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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9章 祖孫時間
七月的洪災,波及了南方三個州府,受災最嚴重的是吳州,但人員傷亡不大,也算是萬幸。在吳州檢查河防的工部官員熊樂和仇靖等人被人救下,如今正在輾轉回京的路上,此次洪水,五分天災五分*,各地河防年久失修,又有江南大戶圍墾圩田,亂伐山林,為漁占湖,終成禍事。
只是人在做天在看,無論你拿了多少,天道總要你來償還。圍墾的良田重變湖澤,伐山的再無樹木可用,占湖的珠蚌漁貨全部還江,一時占得了便宜,可總歸是顆粒無存。
又有江南四縣縣令謀害朝廷命官不成後畏罪潛逃,牽扯出這些人在任上貪墨數量巨大的罪名。最可怕的是朝廷派出官員抄了他們的家,竟是家徒四壁什麼也沒有抄出來。此案牽連甚廣,上至四縣直轄的參議下至衙門不入流的小吏統統被抓了起來,經過日夜審問,總算得知了一些消息。
工部和戶部撥下來修理河工的款子早就被從上到下分了個干淨,縣令拿的最多,其次是打點上官的,其余眾人人人有份。
至於錢去了哪裡,這些縣令人又去了哪裡,竟是成了無頭公案。
直至今日,岐陽王余孽、尹朝余孽、馬場私自蓄養戰馬、汾州通州私鑄官錢,蜀地開采井鹽,還有不知道在哪裡一直開采著提供私鑄錢的銅礦,這麼多線索環環相扣,扯出一個巨大的陰謀來。
這些人,怕是早就密謀著造反,只等著時機成熟,出現亂事的時候,就要開始起事。
這段時間,六部尚書和朝廷大臣來往御書房絡繹不絕,時常還被留下過夜,就為了能夠隨時問政。楚睿感到了自登基以來最大的危機,這危機已經威脅到了他的御座,也威脅到了江山萬民。
這一切,悶在後宅的顧卿自然是不會知道,她只知道她從上次眩暈以後左手多了一個手抖的毛病,而且眼看著是不會好了。
不但手抖,有時候她坐著不動的時候,也能感覺到自己的頭不自覺的在點啊點。好在沒有出現口眼歪斜或者誕水直流,不然她真是不知道該怎麼辦好。
才二十多歲就把自己五六十歲時候可能遇到的經歷遭遇一回,也算是一種無奈了。
李茂早在顧卿犯病的第五天就被皇帝召回去上朝了,水患迭起,又出*,各地不得不調動地方軍隊維持地方上的秩序。這些都是兵部的事情,李茂作為一部主官責無旁貸,只能將家中侍疾的事情交給年幼的李銳和李銘,回去辦差。
李銘還要照看妹妹、關心母親屋子裡的事情,小小年紀,似乎自從成為了“哥哥”,一夜之間也變得成熟可靠了許多。
現在他已經能像模像樣的抱著妹妹哄她不哭,只是他畢竟年紀小,眾多下人都不敢讓他站著抱,只能坐著抱著李湄。
李銳依舊是一天到晚待在祖母的房裡,只有晚上會宿在外間。期間不少人家上門來探望過,包括後來得到熊樂已經無事而漸漸打起了精神的德陽郡主。一同前來的還有探望小伙伴的熊平和萬寧縣主。
見兩位堂兄都有了至交好友,李銘表示很吃味。
“所以仇牧和熊平的爹都沒事,後來中軍來了人把他們救走了?”顧卿坐在榻上跟孫子李銳聊著天,“你說張玄怎麼就救到了這兩個人呢?這未免也太巧合了吧!”
“是啊,實在是太巧合了。聽說後來還有人來追殺,張玄的兩個師兄帶著道兵把賊人制服了,給抓了起來。”李銳知道祖母自身體出了問題以後就老是頭暈,菜園子也不能去了,連孫子都抱不得了,一天到晚悶在屋子裡,實在是氣悶,所以只得和她說說外面的趣事。
他知道祖母喜歡聽志俠的故事,所以故意用神秘的語氣說道:“聽說張玄的師兄有一位是道家內門的高手,而有一個師弟則是江湖某個名門的嫡長孫,精通暗器,兩人攜起手來,打的賊人是落花流水……”
顧卿一聽這個世界真有江湖,眼睛都亮了起來,那表情仿佛要去抓那張玄的師兄師弟好好問個究竟似的,連一直有些低沉的情緒都高昂了起來。
“真有江湖嗎?早知道昨日熊平來找你時我就該見見他的,他怎麼說,他爹後來回到京城,有江湖中人護送嗎?張玄那師弟既然是江湖某個名門的嫡長孫,又為何做了道士呢?”顧卿冒出一連串的問題,“道家內門有內功嗎?練了內功能延年益壽嗎?”
顧卿將李銳問的語塞,只能用猜測的語氣回答。
“這……江湖應該有吧,聽說本朝立國之初還有不少江湖中人相助呢。後來府兵劃著船去接走了兩位大人,沒有江湖中人護送。倒是聽說那些賊人都是江湖中人。張玄的師弟……大概是家中信道?”
顧卿聽不到什麼熱鬧,只能遺憾地“哦”了一聲。
朝廷、京城和江湖還是差著十萬八千裡的。就連武藝高強的花嬤嬤,都不知道什麼江湖上的事情,也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是什麼樣子。
她又何嘗不是呢。她從穿來開始就被困在這個後宅裡,除了這一畝三分地,也就在這京城左右晃悠。外面到底有多大,到底是什麼樣子,她以前拖著老邁之軀不能去,現在已經是病朽之身了,更別說出去看看。
李銳見顧卿情緒又低落起來了,連忙插科打諢,想要逗她開心。
正在這時,丫頭婆子們抱著李湄進了屋,李銘也跟在後面。原來是小姑娘醒了,喝了奶,換了尿布,精神正好,李銘便把妹妹帶到了奶奶屋子裡。
李銳給了李銘一個“來的正好”的眼神,李銘得意地對哥哥一笑,轉頭朝著奶奶撒嬌道:
“奶奶,妹妹醒了,四處張望,我想著她大概是也想奶奶了,所以在找您呢,便讓下人們把妹妹帶過來了。沒吵著您吧?”
“沒吵著,沒吵著,我也想親親了,都好幾天沒見了。”顧卿笑著直招手,“都是你們小題大做,我不過是頭暈手抖,怎麼就不能看親親了?看個小娃娃也能勞神嗎?”
李銳有些牙癢癢,小馬屁精如今帶了一個小小馬屁精,原本只有一個小的爭寵,現在加上李釗一起都有三個了,這個小的有她親哥哥傳授經驗,想來將來也是個粘人精愛哭包,在奶奶的心裡一定地位不低。
在這麼下去,他就只有站牆角的份兒了!
下人把親親抱了過來,因為現在是盛夏,老太太體弱又沒有放冰盆,只是讓下人舉著打扇子在扇風,所以負責照顧小娃娃的奶嬤嬤把小小姐的薄包被給去了,讓孩子只穿著薄薄的一層夏衣,這包被一去,軟綿綿肉呼呼的一團讓屋子裡所有人心都化了,花嬤嬤更是上前一步接過了孩子,親自抱著。
這孩子不知道像誰,生下來也不見得多大,可現在像是吹了氣球一般的長,臉上身上都是肉,好在皮膚不像他爹,不然黑黑胖胖,顧卿都要替這孩子發愁。
顧卿已經和花嬤嬤說好了,等小孩子滿了月,辦了滿月酒後就擺認親酒,花嬤嬤以後就是李湄的義祖母,以後就讓她給她養老送終了。
花嬤嬤抱著親親送到了顧卿身邊,顧卿摸了摸孩子的手腳和脖子,發現都是汗,連忙叫下人給孩子換短褲短衫,不准再穿長的。
這裡一沒有電扇二沒有空調,雖然是平房氣溫也比現代要涼爽,但古人似乎堅信孩子穿多點比穿少點好,這大夏天還是不敢讓小主子光著,情願自己受累在一旁打扇子,也不願意讓他們少穿點,顧卿看著都替他們累得慌。
“老夫人,小姐如今才出生二十多天,穿短的怕是會著涼。還是穿長的吧,最多我們多打打扇子,不讓小姐熱著就是了。”
李湄的奶嬤嬤姓宋,是花嬤嬤千挑萬選找出來的合適嬤嬤,生養過四個孩子,各個都身體健康,性子也和順。
“小孩子並不怕冷,反倒最怕熱。這樣的天,穿著短衫就夠了,只是薄帽子還是要帶,她頭頂還沒長好,經不得風。”顧卿在現代的時候見多了夏天出生的寶寶就穿個肚兜被抱在醫院到處走,也沒看到哪個一直穿著長的扇扇子的。
小孩子自身體溫調節本來就差,再打個扇子,更是沒辦法學會自己散熱了。
宋嬤嬤勸了幾次,見顧卿似是不以為然,只能歎了口氣,認命的叫丫頭回房去拿短衫給她換上。
小李湄似乎也感覺到衣服少了以後十分舒服,一換了短的就高興的直笑,兩只小手也動啊動的,可見小孩子也是知道冷暖的。
顧卿摸著孫女的手,看著李銳一副想摸又不敢摸的樣子,忍不住笑了。
上次准備逗他,結果差點把孫女都摔了,自己也中了風,樂子都沒逗到,全家都嚇個半死。實在是出乎意料。
只是如今連李銘都能有模有樣的抱著妹妹了,李銳卻還是一副“愛你在心手難伸”的樣子,這就讓顧卿更加想要他學會抱孩子了。
“花嬤嬤,把親親遞給銳兒抱抱吧。”顧卿拍了拍花嬤嬤的手,一指李銳。
李銳嚇了一跳。
“奶奶,我還是算了吧。不行讓銘弟抱。”
“你是哥哥,還說要做個榜樣的,結果銘兒都學會了,你到現在還沒抱過!”顧卿刻意板起臉來,做出一副生氣的樣子。“像上次那種情況,若是我沒抱住你妹妹,你連抱都不會抱,豈不是要把妹妹弄傷?”
李銳心中其實也有幾分躍躍欲試,但愛護妹妹懷疑自己的想法總是占了上風,如今顧卿一訓,他也只能乖乖的跟在花嬤嬤後面學著怎麼抱孩子。
等李銳已經在李銘和花嬤嬤的指點下終於學會了“抱寶寶”這個技能,顫顫巍巍的把妹妹抱過來以後,不由自主的笑了起來,身子也輕輕的開始搖擺。
就如看見其他大人這麼做的一般。
“啊!”李銳抱著抱著,突然發出了一聲叫喚。
顧卿和花嬤嬤都嚇了一跳,連忙伸頭看個究竟。李銘更是立刻湊了過來,然後轉頭就悶笑了起來。
“怎麼了?”顧卿焦急的問。李銳的臉色簡直如同見到了天在面前破了一般。
“奶……奶奶……”李銳僵硬著動了動托著妹妹屁股的手。
“妹妹尿了……”
第170章 沒有錢
洪水過後,滿目瘡痍,各地報上受災的情況,幾乎能讓楚睿夜不成寐。皇後看著楚睿變得越來越暴躁的脾氣,心中隱隱有些擔憂。
李銳、熊平和仇牧都侍疾回來,返回了宮中,大皇子總算不用形單影只,每天孤零零的和秦斌兩人一起聽課了。
“回來就好,你們的親人如今都如何了?”大皇子楚承宣關心的問著幾個伴讀。
“我娘收到我爹的家信就好了,頭也不疼了。”熊平憨笑著說,“倒是我妹妹嚇得不輕,好幾天晚上都做噩夢,我又陪了她幾天。”
熊平在家是獨子,從小被父母嬌慣,卻沒養出紈褲子弟的性子來,也算是萬幸。
“我祖父也沒什麼大事,我家幾個長輩輪流侍疾,嫌我礙事,將我趕回宮了。”仇牧有些不高興的說著。他最煩就是大人不尊重他,總覺得他是個小孩子。
“可是你留下來確實做不了什麼啊。”秦斌咧著嘴說著,“大人還得看顧著你這個小孩子,當然希望你趕緊走。”
“你!你!!”
大皇子見這一對冤家又要吵起來,連忙出聲打岔。“李銳呢,李銳你祖母如何?”
“我祖母……”李銳的臉色並不輕松。“御醫說我祖母中風要再發作,怕是要癱倒床上。如今祖母行動無礙,但左手經常抖動,也拿不了什麼東西。”
秦斌拍了拍李銳,只能安慰:“人年紀大了就會生出各種毛病來。我祖母得了痰症,也是折騰了很長時間都不得好,我們做晚輩的,只能多盡孝,讓老人過的開心就好。”
仇牧也附和:“我祖父腿也不能動十幾年了,他老人家不也過的好好的?最多你祖母要是不能動了,我讓我家裡人也做副輪椅給你祖母用。”
“仇牧,你簡直缺心眼!”秦斌聽見仇牧的話,兩眼一翻,不知道說什麼好。
“我哪裡缺心眼了,這是現實,難道可以逃避的了嗎?你說的安慰話才虛呢!”
“我說的哪裡虛了……”
“好了好了,別吵了。”李銳也被這兩個同學一天吵到晚還吵得津津有味給征服了。他家大堂兄也是有話直說型的,可從來不會和人吵架,別人說他說的不對,他就不說了,也不和人爭。
真不知知道這仇牧是只和秦斌這樣,還是和誰都這樣。
“我知道仇牧是好意,若是我祖母真有那一天,我不會和你客氣的。”李銳對著仇牧拱了拱手,“我先替我家祖母謝過。”
仇牧對秦斌做了個得意的神色,這才肅容和李銳回道:“你我即是同學,又是摯友,何必要客氣。”
李銳也笑了笑。秦斌在一旁氣的半死。搞半天這仇小怪只有對他這麼不客氣,對其他人都還是謙虛有禮的!
簡直氣煞人也!
“秦斌,你可知如今陸家到底是什麼情形?”大皇子猛然想到最近陸家生出的變化,忍不住開口問他。
他自上次項城王之後後就被禁了足不准出宮,他好奇陸家到底什麼情況,卻不能直接問他母親,也不好出去打探消息。
陸元皓身為禮部尚書,又曾是翰林院的掌院,在士林中有很高的威望,加之他確實是個愛才之人,推薦過不少寒門的翰林入朝為官,也有不少人感念他的恩德,稱呼他為“老師”。
這樣一個朝廷重員,如今卻已經閉門不出快一個月了,怎能讓大皇子不好奇?
秦斌的爺爺是中軍的領軍之人,父親也是中軍的神策將軍,此次封鎖陸家由太醫院整治,也是中軍封的陸府,所以大皇子才問起了秦斌。
聽到陸家的事,雖然自己已經和他家小姐解了親事,可李銳還是暗暗關切,忍不住往秦斌看去。
恰巧,秦斌會關心陸家,也是因為這人家的小姐以前和李銳訂了親,所以才會打聽一二。
“聽說是陸小姐得了什麼怪病,全身上下起了紅色的丘疹。陸家人不知道是得了什麼毛病,請了大夫來看,都不能確診。太醫院有幾個老太醫說這病可能會傳染給其他人,建議封府,所以就把府門給封了,不許進出。”
“不知什麼毛病?不是說有可能是天花嗎?”熊平的表妹萬寧和陸珺是好友,他聽說是天花,所以才封了門。
“一開始都傳是這個,也不知道從哪裡傳出來的,可是人家小姐平日裡也不出門,哪裡會得這個。再說了,撐了半個月也沒死,哪裡會是天花,只不過是症狀相似罷了。”秦斌不以為然地說,“我娘說,不管是不是天花,這陸家小姐以後都嫁不出去了。太醫說這怪病就算好了,臉上和身上也不免留下疤痕。”
“這麼說,李銳沒和陸家小姐結親,反倒是好事了。”仇牧心有戚戚焉地說,“生了怪病若是留疤也沒什麼。就是如果這怪病是會傳給孩子的,那才叫糟糕。”
“仇牧!”李銳有些不贊同的說,“若她真的和我家有親,我家是不會因為這個嫌棄她的。生病又不是自己能控制的。”
“我看,倒不像病,倒像是中了毒。”大皇子沉吟了一會兒,總覺得這種情況很詭異。“若是天花,太醫院早就會讓陸家人出城去了,怎麼會只是封府而已。”
“中毒?”幾人詫異的叫出聲來。
下毒幾乎是最下作的手段了。
“我只是猜測。說不定太醫也不清楚這毒是如何傳播的,才叫陸大人封了府。若是中毒,最多一個月,陸大人就要回到朝堂上了。他如今要倒了,陸家就一點希望都沒了。”
“為何要對一個年幼的女孩下手?”
“這我就不知了。也許陸小姐是比較容易下手的對象吧。”大皇子也不懂這賊人為何要向陸家小姐下手。
“說起來,陸家這次確實受了不少打擊,孫家的良田也被毀了一大半。江南如今江家一家獨大,聽說江家這次准備拿出錢財和糧食出來協助朝廷在江南賑災,對受災的佃戶也免了今年的租子。”秦斌撇了撇嘴。
江家大概也開始怕了。這次江南世族都遭受重創,只有他家損失不大,現在朝廷和世族都看著江家,等著他家表態。他願意吐點好處出來,總算是讓幾方都皆大歡喜。
李銳安靜的聽著幾人說著陸家的事情,細細思考其中的含義。
他和其他幾個伴讀不同,他既不像熊平那樣有一個善於交際的母親,對京中內外勢力了如指掌;也不像秦斌,父祖皆是皇帝的心腹,又是家中獨子,從小受到各種熏陶;他甚至不如仇牧,仇牧家中乃是大族,姻親關系復雜,對於消息的獲取也要比他容易的多。
他在消息的獲取上無疑是不如幾個孩子的。但他卻善於思考,善於傾聽,所以很快就找到了其中的症結。
“陸大人家出事,是在洪水發生之後。陸氏此次被聖上訓斥,先是失了聖心,後來聖上又下令江南諸族必須開掘圩田的圍口洩洪,陸氏受到的損失最大。怕是以往的對頭覺得他們此次是起不來了,所以給陸家雪上加霜,又想讓陸大人一家也出事,好斷了最後一條後路。”
誰都知道江南那邊田莊盡毀以後,陸家只能靠著朝廷補償他家來獲取一絲喘息的機會。可朝廷的補償如何爭取,還是要落到陸大人身上的。
李銳的想法想的很深入,也對局勢看的很明白,卻怎麼也想不到陸珺會被下毒,是因為皇後娘娘把陸珺想要嫁入皇家的消息透露出去的緣故。
皇帝確實可以不顧這枚棄子,但皇帝不能不表現出安撫陸家的樣子。所以皇帝可能不會管陸家以後的未來如何,卻不會不管陸元皓以後的前途。否則沒有世族敢再歸附了。
陸家的女兒若嫁入皇族中,陸家以後也就勉強算是外戚,除非造反,否則是不會有滅族殺身之禍的。
這些人家也許正是擔心皇帝為了平衡外戚的實力,給幾個皇子找個娘家實力弱小,卻門第高貴的皇子妃,這才先下手為強,毀了陸家這位嫡女。
陸氏一門,真正的成了兩代皇帝野心的犧牲品。這固然有他們自己發展不當、鼠目寸光又自以為是的原因,但更多的是兩代皇帝對陸家的不信任和某種柿子撿軟的捏的心態,才會讓陸家被輕視到如此地步。
可惜這些道理和真相,不會有人說給李銳和陸家聽了。
張府。
張寧最近也很煩惱。不光是因為江南出了幾位貪墨專款的官員,吏部有審查不嚴之過,更多的原因是出在他家身上。
從今年春天起,他家公中的錢就分批被取走了,從賬房的手續來看,取走錢的正是他的娘親。每一筆取的都不大,少則幾千兩,多也不會超過一萬兩,但取的次數特別頻繁。尤其是最近幾個月,每個月都取了三萬兩銀子。
他家公中的錢,是三代人的積累。這麼多年來,也不過二十萬兩,用以婚喪嫁娶,以及給後人建府立業只用。
只一年,公中的錢被挪的干干淨淨,可家中從管家到賬房,竟沒有一個人和他通報過,這怎麼能不讓他怒不可遏?
如今他才是張家的掌舵人!
不光是公中的銀子,家裡田莊和店鋪的出產也被她娘全在老家置辦了祭田。祭田這東西,凡是有出息的子孫,在成家立業以後都會為族中置辦一些,一是為了名聲,二來這世上從來沒有不衰敗的人家,若是家中子弟以後沒有出息,好歹鄉裡還有祭田出產,可以養家糊口。
但從未聽過有哪個家人,會在家族最鼎盛的時期,花費如此多的錢財去置辦祭田的。
除非是已經眼看著家族要衰敗了,或是家中犯了事馬上家產就要被充公了,才會給自己家留下這樣的後手。
他張寧如今剛過不惑,正是年富力強之時,又自認處事滴水不漏,兩邊皆不得罪,家中更是攀上了江南巨族江家的親事,至少幾代內不會衰敗。
他娘為什麼要置辦這麼多的祭田?這數量都快抵上一般世族的田產數量了。
再想起李茂當時質問他的話,張寧心中的陰翳更加沉重了。
這些錢到底流向了哪裡?這不是幾百兩銀子,幾箱銀子往外抬,總是有蛛絲馬跡的。
查!必須得查!
張寧的母親崔老夫人最近經常出門。去的人家也大多數是張寧的叔叔家。
張寧的叔叔和他爹是親兄弟,只不過因為沒有繼承權,二十歲不到就分府出去住了。崔老夫人和張寧的嬸嬸盧氏乃是同鄉,關系一向親暱。對於老太太經常走這戶親戚,張寧夫妻都是持肯定態度的。
一天到晚悶在府裡容易憋出病來,既然老太太願意跑,身子也硬朗,就隨她去了。
而崔老夫人今日也出了門,去的,依然是這位妯娌府上。
只不過,她見的並非盧氏。
“公爹,這個月錢已經給你了,你為何又喚我來?”崔氏昨日就接到了小叔家的帖子,心裡知曉又是自家公爹找她,心中忍不住生出一股無名之火。
他如今都已經活了八十多歲,為什麼就不能好好愛惜自己的身子,非要東奔西走,勞神著什麼復國大業?
大楚不好嗎?尹朝再強,能強的過現在大楚給他家的嗎?
“靖之在府裡調查公中之事了。眼看著要查到這邊來。你最好想個說法,不要漏了底。”張庭燕撫著長須,說著讓崔氏無法釋懷的話。
見自家公公居然這樣說,崔氏簡直沒法子再忍。
“公爹,換成誰誰都要查的!媛娘明年一開春就要嫁過去,府裡正在置辦嫁妝,您這時候把公中錢全要走了,你叫媳婦怎麼管家?你讓我媳婦怎麼置辦?我前次已經敷衍過去了,可我家靖之又不是傻子,總是要知道錢去了哪兒吧?您讓媳婦想個說法,那請您教導媳婦,該如何告訴他錢去了哪兒?”
她每次運錢過來都是把錢裝在自己的馬車裡,接著來走親戚的機會載到這邊來,再換乘盧家一模一樣的馬車回去。次數少了自然是不讓人注意,可是次數一多,總有落人眼裡的時候。
她管家已經快二十年了,可到如今,從管事到賬房,甚至到家裡的馬房,依舊都是老爺子的心腹。她自己想取個千兩以上的銀錢都受到掣肘,更別說如今老爺子要錢,這些心腹立刻就把錢准備好讓她帶走了。
她到底算什麼?他們家馱東西的牲口嗎?
“如今離成事就差一步了。江南如今又發了水災,糧價怕是要瘋長,我不得不多囤一些糧草起來。這些錢我只是一時挪用,等到了秋末,我就將錢送還。”張庭燕也知道他這媳婦一直不滿,只是迫於他的余威,一直不敢發作。
他原本就不想把自家牽扯進來,只是做一步暗棋來用。他當初詐死也好,安排張靜嫁入信國公府也好,都是為了保全自家。
只是能保全自家,建立在能成事的基礎上,若是這群人看不到希望,一旦失控,那就真叫引火燒身了。
“公爹,我還是那句話,您和小叔想著謀劃這事我不管,但您別牽扯到靖之和公達身上。小叔反正報病了十幾年,誰也不會想到他身上來,可我兩個兒子如今都是朝廷大員,一旦出事,那才是一朝傾覆雞犬不留。”崔氏冷著臉,“您也別再喚我來了,公中私裡一點銀子都沒了。我的嫁妝都有當年我爹做的印記,一旦流了出去,那才叫給家裡惹事。”
“還有,李茂似乎已經知道張靜身份不對,曾經問過靖之。銀子事小,若是李茂那愚臣把這事告訴了聖上……”
“此事你不必多慮。”張庭燕笑著安撫她。“當年靜兒女扮男裝之時,刻意在先皇面前漏了身份,向先皇表達了自己雖是女子之身卻也想為國盡忠的志向。先皇那時忌憚李碩的兵權,靜兒和李蒙關系又好,便順勢讓她成了暗處的探子。李茂說的身份,怕是這層。”
“張靜也是可憐,好好一個女兒家,才貌雙全,嫁的好,一進門又生了嫡長子,本該過著圓滿的日子,卻被你們……”崔氏只是嘮叨了兩句便閉口不言了。因為張庭燕的臉色已經黑的不能再黑。
她知道自己公爹是個心狠手辣之人,若是起了惡意,才不管你是不是媳婦。公中已經沒錢,如今她也沒有了利用的價值,這老貨年紀這麼大,若是一時糊塗了,把她也滅了口也有可能。
想到這,她心中也後怕的很,只好擠出笑容:“我畢竟把她當親生女兒養了這麼多年,見到她落得那個下場,我心裡也不好受。”
“她本來可以過的更好的。女人就是靠不住,一旦嫁了人,什麼家國大義都不顧了。”張庭燕想到張靜之死也滿是痛惜。“她身份高貴,原本不必落得如此下場的,是大皇子太過急切了。罷了,此事已經過去這麼久,就不要再提了。”
張庭燕祖上幾代都在尹朝出將為相,族女嫁於皇室的更是不少。他一心幫著小主子收復河山,這復國之夢做了一輩子,如今叫他放手,已是不能了。
他謀劃已久,又有兩代人的積累,原本根本用不著在自家挪錢。只是從去年開始頻頻出現岔子,先是錢局和私鑄錢的暗樁被一一查出來,後來又出了叛徒,幾處鹽坊都遭了牽連。若不是幾處銅礦地點隱秘,還在開采,怕是糧草都要供應不上了。
如今江南又發了大水,秋收受阻,糧價必定要虛高。大楚有糧倉調劑,自然是不會有太大的影響,可他們卻沒有這種實力一直囤積糧草。原本和他交好的幾大糧商也被私鑄錢牽連,抓進了牢裡,連周轉都困難了。
只是如今拆東牆補西牆也是在是麻煩,實在不行,少不得要接受那邊的盟約,兩方一起干這大事了。
那邊也不是什麼好相與的,一時不備,怕是要為人做了嫁衣。這也是他這麼多年來都在猶豫,不准小皇子和那邊接觸的原因。
就是不知他們在關外謀劃的如何,若是順利,趁著大楚接連受災,又耽誤了秋收,不然明年就起事干他一場。成與不成,就看天意了。
他年紀已大,眼見活不了多久了,晉國公府和信國公府兩派勢成水火,君臣不能一心,儲君未立,皇子年幼,這都是機會。
最主要的是,他們已經耗不起也等不起了。
紅娘子叛逃,他在京城最得力的助手鬼面去追叛徒,不幸被抓,隨後信國公府裡丟去亂葬崗十幾具受刑身亡的屍體,鬼面也在其中。這下他等於斷了一支手臂,京中據點和探子也因為叛徒的口供紛紛被連根拔起,逼得他不得不拖著老邁的身子重新回京部署。
好在京中如今又多了一家盟友,如今內外皆有聯系,更有關外數萬大軍隨時可以動用。
萬事俱備,只欠東風了。
持雲院裡。
顧卿今日突然覺得頭暈眼花,實在是站不起來。好在李銳回宮後,胡家醫已經被請進了北園隨時候命,聽到老太君有事,連忙過來施針。
“太夫人,你這是風厥上頭,休息一下就好。”胡家醫施完針,見邱老太君臉色恢復如常,心裡也松了口氣。
“平日裡不要太勞神了。那賬冊,能不看就不看了吧。”
胡大夫看見桌子上那一摞的賬本,就知道老太太到底為什麼會眩暈。
顧卿發愁的看著那一堆帳,如今花嬤嬤身上事也非常多,這核對賬本之事再勞煩她,怕是家裡又要再倒一個。
方氏剛剛出月子,現在親自帶著李湄。方氏這個月子恢復的不算太好,經常有些精神恍惚,顧卿想讓她再多養一陣子。
想到之前已經跟著她學了好一陣子數學的李釗,顧卿突然有了想法。
“來人啊,去西園把釗兒找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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