又穿了?

    這次是大楚,大宋,還是大唐啊?

    “妖怪阿姨,你又來了?怎麼穿的這麼奇怪?”一身紅衣的小男孩拽了拽她的衣擺,“是奶奶叫你來看哥哥的嗎?”

    奶奶有沒有使仙法讓大嫂變好看啊!

    “呃……小朋友,你是誰?”顧卿抓了抓頭。“你為什麼要喊我妖怪?”

    謝天謝地,原來不是她有問題,真的是別人奇怪!

    至少這小孩子是理她的!

    “妖怪阿姨,你下凡頭先著地,把腦子撞壞了嗎?”李湄露出可惜的表情來。“我是李湄啊!”

    奶奶能不能不要每次都派這個不靠譜的阿姨來啊!

    肯定把奶奶交代的任務都忘了!

    “不可能!”顧卿跳了起來,“我的親親才不是長這樣!你和李茂哪一點像啊!”

    “連話都說得一樣……”李湄聳了聳肩,“難道還要把這麼蠢的對話再來一遍麼?”

    “哈?”

    李湄拍了拍顧卿的肚子。“你去撞一下那個丫鬟看看!”

    “我為什麼要去撞那個丫鬟?”顧卿露出“你腦子才壞了吧”的表情。

    “我讓你撞肯定是有原因……”李湄搖了搖頭,“罷了,還是這樣吧。”

    李湄看准一個路過的下人,使勁把顧卿往前一推。

    顧卿只覺得背後一陣大力傳來,然後不由自主的就往前竄了幾步,直直地往一個手上拿著彩球的下人身上撞了過去。

    “啊啊啊啊!快閃開啊!啊啊啊啊!”

    顧卿揮舞著雙手一下子……

    穿過去了?

    “我……我是死了嗎?”顧卿看著自己的雙手,使勁咬了一口。

    李湄肉疼的“嘶”了一聲。

    這妖怪真可愛,每次都要咬自己一口。

    “沒死啊……這不疼著嗎?”顧卿甩了甩胳膊。“維度不同嗎?”

    “妖怪大神,你都來過一次了。你怎麼這麼健忘啊!”李湄蹲在顧卿身邊,看著穿著藍白豎條中衣就出了門的妖怪。

    真可憐,上次還有件袍子蔽體,今天穿著中衣就出來了。

    “妖怪阿姨,我大哥今天成親,你能不能不要穿這麼‘樸素’啊?”李湄好奇的摸了摸她的衣服。軟倒是很軟,就是粗的很。

    “你是妖怪,不能變一件好看的衣服嗎?”

    “誰是妖怪?就算你真是我孫女李湄,也不能這樣說話啊!”顧卿“噌”的一下站起身,驚訝地看著四周。

    “我來過嗎?我最近生了病,忘了不少事。”顧卿看著下人們來來去去的景象,皺著眉問她:“你是李湄,那今天是誰成親?你喊大哥,是李鈞成親嗎?”

    “李鈞堂哥孩子都會跑了。”李湄撓了撓臉,“小侄子現在應該是豆鈴嫂嫂帶著吧?堂兄和我哥哥陪著大哥去祭祖了。要一會兒才能回來。”

    “哈?李鈞都生孩子了?”顧卿看著滿屋子披紅掛彩的景象,突然想起了一種可能。“你是說,今天是李銳成親的日子?”

    “就是我大哥啊。”李湄滿臉都寫著“你好笨”。“我哥哥李銘今年才十五呢!”

    哎,看來不能靠她了。

    大嫂漂不漂亮,果然只能靠自己去偷看啊。

    “什麼?什麼?今天成親?”顧卿在院子裡慌張的踱起了步子。“怎麼一穿就穿了三年呢?我為什麼會穿呢!”

    “難道這是李銳的新家?是了,結婚了就要分家了。”

    “我擦!銳兒今天成親,我就穿著病號服來了!太挫了!”

    “對了!”顧卿彎下腰,“你知道龍虎山的張玄張道士在哪兒嗎?”

    李湄點了點頭。

    “知道啊。”

    “哎喲我的個親親啊,說話能不能不要這麼言簡意賅啊!”顧卿完全不能理解自己的孫女兒怎麼是這麼個怪性格。“在哪兒啊?”

    還喊自己妖怪!

    看等事情完了,她不打她一頓屁股!

    “就在前面廳裡啊。”李湄莫名其妙地說。“哥哥給張道長下了帖子,他幾天前就到京城了。吉時還是他卜出來的呢。等哥哥祭祖回來,他就要和齊哥哥、仇哥哥他們一群人,陪著哥哥去晉國公府迎親去了。”

    “哈?張玄就在府裡?”顧卿瞪大了眼。

    “快帶我去找他!”

    李湄穿著小男孩的衣服,本就是為了能跟著李銳一起去迎親看新娘子方便。

    現在天色還早,按禮李銳先得去告祭祖宗,說明自己已經可以開枝散葉了,再給死去的親人們上香以後,再回自家,從自己府裡出發去迎親。

    晉國公府親戚多,女眷也多,齊邵他們陪著李銳一起,是為了給他擋殺威棒、攔轎詩、催妝詩,這時候結婚花樣多,跟的人少了,門都敲不開。

    陪著新郎官的男性好友必須是未婚的,李銳旁邊連太子都已經娶了江家女,秦斌和熊平也都娶了媳婦,最後喊上自家兩個弟弟,再拉了齊邵和仇牧一起來,還有東宮幾位同僚,後來張玄來了,張玄也是未婚男子,便一起請了去湊數。

    現在李銳還沒回府,張玄他們自然就在前廳候著。

    李湄帶著顧卿熟練的在李銳新家的宅子裡繞來繞去,很快就到了前廳。

    前廳裡許多男人站在一起談笑風生,顧卿定睛一看,大都是生面孔。

    想來李銳這幾年又新交了不少朋友。

    “張玄哥哥!”

    張玄今年已經年近三十,理應喊叔叔的。但張玄和李銳同輩論交,長得又不顯老,所以李湄便一直喊他哥哥。

    顧卿看著向她走來的張玄,驚得合不攏嘴。

    這這這這……

    顧卿的手抖得像是帕金森患者。

    他穿著現代醫生才穿的醫生袍也就算了,她還能忍。

    胸前別著四不像的陰陽臉笑臉小人也算了,至少還是個小人!

    那口袋裡插的樹枝……

    忍了!

    問題是,誰來告訴她……

    這張玄腳下踩的粗跟單鞋是個什麼玩意兒啊!!!!

    作者有話要說:脖子不舒服稍微推拿了下。

    小劇場:

    張玄:原來天君穿這個走路是這麼累的。

    是了,天君都是騰雲駕霧,應該是不會累的。

Rank: 4

狀態︰ 離線
218
發表於 2015-11-1 18:58:00 |只看該作者
第222章 齊天大聖

    顧卿被張玄整個人都刺激不好了。

    也許正是因為她是正兒八經的醫生,所以她看到張玄這麼糟蹋“白衣天使”的形象才會整個人陷入了僵硬的狀態。

    “阿姨,你怎麼不走了?”李湄看著向她們走來的張玄,再看看一直在抖啊抖的顧卿。

    妖怪阿姨發病了嗎?

    “張玄穿的這麼奇怪,你們都不吃驚嗎?”顧卿看著頭戴道冠,身上穿著白色絲綢醫生袍,腳下還踩著高跟鞋的張玄。

    以這個時代來說,已經是驚世駭俗了吧?

    “張玄哥哥現在已經是二品道官啦,他這法衣據說是得仙人所授,他也是穿了這衣服以後得了道的。”李湄看著顧卿抖得更厲害了,“妖怪阿姨,你是不是怕張玄哥哥把你收了去?沒關系,我會幫你求情的!”

    好可憐喲,都嚇得發抖了!

    “他說的得仙人所授不會說的是我吧?不會是他給我引魂的時候看見我了吧?”顧卿忍不住喃喃自語,“我我我……我對不起黨對不起人民……我……”

    好好的一帥哥,被她間接性誤導成人妖了!

    她都忘了這個封建青年中毒很深,是會做得出盲目追“星”這種事的!

    “親親,怎麼又穿了你哥哥的衣服?”張玄和信國公府上有交情,往日裡每年邱老太君的忌日,也會回京城特地來拜祭,是以和親親認識。

    因為他知道親親是鳳命,所以對親親十分關心,每次回來也會陪她一起玩一會兒。

    “我娘答應了的!我要跟著哥哥去看接新娘子!”迎親這天女眷要在內室裡等候,只有男人可以在外面奔走和招呼客人,李湄不耐煩被一堆親戚朋友家的女孩子們拉來拽去,索性換了男裝跟在哥哥後面跑。

    方氏今日裡要處理的事太多,李茂沒有能趕回來,李銳的兩個舅舅都在最前線,只有兩個舅母過來幫忙了。她作為府裡直系最高的長輩,到底有多艱難可想而知。

    李銳的舅母雖然都很能干,但畢竟不熟悉他們家的情況,也只能幫著招呼一些故交舊知,好在德陽郡主也來了,不然還不知道要亂成什麼樣子。

    “原來是要去接新娘子啊。”張玄笑瞇瞇的摸了摸李湄的腦袋。“那你要乖,路上不要給你哥哥添麻煩啊。”

    “知道啦!張玄哥哥,上次你故事還沒講完呢!猴子被壓在五行山下,然後呢?就沒人來救齊天大聖了嗎?”李湄最喜歡的故事便是《西游記》,甚至超過他們家傳的《三國演義》。

    “這個……今日不是講故事的時候……”

    顧卿無力地看著一大一小開始聊起了家常,整個人郁卒的都要蹲在地上畫圈圈了。

    喂喂喂,這麼大一個活人在這裡,張玄看不見就算了,親親你怎麼能把奶奶也忘了啊!

    要瘋了啊!

    沒過一會兒,李湄大概是想起來自己是跟著另外一個人來的,連忙指著顧卿問張玄。

    “張玄哥哥,他們都說你是得道之人。你也看不見她嗎?”

    “看不見什麼……”張玄和其他大人都不一樣,李湄說這裡有東西,他就張了天眼,往她指的方向看了看。

    這一看,張玄嚇得不清。

    “天天天天天天……君?”張玄連忙幾步走上前來,看著四周人來人往,連忙對顧卿微微拱了拱手,“天君下凡,實在是讓吾等不勝惶恐。只是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凡胎俗子是看不見您的,能否移步一敘?”

    李湄的小嘴張成了“o”字型。

    張玄哥哥果然是神仙!他看得到這個妖怪阿姨!

    顧卿也是意外的很。但不管怎麼說,有人看的到她實在太好了。

    這道門的天眼堪稱“x光”眼啊!

    嗶哩嗶哩的有神!

    幾個人到了宅子裡一處比較清幽的地方。這宅子雖然沒有信國公府大,但也比西園大得多。亭台樓閣,內湖假山,一應俱全。

    “天君此番下凡,可是為了信國公府大公子的婚事?”張玄恭恭謹謹的站在顧卿的下首,不敢有一點恣越。

    “只是恰逢其會罷了。”顧卿已經懶得糾正張玄的稱呼了。這青年中毒太深,把她的世界當“上界”,把穿越的人當“天君”,但不管怎麼說,總比親親喊她妖怪來的好。

    這個美麗的誤會,不妨就繼續誤會下去好了。

    “先別說這個,你身上穿的這是什麼!”

    “您說我身上穿的法衣……”張玄不好意思的紅了臉,“我看您這麼穿,就擅自也復制了出來,如今龍虎山上的師兄師弟們人人競相效仿……”

    顧卿腳底一滑,險些沒有站住。

    她吞了一口唾沫,眼前出現了龍虎山一堆道士們身穿醫生袍,腳踩高跟鞋,整齊劃一的向她走來的樣子。

    “醫師袍只有醫者才能穿。不過這不是重點。”顧卿看著疑惑不解的張玄,“但是你沒有考慮過,就算我是女神仙,那我穿的法衣,難道不該是女仙才穿的嗎?”

    顧卿同情地看著臉色一下子刷白起來了的張玄,指了指他腳下的鞋子。“這個是女性用來墊高自己身高,使自己身材更挺拔的高跟鞋。”

    張玄的表情一下子變得十分可憐起來。

    就和好不容易被人領回家的小狗,卻發現自己主人是個變態狂一般。

    “女……女仙穿的?”張玄慫著腦袋看了看自己的腳。“高跟鞋?”

    “啊哈,我們那,男的也是穿平底鞋的。不過,好像也有人為了墊高穿高跟鞋?”顧卿摸了摸下巴。“總而言之,你這鞋子是女人的打扮,我們也不在口袋裡插樹枝。我們插得是圓珠筆。”

    張玄臉色由白轉青,又由青轉紅。

    他恨不得趕緊打個地洞把自己埋下去算了。

    什麼叫畫虎不成反類狗,什麼叫邯鄲學步!

    還好天君來了,親自指點了他,否則他穿了這一身飛升,豈不是要被天上的天君們笑話死?

    若是他到了天上,一路問人“天梁星君”在哪兒,怕是連天君的臉都給一起丟光了!

    張玄一下子就想趕緊把這鞋子給蹬了。

    可蹬了也沒鞋子穿。

    還好在龍虎山上他為了走路方便,都是不穿這“高跟鞋”的,一直都把它當“正裝”穿。

    只是,元珠筆又是什麼?寄托著元陽的法器嗎?

    顧卿也是好人,見張玄糾結的要命,火速的轉了話題。

    “我並不是為了李銳的婚事來這裡的。事實上,我莫名其妙的就來了。我孫女李湄說我幾個月前還來過一次,呆了一天就走了,但我一點印象都沒。”顧卿的臉一下子垮了下來。“我在那邊也生了病,連舊事都忘了不少。在大楚待久了,我怕我自己那邊會出事。”

    萬一昏迷不醒成了植物人,說不定會因為器官衰竭而死的!

    幾個月前?

    莫名其妙的下凡?

    不記得前事?

    “師姐……師姐成功了嗎?”張玄不可思議地看著顧卿,“您……您一身中衣,是不是還在就寢的時候就來了?”

    “你說我的病號服?”顧卿看了看自己的衣服,“啊,算是吧。我身子不適,這段時間一直在養病。”

    她媽是這麼說的。

    “吾等有罪。”張玄一個長揖到地。“如今大楚有難,我的師姐希望能請您下凡來答疑解惑,吾等已經盡力勸阻,無奈師姐心系蒼生,幾個月前還是請神了一次。此次你會下凡,想來也是師姐請神的結果。”

    張玄心內焦急如焚,哽咽著說。“璇璣師姐並非內丹已成的真人,請神一次,壽數便減十年。這兩番,竟是已經沒幾年可活了。”

    顧卿瞪大了眼。

    “……可是招我下凡又有何用?我一不會打仗,二不會治國……”

    “如今帝星黯淡到幾乎無光,新的帝星卻沒有升起。星象顯示中原即將大亂,可……”張玄的話沒有說完,因為李湄拉住了他衣服的下擺。

    兩個人聊得太投入,已經忘了李湄在他們身邊了。

    “張玄哥哥,這位阿姨不是妖怪,是真的神仙?”李湄懷疑地看了眼穿的古怪的顧卿,又看了看張玄。

    她幼小的心靈裡,神仙姐姐的形象轟然崩塌。

    “親親,這位是你的祖母。我不是和你說過,你的祖母去世後變成星星回天上了嗎?這位便是那位天梁星君啊。”張玄並不懂為什麼李湄會認為天君是妖怪。但小孩子想法奇怪也是有的。

    李湄揉了揉眼睛。

    這是奶奶?

    “天君,雖然我能理解您下凡來用自己的形象最舒服,但您畢竟作為邱老太君在世上活了那麼久,還是……還是用邱老太君的形象比較合適吧。”張玄的耳朵不自然地紅了紅。

    這麼一位年輕的女子站在他的身邊,即使她是天君,他也會不自在的好嘛?

    “用邱老太君的形象?”顧卿好笑地看了看自己的身著打扮,“我自己的身子都沒來,就魂穿了,我去哪兒找邱老太君的身子給你們變來看?”

    “正是因為您是靈體下凡,應該更好變化才是。您……您可以稍稍想象下邱老太君的樣子,使自己的性靈發生變化……”

    張玄如今已經修出了內丹,雖然他並沒有結出元嬰,但理論大概還是知道一點的。

    若是元魂出竅,*既然都沒了,自然是想是什麼樣子,就是什麼樣子的。

    顧卿完全不聽不懂張玄的專業術語,但她有多年漫畫和小說的經驗打底,大致了解了張玄的意思。

    他是說,因為自己沒有了身體,所以想是什麼樣子就是什麼樣子。只是因為自己已經最習慣原本的樣子,於是一穿越,就用了自己最熟悉的形象是嗎?

    顧卿合上眼,開始想象自己變成了邱老太君。

    她感覺周身微微發熱,就像是大冬天泡在溫泉裡那般的舒適。

    原來“變身”是這麼舒服的一件事嗎?

    邱老太君啥樣子來著?

    以前一直不想看自己變成老太太的樣子,每次照鏡子都是匆匆照一下的。

    顧卿使勁回想。

    無奈顧卿是個發散思維十分厲害的人,明明是想著邱老太君的臉的,不知為什麼偏著偏著想到了王祖賢。

    沒一會兒,又想到了林青霞。

    而且都是古裝扮相的。都是在電影中塑造的最喜歡的那種形象。

    她該誇自己記性好呢,還是記性差?

    顧卿使勁搖搖頭,逼著自己不要亂想,一心一意的只想著那個當了許多年的老太太。

    她有一張並不慈祥的臉,皺紋很深,還有眼袋。只有笑起來的時候看著才溫和。

    她個子不高,只有一米五五左右。

    是了,她是這個樣子的。

    李湄握著張玄的手,幾乎是以驚駭的神情看著“妖怪阿姨”先變成了一個一身白衣、長相十分嫵媚的女人,而後又變成穿著另外一身白衣,頭戴高冠,眉眼上挑的男(女?)人,讓李湄和張玄兩人都受了不小的驚嚇。

    ‘這都是天君的法體嗎?’

    張玄暗暗地想。

    ‘天君……貌似下凡過不少次呢。’

    在金光的照耀下,顧卿憑借著身上渾厚的功德成功變幻出邱老太君的樣子。

    她如今身上的功德,若放在修真的宗派,怕是會成為人人爭搶的嫡系真傳弟子。就憑功德帶來的諸般好處,便能讓已經得道的真人羨慕不已。

    就算是死了,若有人封神,說不定立刻就能成為“城隍”、“土地”一般的散仙。

    可惜她穿的世界不對,這地方道教法門已經式微,能修成真人的更是沒有幾人。

    張玄看到這道熟悉的人影,不知為什麼微微松了口氣。

    而他身邊的李湄,則是情緒十分激動。

    “七……七十二變!”小李湄一下子松開了手,飛撲到顧卿的身上。

    “奶奶!教我教我!”

    她錯了!不是妖怪阿姨!是神仙奶奶!

    顧卿的神仙形象就因為這幾變,猛然間高大上起來。

    ‘我有個神仙奶奶!’

    李湄抱住顧卿的腰不放。

    ‘我也要做齊天大聖!’

    剛剛睜開眼就被撲倒在地的顧卿,趕緊抓住了在自己懷裡亂動的親親。

    誰來告訴她,這小孩什麼情況?

    張玄已經修成內丹,真元渾厚,絕不似當年剛剛來京城時那般道行淺薄。

    但即使是如此,一直開著天眼和天君交談,對他的身體也是不小的負擔。

    所以張玄和李湄、顧卿商量了一會兒,決定不再開眼,只到緊急關頭再睜天眼。而顧卿如今是靈體,又不知什麼原因只能在李湄的十丈范圍內活動,張玄便請顧卿始終站在李湄的右手邊,他則依靠李湄的傳達來和身處不同空間的顧卿交談。

    顧卿也好奇為什麼李湄能看見自己,也能碰到自己,對於這點,即使是張玄也給不出答案來。

    但顧卿此番被請下凡,是他的師姐向天上表,“求天梁救世”的名義而被召的,也許關鍵點就在李湄這個小小的女孩身上,所以才會如此吧。

    畢竟帝星不出,鳳命卻已經如日中天,循著鳳命,自然就能找到帝命的。

    小李湄迷迷糊糊的說著什麼鳳命,什麼帝命。這些內容已經超過了她一個五歲小女孩的認知范疇,所以只是認命的當著祖母和張玄的傳話筒。

    說話間,府外傳來燃燒竹子的啪啦啪啦聲,李湄一下子精神大作,朝著府外的方向就小跑了起來。

    “快點快點,大哥和哥哥們祭祖回來了!”

    他們要去迎新娘子囉!

    晉國公府。

    張家唯一的嫡女出嫁,自然是十分重視的。在“請期”確定了日子以後,張素衣就一刻都沒有閒著。

    她的嫁衣從小起就開始置辦,料子是皇後娘娘當年賜下的御緞。張搖光嫁給楚睿時還不是皇後,所以皇後制式的嫁衣從來沒有穿過。這大紅的料子極正,但她這輩子也不可能再穿一次嫁衣了,索性便把這塊料子賜給了侄女。

    從得到這塊料子的時候起,張家就開始選技藝高超的女工高人和繡娘進府准備嫁衣,整整准備了十年之久。

    作為人生最重要的時刻,張素衣從親迎之日前的半個月就開始不食油膩的東西,用綠豆粉揉面擦身,又用蜂蜜、牛乳等物每日保養肌膚,最後再上以用羊脂、白色素馨和燕窩制成的香膏敷著全身,務必讓肌膚吹彈可破,白嫩動人。

    至於關於指甲上核桃油打光、頭發用滴過香露的泉水揉搓、嘴唇用上好的蜂蠟塗抹滋潤,加之成親那天臉上的妝容討論等零零總總,更是江氏親自監督,帶著家中一群嬤嬤將高門嫡族那套保養修飾的方法在女兒身上用了個干淨。

    到了最後,張素衣找個空當時間求母親去拜別二叔的時候,愣是看遍二次元、三次元各種美女、久經考驗的張應看著張素衣,都覺得自家這個侄女兒身上到處放光。

    艷光四射到眼睛都睜不開啊。

    “我擦……誰說古代沒化妝品,就畫不出美人兒……這才叫由內而外之美……”張應贊歎著看著侄女兒穿著一身紅衫站在自己的面前,忍不住掉了幾滴眼淚。

    他辛辛苦苦養成了這麼多年的小蘿莉啊!

    就這麼便宜別人家的小子了!

    “二叔莫難過,我沒幾天就要回門的。李家人也同意我經常回府看您。若是您住的不開心,我就把您接到我們府裡去住。”張素衣今日便要出嫁,多年的夙願得償所願,臉上自然滿是幸福的光彩。“反正我們府裡現在也沒有正經的大人……”

    “別別別,我在這裡享福挺好的,可不想去你們府裡當電燈泡!”張應感動的眼淚鼻涕直流,可還是拒絕了侄女兒的好意。

    “話說,你適應的好快啊,現在就用‘我們府裡’了。你還沒嫁呢!”

    張應打趣自家侄女兒。

    張素衣的臉微微紅了紅。

    李銳曾經托哥哥給她帶過信,信裡畫了新宅子的地圖和布置,還說了主臥沒有大動,只將她陪嫁的家具都搬了進去,日後想要怎麼布置,就隨她的心意來了。

    自那天起,她心心念念都是自己的新房會是什麼樣子的。是該在窗下吊一個風鈴?還是在榻上鋪一張小氈?

    “我們府裡”雖然只是隨口而出,但已經是她心裡盤旋許久的事實了。

    張應掃了一眼張素衣,她現在還沒穿外面的大嫁衣,也沒戴頭冠。光這兩件就有十幾斤重,現在要給侄女穿上,連路都不好走了。

    “咳咳,素衣啊,你叫下人下去,我跟你說說話。”

    “好的,二叔。”

    下人們退出了內室,張應看著已經是個成熟女人了的侄女,愣是張了幾次嘴都開不了口。

    他原本想和她說一些男人的劣根性,以及千萬防備李銳在外面沾花惹草之類的。

    可是當他看著侄女的樣子,一下子又莫名的得意了起來。

    我靠!就我侄女兒這女神范!這身材!這長相!

    外面的花草一下子就變成狗尾巴草了好嘛!

    他到底在擔心個什麼勁兒啊!

    所以到了最後,張應的千言萬語只變成了一句句。

    “你和李銳,日後要好好相處。”

    張素衣兩眼通紅,輕輕地點了點頭。

    “嗯。”

    “他是李老國公的孫子,應該會和這世上其他的男兒都不同。你們既然以後不用擔心小妾姨娘這些,就要更加恩愛才對。”

    “一定要互相愛慕啊。互相愛上對方,以後日子就好過了。”

    張應自己也沒談過戀愛,紙上談兵的技術太差。玩戀愛養成游戲泡妞的本事有,讓他指導女人如何泡男人沒戲,所以除了希望他們能真心相愛,也實在是說不出什麼可行性建議了。

    “嗯。”

    “還有啊,我記得女人出嫁臉上都要抹厚厚的脂粉,那嘴唇上三瓣唇畫的也嚇死人。你和你娘說說,能不能不要畫成妖怪一樣出嫁?點點花鈿,畫點淡妝就成了……”

    這時代的粉都是鉛粉豆粉米粉,像是晉國公這樣的人家,自然用的是上好的花粉和米粉,但一層層抹上去,和糊牆也沒什麼區別了。

    他家素衣皮膚生來就白皙,實在沒必要啊!

    “這個……禮法是這樣,而且我娘那個性格,怕是不成的。”張素衣捏著衣襟,不安地問張應。“二叔,大妝不好看嗎?”

    “以我的審美,不,以絕大數男人的眼光來看,那刷牆糊血一樣的大妝有些嚇人。尤其等李銳進房以後都在晚上了。我勸你,等一回了主房,立刻叫嬤嬤和丫頭們幫你把妝卸了,若是覺得太素不好,就畫個淡妝的。”

    張應信誓旦旦地說著大妝的不好,並牆裂推薦侄女兒想法子自救。

    “……侄女兒知道了。”

    張應絮絮叨叨說了許多,什麼若是李銳喝了太多酒,一定要防止他原形畢露啦,有的男人喝了酒很暴力啦。什麼李銳要是動作粗魯,直接咬他不要客氣,千萬別忍著啦。

    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滿腔的擔心和不捨化成各種碎碎念,直到門口的嬤嬤催了兩三次,才指著門口,對張素衣輕聲說了句:

    “你去吧。”

    張素衣揉了揉已經紅到發痛的眼睛,一下子抱住了坐在輪椅上的二叔。

    “二叔,你也保重。侄女兒會經常回來看你的。”

    “知道了,你去吧,去吧。”

    傻孩子,你都出嫁了,我還留著干什麼呢?

    美少女養成裡,從來就沒有糟老頭子跟著養成的小蘿莉一起嫁人的情節啊。

    等你嫁了,我就該想法子解脫了。

    作者有話要說:小劇場:

    “我看您這麼穿,就擅自也復制了出來,如今龍虎山上的師兄師弟們人人競相效仿……”

    龍虎山崇拜張玄凝結內丹爭而效仿的師弟師侄們,齊齊打了個寒顫。

第223章 李銳娶親(上)

    李銳今日寅時不到就起了床。

    今天這是他一生之中最重要的日子。

    從此以後,無父無母的他,就要有一個真正意義上的家了。

    他會和自己的妻子生兒育女,開枝散葉,組成一個新的家庭。

    就算自己的妻子長得不美,或是身材健碩,只要他用心對待,夫妻依然是可以和美一生的。想想家中的魯娘子,不也和家將首領過的挺好嗎?

    他的新宅子是托陳老大人的關系買到的。這間宅邸也在內城,離信國公府不遠,原本是一位皇室宗親的宅子,這位宗親在京城養老,但他的兒子都在封地。後來老宗親去世了,兒子們都不願上京在皇帝眼皮下面過日子,就拖人把宅子賣掉。

    後來拜托到陳四清頭上,他想著李釗的兄長以後要單獨開府的,這間宅子還算精致,大小也合適,又在內城中,便把這事攬了下來。

    因為事關堂兄未來的居所,李釗對這宅子也十分傷心,多次上門相看,甚至在張玄來京祭拜堂祖母的時候請他看了風水。

    後來這間宅子被李銳以不菲的價格買了下來,又重新修葺了一遍,掛上了“李府”的匾額。因為宅子在信國公府的西邊,便被信國公府的家人們叫“西邊府裡”。

    李銳得了信老國公大半生戎馬積攢下來的現銀和字畫,還有自己父母留下的遺產。他相信李釗的能力,借了不少錢給李釗折騰,這些年來又賺了不少,加上自家奶奶留給他一半的商鋪,單以身家論,他比當年最鼎盛時期的舅舅張寧府上還要富裕。

    李銳母親的嫁妝當年是按尹朝郡主的規格置辦的,在給晉國公府下聘的時候全搬了去,晉國公府知道這是李銳母親的嫁妝後,又當做張素衣的嫁妝給抬了回來。雖然這些都算是張素衣的私房錢了,但夫妻本是一體,這麼一算,小兩口倒是不必過那種“貧賤夫妻”的日子。

    不然以李銳每個月三十兩不到的俸祿,連家裡下人都養不起。

    所謂春風得意馬蹄疾,李銳今日一早也被自家嬸嬸拉起來好好打扮了一番。若不是他眉毛濃不需要染眉,怕是他嬸嬸方氏連他的臉都不會放過。

    李銳身量本來就高,此時頭戴玄冕,身著絳紗袍,更是長身玉立,說不出的英俊瀟灑。一大清早,李家幾個兄弟就在家廟門前等候了。女人不得進家廟,李茂又在前線,李銳便自己開了廟門,進去祭拜了祖父祖母父母祖宗,告知自己要今日成婚之事,祭祀了一番。

    李鈞和李釗滿心感慨,李銘更是羨慕不已。

    他今年十五,孫家燕娘才十三,要再等兩年才能成婚。

    祭拜完祖宗,李銳便是正式分房立府的李家大公子了,他心中又悲又喜,最終都化為祭禮上的三杯水酒,通通咽下了肚子。

    “銳弟,回府准備去迎新娘子吧。還不知道折騰到什麼時候呢。”

    李鈞私定終身,心上人又是個羯人,差點沒被他爹打死。好在豆鈴所在的部族那年立了大功,先是報訊給汾州戒備,又拖住了意圖從汾州草原南下直取京城的反賊們,這才得了左少卿大人的大媒,算是半逼迫半撮合讓他的父母同意了這門婚事。

    到現在,他爹還一天到晚嘟囔著,總覺得他家庶子是被“和了親”了。

    他官位不高,婚禮還是在汾州的都亭驛辦的,豆鈴的七個兄弟加上來賀喜的羯人同族們,差點沒把他們都亭驛的屋頂給掀了,當時他爹和嫡母的臉色難看了幾天,連他自己都大呼吃不消。

    若不是他酒量大,當天就喝死在廳裡了。

    李釗和李銘還不知道娶親當天的可怕,眨了眨眼睛,問他大哥。

    “不就是去迎親嗎?為何要說折騰?”

    “哼哼,你們是沒見過厲害的。”李鈞為官五載,也參加過幾次汾州當地鄉紳官員邀請的婚禮,新郎被打的嗷嗷嗷亂哭都有過。還有准備了三首催妝詩,結果新娘家硬要作十首,傻在當地下不了台的。

    晉國公府是何等的大族?拉出來的姑姑嬸嬸阿姨姐姐說不定上百人都有的,一個人刁難一會兒,就有的李銳受了!

    李銳頭皮也是一陣發麻。熊平成親娶柳家姑娘的時候他正好出孝,陪著一起去迎過親,那陣仗到現在也忘不掉。

    誰規定一路“殺威棒”的?

    這不是折騰人嗎?

    李家兄弟們騎馬趕回了西邊的李府,門口的門子一看到主子回來了,立刻點了路邊的主子丟在火盆裡焚燒。

    隨著爆竹辟啦辟啦的聲音,李銳進了前廳,他的“伴郎團”們立刻一擁而上,摩拳擦掌,准備著一起出門去了。

    迎新娘的時候,通常有諸多閨閣女眷在房裡陪著新娘子,更有新娘的家中親戚在外刁難伴郎們。伴郎都是未婚男子,能在後院陪伴的女眷又大多是未婚的閨秀,這一來一去,倒是傳出過不少看對了眼,回去提親成就好事的佳話。

    李銳是太子身邊的紅人,身邊結交的不是世族高門子弟,就是勳貴權臣之後,他的伴郎,自然也是諸多人家心目中的“東床快婿”人選。

    而晉國公府的女親戚或新娘子的手帕交,也絕對不會是什麼小門小戶的人家。

    李銳等著漏刻先生算著時間,待漏刻先生一聲“吉時已到”,李銳立刻拜別後廳裡在正位上坐著的方氏,帶著一干伴郎們出了府。

    此時李湄邁著小短腿跑上來,一把扒住李銘的大腿,李銘以為妹妹是要跟著自己的馬走,笑嘻嘻的正准備把她抱起來,誰料妹妹搖了搖頭,伸手一指張玄。

    “哎呀,以前還說除了大哥,就屬哥哥最英俊了,這張道長一來,立刻就不要哥哥了……”李銘傷感的搖了搖頭,“張道長是世外高人,你還是跟著我走吧。”

    就他穿著的那個鞋,抱起妹妹會不會摔跤喲!

    他一點都不放心。

    李湄來和哥哥通知,而不是商量的,和哥哥單方面溝通完畢以後,就立刻吧嗒吧嗒的跑回了張玄的身邊,伸手要抱。

    張玄搖搖頭,一把抱起李湄,放在自己的馬上,再翻身上馬,坐到她的身後。

    李湄年紀雖小,但也有一匹小母馬,是會騎馬的。坐在馬上不叫不鬧,還知道自己調整下位置,讓自己做的更舒服。

    李家的儀仗先行,而後是敲鑼打鼓、吹奏喜樂的隊伍,再然後才是騎在白馬上的新郎官李銳,以及後面極其豪華陣容的伴郎團。

    張玄在隊伍的正中,後面是准備接回新娘的八抬大轎。

    張玄騎了一路,突然想到一個非常嚴重的問題。

    “親親,天君現在是在哪兒?”

    無量天尊!不會是他騎著馬,天君卻步行在旁邊跟著吧?

    “啊……奶奶不會騎馬,跑到後面去了。”李湄一指後面的轎子。

    張玄難以置信的回頭望了望。

    這裡除了馬,能坐的只有一樣……

    不會吧?!

    顧卿先開始也是准備跟著轎子後面走的,只是她不知道為什麼自己就是個阿飄還會覺得累,走著走著就走不動了。

    高頭大馬她爬不上去,叫張玄帶她她又沒那個臉,最後一想,索性仗著別人看不見她,爬到後面新娘子的轎子裡去了。

    不過顧卿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並沒有坐在轎子的座上,而是在轎廂的底板上坐了。若不是她不知道自己如今有沒有重量,其實她是想坐最後面裝著銅錢的箱子的。

    李銳迎親的隊伍剛到門口,路邊就已經有手持著裹著紅綢的秸稈和棍棒來“下婿”的新娘親戚們了。

    李銳只是盯了一眼,差點沒掉下馬去。

    為什麼別人家來“下婿”的都是女性長輩或者少年子侄輩的孩子,張家派出來的是一大幫膀大腰圓的漢子?

    再定睛一看,他那已經年近而立的大舅子正站在隊伍的最前面,對著他齜了齜牙。

    想那麼簡單娶我妹妹?

    先挨一頓打再說!

    “他娘的,這也太狠了吧!”仇牧身量最矮,體格又瘦弱,看到這陣仗首先腿軟。齊邵臉色也難看的緊。

    新郎的從者應該是要替新郎“擋災”的……

    可這麼多棍子……

    他只是個文臣,真擋不過啊!

    “新姑爺上路了!咱們上啊!”

    早看他那俊臉不順眼了!

    “哦活!”

    打著玩!

    “揍他!”

    居然娶了我家表妹,揍扁他!

    “上啊!”

    哎呀他瞪我我好害怕,你們先上!

    孫燕妮的兩個哥哥立刻護上前,一左一右擋著如雨而下的棍棒,李銳拿出和宮中宿衛比武時的小心,又要當心頭上的帽冠不小心落地,一邊小心翼翼的避讓,一邊不動神色的抓著棍棒往旁邊撥。

    他力氣極大,一旦握住別人的棍子,那人必定是拔也拔不回來,反倒被他搶了過去。齊邵和七八個從者一擁而上,推著李銳往前走,沒一會兒就沖到了晉國公府的大門口。

    顧卿笑嘻嘻的跟在李銳的身後,看著他左支右躲,被一堆人推入門口。

    此番穿越,能看到一場原汁原味的古代婚禮,也不枉她回來一次了。

    李湄被張玄抱在身上,緊緊跟著李銳。

    自從張玄知道他穿的衣服不對,立刻就脫了外面的白色長袍,但鞋子卻是無法,如今抱著李湄站了片刻,還覺得腳有些累。

    李湄敏銳的察覺到了,拍了拍張玄,示意他放她下來,她自己會走。

    大門前,張素衣的另外一個哥哥帶著幾個同輩堵在門口,要李銳做催妝詩。催妝詩是催促正在准備的新娘趕緊梳妝打扮好出門的,只有新娘對新郎的詩滿意了,才會拜別父母出門。

    李銳不善作詩,但他身後有齊邵這位金榜狀元,來之前一氣背了十來首,昨晚又反復念誦了幾十回,如今已是滾瓜爛熟,張口便來。

    “晉陽張氏女,出嫁公侯家。慈母親調粉,曰卿莫忘花。

    催鋪百子帳,待障七香車。借問妝成未,東方欲曉霞。”

    “好!再來一首!”

    “即是公侯家,怎麼也要來個七、八首!”

    齊邵在李銳身後傲然一笑。

    ‘早知你們不會輕易放過李銳,小爺我半個月前就連做了五十首催妝詩。便是十七八個兄弟成親,也是足夠了。’

    果然,李銳背了十四五首催妝詩,這群好事的張家人堵在門口一下子說“新娘子還在擦臉”,一下子說“新娘子還在上粉”,逼著李銳一首又一首的出。

    李銳心裡暗道一聲好險,對齊邵悄悄地拱了拱手道謝,齊邵微微一笑,擺了擺手。

    成親這般可怕,所以他才死都不成親啊。

    不過怕是也撐不了幾年了。他家二弟年紀也大了。

    新娘子房內。

    張素衣還未出門,但大妝已成,如今正坐在椅子上,聽著母親和曾祖母的訓示。

    她祖母早逝,其後祖父再也沒有續弦,如今晉國公府裡最年長之人,便是這位年過八十的老太君。

    張家老太太年紀太大,耳聾眼花,人也有些糊塗,從前幾年開始,連宮裡皇後主持的大朝會都不再去了。

    但曾孫女出嫁,她還是要來告誡幾句的。

    “李銳的父親李蒙是你爺爺的弟子,他家人都很忠厚,李蒙從小聰穎,想來李銳也不會愚笨到哪裡去。你既然是張家女,就要時刻記得不要墮了張家的名聲。”老太太正兒八經的說了幾句,而後畫風一轉。

    “不過我們家把你下嫁與他,本就是看他家不納妾的好風氣。若是這小子浪蕩,你也別客氣,你是國公之女,就該拿出高門女的氣度來!”

    “祖母!”

    “老夫人!”

    張素衣的娘親江氏和宮中皇後派來的女官都被老太太的話嚇了一跳。

    誰說張家老太太糊塗了的!這不是精明的很嗎?

    張素衣嘴角含笑,輕聲答應了自家曾祖母。

    老太太滿意的點了點頭。

    素娘要是說什麼“我一定會溫良恭儉讓”之類的話,那她才真是失望呢。

    宮中的女官隨即跟在張家老太君的後面說了宮裡娘娘祝福的話,也說了一些告誡之語,然後是江氏,再是張素衣的其他女性親眷。

    只是直到張素衣的姨母都已經告誡完了,外面也還沒催促新娘子快出門。

    照理說,新郎到了門口,最多半個時辰,新娘就要出門了。

    “出去個人看看,到底怎麼回事!可別誤了吉時!”

    江氏比女兒還急。

    沒一會兒,出去打聽情況的婆子飛快的跑了回來。

    “夫人夫人,二少爺堵著門口不讓姑爺進呢,一首又一首的做催妝詩,都做了八首啦!”

    “這小混蛋!都二十多歲的人了還不讓人省心!去和他說,要是誤了他妹妹的好事,讓他以後就站在門外不要進來了!”

    一屋子女眷撲哧撲哧的笑了起來。

    那邊張家老二接了親娘的訓斥,也不敢再玩了,連忙放新郎進來。

    李銳正了正衣冠,親自進門迎接。

    另一邊,張素衣被自家親姨母牽著走出了院子。

    她頭戴九樹的花冠,面前有珠簾遮面,身穿正紅百鳥朝鳳的翟衣,身影裊娜曼妙,一步一步的向李銳走去。

    李銳只覺得一抹紅雲被前簇後擁著飄至他的面前,傻乎乎的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張素衣的姨母嫣然一笑,將素衣的手放在新郎官的手裡,輕輕地拍了拍他們的手,笑著道:“執子之手,與子偕老。新郎官,牽好你的新娘子。”

    李銳只覺得一只柔若無骨的小手被放進了自己的手裡,再一看,這只小手上的皮膚白若凝脂,香軟的他恨不得咬上一口。

    太好了!沒有繭子!

    新娘子也是正常體型!

    看著只到他肩膀的結發妻子,李銳差點流下了欣喜的淚水。

    天知道他都已經做好新娘子“虎背熊腰”的心理准備了。

    他還安慰自己,管她多“健碩”,反正沒自己“健碩”,這就夠了。

    李銳自然是看不到,自己的奶奶正站在他們的身邊,笑盈盈地看著自己執手傻笑。

    顧卿抬起手,也像剛才張素衣的姨母那樣,將手在一對新人的手上拍了拍,由衷的祝福著:“我養了好多年吶,現在交給你啦。你要替我好好待他啊。”

    李銳轉過身,牽著妻子的手,一起從顧卿的身上穿過去了。

    只留下怔怔留在原地的顧卿。

    “奶奶要做什麼?”

    “什麼?”張玄聽見李湄的話,趕緊開了天眼。

    然後李湄和張玄就站在不遠處,看著邱老太君笑瞇瞇地拍了拍李銳和張素衣的手,又帶著動人的微笑喃喃的說著什麼。

    若不是邱老太君的情況十分特殊,這本該是非常感人的一幕的。

    當李銳和張素衣從顧卿身上穿過去的時候,張玄和李湄的心頭都升起了一股壓抑的情感。張玄更是難過的偏過了頭,不忍不看此刻天君的表情。

    就算這裡只是凡世,養了這麼多年的孩子,也有了感情了吧。

    視若無睹什麼的,也太錐心了。

    小李湄拉著張玄的手,望著不遠處的奶奶,捂了捂自己的心口。

    “張玄哥哥,我這裡,怎麼那麼難受呢。”李湄看著已經走到門口的大哥和大嫂,“大嫂看起來大概很漂亮,我應該高興才對。”

    “啊。我也好難受。”張玄握緊了李湄的手。

    “為什麼會難受呢?”李湄的眼淚珠子像是斷了線一般的掉了下來。

    “大概是……因為奶奶看起來太可憐了吧。”

    張玄忍住胸中的酸楚,凝望著有些呆愣的邱老太君回過了神,用雙手拍了拍自己的臉頰,然後回復了原本的笑容。

    一個瘋狂的主意,就這麼突然鑽進了張玄的腦子裡。

    他要讓李銳看見她!

    作者有話要說:寫到後來哭了,所以沒有小劇場。

    55555555555,有種我自家的兒子給別的女人拐跑了的感覺,等我兒子以後結婚,我到底該怎麼調整心態啊!

    趕緊對我婆婆好一點。

Rank: 4

狀態︰ 離線
219
發表於 2015-11-1 18:58:37 |只看該作者
第224章 李銳娶親(中)

    所謂“開天眼”,其實是龍虎山的一種法門。修習出真元並且感應到它的人,可以利用一些法門讓它凝結於眼部。

    因為真元這東西並不是凡人之體能夠長期匯聚的,所以必須要有內丹凝聚真元來保持它不會散去。否則即使你學會了怎麼開“天眼”,真元無以為繼,也只能開上一瞬,然後越用越少,無法補充。

    然而只要有一瞬就成了。

    散出於身體之外的真元出去了就出去了,永遠不能補充,這對剛剛凝結出內丹的張玄來說,無疑是一次巨大的損失。

    但他覺得,這種損失他承受的起。

    顧卿在李銳夫妻兩穿過去的那一瞬間,確實是十分難受的。

    她並不是李銳的親奶奶,但這麼多年的相處,她確實是把李銳當做自己的子侄輩來看的。雖然她只是睡了一覺,孩子們就全部變得很大只,但這也不能掩蓋她安安靜靜做了這麼多年老太太的事實。

    然後她就明白了“回來”這個詞的悲壯之處。

    因為無論你究竟有沒有回來,回來是為了什麼,有了“回來”,都說明曾經離開過,錯過,失去過。

    在這個世界,她是真的死了。

    但僅僅只是一瞬,天性樂觀開朗的顧卿馬上又振作了起來。

    ‘開玩笑,不是每個死了的人都能回魂的好嗎?

    ‘她都得了老天爺這樣的照顧了還難過,那世上說不定還有一大堆魂靈排著隊等著回家看親戚呢,他們豈不是更難過!’

    只要沒留下遺憾就好了。

    李銳騎著白馬迎走了新娘,晉國公和國公夫人倚在門口,不住地往前眺望。江氏將臉埋在丈夫的懷裡,養了二十年的女兒就這麼被人娶走了,而且還嫁給一個前途未知的的丈夫,作為母親,說不擔憂,那是假的。

    但自家丈夫看人很少出錯,他說李銳是少年中難得的沉穩之人,且心性人品都好,那她便信她,願意將女兒交托與他。

    娘家人要在黃昏的時候才能乘車前往李家觀禮,下次再見,就是三朝後歸寧了。

    轎子裡坐著新娘,顧卿就好不去蹭了,她只能像來時想的那樣,哼哧哼哧的爬上了銅錢箱子,忍著顛簸往李銳新家去。

    不是沒想過干脆在晉國公府裡呆著,等著“傳送”得了。只是被“傳送”那一瞬間的拉扯感太讓人心慌,簡直像是被割成了好多片似的,她不想再多來幾次。

    顧卿坐在錢箱子上晃晃悠悠的走了一截,突然整支隊伍都停住了。

    原來又遇見了“攔轎”的。

    這時候達官貴族或文人雅士成親,接新娘子回去的時候,會有好事著駕著馬車攔住回去的道路,必須要賦詩一首才給放行。

    由於攔轎的不是一個人,所以每個馬車的主人要求都不同,賦詩的內容也不同。這時候,新郎的“從者”和“儐相”們就該派上用場了。

    顧卿先開始還以為只有一兩輛馬車攔轎,誰知道沒隔十幾米就又來幾輛,儼然是有人找碴,想要耽誤吉時的。

    顧卿也不知道信國公府這幾年是不是又得罪了不少人,怎麼好好的成個親,這惹事的馬車攔成這個樣子。不但攔轎的馬車多,內城許多好事的人家也圍了上來看個究竟。

    內城大多是朝廷官員住的地方,地方雖廣,但人卻不多,這麼多馬車進了內城,除了早有預謀以外,找不到其他理由。

    莫說把這麼多首詩對上,就算這麼多馬車移走,都要許多功夫。

    一時間,李家人和送親的張家人臉色都很難看。

    ‘敢冒著得罪大楚兩位國公的風險做出這樣的事,他們是覺得李茂和張諾都是吃素的兔子嗎?’

    顧卿看著這種不管不顧的做法,總覺得風格和某人很像。

    是誰呢?

    李銳皺著眉頭,回頭看了一眼紅轎。

    新娘的轎子不到家門口不得落地,這八抬大轎為了迎親,可以說裝飾的極為華麗,相對的,分量也不輕。

    如今這八個轎夫都是找的家中最有力的轎夫來抬的,但若是盤桓的時間太長了,就算是力士也沒法一直抬著讓轎子不落地。

    若真落了地,那就要出丑了。

    “聽聞信國公府的大公子和晉國公家的嫡女喜結連理,我們心中也高興,特地來接個喜氣。”一輛馬車上的人站在車轅上遙遙跟李銳拱手。

    “迎親的規矩,在下先出題,我的題目是‘王八’。願兩位壽命長久,永結同心。”

    這話一說,李湄頓時就撅起了嘴。

    這是罵人呢!

    任誰成親的時候遇見這種事都不會舒服,李銳立刻就要喊家將去把這群攔轎的馬車夫們打開,齊邵卻一把拉住了李銳的袖子,搖了搖頭。

    “今日是你大喜的日子,不宜動手。”齊邵回頭喚了一聲,“嘿嘿,想不到李銳的婚事有這麼多人惦記著,所謂養兵千日用兵一時,咱們身為儐相和從者,到了該上場的時候啦!”

    “你這狀元郎,自己沒成親,一天到晚去給別人作詩。”

    “別做的詞窮,以後自己沒的用哇!”

    趙聃和仇牧幾個說說笑笑,控韁縱馬,走到了那群馬車前。

    齊邵在駕馬過去的時候就已經想好,此時順口吟來。

    “世外猶迷不死庭,人間莫恃自無營。本期滄海堪投跡,卻向朱門待放生。兄台自己保重,請移馬車。”

    好生生的活著多好,非要為了榮華富貴求上位者將你派去送死。他自身尚且難保,就算放了你來折騰一番,難道就能好過嗎?

    齊邵並不知幕後之人是誰,但以李家和張家的手段,若是得罪過的人,如今過的肯定是不好,所以他誦這個,也算是應景。

    這馬車的車夫臉色難看,但還是接了此詩,干脆的調頭移開馬車。只是那動作慢的讓人發指,也就是今天是大喜的日子,放了平常,連馬車都要被人拆了。

    李銘、仇牧、趙聃等人都是腹有詩書又早有准備之人,他們將刁難之人的詩詞一一做來。這些人也是陰損,出的都是些偏門的詩題,一般攔轎都是“富貴”、“牡丹”、“鴛鴦”、“連理枝”等物,但他們出的都是“鴨子”、“菊花”之類不應景的東西。

    李銳這幾年修身養性,已經是同輩中少有的沉穩了,可聽到此時,再看到那些移動起來磨磨蹭蹭的馬車,腹中一股恨意油然而生。

    他一輩子一次的大事,怎麼能被這些藏頭露尾的宵小之輩給耽誤了!

    李銳一丟馬韁,跳下馬來,整了下寬袍大袖的袖口和下擺,一步步走到了那群攔轎馬車的附近。

    “小姐,姑爺挽著袖子上了呢。是不是要動手啊?”張素衣的貼身丫鬟雪盞倚在轎窗邊,擔心的踮腳不住往前看。

    張素衣雖然戴著珠冠,披著蓋頭,但僅僅聽外面的動靜,也能知道大概發生了什麼事。

    “你家姑爺既然有主意,自然是有解決事情的把握。你莫操心。好生的等著過去就是。”

    “小姐,我這不是為了您著急嘛!”雪盞嬌俏地一跺腳。

    “我都不急,你急什麼。”她信李銳自有分寸。她是新娘子,什麼也不能做。既然什麼也不能做,至少要從容不迫才是。

    驚慌失措,也是於事無補。

    李銳一步步逼近最先頭的那架馬車,馬車上的車夫也是受人指使,見這位身高八尺的年輕新郎提著袖子就走了上前,心裡也是一陣發慌。

    若是他不顧今日新婚見不得紅,先把他暴揍一頓,能不能活還難說。

    他心裡害怕,說話難免就有些中氣不足:

    “你你你,你要做什麼?我馬車已經在移了,你要是動手,那就是……”

    李銳哪裡耐煩聽他說這些,走到旁邊把他胳膊一拉,這馬車夫就一下子被扯下了車來,倒在了右手邊的路上。

    “詩既然已經做了,你們就該速速離開才是。你這馬車移的太慢,我急著要趕回去成親,沒時間在這裡等。”

    李銳走到這架馬車旁邊,雙手一搭車轅,在眾人瞠目結舌的眼神中,將馬車直接掀翻到了一邊。

    好……好大的力氣!

    圍觀的好事者先是驚得眼睛都忘了眨,隨後紛紛為李銳這拔山扛鼎般的力氣放聲大贊,一時間,整個內城的街道上爆發出雷鳴般的喝彩聲。

    馬車落地時發出一聲“轟”的巨響,驚得這些駕車的馬兒腳步迷亂,差點連車帶人拉著狂奔起來,馬車上的車夫們一面被嚇得驚魂不定,一面還要拼命安撫受驚的馬,否則一旦馬車失控狂奔,可不是好玩的!

    他們雖然是要鬧鬧婚事,可是事鬧大了,就該他們提頭回去見主人了。

    顧卿站在人群邊興奮的又笑又叫,更是拍的手掌都紅了。她是從李銳跳下馬的時候擔心的沖上前來看的,和其他人一樣,她先開始還以為自家的孫子要去揍人。可見到李銳怒急掀翻馬車還不忘先把馬車夫拽下來,她心中總算是松了口氣。

    她這大孫子,真的是成熟了許多。

    李湄見奶奶一雙眼只看著大哥,笑的那麼高興,吃醋的也從張玄的馬上滑了下來,邁著小短腿就往前奔。

    張玄一個沒留神,給馬上的李湄跑遠了,嚇得要死,連忙下馬去追。

    前面全是馬車,要是驚了馬,那就要命了!

    李銳把馬車掀到左邊,給中間空出好大一處空場來。他走到另一輛馬車旁邊,盯著上面的馬車夫,“我記得你出的是‘烏鴉’?詩已經對上了,你走是不走?”

    那人把牙齒咬的嘎嘎響,正准備死磕到底,卻感覺整個馬車都在晃動起來。

    不對啊!

    這李銳好生生的就站在他面前,還沒有動手掀馬車呢。

    李銳也是奇怪的很。

    他力氣是大,可是還沒有念成“意念移物”的本事呢!

    “天啊!那小孩子把車輪子抬起來了!”

    “我了個去,這信國公府的人都是吃什麼長大的?”

    “這孩子人還沒車輪子高呢!”

    李銳聽了旁人的議論,連忙繞去左側一看,穿著一身紅衣做男孩打扮的親親抬起臉,尷尬地對自己的大哥笑了起來。

    “呵呵,大哥,我力氣沒你大,掀不翻呢!”

    重點不是這個好嘛!

    要是車子不穩倒下來把人砸了怎麼辦!

    要是動作不夠干脆,拉扯的馬受了驚跑了起來怎麼辦!

    李銳狠狠地瞪了妹妹一眼。

    回家就打你手板子!

    李湄吐了吐舌頭,一溜煙跑到追上來的張玄背後去了。

    哎呀呀,在奶奶面前出丑了!

    車子沒掀翻!

    見妹妹被張玄抱走了,李銳一只手搭在車轅上,威脅地看著那車夫。

    這車夫也不傻,要麼被掀倒車子,喊更多的人善後,要麼乖乖移走,還能留點臉面,到底該怎麼選,一目了然。

    他們家連個稚子都能抬動馬車,還怎麼攔!

    兩個人形凶器一路把車子掀翻就能讓隊伍過去了!

    在李銳(也許是李湄)的威懾力下,攔轎鬧事的馬車們最後還是駕著馬車散了個干干淨淨。張家和李家的人都吩咐家中人盯著這些馬車,看他們最後都去了哪裡。

    時間已經耽誤了不少,此時也不是和這些人糾纏的時候,李銳不屑地掃了一眼路邊那輛被掀翻在地的馬車,以及被倒地的馬車拽著走不動的馬兒,頭也不回的返回了隊伍的中間,跨上了他那匹白馬。

    “鼓樂起!繼續前進!”

    迎親的隊伍走後,有些好奇之人圍在那匹被拋棄的馬車旁邊,嘗試著將馬車抬上一抬。

    這些人大多是內城人家的下人,也混著一些內城官宦人家的子弟,家將和學武之人也有不少。兩三個壯漢圍住馬車,一起發力,那倒地的馬車也只是晃了晃……

    這李銳的力氣,實在是大的驚人。

    有這般的力氣和體格,居然是東宮的左庶子,這不是浪費人才麼!

    像這樣的凶器,就該放到前線去打仗才對啊。用來殺胡人,豈不是如砍瓜切菜一般?

    “小姐,姑爺力氣好大。”張素衣的另外一個丫鬟碧痕看完熱鬧跑回來,一邊隨著轎子往前走,一邊和轎子裡的小姐說著自己剛才的見聞。

    “我們家姑爺,應該不會胡亂打人吧?”

    晉國公府下人管的嚴,但也沒有隨意打死人的時候。倒是聽說勳貴裡有不少人家,動輒打罵下人,被打死也是常有的事。

    碧痕一想到姑爺適才掀翻馬車時那一身的冷厲,忍不住就打了個哆嗦。

    張素衣也不知道自家夫婿居然有這般的力氣。

    被他扶著上轎的時候,光顧著注意他的手好大,他的腳好大了。

    想到剛才李銳牽著自己的手走的小心翼翼的樣子,張素衣忍不住微笑了起來。。

    那樣溫柔的男人,不像是會胡亂打人的樣子呢。

    中間雖然耽擱了一段時間,但總算是在吉時之前趕到了內城西邊的李府。

    李府旁邊鄰居的家人們早就早早的候在了李府附近,紛紛湧上來索要“吉利錢”。這便是“攔門”了。

    來要錢的大多是周圍鄰居的下人,新婚之事是大喜,李家也願意討個喜氣,所以一路都抬著裝著銅錢的箱子“散喜”。

    到了家門口,更是大方。顧卿一看又要開箱,連忙溜下來,看著李家的下人們拿著一個籮筐從錢箱裡舀出錢來,向空中撒揚,引得周邊的老弱婦孺們去搶。

    另有一個手執花斗之人,將所盛之谷物、豆子以及金錢、果子等物望門而撒,再由李家人飛快的在這些東西上面鋪上青布和麻袋,等著新郎新娘來踩,寓意“傳代”。

    張素衣一路經過“攔轎”、“喝轎”、“壓街”等各種繁文縟節,到了李府門口,這轎子落了地,張素衣的一顆心也才算是放進了肚子裡。

    成親這種事,新娘子當然希望是順順當當的。

    張素衣只覺得有人掀開了她的轎門,猛然間光線一亮,然後是一只手伸了過來,手腕上還戴著一枚水頭極好的玉鐲。

    請她下轎的男方家女眷來了。

    “我是李銳的舅母趙氏,燕娘,下轎吧。”

    張素衣小心翼翼的下了轎子,她的兩個貼身丫鬟雪盞、碧痕立刻靠過來攙扶住她,又有四個丫鬟在後面為其展開曳地的長擺。

    送上同心結的應該是信國公府家中年紀最長的女眷,但邱老太君已去了,所以只能由李鈞李釗的祖母遞上紅繩帶。

    只待吉時一道,鳴箏聲起,她就要遞上這同心牽巾。

    顧卿站在一旁,羨慕的看著這個完全不認識的老太太捧著長長的牽巾從一旁走了出來。

    這活本來該是她干的。

    順手還可以揩揩孫媳婦的油什麼的。

    張玄開著天眼,又一次看到了顧卿那種失落的眼神,心中一陣難受。

    他咬咬牙,上前幾步,在旁人驚訝的眼神裡抓住了李銳的手。

    “張兄,你這是?”

    李銳一直在傻笑的臉部肌肉僵硬了起來。

    額呵呵,那啥……

    他可不好男風啊。

    現在抓他手掌什麼的……

    “李銳,你既然新婚,我便送你一個大禮。”張玄抓著李銳的手,從李銳無名指末節的“關沖穴”沿著手少陽三焦經的經脈輸送真元。

    這條經脈的關竅連著眼睛,正是“開天眼”的竅門所在。

    “一會兒,無論你看到什麼,都不要聲張,更不要失態。今日你大婚,只需高興就好。你若表現的難過,那一位也會難過。”

    張玄覺得自己的丹田漸漸冰冷,內丹也一陣陣的刺痛起來,忍不住扯出一抹苦笑。

    若要一個凡人能看見三界之外片刻,哪裡是那麼容易的事情。

    “張兄,小弟不懂你的意思……”李銳只覺得自己的手掌一陣陣的發燙,然後這股熱流沿著手掌往上蔓延去,從鼻梁一直沖入眼眶。

    “你這是在做什麼?什麼大……”

    李銳的話愣住了,隨口湧上心頭的是一陣不可置信。

    因為他看見了他已經過世了的祖母,正彎著腰撥弄著李釗祖母手上的紅巾。

    作者有話要說:小劇場:

    揭底為什麼張玄看到顧卿漂浮在半空中的大腿會“害羞”。

    媽蛋居然沒有一個讀者注意到這點!

    你穿著連衣裙升到半空,想想在你下面的人除了看見大腿還會看見什麼啊!

    張玄:(不好意思的捂臉)是的,我全套裝備都復原了。

第225章 李銳娶親(下)

    張玄的內丹有了不可修復的傷害,這讓他疼的都站不直身子。

    這樣的情景,讓外人看起來很奇怪。

    李銳扭過頭,抓住張玄的胳膊,欣喜莫名地問道:“是我奶奶顯靈了,是不是?我奶奶知道我要成親,來看我了,是不是?”

    張玄疼的話都說不出了,只能點點頭,哼出一聲“是”來。

    “張道長,你怎麼了?”李銳摸了摸一直發燙的眼眶,“我能看見,是你使的法術是不是?所以你才說送我一份大禮?”

    李銳,你有這問我的功夫,扶我到一邊去行不行啊!

    張玄汗如雨下,眼珠子都快望穿了,也沒見李銳扶他一把。

    李銳還以為這是高人“發功”的正常反應,當下對張玄是感激涕零,千道謝萬感謝,眼珠子卻是一刻都離不開自家東逛逛西摸摸的祖母,連前面就是媳婦也顧不得了。

    連回陽間看孫子婚禮都是這麼漫不經心的,肯定是他祖母沒錯!

    此時箏鳴聲起,又有唱者報吉時,李銳簡直是以迫不及待的表情竄上前去,從李釗祖母的手上接過了牽巾的一端。

    一旁圍觀的女方家人都滿意的點了點頭。

    張玄眼睜睜看著李銳一溜小跑的走遠了,只留下差點撅倒過去的他。

    小李湄第一個發現不對,跑過來一看,張玄哥哥滿身都是汗,面如金紙,連忙叫下人從側門把他抬進府去,讓胡家醫來看一看。

    顧卿不能離李湄太遠,看見張玄那邊的動靜,也顧不得李銳和新娘子牽著紅巾進大門了,跑過去問個究竟。

    可憐李銳剛剛看見祖母,就見到祖母朝著親親的方向跑去。他拿著同心結,眼神一直朝著身後的祖母,就差沒有追出去了。

    奶奶!你不是來看孫子的嘛!怎麼跟著妹妹跑了!

    張素衣從帕子下面看到自己的夫婿拿起了同心結,她的手裡也被塞進了一段紅綢,心中正在兀自嬌羞,卻見李銳停住了腳步,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夫君?”張素衣不得不出聲提醒。

    李銳聽到這低回輕柔的聲音,只覺得身子先酥了一半。無論這張素衣長得如何,就憑這婉轉動聽的聲音,就已經可以勾起他八分的好感。

    他已經有些覺得祖母當初說張素衣“健碩”是和他開玩笑了。

    罷了,既然奶奶是來看他成親的,一會兒肯定還會跟過來。

    如今吉時已到,還是不要讓新娘子傷心才好。

    畢竟素娘是看不見奶奶的。

    話說另一邊,顧卿跑到李湄身邊,看著被下人們扶到一邊的張玄,莫名其妙地問道:“張道長,你是有什麼隱疾犯了嗎?”

    李湄把奶奶的問話又問了一遍。

    張玄丹田裡真氣翻湧,內丹也已經破裂,隱隱有碎丹的傾向。

    修道之人修習道法,並不是為了讓每個人都能參透陰陽。凡人有凡人的道,神仙有神仙的道,修真者有修真者的道,修仙是逆天,凡人走的卻是順天,有所反噬,也是一種警醒。

    若是人人如此,那世間就亂了套了。

    想到這裡,張玄的臉上為此番沖動造成的後果,浮現了一絲苦澀的表情。

    “我的丹碎了。”

    顧卿在一旁傻了眼。

    他干什麼了,蛋碎了?

    李銳不小心搗到他哪裡了?

    走路走的太大步抻到了?

    不應該啊!

    作為一個小兒科而不是泌尿科的大夫,顧卿也無計可施。

    “親親,幫奶奶問問他,我們該怎麼做?”

    這……想一想就覺得疼啊。

    他應該不會想要別人知道這種囧事的。話說張玄自己就通曉醫理,應該有辦法減輕痛楚。

    “罷了,碎了就碎了吧。”張玄雖然覺得可惜,但並不後悔。“您也別在這裡呆著了。過一會兒就要行吉禮了,您還是進去看看李兄弟吧。他等著這一天,也等了不少年了。”

    顧卿聽到張玄的回答,立刻對他舉起了大拇指。

    真的猛士敢於直面慘淡的人生。

    好家伙,蛋碎了就碎了,此道士真乃猛士也!

    就算他准備出家再也用不上這個了,這蛋碎了還是很可怕的好嘛。

    結果人家就跟“啊我准備剝個雞蛋結果打碎了”一樣的蛋□。

    張玄,就算你以後那啥了,我也挺你!

    “還有親親,你大哥成親,你也去觀禮吧。不用陪著我,我稍微休息片刻,等不那麼疼了,就出去找你們。”張玄生怕自己一番心血白費,又想給天君一個驚喜,所以使勁的趕著她們去前廳。

    “你確定你沒問題?”顧卿看了半天,覺得張玄的情況絕對說不上好。

    不過褲子上也沒有“血流成河”,大概也沒到那麼可怕的地步?

    李湄卻是單純,聽到張玄說沒事,點了點頭,吩咐胡家醫和下人照顧好張玄,轉身就往成禮的正廳裡跑。

    慢了就看不見哥哥和嫂嫂行禮了!

    顧卿和李湄是連著的,李湄走了,顧卿便也只能跟在後面走。

    雖然有些對不起張玄,不過他說的也沒錯,一個大男人蛋碎了,怕是也不希望兩個女人(哪怕一個小孩一個老太婆)圍著他東問西問的。

    她可是十分體貼的喲。她們走了胡家醫才好看診嘛!

    顧卿走進正廳,跟著李湄穿過人群來到明堂之時,忍不住愣了一愣。

    所謂明堂,就是一家裡舉行正禮的地方。大部分時候用來做紅白喜事。李銳夫妻的大禮在明堂裡舉行,一點都不奇怪。

    讓顧卿發愣的是,偌大的一個明堂,主位上就坐著一個方氏。而方氏的背後,則是放著一排靈位。

    這些靈位,有李碩的,有李蒙的,有張靜的,也有邱老太君的。

    正是這一大排靈位,以及方氏代替母位坐在明堂主席上,而父位甚至空懸的情景,讓顧卿愣著無法回過神來。

    信國公府的悲哀,第一次這麼直觀的沖擊著所有人的心靈。

    顧卿真想讓皇帝和皇後過來看看,看看楚家到底欠了李家什麼!

    人家老國公打了一輩子仗,只想卸甲歸田回家歇歇,不讓。

    李蒙和張靜,幾乎就是一場連冤屈都無法訴的悲劇。

    她重病將亡,楚睿父子卻連讓李茂回京奔喪都不許。想來她的喪事,即使李茂在京,也是不敢露面,不敢送靈,只能咬著牙返回邊關的。

    就算他們府上得了個“一府忠烈”的名聲又有何用?

    竟然連家中嫡長孫成親都找不全人啊!

    顧卿看著那張空蕩蕩的椅子,整個人如同剜心般的疼痛。既是為李銳心疼,也是為信國公府上下心疼。

    只希望兩年後李銘成親,不要再讓她看見這樣的情景了。

    如果她還看得見的話。

    顧卿看著李銳和張素衣手執著同心結走到明堂正中,在贊者的唱誦聲中對著屋外的天地相拜,就像是感受到某種召喚似的,她慢慢的移著步子,往那張空著的主席走去。

    她摩挲了一下這把圈椅,毫不猶豫的坐了下去。

    她的孫兒雖然無父無母,但老天讓她這個偽祖母回來,必定是有它的意義。

    這個主位,她坐了!

    方氏看著這個她過去一直忌憚的侄兒成長成如此意氣風發的樣子,甚至都成了家,心中也升起了一股贖罪後的心滿意足。

    他這侄兒沒有其他親人了,他的婚事,可以說是她一手操辦的。而她也沒有經歷過這樣大的婚事,所以她只能多聽多問,也顧不得其他人家笑話,方氏不停的向京中舉行過婚事的有經驗人家討教,尤其是德陽郡主。

    她的兒子熊平也是剛剛成親,自然是最有經驗。

    說實話,包括德陽郡主,一開始都是不喜歡這位國公夫人的。

    作為一家的主母,不但見識不廣,連最基本的大家規矩都知道的寥寥無幾,難免讓人看清。但漸漸的,德陽對她也改變了看法。

    至少方氏,在“擺正自己位置”這一點上,做的很讓人刮目相看。

    並不是說她在人際交往中把自己的位置擺正了,而是說,她確實知道作為一個嬸母、一個母親,最重要是什麼。

    不是名聲,不是規矩,不是本分隨時,而是讓晚輩都覺得滿足和幸福。

    在這方面方氏費盡心思,這樣的方氏,讓德陽郡主隱約見到了邱老太君的影子。

    所以她願意幫她,也願意幫她引見其他有能力的人。

    方氏沒有丈夫的幫助,能夠一個人把婚事操辦起來,甚至做得挑不出一點錯,也和京中諸多人家願意幫忙有關。

    即使看不慣她的,也還要給信國公李茂一點面子。

    即使連信國公李茂都看不慣的,也要給故平章政事李蒙一點面子。

    即使連他們的面子都不給,老信國公李碩的威望也還是在的。

    這便是善緣,這便是余蔭。

    方氏也是在不停的碰壁中漸漸明白了,即使權勢滔天,在有些時候也是沒有用的。

    便是過去她和丈夫真的把李銳養成了廢物,信國公府就他們一家獨大,別人也還是看不起他們,更不會在他們需要幫助的時候拉他們一把。

    自己立不起來,又不做點讓人覺得認同的事,別人憑什麼要看得起你呢?

    李銳,從來都不是理由。

    懦弱無能,才是他們當初蒙昧無知的理由。

    好在,如今李銳也已經成親了,她對大伯大嫂也有了交代,對自家的公公婆婆,也有臉面去見了。

    只是這大好的日子,張靜卻沒有來,有些可惜呢。

    李銳和張素衣拜完天和地,依從贊者之言起身回轉,行那參諸親之禮,卻看見自家的祖母正端坐在主位上,對著他們夫妻二人微笑。

    李銳手劇烈的一抖,差點沒有握住紅綢。

    張素衣並不知道李銳為何這般激動,但她進堂之前,李銳已經和她小聲解釋過,因為他父母早亡,叔父又在前線,所以只能委屈她,主位上只有家中嬸母一人。

    他說他嬸母從小將他養大,有半母之恩,理應接受二人叩拜。

    當時她點了點頭,告訴他並不介意。

    而如今失態的卻是他。

    是因為想起了早逝的父母難過?

    還是因為邱老太君去的太早,沒能坐在主位上看他們拜禮?

    張素衣一想到如今已經孤苦無依的李銳,心裡就一陣發緊。她雖是女兒身,但從小錦衣玉食無憂無慮的長大,又有家中諸多長輩愛護,從未有過一天不快樂之時。

    想到這裡,她輕輕搖了搖手中的紅綢,希望自己的心意能夠傳達到李銳那裡。

    別難過,李銳。

    以後我會好好待你,好好愛護你,就如你祖母和母親曾經對你做過的那樣。

    我們會有新的家庭,會有許多許多孩子,會忙到讓你想不到這些悲傷的事情。

    “香煙縹緲,燈燭輝煌,禮敬天地,再跪宗祖。”

    李銳和張素衣手持紅綢,對著方氏身後的靈牌行叩拜之禮。

    顧卿回身看了看自己的靈牌,只覺得這牌子大的嚇人,心裡也毛毛的,連忙收回了視線,繼續觀禮。

    死的是邱冰,不是顧卿,你怕個毛啊!

    李銳眼眶的熱度漸漸變涼,李銳也不知道是張玄的法力只有這麼短的時間,還是陰陽有隔,最終總要有失效的時候。

    他知道左右周圍的人都在看著他們夫妻,祝福他們夫妻,可他見著她的祖母微微笑著坐在正位上看著他們,忍不住鼻子通紅,眼淚也像是要往外湧出來。

    “華堂擁玉人,相伴到白頭。宗祖已拜,參拜諸親!”

    李銳牽著張素衣上前三步,緊緊挨著右邊男性長輩位置的主座,端端正正的跪了下去。

    他甚至可以看見祖母的雙腳,看見她的裙擺。就和當年自己身材癡肥時,跪了以後怎麼也爬不起來,那出現在自己面前的情景一般。

    祖母幫他一次又一次的站了起來。

    而如今,他已長得頂天立地,有萬夫莫敵之勇,可永遠也不能換成他來扶起她了。

    在場的所有人,誰也不知道李銳為什麼會感動成這個樣子。

    就連李湄,也不知道張玄“蛋碎了”,是因為他讓自己的大哥看見了祖母。

    有些人認為是李銳娶到了張家女,所以心裡太過興奮。

    有些人以為是李銳和方氏感情好,見她如同親母一般,所以激動。

    還有人想的比較多,覺得李銳是想著成了親就要分府,從此和信國公府正宗沒有什麼關系了,心裡難過。

    小李湄已經在旁邊哭的稀裡嘩啦了。

    因為她正看見自家的祖母像上次出現那般,漸漸的從身上散發出光暈來。

    “乖親親,大哥成親是好事,你怎麼哭成這樣呢。”李銘抱起妹妹,不願承認自己的鼻子也又酸又熱。

    大哥成了親,就代表他成立了自己的家庭,要搬出去住了。

    在西園嬉笑打鬧的日子,終是一去不復返。

    顧卿隱隱約約覺得李銳好像看得見自己。

    怎麼會呢!要是他看得見,早就撲上來了!

    呃……雖然最後肯定還是穿過去就是了。

    咳咳,反正李銳也聽不見她肉麻的話,她趕緊趁這個機會快點說吧。

    “小胖啊,雖然你現在不胖了,但是奶奶還是喜歡這麼喊你。”顧卿摸了摸鼻子,“我雖然死了,但是最放不下的就是你,如今見你好好的,長得這麼英俊,個子又高身材又好,總算是放了心。”

    李銳揉了揉眼睛,微不可聞的“嗯”了一聲。

    他也看到了祖母身上在發光。

    也許祖母留在陽間的時間不多了。

    “你要對你妻子好好的,張素衣是我千看萬看花費了無數心思為你培養的媳婦。若是以後她有什麼怪異的地方,你別奇怪,那是我教她的,你別覺得你妻子是個怪人啊。”顧卿越說越得勁,站起身拍了拍李銳的肩膀。

    “哎,張素衣那個身材,一般男人還真消受不起,好在我孫兒一看就不是軟腳蝦。哈哈哈哈,我懷疑你以後要生上一大堆孩子。”顧卿對著李銳擠眉弄眼,又小小聲地說:“記得我的話,要溫柔,要耐心,要忍住啊!”

    李銳點了點頭。

    咦,小胖好像剛才點了點頭?

    一定是我看錯了。

    “佳偶是知音,甘苦不變心。夫妻對拜!”

    顧卿看著應該有一米九了的李銳拉著肯定沒有一米七的張素衣對拜了起來,嘻嘻哈哈的笑出了聲。

    這以後接吻怎麼辦喲!踮腳要累死,彎腰也不輕松哇!

    至於其他……

    嘿嘿嘿嘿。

    顧卿露出一個猥瑣的笑容。

    她就不多想了。

    想到這個,不由得就想起悲催的張玄啊。

    不知道他的“蛋”怎麼樣了,真希望他能好起來。

    要是她能幫上他就好了。

    哈哈,怎麼幫?意念治療嗎?

    李銳和張素衣對拜著,用余光看向身邊的祖母。

    在李銳起身後,他看見自己的祖母化成了無數細小的光粒,向著天空和前院飛去。

    直到最後,她的嘴角都泛著他熟悉的笑容。

    李銳仰頭望著天,竭力不讓自己的眼淚掉下來。

    奶奶,我會過的很幸福,也會好好“消受”自己的妻子,您就放心的去吧。

    只是,那些光粒,為何要飛向前院呢?

    前院裡。

    被搬進靜室休息的張玄正在閉目養神,驀地覺得渾身一暖,忍不住睜開了眼睛。

    數量龐大的功德湧入他的身體裡,滋潤著他的丹田。

    張玄盤膝坐起,吸納著這不知從何而來的功德。

    功德中蘊含的“道”實在太過龐大,其中不乏貧苦之人一生流離顛沛後得到救助的百感交集,以及在沙場上九死一生,陷入絕地卻被人救起的欣喜若狂。

    這才是功德最大的用處,可以讓修道之人了解何謂“因果悲苦”。

    張玄一生順遂,最大的挫折不過是當官時別人背後說的閒言碎語。

    他如今最缺乏的,正是心境上的磨練。

    等張玄睜開眼睛,他的內丹已經修補完好,就連許久沒有進境過的修為,都隱隱有突破的感覺。

    內丹比以前更加堅固,而他對“道”的感悟,也因為這一“失”一“得”,漸漸變得圓滿起來。

    這便是破而後立嗎?

    作者有話要說:劇透:下章李銳很幸福,素衣很悲劇。

    嘿嘿嘿嘿。

    小劇場:

    在李銳起身後,他看見自己的祖母化成了無數細小的光粒,向著天空和前院飛去。

    直到最後,她的嘴角都泛著他熟悉的(猥瑣)笑容。

    顧卿:嘿嘿嘿嘿,新婚夜要幸福喲。

    嘿嘿嘿嘿,張玄,不行你就出家吧。

Rank: 4

狀態︰ 離線
220
發表於 2015-11-1 18:59:16 |只看該作者
第226章 美妙的巧合

    李銳親眼見著祖母化為點點金光離開了,雖然有些難過,卻並不遺憾。

    生死有別,他的祖母如今可以好好休息了,又何必老麻煩她老人家來陽間照拂後輩?他們自己只需過好自己的生活,不要讓她老人家在天上看著擔心就是了。

    張素衣並不知道李銳為何動作一下子變得遲疑,又一下子繼續利落起來。但她知道這陣變化是從夫妻交拜開始的。

    她的心裡甜的像是喝了蜜一般。

    夫妻對拜後禮就成了,在一堆兄弟朋友和親眷們的歡呼聲中,一對新人被擁進了新房。此時天色已昏,待送入新房後,李銳就要出去大宴賓客,而男方和女方的女眷則是在新房裡陪新娘子直到李銳回來。

    李銳和張素衣被一群人裹挾著晃晃蕩蕩的從明堂穿過前院、中院,直至後院。一路上的下人見到此景紛紛歡笑出聲,也有膽大的上來討賞,被丟上幾個銅錢然後歡天喜地的退下。

    一路歡聲笑語,新娘子走得慢,隊伍就得停停歇歇。齊邵等幾個好事的青年紛紛慫恿李銳把新娘子抱回屋。

    李府雖然不如御賜的信國公府大,但在內城也算是不小的宅子,從最前面的明堂抱到後院,換了其他男子,還真不一定抱得動,畢竟新娘子的禮服大衫加頭冠零零碎碎一起就有三十斤左右……

    可李銳是誰?那是一口氣能掀翻馬車的人物!他當下也不扭捏,將妻子懶腰抱起,在一群人吹口哨使、勁拍掌和尖叫的喝彩聲中,穩穩當當的抱著妻子往主房而去。

    張素衣從大清早起來折騰到現在,早已經是累的站都站不穩了。婚禮選在陽春三月舉行,除了春天是萬物發生之時,取個好彩頭以外,還有一個原因就是新娘的衣冠實在太繁重,天氣太熱或太冷,體質稍微差點的,能去掉半條命。

    張素衣裡外衣服穿了十二層,加上內內和敝膝等零碎,那也不知道多少,還有頭上的寶樹珠冠,饒是她還年輕,也走不了多快,自然不免走走停停。

    如今李銳一把將她抱起,就如輕若無物似的,張素衣確實是松了一口氣。她已經累的不行,有這等好事,自然是依偎在李銳的懷裡,稍稍閉眼歇上一歇。

    話說李銳抱起張素衣,也是看自己的新娘子走路已經有些不穩了。聯想到自己站了這麼久都有些腳麻,他家妻子一介女流,想來更是難受。

    張素衣穿的嫁衣實在繁復,到現在李銳也不知道自己的妻子究竟是個什麼體格。但他將妻子一抱,微微顛了顛,臉上就樂開了花。

    出去衣衫和花冠,他家素娘絕對不會是虎背熊腰之人。

    奶奶果然是和他開玩笑的!

    李府和信國公府一般,不似其他人家,還分男主人的房間和女主人的房間,主房只有一個,夫妻歇都歇在一處,所以這主房極其大,外廳、外房、內房加一起的面積,讓人實在是驚歎。

    跟過來的有許多是女方的家人,包括張素衣的兩個嫡親哥哥,他們生怕自家妹妹受委屈,但一看李府這規模和格局,便知道信國公府為了素娘花了不少心思,再一看家中明顯男家人多女家人少,心中更是滿意。

    他們都是大家子,到了主院,一看這主房的格局,還有什麼不了解的,頓時對這新姑爺升起了十二分的好感,很快將他歸成了“自己人”。

    換他們自己娶妻,也做不到如此。

    此時也不是欣賞新房的時候,一群人將新人推送進房間,這新房是晉國公府派人來布置的,也是張家人親自來鋪的床,又有人抱來一個露1點的小男孩,在這新床上滾了一圈,旁邊子孫嬤嬤說了幾句吉祥話,李銳這才把張素衣在床沿放下。

    張素衣已經有些睡意了,但被李銳往下一放,立刻清醒了過來。

    待十全的老人把玉如意放到李銳的手上時,李銳自己都覺得自己的手有些顫抖。

    少時,人人都和他說他已經有了婚約,定的是江南大族陸家的女兒。

    那時候,他還不知道男女的分別,只知道以後會有一個女孩會一直陪著他,心中便常常猜測那女孩長得什麼樣子。

    再大一點,婚約沒了,他心中那個模糊的印象也就徹底變成了雲煙,少時的那一抹憧憬,也就被他藏在了心底,再也不曾回想。

    再後來,家裡人又和他說定下了張家的嫡女,嬸嬸說她“麗質天生,小時候便十分美貌”,奶奶卻說“她有些豐腴,你一定要有耐心”。

    於是他心目中對於自己未來妻子的這個形象,一下子是天香國色的魁梧女人,一下子是長著小孩子臉的肥胖女孩,有時候還經常做“兩人一起安寢,妻子翻了個身,把給他壓死了”的噩夢,讓他一下子從夢中驚醒。

    他如今已經十九歲,早已經是知道男女之事的年紀,以前還在東宮時,幾個男孩子就偷偷湊在一起看過春宮圖冊,知道男女之事是怎麼回事。

    他叔父叔代父職,雖然從來沒有親口教授他這些事情,但還是曾經給過他一個小匣子。裡面和小時候一樣,是一封教導敦倫的書信,還有一本全彩的畫本。

    他為祖母守孝這麼多年,午夜難受之時,澆冷水有過,半夜爬起來打拳也有過,後來干脆在院子裡搭了個青廬,一邊替祖母守孝,一邊冷靜冷靜自己少年的躁動。

    如今終於到了這一天,李銳拿著玉如意,比所有人的緊張。

    他一想到剛才鼻畔那若有若無的馨香,就忍不住一陣酥麻,心上也癢癢的。

    “新郎啊,愣著干嘛!趕緊挑帕子掀珠簾啊!”秦斌高喝了起來,“你連千斤的大鼎都扛得起來,這一根玉如意反倒握不住了!”

    秦斌的話一出,一片哄笑。

    李銳紅著臉,將玉如意伸到那錦帕之下,輕輕一挑,便將帕子挑落了下去。

    什麼也沒看見。

    擋著珠冠的面遮呢。

    “我說妹婿,你要想掀珠簾,得先做一首……嗚嗚嗚,嗚嗚嗚嗚!”張家老二被秦斌一把捂住了嘴,拖到了一邊去。

    仇牧嘻嘻地笑著,幫著一起按住張家老二。

    “李銳,快掀啊!再弄出什麼卻簾詩,下冠詩,咱們都要江郎才盡了!”

    李銳上前幾步,彎腰躬身來到張素衣的面前,正欲伸手掀簾,卻整個人呆住了。

    他和珠簾後的張素衣正正的打了一個照面。

    正所謂鳳眼半彎藏琥珀,朱唇一顆點櫻桃。

    只是一眼,李銳便已經醉了。

    愛彼之貌容兮,香培玉琢。

    羨彼之良質兮,冰清玉潤。

    他突然就不想掀珠冠了。

    張素衣也在抬眼看著冠前的李銳,他比她幾年前藏在二叔帳後看到的更加高大、也越發的像是個成熟的男人了。

    身長八尺,風姿特秀,蕭蕭肅肅,爽朗清舉。

    “新郎,掀啊!”

    “哎喲,看對眼了,呆了!”

    “哈哈哈哈哈,想不到李銳平日裡看起來冷傲,其實也純情的很啊!”

    李銳被取笑的面紅耳赤,索性一直身子,不掀了。

    “我娘子長得太過美貌,我偏不想給你們這群狹促的看。”李銳索性大大方方地說了出來,又告罪的拱了拱手,“來來來,我們出去喝酒……”

    驀然間,吸氣聲不斷,屋裡更是靜了一靜。

    原來是小李湄淘氣,從床尾溜了過去,想去偷偷看看新娘子長什麼樣。無奈珠冠罩的嚴實,大哥又不願意給他們看新娘子的臉,她就跑上去手快的摘掉了嫂子的珠冠。

    “李湄!”方氏一擰眉,一把撈過自家的女兒,塞到了李銘的懷裡。

    李湄還在李銘懷裡掙扎,方氏冷眼一瞪,她立刻老實了。

    ‘哪有新郎官還沒卻冠,小姑子先把頭冠摘掉了的道理!

    看我回去不好好打你一頓手板!’

    齊邵見許多人還傻乎乎的愣著,張素衣更是羞的面染紅霜,立刻和秦斌對了一個臉色,再拉上孫家兩個弟兄,一起將所有年輕男賓往外趕。

    “好了好了,新房也鬧過了,新娘子也看過了,今日不醉無歸!”

    “前面已經開席,晉國公大人都已經到席了,走走走。此時去拜見國公大人才是正經。”

    “愣什麼啊!下個月你也娶媳婦了,有的你美的,走走走!”

    李銳感覺自己連腳都邁不動了,滿腦子都是剛才驚鴻一瞥的驚艷,無奈堂兄和親弟都在催促,更有儐相好友在外面高聲吆喝,最後只能握住張素衣的手,柔聲說道:“我去前面宴客,一會兒就回來。”

    張素衣被摘了珠冠正在輕松,聽到李銳的話,輕輕點了點頭。

    李銳依依不捨的又摸了一把張素衣的小手,這才扭頭出門。

    李銳和一屋子男賓出了屋,張家的女眷也到前院去准備入席,剩下的便是李家的女眷們。

    李湄雖然穿著男裝,但畢竟是女兒家,最後還是被李銘交給了母親,一雙漆黑的眼珠子滴溜溜的看著自家新任的大嫂。

    張素衣聽從了二叔的話,勸說母親不要給她把新婚的妝畫的太濃。

    大妝流行於前朝,如今做全妝的人已經不多了。加上張素衣底子很好,江氏斟酌了一二,最後也就依了女兒之言,將妝容畫的稍微自然了些,只是在額頭和兩腮的花鈿上下了點功夫,讓整個臉龐立刻雍容華貴起來。

    張素衣如今年已二十,和許多十四五歲便嫁人的女孩不同,此時她已經有了格外動人的風采,顧盼間也全是明媚之色。

    雖然張素衣並沒有年幼女子那股青澀婉約之氣,但屋裡成年的婦人們都清楚的知曉,對於李銳這樣一個守孝三年、已經十九歲了的血氣方剛男兒,這種嬌媚溫婉的動人氣質,要比青澀稚女更讓新郎官歡喜的多。

    “不愧是晉陽張氏之女,這相貌,便是用傾國傾城也不為過。”方氏率先贊歎,想起侄媳婦的容貌和家室,心中羨慕,“我這侄兒,真是有福了。”

    她想到的是孫燕妮。孫燕妮容貌勝在溫柔可親,又有一雙笑渦惹人憐愛,但論及相貌,確實不及這位張家素娘太多。

    難怪晉國公夫人從不帶女兒入宮。誰也不能擔保皇帝看見了張素衣,會不會興起將其納入後宮的念頭。皇後雖然是張家人,但畢竟還不是一母同胞,與其賭了這種“不可能”,還不如一開始就斷掉這種“可能”為好。

    李釗的祖母是尋常婦人,她並不看重臉面,卻極為在意婦人的身材。

    李釗他娘便是比時下女子要豐滿一些的身材,嫁過去後果然一舉得男。老太太現在輩分最大,心裡想著,便開口說道:

    “新娘子穿著這麼厚的衣服,老身看著都累。我那堂孫還不知道要什麼時候回來,孫媳婦,你還是去了大衫,穿的簡便點,稍微用點東西再等吧。”

    在屋子裡的大多是過來人,李釗之母簡氏、李銳的兩個舅母戴氏和趙氏也都紛紛稱是。

    看外面那麼多親朋好友,故交同僚,李銳也不知道要被灌到什麼時候才回來。這新娘子從中午迎親之後到如今一點都沒進食,怕也是受不了。

    此時婚禮並沒有那麼多繁文縟節,也沒有硬逼著新娘吃生東西問“生不生”這種事情。張素衣見幾位長輩好意,便喚了雪盞碧痕過來,替她去了大衫和中單,又取下了耳中的明月璫、腦後的華勝簾等物。

    張素衣大衣衫一去,曲線畢露,頓時連方氏這樣的女人心神都動了一動。李釗祖母更是不停的點著頭,其樸素的“選媳婦”情懷得到了極大的滿足。

    好好好,要胸有胸,要屁股有屁股,能生!能養!

    好姑娘!

    李釗祖母也是個妙人,見張素衣這長相身材,眼珠子一轉,立刻湊到了方氏耳邊小聲的嘀咕了起來。

    若是張素衣聽到這位堂祖母說的是什麼,羞也把她羞死了。

    “我說堂侄媳婦啊,你看李銳那孩子已經十九了,之前都沒讓女人沾過身,如今洞房花燭,這一夜折騰是少不了的。新嫁娘今日已經累了一天,等李銳進了房,想來也睡不好覺,我們不如現在出去,讓這孩子休息休息,也好讓她晚上有些精神……”

    莫說張素衣聽到會羞死,就連方氏這個生了兩個孩子的女人聽了耳朵也熱的不行。但她清楚這是好話,便點了點頭,口中稱是。

    方氏坐到床沿邊,握住新娘子的手,用屋子裡的人都可以聽到的聲音和她說道:

    “素娘啊,你今天也累了一天了。等會嬤嬤送點湯水上來,你將就著用點,就在旁邊的軟榻上小睡片刻吧。外屋裡有下人守著,李銳回來了會喊醒你的,你也莫擔心失了規矩什麼的,我們家沒有什麼規矩,你自己怎麼過的舒服怎麼來,別拘束,啊?”

    張素衣意外地抬起頭,怎麼也沒想到李銳的嬸母沒有說什麼告誡之類的話,也沒有像是她想象的那樣祝福他們夫妻多子多孫之類的,反倒是勸她先休息休息。

    她心裡溫熱一片,臉上也露出動人的笑容。

    “嬸母體貼,是侄媳婦的福氣。侄媳婦心中實在是感激,先謝過嬸母的好意了。”

    方氏樂呵呵的笑著,張素衣是大家嫡女,對她卻毫無傲慢的姿態,奇異的滿足了她某種虛榮心理。

    方氏只是個尋常婦人,所以也比其他婦人好哄的多,她心中高興,拍了拍張素衣的手,站起身來,邀著屋裡的婦人們就要到後院去。

    來賀喜的還有許多女眷,她們作為主人,還要去招呼呢。

    方氏走到內屋的門口,想了想又回身說道:

    “李銳回來還不知道要多久,你穿這麼厚衣服勞累了一天,不如先沐浴更衣,休息一會兒。內房的隔間便是浴房,有竹筒通往角房,隨時都有熱水,你也解解乏罷。”

    這種配置原本是持雲院獨有的,她婆婆邱老太君愛干淨,後來折騰出這麼一個澡房來,中間把牆打通,連向角房的熱水間。角房是專門負責主子茶水和熱東西的,外面便是井,熱水和冷水自是充足。

    主房的主子想要沐浴了,只要吩咐一聲,用竹筒做成的竹管就會將水放到澡房,一根是冷水,一根是熱水,竹管上有木塞,放夠了塞上便是。

    素衣家中伺候的嬤嬤伺候主子用過了李府下人送來的紅棗桂圓蓮子羹,臉上也是喜氣洋洋。

    “這信國公府的國公夫人看起來也是個和善人,和外面傳言的都不一樣呢。信國公府雖然是勳貴人家,但勳貴也有勳貴的好處,規矩少了,作為新嫁娘,就少受了許多委屈。”這嬤嬤是江氏的心腹,不放心女兒送過來伺候的,她看著素衣長大,心裡也替她高興。

    “這府裡您就是正兒八經的女主人,嫁過來就當家,又不用伺候公婆,明日裡可以多睡一會兒。”

    “哪裡能多睡一會兒呢。嬸嬸和善,我卻不能忘了為人晚輩的本分,明日裡,還是要去東府那邊拜見的。”張素衣在家時母親就吩咐過了,不論方氏怎麼客氣,明日該去請安還是要去,人家有半母之恩,不說對她盡婆婆的全孝,至少別人做到的要做的。

    “那夫人,你現在真得先沐浴更衣歇息一會兒了。”張嬤嬤吩咐幾個丫頭。“過來把你們主子的釵環都下了,雪盞去趟角房,夫人要沐浴!”

    新婚夜,角房裡熱水應該是不斷的。

    張素衣百日裡忙亂了一天,臉上又有粉妝,本來就覺得難受的緊,身上也不舒服,乍一聽李家還有這麼方便的浴房,心裡就已經意動了幾分,再一想李銳才出去不久,怎麼也得幾個時辰之後才能回來,不如趁這個時候沐浴一番,也好休息,便任丫鬟們卸其釵環,移步進了浴房。

    既然是新房,一切都是新的。說是浴桶,其實和床的大小沒有兩樣,而且一邊一個,一個是專門用來沐浴的,一個是專門用來泡澡解乏的。張素衣一見眼睛就一亮,迫不及待的想要進去好好泡一泡。

    余下的丫頭們拿綠豆粉的拿綠豆粉,拿鮮花瓣的拿鮮花瓣,還有人用頭巾把張素衣的頭發包起來,這三月的天,晚上洗頭容易得風寒。

    張素衣在左邊洗淨了身上,被澡房伺候的丫環扶出來,又在右邊滴了幾滴香露的浴池裡泡了進去。

    一進入浴池,張素衣便忍不住喟歎了一聲。

    這折騰了一天,就現在最舒服。

    “讓我稍微休息片刻,你們先出去,一刻鍾後再進來伺候我。”

    “是,夫人。”

    另一邊,李銳出去宴客,待敬完了晉國公府和自家的各位長輩以後,就心心念念的想要溜走。

    他家夫人的嬌容一直在他眼前不停浮現,那鼻畔的馨香,手中溫軟的觸感,更是勾的他腳步老是往門邊移。

    一起鬧過洞房的男賓客都羨慕李銳娶了個神仙妃子一般的妻子,出身又好,出於“報復社會”的心理,這些人都舉著杯子對李銳虎視眈眈,心中發誓今夜一定要把他給喝倒。

    天底下的好事都給這家伙一人占了,這可怎麼成!

    李銳一看這架勢就覺得不妙,抓著自家千杯不倒的堂兄李鈞就說出了自己的顧慮。

    “你放心,這裡我頂著。所謂*苦短,我也明白。”

    李鈞怪笑了一下,輕輕推了推他,“尿遁*,你快先回房吧!”

    “咦,李銳怎麼出去了!”

    “哦,他喝的有些多,方便方便。”李鈞端起杯子,“來來來,我替我堂弟跟你們喝上幾杯……”

    他向來和羯人打交道,這幾桌子人絕沒有羯人喝上頭了難纏,他舉起酒杯,跟門口回頭的李銳做了個“快走”的姿勢。

    傻啊!還回個什麼頭!

    李銳跑出廳堂,呼吸到室外還有些冷冽的空氣,頓時神情一清。

    再一想到還在房裡坐著等他的如花美眷,身上又莫名的熱了起來。

    他找了個一個不顯眼的小角落,甩開眾人,偷偷摸摸的往後院裡溜了回去。

    今夜他雖然是新郎官,可還不想給人抬著回去。

    鈞堂兄,釗弟,銘弟,只好委屈你們了!

    李銳進了後院,每個見到他只身一人回來的下人都露出了詫異的表情。

    這筵席開了還沒一個時辰,主子爺怎麼就跑回來了?

    就算是急著洞房花燭夜,也沒有這麼迫不及待的吧!

    李銳卻是沒有想那麼多。前面吵鬧,他又奔波了一天,只想回去跟著新婚妻子說說話,不願跟著一群酒鬼瘋子在前面瞎胡鬧。

    他從小受顧卿教育,行事能對自己好一點就好一點,大義和大局自然是要顧忌,但若是無傷大雅,不妨讓自己過得舒坦。

    所以他貫徹此項宗旨,偷偷溜了回來。

    反正別人就算知道了,也只能笑話笑話他,難不成還來新房把他抓走不成?

    李銳走到主房門口,立刻就有下人飛身要回去報。

    李銳想知道自家妻子一個人在屋子裡的時候都在做什麼,所以制止了那要進內房的丫頭,讓她不要進去了。

    這丫頭是張家過來的,沒和李銳接觸過,也不知道他是什麼脾氣。新姑爺長得這麼高本就駭人,那丫頭大氣都不敢出,想想反正也是洞房花燭夜,也許姑爺是想給小姐一個驚喜?於是便沒有出聲,點了點頭留在了原地。

    而後李銳進內房門口時,也是如此這般,不要下人進去通報。

    直到內房的內室門口,李銳准備掀簾幔進去的時候,猛然停住了腳步,嗅了嗅身上。

    呃,這酒味不太好。忙了一天,怕還有汗味。

    等會新婚妻子嫌棄可怎麼辦?她身上那般香,自己卻是臭的……

    於是李銳低聲和內室門口的丫頭吩咐,讓她悄悄去角房要熱水,他要沐浴。又叫浴房伺候的下人全部出來,他自己清洗就好。

    原來他都是由幾個貼身小廝伺候沐浴的,如今娶了妻,小廝不能進後院了,他又沒有丫頭伺候沐浴的習慣,便只能自己來了。

    那內房門口伺候的丫頭左右掙扎,不敢跟姑爺說小姐已經進去了。

    新郎還沒回屋,新娘子自己沐浴更衣准備先小睡片刻,這被抓到了,到底算不算怠慢新郎官啊?

    李銳吩咐完了,見這丫頭站著不動,眉頭就蹙了起來。

    怎麼,自己家裡,反倒吩咐不動人了?

    晉國公府的下人不會這麼沒規矩吧?

    那丫頭見姑爺臉色變了,急的一跺腳,嘴裡稱是,立刻跑去找張嬤嬤了。

    嬤嬤嬤嬤,怎麼辦啊!

    姑爺也要洗澡!

    張嬤嬤聽見李銳居然這個時候回來了,也是驚了一跳,而後一想,卻覺得這是個極好的機會,簡直就是上天送來的湊巧!

    她笑瞇瞇的去了一趟浴房,叫浴房裡的下人們全部離開,沒有驚動裡面還在泡澡的自家小姐,反倒還把門掩的更嚴實了一點。

    老嬤嬤嘿嘿地笑著,出來叫丫頭們都離遠一點,又叫那跑腿的小丫頭回去和新姑爺說,水都准備好了,進去沐浴即可。

    李銳雖然詫異這浴房准備的這麼快,但他自然是希望越快越好的,一邊吩咐那丫頭去找自己的大丫頭蒼溪,把干淨衣服等會放在門口的更衣間,一邊往浴室而去。

    李銳還沒在新房沐浴過,這新房自布置好後就等著新娘子住進來,他卻是沒住過的。既然沒人伺候,也沒人在,李銳便在外面的更衣間把自己脫了個赤1條1條,將髒衣服往地上隨意一扔,推門進了浴室。

    浴室裡,已經泡了一刻有余的張素衣半天沒見丫頭進來,心裡也是有些生氣。雖然熱水是不停放進來不會冷的,但入水久了,難免有些頭暈乏力,皮膚也泡的發紅,聽見推門之聲,她立刻迫不及待地從浴池裡站起身來,回頭說道:

    “說了一刻後過來伺候我起身……”

    推門進來的紅果果李銳看見這番春光,不知道該背過身去,還是繼續往裡走。

    張素衣嚇得瞬間縮回了水裡,不知是捂住眼睛好,還是捂住重點位置好。

    ‘奶奶果然沒有騙我!’李銳心中流下了喜悅的淚水。

    真的是“豐腴”的很!

    “教養嬤嬤騙人!’張素衣差點流下了惶恐的淚水。

    那圖片上的小人不是這樣的!

    作者有話要說:

    這章沒有小劇場,不過鑒於許多讀者老是問cp問題,我在這裡說一下我的想法。我准備寫出開放式結尾,然後有三到四個結局。張應和顧卿,張玄和顧卿,現代版齊邵和顧卿,以及什麼cp都沒有的顧卿,一共是四個結局。大家到時候各取所需,從結尾往下進自己要看的結局支線就是。花心的呢,都看了也沒什麼。所以大家都不用糾結,啊哈哈哈。

    不過,以“邱老太君”為身份的時候(無論死的還是活的),都不會有感情戲。別指望在結局之前看到什麼老太太互動了,以上。

    愛你們的祈禱君留。

第227章 李銳的幸福

    事實證明,在對待女人這點上,李銳有著無師自通的厚臉皮。

    他居然就強裝著鎮定,若無其事的走了進去,然後……

    跑到左邊的浴池裡去了。

    跑到左邊的浴池裡去了……

    跑到左邊的浴池裡去了……

    跑到左邊的浴池裡去了……

    只是眼睛還不停的瞅著張素衣那邊就是了。

    張素衣又羞又囧,完全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她以前一直覺得被自家得了□症的二叔已經鍛煉的精神無比強韌,此時她才發覺,強中更有強中手,她這夫君,也是個不動聲色把人逼瘋的主!

    那左邊的浴池是她剛剛洗過的!

    李銳一下水也覺得有些不對。

    水太涼了,而且還有些花瓣什麼的在裡面。再一看右邊的清水……

    嘶溜……真的是好清啊,什麼都看的清清楚楚。

    他真要謝謝爹娘,把他生的這般高。

    只是一瞬間,李銳就明白了這水為什麼這麼涼。

    明白以後,鼻血都要流出來了。

    “夫……夫君,妾身已經泡的有些頭暈,你可否轉過身去,先讓妾身起來?”張素衣將背對著他,恨不得把自己全部埋進水去才好。

    怎麼看的這般羞人……

    “哦,你起來吧,我不看你。”李銳抬起眼,隨便在旁邊拿了一條巾子,在自己身上搓洗起來。

    等下便是洞房花燭夜,他可不能現在就這麼猴急。

    張素衣聽了李銳的話,再偷偷轉過身看了一眼,果真見到李銳面朝牆壁,一直在給自己擦身,沒有往這邊望過來。

    她心裡略松了一口氣,趕緊從水中起來,扶著浴池壁起身,背對著李銳那邊擦起身上的水珠子。

    張素衣卻不知道,從她一轉身開始,李銳就又把頭轉了回來。他幾乎是以貪婪的目光看著自家新婚妻子拿著那條白色的大巾子,先擦自己的頸項、然後是肩膀,再是……

    李銳咽了口唾沫。

    張素衣的腰臀曲線太美,渾似一顆熟透了的水蜜桃,從後面還能隱隱見到那雙玉兔。水滴沿著腰上的腰勾不停往下,李銳也就活似能用眼神把那水珠子接住似的,一直跟著那調皮的水珠往下跑,往下跑……

    李銳察覺到身上的變化,悄悄的把手中的巾子搭在了肚臍下。

    張素衣胡亂擦拭了一番,背後擦不到也不管它了,連忙把頭上的發巾取下,讓它披散開來,蓋住自己的背後。

    發絲如瀑般散下的時候,李銳的毛巾動了一動。

    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居然還會因為一個女人的頭發散落而心旌搖動。

    張素衣拿起巾子遮住自己,都要哭出來了。

    這三月的天有些冷,即使浴房裡熱氣翻騰,就這麼站在這裡也是有些冷的。為了不被浴房的濕氣弄濕衣服,所有換洗的衣服都是放在外間的。此時讓她光著出去穿衣服,一來容易著涼,二來她實在是做不出這種事情。

    “有人嗎?外面可有丫頭伺候?”張素衣惴惴不安的對著外面喚了一句。

    “外面的下人,我都讓她們下去了,我不知道你在裡頭。”李銳無辜地出了聲,“我沐浴一直是小廝伺候,一見有許多丫頭,就讓她們走了。”

    “這……這可如何是好?”張素衣用毛巾捂住前胸和重點,小心翼翼的向前挪去。

    李銳看了一眼自己的毛巾,雖然有些可惜,但還是決定不站起來嚇自家的娘子了。

    她的腳趾都羞紅了。

    李銳也不是有意注意到張素衣的腳的,他並不像有些男人那樣愛戀女人的足部。

    但張素衣的腳長得小巧玲瓏,又白嫩可人,足踝更是圓滑纖細,幾乎看不見踝骨,如此白嫩的腳上,卻不知用什麼做染料塗紅了十個如小貝的指甲,白膚紅甲,一下子就抓住了李銳的視線,不注意也不行了。

    “大公子,我把衣衫放在外面了!”

    先有推門聲響起,張素衣臉上一喜,正准備喊出聲,李銳大丫頭蒼溪的聲音從外間響起。

    不知為什麼,張素衣有些不想讓這丫頭看見自家相公現在的樣子。

    只是猶豫了一下子,外間便穿出人走出去,門合上了的聲音。

    就在這時,李銳肯定了自家媳婦不願意任何女人看見他光著身子。

    這樣的認知讓李銳心中十分高興,幾乎是從頭發絲兒到腳趾間都透露出快意來。

    嘩啦啦啦的水聲從張素衣身後響起,讓她嚇得只能往牆邊又多走了幾步。

    看著像是小兔子一樣驚得到處跑的妻子,李銳微微笑了一下,便從她身邊走了過去,打開門出了外間。

    李銳和時下許多文士不同,他自幼習練弓馬,但沒有上過戰場,是以身上肌肉呈現漂亮的流線型,既不猙獰,也沒有什麼傷痕,皮膚更是光滑細膩。尤其是腹部六塊腹肌,走動起來時,猶如慢慢拉開的強弓,充滿了蓄勢待發的力道。

    李銳從張素衣身邊走過的時候,張素衣不敢直視他,但即使隔著三步遠,她還是感受到了李銳身上那種成年男人的壓迫之感,整個身子先軟了半邊。

    李銳推門出去,張素衣松了口氣,不知道自己是滿意了,還是更失望了。

    然而不等她失落或松口氣,李銳又跑進來了。

    他展開自己的長衫,將張素衣一下子包裹進去。當手指接觸到張素衣肩頭那溫香柔滑的觸感時,差點讓他就這麼把張素衣按倒在地。

    但他還是忍了忍,將被自己長衫包裹的素衣攔腰抱起,就這麼大步朝外走去。

    這可是他們的第一次,不能就這麼孟浪了。

    “夫君……外面還有人,這樣太羞人啦!”張素衣把自己的臉埋在李銳的胸前,光裸的皮膚緊緊貼著她的臉龐,因為左邊池子裡的水有些涼了,這觸感也是微涼,對張素衣來說,卻說不出的有吸引力。

    她……她果然是病了嗎?

    “娘子放心,外面沒人。”李銳快活的抱著張素衣,大步的走出更衣間,直接拐進內室的小門,一屋子紅色鋪天蓋地的掩映過來,染得張素衣白嫩的肌膚從脖項到腳趾,都成了魅惑的粉紅色。

    而張素衣和李銳胸前相抵,雖有一層長衫相隔,卻還是讓李銳的雙眼也染上了紅色。

    果不其然,整個內室,包括內屋之外,都沒有一個下人。

    雖然他不知道是哪個下人安排了這麼一出香艷的“洞房花燭夜”,但無論是誰,他心中都領了這份情。

    對於他這個童子雞來說,這實在是太幸福了。

    “我有些冷了。”李銳是怕熱不怕冷的體質,卻硬生生拿出在祖母面前撒嬌的本事睜著眼睛說瞎話,“為了防止我們兩個得風寒,還是進被子去吧。”

    他話音剛完,就又抱著張素衣大步進了拔步床,將張素衣放置在大床中央,甚至還“好心”的幫她摘下了長衫。

    張素衣的全身就這麼暴露在了李銳的目光之下。

    她今年已經有二十歲了,也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即使如此,她依然還是個未出門的閨閣女孩,被李銳如火如荼的眼神望著,羞澀的連腳趾頭都蜷縮了起來。

    黑發白膚,紅色綢緞。

    羞澀的蜷縮起身子,雙手環胸,卻讓玉兔更加呼之欲出。

    就這麼一個細微的動作,卻激的李銳化身為狼,也不裝體貼了,也不裝斯文了,一下子也跳到了床上,把裡外兩層床帳都放了下來。

    “娘子,我那池子水好冷,你泡了許久,應該熱得很,你幫我捂捂吧。”

    “別……別用那裡捂啊!”

    李銳哪裡還有空管用哪裡捂,自然是哪裡吸引他,就往哪裡“捂”了。

    只聽見張素衣嚶哼了幾聲,顯然也被她揉搓的不行,隨即便是如哭如泣的聲音從那帳中傳來。

    “我害怕啊……”

    李銳久旱逢甘霖,哪裡忍得住,可是一想到祖母今日裡對他反復囑咐的“要溫柔,要耐心,要忍住啊”,便咬著牙,停下了自己的動作。

    只是他也是初哥一個,哪裡知道怎麼做不疼,抓耳撓腮了許久,突然一把把張素衣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身上。

    “要不,你先熟悉熟悉我?”

    張素衣怎麼也不知道李銳會說出這麼羞人的話來,可李銳卻覺得挺對。

    他個子大,力氣也大,女孩子會害怕也是正常的。但他卻覺得自己沒什麼可怕的,想來只要自家娘子適應了,便不會這麼害怕了。

    他卻不知道張素衣根本害怕的不是這個,而是後面會發生的事情。可憐張素衣被李銳硬拉著將雙手按在他的身上,不得不四下亂摸了起來。

    男人的身體果然和女人不同,硬邦邦的呢。

    可是這硬邦邦的觸感之下,似乎又有著隨時可以迸發出來的力量。

    張素衣起先還是為了取悅李銳而順從,而後自己也有了興趣,半推半就的開始在李銳的身上“摸索”了起來。

    李銳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已經忍到了快要爆炸的地步,此時什麼祖母的叮囑理智的呼喚統統都放到了另一邊,翻身一把將張素衣壓到身下。

    “素衣,你熟悉完了,該換我了。”

    這一夜,正所謂是:(你懂的)

    轉面流花雪,登床抱綺叢,鴛鴦交頸舞,翡翠合歡籠;

    眉黛羞偏聚,朱唇暖更融,氣清蘭蕊馥,膚潤玉肌豐;

    無力慵移腕,多嬌愛斂躬,汗光珠點點,發亂綠蔥蔥;

    方喜千年會,俄聞五夜窮,留連時有恨,繾綣意難終;

    第二天一早,張素衣根本起不了床,李銳倒是醒的很早,但是抱著張素衣溫軟的身子,只覺得自己好像得了什麼軟骨病,連手都抬不起來了。

    嗯,就是這樣的,因為他生病了,所以手沒辦法從那酥軟處拿走。

    一定是這樣的!

    張家嬤嬤和邱老太君死後就去了李銳那裡的孫嬤嬤在屋外站得腿都軟了,也沒見兩位主子起來。

    無奈李銳從小就管著自己的院子,積威甚重,沒他的吩咐,外面的大小丫鬟誰也不敢推門去看。孫嬤嬤名義上是他院子裡的管教嬤嬤,其實就是過來養老的,知道自己的本分,除了管好下人,主子的事情一概不干涉。

    張嬤嬤卻有些擔心自家小姐承受不住,畢竟張素衣的身材,只要是家中的下人都清楚的很。所以她咳了咳,擺著笑臉問孫嬤嬤:

    “您看,如今天色也不早了,是不是要去東府請個安……”

    孫嬤嬤跟在邱老太君身邊,那是什麼安都不用請的,更何況方氏昨日已經打過招呼,讓小兩口早上多睡一會兒,什麼時候去請安都成。反正李茂也不在府裡,大禮等他回來拜也不算遲。

    孫嬤嬤一張口,張嬤嬤最後一點指望也沒有了,只得繼續站在門口,望著日上三竿的天色發呆。

    她有些後悔昨天安排那一切了。

    可憐的小姐,姑爺的身材那麼高大,連馬車都能掀翻……

    又過了一會兒,困乏極了的張素衣幽幽醒了過來。

    她只覺得胸前沉甸甸的,一張開眼,嚇得差點尖叫起來。

    不過只是片刻,她便想起了昨晚的事。

    是了,她已經嫁人了。

    自家相公很體貼,很溫柔……

    也很不要臉。

    “糟了,還要去請安呢。”張素衣推開李銳不安分的手,准備起身。

    李銳的一雙眼睛卻亮的驚人,帶著讓人心跳不已的笑容,俯□子說道:

    “素衣,今日裡不去拜見,嬸母不會怪罪我們的。趁著天色還早,咱們努力給嬸母造個小侄孫吧。”

    ……

    一番*過後,張素衣實在是受不住了,嘶啞著聲音喚起人來。

    無奈她聲音和哼叫也沒什麼區別,都在外室門口的下人們竟是都沒有聽見。還是李銳隨便拿床前昨日的衣衫擦了一□子,然後喚了外面伺候的人進屋。

    等張嬤嬤帶著雪盞碧痕並幾個丫頭進來攙起張素衣時,所有人的臉都紅了紅。也有懷春的丫頭看著一臉春風得意的心姑爺,臉上也升起了一片紅暈。

    張素衣先是被攙著去浴房清理了一番,然後李銳吩咐今天飯就在房裡用,今天也不出去了,就在家中先休息一天。

    張嬤嬤聽到李銳的話,差點沒滑到一跤。

    雖說家裡沒大人就是這點好,可是這麼隨便真的沒問題嗎?

    張素衣被收拾清爽,又換了一身干淨的衣服,將頭發松松的挽起,從此便是李夫人了。

    李銳和她用過了飯,一把拉起她就往外走。

    “我陪你逛逛我們的府邸。女主人不在,我許多地方都沒有大動,此時你正好看看,究竟該怎麼布置。若是你走不動了,我就抱你或背你,你別害羞。”他撫摸著張素衣的頭發,“以前祖母中了風,走不動了又想逛園子,都是我抱著去的。”

    張素衣知道李銳是想起了邱老太君心中有些難過,便點了點頭,輕聲說道:“我和你既然已經是一家人了,自然不會客氣。”

    她腿實在是軟得很,腰也酸,讓她久站或者一直走動,還真是不行。

    李銳愛她這股爽利,當下輕松地一笑,夫妻兩執著手,一起朝著屋外走去。

    如今外面春光明媚,萬物生發,正是一個陽光燦爛的好日子。

    他李銳,如今也有屬於自己的家了。

    至於到了晚上,李銳想要“取暖”之時,卻發現了張素衣身上那件簡直能把人逼瘋的小衣,那便是後話,基於嚴打,這裡暫且不表。

    各位看官自行想象便是。

    x大附屬兒科醫院。

    顧卿一陣頭暈,像是有什麼人在大力搖晃著自己的身子。

    等她幾欲嘔吐的清醒過來時,卻發現是自家母上大人在搖著病床。

    “我說媽啊,你這是做什麼啊……”顧卿簡直要被自家脫線的親娘給逼瘋了。

    “上次你說床搖的快要把你搖暈過去了,我看你這次一睡就是一天,搖搖看能不能把你搖醒……”顧媽媽理直氣壯的松了握著床頭欄桿的手。

    “你看,果然有用吧!”

    顧卿揉了揉腦門,無力地歎了口氣。

    不過拜她媽搖醒了她所賜,她把這半個月的事都想起來了。

    張璇璣在請神嗎?

    她到底能為大楚做些什麼呢?

    難道要她把《資治通鑒》或者《君王論》背下來,給太子上課嗎?

    還是去圖書館查查古代人都是怎麼對抗外族的,回去給幾個孫子上課?

    ……

    她都好久沒背過大部頭了好嘛!

    算了,還是先咨詢下現在在泌尿科的師兄,蛋碎了怎麼辦好了。

    作者有話要說:上章沒說清楚,結局雖然是開放式的,但肯定是完整的結局。所謂的結局支線,是以番外的形式在現代發生的事情,內容我就不劇透了。反正你們要相信祈禱的腦洞以及對劇情安排的合理性,安心往下看就是。

    主要覺得老nv顧卿二十六歲穿越加當了這麼多年的老太婆,一個伴兒都沒有太可憐了。正文是沒有cp的。結局是番外,番外,番外!!!

    小劇場:

    顧卿:哦吼吼吼,師兄啊,蛋碎了怎麼辦啊?

    師兄:終於有男人慘遭你的毒手了嗎?
請注意︰利用多帳號發表自問自答的業配文置入性行銷廣告者,將直接禁訪或刪除帳號及全部文章!
您需要登錄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


本論壇為非營利自由討論平台,所有個人言論不代表本站立場。文章內容如有涉及侵權,請通知管理人員,將立即刪除相關文章資料。侵權申訴或移除要求:abuse@oursogo.com

GMT+8, 2024-6-26 14:44

© 2004-2024 SOGO論壇 OURSOGO.COM
回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