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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睡覺會變白】文藝時代(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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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9-11-23 09:42:14
第五百六十二章  分手

趙君畫了一張大餅,若是好餅也就算了,還特麼是爛餅。

那份草案貌似合理,其實有很多漏洞,最核心的決策層部分、規章制度部分和利潤分配部分,根本就一語帶過。

簡單講,一部新片上映,你規定影院要排滿十五天,每天至少五場。但人家排了七天,認為不賺錢就給撤了,你拿什麼依據去處罰?人家吊不弔你?

沒有一個強力的機構推行,光靠行業自覺性來約束、發展,那簡直玩鬧。何況褚青不覺得國內有這份群眾基礎,以至成立專門的藝術影廳。

去年還有更不靠譜的,老賈拿下金獅獎之後,就有傻逼提議讓他倆牽頭,建立一條藝術院線。老賈還真找他商量了,說在大興買塊地,先蓋個影院試試。

拉倒吧!不出一年就得賠死!

你在京城、魔都這級別的城市辦個藝術電影展,放十幾部片子,票價低廉,那肯定有人捧場。如果你搞院線,長年累月那麼放映,呵呵,得多想不開才能辦這種牛逼事。

或許趙君的出發點是好意,但操作性太渣,褚青完全不想摻和。

所以他哢哢連提五問,對方好半天沒緩過勁兒,勉強笑道:「看來小褚對我們這個聯盟沒什麼信心啊?」

「哎,您別這麼說,您有大追求,我不行。我格局忒小,就想把電影力量這點事兒做好,真沒那麼多精力。」他也不客氣了。

趙君面色難看,鼻尖都冒了油星子,又努力道:「小褚,你要想好了,此事若成可是國產電影之大幸,說功在千秋也不為過。」

「趙哥,我這人挺有自知之明的,您就別勸了,謝謝您抬舉。」

褚青懶得廢話。直接道:「我那邊走不開,就先過去了,您再坐會兒。」

「哦,我正好也有事。」

那貨還要點臉面。連忙起身道:「以後有緣再聚!」

「嗯嗯,有緣再聚,我給您開門。」

……

3月2號,第三期電影力量結束。

因為有明確的審核期限,所以又過了十日。在植樹節當天上午,七家公司齊齊公佈了拍攝計劃。

青洪德博和東春文化共同擔任了王曉帥新片《左右》的投資方,力尊添誠相中了《極限救援》,淺藍深藍則是《過界》,吉安永佳把《十全九美》搶到了手,另外還有《我的最愛》。

《我的最愛》編劇兼導演叫葉念琛,香港人,被吉安這個土豪忽悠的暈頭轉向,作品也成功升級為合拍片。

華宜一向比較謹慎,只挑中了《雙食記》。創作者叫趙天宇,北電出身,這是他的處女作。

我們倆公司就沒怎麼主動,但自身口碑爆棚,最後也選了兩部:《牛郎織女》和《李米的遭遇》。

《牛郎織女》的創作者很神,是位叫尹立川的女詩人。詩人這東西太高冷了,幸好故事寫的很接地氣。

至於《李米的遭遇》,卻是曹寶平的作品。這劇本早就有了,人見人誇,可就是沒膽量投資。直到《光榮的憤怒》打出名號。他才爭取到了一些機會。

說來也怪,北電文學系這一脈跟褚青的關係都非常好,什麼老賈啊,張先民啊。章明啊,莊餘新啊,如今又多了個曹寶平。

褚青特喜歡這本子,可惜女角為主,男的全是配角。吶吶,他才不承認自己的第一反應。就是找某個平胸的公鴨嗓來演。

而除了這些熱鬧一時的小製作,各大山頭也紛紛行動。

橙田最得瑟,抽冷子就來了把大的,跟中影共同投資了吳導的《赤壁》,聲勢之猛,無人可擋。

還有周星星的《長江七號》,從去年就開始鼓搗,現在才做後期。顧常衛的第二部長片《立春》也即將開拍,特意請小初過去客串。

華宜另有一部重磅戲,程龍和李連結首次合作的《功夫之王》。卡司簡直喪心病狂,攝影鮑德熹,動作指導袁八爺,再加上劉亦非和李兵兵兩個當紅花旦,尚未開拍已經賺足噱頭。

…………

3月中,啟星學校的第二批招生工作結束。

報名的比去年翻了兩倍,差點過千,最終錄取了一百零八人,仍然分作六班。兩口子沒去現場,據說沒什麼好生源,最靠譜的就是黃宣了。

目前公司有一個比較熱門的話題,關於《天之痕》的角色選取。明白人心裡都有數,劉師師和趙麗影肯定有戲,可男主角又犯了難。

以兩位老闆捧旗下藝人的力度,必然先內部消化,黃勃和汪寶強畫風不符,那就剩下黃宣了。

於是大家都在猜測,這個年輕人要麼出局,要麼是男一號,相差忒大。

晨,臥室。

范小爺正在給褚青早安咬,許是老公月底就要去比利時拍戲的緣故,她難得慈悲了一回。褚青當然很感動,呃,如果媳婦兒沒有邊咬邊吐槽的話:

「變小啦!」

「哪有?」

「肯定變小啦,我以前能吃到這兒,現在都吃到這兒了!」

「姿勢不對,你這樣就顯得小。」

他撥拉開媳婦兒的大白腿,死不承認。

「切!」

范小爺翻了個白眼,可憐他那點男人的自尊心,繼續埋頭吃吃吃。

約莫十分鐘後,她刷牙漱口,回屋見老公還在床上停屍,不由喊道:「快起來做飯,越來越懶了你!」

「不愛做,咱倆出去吃吧?」那貨哼唧一聲。

「嘿!」

她瞪大眼睛,吼道:「我告訴你啊,你拍完戲趕緊給我減肥,太不像話了!」話落,看他還沒動,又繼續吼:「起來啊!你不出去吃麼?」

「嗯嗯!」

他這才爬起身,軟趴趴道:「把褲子遞我。」

「你穿哪個啊?」

「那個牛仔褲。」

范小爺翻出一條深色的修身直筒褲,隨手扔了過去,自己又跑到衣帽間打扮。

褚青抖開褲子,倆腿往裡一伸……咦?為毛這麼窄?

他費勁的套上腳,兩邊往中間一扣,一扣,一扣……臥槽!丫覺得氣息一堵,腰間就像勒了條麻繩子,而且越來越緊。

「呼!」

他趕緊鬆開,喊道:「小寶,把捲尺拿來!」

「幹什麼?幹什麼?」

化了半邊唇膏的范小爺拎著捲尺跑過來,見老公特驚悚的道:「快點幫我量量!」

「你咋這麼麻煩呢!」

她嘴裡不情不願的,還是仔細繞了一圈,頓時也嚇了一跳:「大哥,你都快三尺的褲腰了!」

「我,我沒覺著啊!」

褚青滿臉苦逼,鬱悶的往床上一堆,還顫了幾顫。

「多新鮮啊!休閒褲和修身褲能一樣麼?」

她又打開衣櫃,拽出一條黑色的運動褲,道:「穿這個吧,這三尺五都能穿!」

「……」

胖子沒人權啊,他只得接過來,悶聲不響的套上。

相比之下,范小爺穿著粉粉嫩嫩的長款大衣,踩著高跟鞋,歪歪的小帽子,簡直朝陽區一枝花。

「你就吃個飯至於麼?」他特不平衡。

「管著麼?」

丫頭推他上車,又順手按開收音機,道:「去地壇那家吧,我想吃蝦餃。」

「去國貿吧,我想吃奶油卷。」

「石頭剪子布!」

「1,2,3……去地壇!」

褚青撇了撇嘴,緩緩駛出小區。街上人不多,陽光很好,帶著春日的微暖,廣播台放了兩首情歌后,又轉到了娛樂消息:

「《艷遇》在年初宣布夏宇和高媛媛擔任男女主角,這是他們的第一次合作……記者看到高媛媛的車沒有朝她家的方向駛去,而是往大旺路疾馳,停在了夏宇的公寓門前……保安告訴記者,剛才進來的女孩去了d座,記者問那個女孩是不是這裡的住戶,保安說『好像不是,不太面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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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六十三章  李米的猜想

高媛媛被撬走了周芷若,卻憑藉另一部大眾武俠劇上位,經過數年磨練,如今也搭上了一線女星的邊兒。

所以她跟夏宇的緋聞具有相當的群眾基礎,甚至連圈內都驚掉了下巴。沒辦法,夏宇、元泉這對組合的印象太過深固,八年的感情啊,說分就分了。

褚青兩口子跟元泉的關係非常近,對夏宇只是愛屋及烏。當初倆人在一起時,范小爺就覺得他性子輕佻,不穩重,特像小孩。

既然已經曝光了,怎麼著也得慰問一下,便把元泉約出來聊了聊。姑娘沒任何隱瞞,說起因是一場大吵,但女方以為是吵架,男方以為是分手,抹身就另結新歡。

兩口子聽完就一個字:渣!

不過隨著越聊越多,范小爺瞧元泉的眼神卻帶了點意味,以她喪心病狂的戰鬥經驗,想抓bug太容易了。

想來分手是真,高媛媛喜歡上夏宇也是真,可三方公司藉機炒作的嫌棄肯定洗不清。因為《艷遇》即將上演,元泉的首張專輯《孤獨的花朵》同樣面臨發行……

這麼一腦補,丫頭的安慰心瞬間少了許多,隨即就有6n點悲哀和難受。八年啊,再深的感情也要為娛樂圈的利益買單,更過分的是,連一丁點價值都沒放過。

「你咋了?」

而跟元泉聚完,褚青在車上就發現她情緒低沉。

「沒事兒,就忽然想到了咱們倆。」

她坐在副駕駛,歪著頭問:「你說咱倆會分麼?」

「當然不會!」他立刻道。

「你說心裡話。」

「……」

褚青頓了頓,看著前方的路,緩緩道:「不管遇到什麼困難,我希望我們都能共同面對。就算,就算我們確實無能為力,我也希望是別的原因。而不是… …我們不相愛了。」

……

《殺手沒有假期》三月末開機,《紙醉金迷》四月初開機,相差不遠。而兩口子在走之前,自然要把公司的事情安排好。

首先是《天之痕》的進展,陳十三依據遊戲的底子,很快就搞定了劇本大綱。世界觀和人物設定基本保留,比如補天和十神器,陳靖仇、玉兒和小雪的三人組,宇文拓和獨孤寧珂的糾纏關係,一劍揮退十萬兵等等。

話說唐人版的《天之痕》。爛就爛在為了捧胡戈而亂改設定,生生把宇文拓刷到了男一號,並且提前揭秘。

這款遊戲為毛被玩家視為經典?

很大程度就是宇文拓這個人物,始終以反派boss的形像出現,出現,出現……結尾卻哢嚓來一下子,臥槽,丫原來是好人,還是背負罵名拯救蒼生的那種巨巨。

這種反轉。自有股震撼力在裡面,你特麼把劇情前移,還有個毛線衝突啊?

陳十三不愧是鬼才,在電視劇套路的基礎上。又盡量遵循了原著。最大的改變,便是把宇文拓提到了男二號,比陳靖仇的戲份少些。

至於演員人選:

玉兒給了劉呆呆,褚青特意叮囑要加重打戲部分。把那身段全給我亮出來。

小雪給了趙麗影,白髮造型實在hold不住,只好變成了黑髮。她最近的任務便是減肥。減到仙氣滿滿。

宇文拓則是嚴寬,他點名要的,這哥們五官深邃,帥的特立體,而且演技不錯,氣場也足。

黃宣的道行不夠,就給了個配角——那隻白狐狸,古月仙人。

獨孤寧珂麼,他本想找大冪冪來著,可又嫌人家演技不好,比較糾結。

陳靖仇的備選有很多,像馮少峰,喬振雨,霍建樺等等,反正有顏就ok。可越是這樣,越不好選,尚在斟酌中。

倘若一切順利,《天之痕》將於下半年開機,預估投資兩千萬,週期六個月,實打實的大戲。特效部分打算找韓國公司來做,好萊塢真請不起。

其次,《牛郎織女》的男主角定了呂玉來,就是《孔雀》裡的小弟。兩個女角兒,一個是顏冰燕,一個是褚青新發現的那位,齊曦。

最後,便是《李米的遭遇》了。

…………

「曾經我跟他說,父母不同意我就絕食,我等他。我沒想過有一天他消失了我還在等他,可事實是我等了四年,一直等。」

「我最想幹的,就是把他找出來,然後對他吼一句:你他媽怎麼不去死啊!」

午後兩點,咖啡館。

褚青整整提前了一個小時,然後一遍遍的重看這個劇本。曹寶平絕對是寫故事的大才,有種旁人罕見的敏銳和切入點,直接挖到你最脆弱的地方。

在活動現場時,倆人就一拍即合,決定馬上啟動。而女主角的人選,曹寶平心裡有個名字,他也一樣。

「吱呀!」

厚厚的玻璃門被推開,外面的陽光正好,周公子穿了一件大格子外衫。

「小遜!」

他招手,待到跟前,問道:「你不冷麼?」

「我開車來的。」她很得意。

「喲,真出息了!」

他特配合的誇了一句,又問:「喝什麼?」

「隨便了,反正沒酒。」

周公子微微打量,笑道:「范小姐對你挺放心的,這麼胖還讓你出門兒。」

「……」

褚青白了她一眼,叫了杯焦糖瑪奇朵,微辣,不加蒜。隨後,他把劇本遞過去,她就那麼埋頭看,於是又坐了一個小時。

「你為什麼找我?」

周公子抬頭,眼睛黑漆漆的。

「因為你很會抽煙。」

「那我走了!」

她說著就要起身。

「哎哎哎!」

他連忙拉住,不再開玩笑,道:「導演想要一種遊走在崩潰極端的狀態,要有那種撕裂感和震撼力,所以覺得你非常適合……而且你真的很會抽煙。」

周公子撇了撇嘴,算勉強接受,問:「那你演麼?」

「我減肥來得及的話,我就演。」他苦逼的摸摸肚子。

「呵,行,我接了!」

她忍不住的笑,好容易停下,又道:「對了,片酬多少?」

「呃,你先給我個底。」

「六百萬!」

褚青身子一顫,驚道:「你搶錢啊?」

「這是公司定的啊,我也沒辦法。」她裝可憐。

「打個折打個折,都這麼熟了!」

「那就兩百萬,不過我有個要求。」

「什麼?」

「《李米的遭遇》這個名字不好,叫,叫《李米的猜想》怎麼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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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六十四章  布魯日

布魯日在比利時的西北部,14世紀為歐洲最大的商港之一,但後來水路淤塞,即便重新疏浚亦是輝煌不再。

城區內河道環繞,水巷縱橫,號稱北方威尼斯。它因大批量的中世紀古建築得名,其實有虛構的成分,那些古蹟很大一部分是19、20世紀仿造的。

比利時的語種較為混亂,經濟發達的北部主要講荷蘭語,經濟較差的南部主要說法語,少數的東部地區還會講德語,不過英語也能通行。

3月28號,天寒。

褚青先坐了11個小時的飛機到布魯塞爾,又坐了1個小時的火車到布魯日。他已經不適合穿大衣了,便罩了一件非常寬鬆的厚外套,提著笨重的行李箱,像極了一位年逾不惑卻仍然充滿激情的文藝大叔。

「這該死的鬼天氣!」

哦,SORRY,他決定不再說翻譯腔了,所以就重新罵了一句:「臥槽,真特麼冷!」

約莫等了幾分鐘,便見一輛車停在出站口,下來的居然是麥克唐納。他小步跑到跟前,先仔仔細細的打量一番,難得擠出點笑意:「褚,你現在的形象太棒了!」

「謝謝,你能把後備箱打開麼?」那貨的口音忽然變得很古怪。

「什麼?」麥克唐納一怔。

「麻煩打開後備箱,我想裝行李。」褚青放慢語速。

「……」

英國佬懵逼了兩秒鐘,才以比剛才強烈數倍的驚喜抱住了他,興奮道:「褚,你真是上帝賜給我的禮物,我從沒想到一個東方人能把利物浦口音模仿到這種地步!」

「呃,其實還有點愛爾蘭口音。」

那貨略微羞澀,費勁的擠進副駕駛,沒辦法,歐洲車太小。

「YES!你是帶點那個味道,哈!你這兩個月一定做了不少功課。」麥克唐納之前的擔憂全部消失。連開車都快了幾分。

當初他的要求是,介於城市和鄉下之間的一種英語,簡單講就是笨拙、不規範。而褚青翻找了大量資料,覺得利物浦的風格非常不錯。

這地方是港口城市。包容混雜,以蘭卡斯特口音為基礎,又融入了愛爾蘭和威爾士的習慣,加上大航海時期的外界詞彙傳入,便形成了獨特的地區語言。

比如think。英國普通話讀[θ??k],利物浦卻讀[tink],還有dont know,會念成[d?: n?:]之類。

英語方言這東西,在中國人聽來都沒啥區別,哪比得了能當地下黨暗號的溫州話,逼格簡直突破天際。

但你不學不知道,學了才明白有多難,以褚青開掛的語言天賦,都勉強搞定。

「我們明天正式開機。你可以到處轉轉,對了,你第一次來布魯日麼?」麥克唐納邊開車邊問。

「嗯,這裡的氣候好像不太好,有些涼。」

他撇撇嘴,瞧著運河邊那潮濕的鵝卵石路很蛋疼。

「你習慣就好了,這個地方很小,機動車也非常少,你用腳就可以丈量出來。」

麥克唐納拐過一個彎,猶豫片刻。又道:「褚,我知道你的脾氣很好,但科林這個人你也清楚,他有時會非常直率。或者開一些過火的玩笑。呃,我希望你們在拍攝期間,盡量和睦相處。」

「當然,您放心。」

褚青微妙的點點頭,怪不得呢!導演來親自接人,原來目的在這兒啊!

科林法瑞爾那孫子。可是有實力霸占好萊塢頭號混蛋的傢伙。知道要合作,他還特意查了一下,結論就倆字:丫純屬一種馬啊!

髒話連篇,脾氣火爆都不算什麼,這貨曾在一個星期之內嗑了20 顆ecstasy、4 克的可卡因、4 支苯丙胺吧,和半盎司亂七八糟的無名藥品,外加十二瓶紅酒和大概七十杯啤酒。

哦,他每天還要抽四十支煙。

戰鬥力秒殺忍者神龜,但還不算什麼,丫最牛掰的就是對女人葷素不忌、老少不嫌的口味。從黛咪摩爾到布蘭妮,從蕾哈娜到安吉麗娜朱莉,甚至2013年在節目裡自爆,說跟年長44歲的伊麗莎白泰勒有過兩年地下情。

當然,你可以說他是炒作,不過好萊塢有個大概的真理:科林法瑞爾唯一不會上的,就是他媽了。

…………

麥克唐納開了沒多久,便停在了一家酒店門口,三層樓,豎著哥特式典型的大尖頂。褚青一路看來,這估計是布魯日挺大的酒店了。

「你的房間在302,有事情就找泰莎,你們見過面的。」英國佬囑咐一句,先行上樓。

他提著大行李箱到前台登記,又費勁的拎上樓梯。那梯階特窄,並排擠兩個胖子都很困難,他只能側過身子,跟螃蟹似的一步一步橫移。

好容易挪到二樓的緩步台,就聽樓上噔噔噔的腳步聲響,隨即,一個鬍子拉碴的囧眉哥們跑了下來。

他沒注意瞧,只往旁邊避了避,結果那哥們速度太快,砰地就撞上了右肩膀。他屁事兒沒有,囧眉卻晃了晃,脫口罵道:「FUCK!別在這擋路!」

「……」

褚青微微皺眉,剛要開口,又見對方道:「哈,你就是那個褚?老兄你的身材超級棒,不過我現在很忙,回頭見!」

話落,那貨顛顛的一溜閃人。

「……」

這孫子就是科林法瑞爾吧?忒奇葩了!他呆立了半響,覺得不應該跟病人計較,於是繼續爬樓。

那房間是雙人間,一張床空著,暖氣燒的不太熱。褚青先把電熱毯鋪上,然後整理衣物,提起來就苦逼,全是襯衣,襯衣,襯衣,一件正衫都沒有。

忙完這些,他才到窗前看了看街景。

布魯日中心有兩個緊鄰的廣場:大市場和博格。所有的服務機構都在這片,再往四周擴散,便是極佳的遊覽線路。

酒店就在博格廣場附近,位置不錯,遠遠看到幾個女人坐在自家門口,編著一種好看的台佈。

「咚咚咚!」

此時,外面忽有人敲門。

他過去一瞧,卻是製片人泰莎羅斯,笑道:「褚,我聽說你來了,給你拿了份拍攝日程表。」

「哦,謝謝!」

褚青讓開身,道:「您進來坐坐。」

「不用了,我還有事要忙,對了,你見過科林了麼?」

「呃,見過了,他好像很急的樣子。」

「很急?拜託,還不是去喝酒!」

泰莎毫不掩飾的討厭,嘀咕道:「他大概忘記被送去醫院的事兒了……好吧,那我們晚上見。」

「好的,拜拜!」

送走了泰莎,褚青稍稍瞇了一會兒,沒睡,就是緩緩精力。

轉眼到了晚上,他同大家吃過飯,也算彼此認識。包括女主角克蕾曼絲波西,和飾演旅館老闆娘的斯卡拉魯特。

這兩位都是歐洲女演員,對他還挺熟悉的。

而直到七點多鐘,科林法瑞爾竟然還沒回來。麥克唐納非常不爽,可沒辦法,那孫子的德行人盡皆知。

一個新人導演,一個好萊塢大牌,本身就不對等。

……

「呼!」

房間內,檯燈亮著,褚青放下那本《歐洲藝術史略》,扭了扭生硬的脖子。

因為肯是個熱愛文化藝術的殺手,他也得熏陶熏陶,《歐洲建築史概述》已經看完了,目前在攻略這本。

效果挺明顯,什麼弗蘭德啊,漢斯梅姆林啊,聖血教堂啊,專家當不了,忽悠忽悠范小爺還是OK的。

他夾好書籤,又瞅了瞅時間,九點二十分。不早不晚,主要是沒有睏意。

「嘖!」

這貨醞釀了兩分鐘,決定出去走走。

夜色下的小城顯得美麗而迷離,他順著博格廣場的昏燈往西,到了相鄰的大市場。這裡矗立著一座鐘樓,上面有一台46個鐘鈴的鍾琴,是布魯日的地標建築。

周圍要熱鬧許多,十幾家露天鋪子擺在鐘樓腳下,本地人和遊客們佔據了每張桌子。褚青搭了半桌,同坐的是一家三口,像是美國人。

鋪子主要賣酒、飲料和特色美食,他要了一份奶酪火腿苣蕒菜和一杯啤酒,全當宵夜。

所謂苣蕒菜,國內俗稱苦苣,很多地方都有。東北主要是生吃,炸點雞蛋醬或者肉醬,水靈靈的苦苣一把,再來碗高粱米飯,哢哢一蘸,簡直人生圓滿。

不過在比利時,那玩意兒居然用火腿包著,淋上古怪的調味醬,再蓋上一層融化的奶酪……甜不甜,咸不咸,苦不苦,那叫一酸爽。

褚青就這點最好,絕不浪費食物,再難吃也能啃下去。他一邊嚼一邊閒看四周,偶爾又抬頭望望那鐘樓。

據說有三百多級的樓梯,非常非常高。

「你上去了麼?」同桌的胖大叔忽然問道。

「還沒,我覺得會很麻煩。」

「我也沒有,我來這兒已經兩天了,我的孩子倒上去過。」那大叔聳了聳肩。

喂喂,你不要一臉感同身受的樣子好伐?雖說我現在是個胖子,以前可是正經的人魚線男神!

褚青呵呵了兩聲,傲嬌的扭過頭……

「啪!」

正此時,不知從哪兒傳來一聲玻璃摔碎的脆響。他嚇了一跳,連忙四處查看,最後見斜對面的酒吧門口,圍著五六個男人。

外面那一圈,全是人高馬大的肌肉男,跟被堵在裡面的那隻濃眉小新形成了鮮明對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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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六十五章  好孩子和壞孩子

科林法瑞爾覺得很冤枉,尤其那兩道眉毛耷拉下來的時候,就顯得愈發無辜。

他只是從下午喝到了晚上,只是乾掉了兩瓶紅酒和十杯啤酒,只是腦袋暈乎乎的看到了一個漂亮妹子,只是跑過去調了幾句情。

然後,那些粗魯的比利時人就把自己拽出酒吧,天啊,他們簡直太爛了!

好吧,這貨雖然二逼,卻沒到無可救藥的程度,決定服一服軟,笑道:「老兄,我想這是個誤會。」

「啪!」

為首的哥們頓時摔了個酒瓶,玻璃渣子濺了一地,罵道:「該死的美國佬!你特麼像只臭蟲一樣騷擾了我女朋友十分鐘,你當我是傻瓜麼?」

說著,他伸手就一推。

法瑞爾那被酒色掏空的小身板,蹬蹬往後退了兩三步。這貨本就不是好惹的,脾氣也爆了,嘴裡「FUCK」「FUCK」的亂叫,便要上前開戰。

「嘿,你們在幹什麼?」

眾人一愣,順著聲音回頭……咦?居然是個可愛的胖子。

……

褚青嚼著苦苣菜,坐哪兒觀察了幾分鐘,成功得出結論:那幫貨要進行一項最原始的,幫助別人了解生命珍貴並灌輸人生哲理的活動,打架。

他對科林法瑞爾的印象不太好,可又想想,畢竟是一個劇組的,被打死了也麻煩。

咱老實說啊,丫上輩子就是街霸出身,這輩子才安分。以前小弟被欺負,自己力挽狂瀾的時候,都覺著特豪邁,簡直田伯光附體。

當然了,瘦子有瘦子的出場,胖子有胖子的出場。所以他拿著火腿苦苣卷就過來了,合計能調解就調解,調解不成拿錢也行。拿錢都不行再琢磨動手。

「褚?」

科林法瑞爾眼睛一亮,隨即又生無可戀,你顛顛來送死幹嘛啊?

「這是我們的事情,你最好馬上離開!」

那哥們算講點江湖規矩。還勸了一句。可惜褚青指了指蠟筆小新,為難道:「不好意思,我們是一起的。他有什麼得罪的地方,我向你們道歉。」

「道歉用不著,我今天就想教訓教訓那傢伙!」

「呃。真的沒商量?」

「……」

人家都不搭話了,感覺特有原則,手指頭已經捏的哢哢響。

「好吧。」

他一口塞下去苦苣卷,然後勾了勾手。

「褚,你別衝動,你趕緊去找人!」法瑞爾扯著嗓子大喊。

「太晚了!」

那猛男迅速靠近,決定先解決這個搗亂的傢伙,想都沒想,一拳直擊他的鼻子。

褚青是個胖子,但他是個非常靈活的胖子。當即腦袋一偏,身子往前一靠,就緊緊貼住了對方的肩膀。

左腳再鬼鬼祟祟的伸過去,勾著猛男的腳脖子,使勁這麼一帶。

那哥們氣勢正盛,就覺著重心傾倒,眼前忽忽悠悠的翻了個面兒。人家還用手托了一下,免得磕了碰了。

「咳……咳咳!」

法瑞爾一聲驚呼卡在嗓子眼裡,憋得要死要活。

「你沒事吧?」

褚青把對手扶起來,特誠懇。

猛男有點蒙。瞬間覺得鬼上身,緩了片刻才道:「再來!」

話落,他又搶先上前,這回倒注意到下盤。兩條腿扎得比較穩。隨即胳膊張開,想利用臂展把空間鎖死。

褚青嗖地一矮,貼著他的腰就鑽了過去,在背後一拱手。

那哥們前衝的勁兒太大,眼瞅著要摔個狗啃屎,忽覺被一股大力拽住。連忙站穩身形。

「……」

他盯了對方半響,這次心服口服。法瑞爾也趁機溜到褚青旁邊,安全感爆棚。

只見那寒風烈烈,雙方好漢對持,正要來點交黨費的屁話,突然圍觀人群紛紛避讓,跟著就是「完了」「完了」的一陣亂響。

警察竟然到了!

「……」

褚青一愣神,臥槽,這展開不對啊!

不是應該小弟納頭就拜,從此鞍前馬後,有鍋我背有妞兒你泡,一起走向人生巔峰咩?現在神馬情況,警察叔叔你們從東土大唐來的麼?

……

四十分鐘後,警局。

褚青在拘留室來來回回的繞圈,繞圈,繞圈——我就日了吉娃娃了!哥兩輩子加起來,第一次進局子啊,完全人生污點。

再瞅瞅滿不在乎的法瑞爾,正舒坦的在長椅上一趴,真想踹死丫的。

「褚,這沒什麼大不了的,我們過幾個小時就能出去了。」丫還有臉安慰。

「呵呵……」

褚青壓根不想理,誰知那貨還來勁了,開始叨逼叨叨逼叨:「你剛才簡直太酷了,這就是中國功夫麼?雖然跟電影裡的不一樣,但我還是得說,你看上去比Jackie Chan要厲害!」

「伙計,你能教我兩手麼?會功夫在好萊塢是件很酷的事情,哦,或許我可以把它應用到床上……」

OMG!

他異常痛苦,聽著一隻蒼蠅在耳朵邊各種嗡嗡,心中暗罵:我特麼就一事兒逼,下回多好看的坑我也不跳了。

過了好半天,法瑞爾才閉上嘴,剛才還跟打了雞血似的表情,忽然變得沉悶憂鬱。

他也算看明白了,對方是典型的神經病,雖說丹斯切爾也是,但人家可愛啊,你個老爺們矯情不矯情?

而與此同時,在警局接待室裡,已經擠進了四五個記者。

《殺手沒有假期》的故事發生在聖誕節前,劇組便裝點了幾條街道用做拍攝。市政府還專門發文件向市民解釋,所以整個布魯日都知道他們在這裡拍戲。

法瑞爾是好萊塢當紅小生,褚青在歐洲的人氣也不差,媒體就等著抓新聞呢。

「我們有權利進去採訪,你不能阻攔我們!」

「如果真相不能獲知,這會影響到布魯日的城市榮譽!」

「我們稍後會召開發布會,我們一定……」

從被窩裡趕來加班的局長一腦袋汗,被堵得屁話沒有。就在此時,外面又跑進來一男一女,正是麥克唐納和泰莎羅斯,急喊道:

「我們是劇組負責人,你們這裡……」

「哦,你們好!」

那哥們瞬間得救,連忙請到裡屋。

這本來就不算事兒,既然有人擔保,倆人便很快獲釋。局長像送瘟神一樣,給親自送上車,記者也一路跟拍。

麥克唐納開著車,臉皺的跟月季花一樣,心塞啊!自己的第一部長片,第一天集合,就特麼搞出這檔子事,可根本罵不得,人家才是大腕。

法瑞爾習以為常,正輕鬆的跟泰莎說笑,褚青卻有些內疚,此刻又不便講。就這麼尷尷尬尬的,等四人回到酒店,已是凌晨三點。

大家都在熟睡,泰莎勉強緩和了一下氣氛,便叫各自休息。

褚青跟在麥克唐納後面,悄悄道了聲:「導演,我真的很抱歉。」

「……」

對方頓了頓,才嘆道:「我都了解,這不怪你。」見他還要開口,便勸道:「事情已經過去了,好了,你去睡吧。」

「那你也早點休息。」

他轉身回房,往床上一倒,只覺全身都散了架子,方要脫衣服,又聽有人敲門。

「誰?」

「我,科林!」

門一開,那貨揣著一包東西鑽了進來,舉止鬼祟。

「有事麼?」他簡直煩死。

「當然了,我還沒謝謝你!」

「呃,不客氣,今天還要拍戲,你……」

話未說完,法瑞爾便揮手打斷,道:「褚,我喜歡就是喜歡,討厭就是討厭,現在我喜歡你這個傢伙,所以我帶了些好東西。」

「嘩啷!」

那貨把東西一散,掉出來好些古里古怪的玩意兒。有細長的管子,有幾個包裝嚴密的小盒子,還有些看不懂的物件。

「哈!」

法瑞爾發出一種沙啞且難受的聲音,得意道:「我白天弄到的,上帝保佑我沒有帶去酒吧,不然就全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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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六十六章  還有境界

法瑞爾拿出來的那些古怪東西,褚青別的不認識,那個細長管子還是知道的,似乎叫大麻泵。

有一次他去安和珍妮的家裡做客,進門之後,就看到倆姑娘正用這東西抽大麻。據說這種泵的壓力很強,可以直接吸到肺裡。

姑娘們還熱情的發出邀請,而他頭一次很沒禮貌的轉身走掉,之後關係也變得很尷尬。

褚青理解美國年輕人的生活方式和思維差異,但理解不代表接受,不管多少人宣稱大麻是無害的,是不成癮的,他不想碰就是不想碰。

之前拍戲也好,生活中也罷,唯一有過交集的就是《無間道》。梁朝韋演過幾場吸白粉的戲,當然偉仔沒試過,演得像不像就那麼回事。

而今天,他真的被刷新三觀:再過幾個小時就要拍戲了,科林法瑞爾不僅弄了些毒品,還拉著自己一起,還在自己的房間裡……這確實有些蒙,他甚至考慮要不要報警。

「在布魯日弄到這些可不容易,你知道的……」

那傢伙在桌上擺開陣勢,又瞅了他一眼,忽笑道:「哈!一看你就是只菜鳥,你可以先試試這個,刺激沒那麼強。」

說著,就把大麻泵扔了過來。

褚青隨手接住,又放在桌子上,道:「我不喜歡這些東西,你最好回到你的房間。」

「拜託,你不要那麼嚴肅,好像我做了什麼令人討厭的事情。」

法瑞爾只當對方故作保守。這號人見得多了。開始都羞羞答答的,後來全特麼欲仙欲死。

「我是說真的,你最好馬上回去。」他重複了一遍。

「來吧,兄弟,我不會說出去的!」

那貨已經在熟練的切粉,然後捲成一支細細的小紙筒,鼻子剛要湊過去。就覺得耳邊好像爆炸一樣:

「柯林!」

「噝!」

法瑞爾嚇得一激靈,紙筒從指間抖落,只見褚青**的戳在哪兒,身形似拔高了幾分,完全不像白天那個可愛隨和的胖子。

這倆人同歲,76年的,但此刻,法瑞爾卻被一種極其難受的壓迫感逼住,心臟都在砰砰砰的跳。

「ok!ok!」

他連忙擺手。不敢繼續調戲,勉強笑道:「褚,我不知道你會這麼生氣,我很抱歉。」

跟著,他手忙腳亂的收拾東西,又往懷裡一兜。褚青送他出門。那貨卻在走廊停了停。來了一句:「我們會拍到類似的戲份,相信你會有靈感的,拜!」

「謝謝關心!」

「砰!」

褚青關了門,情緒糟糕得厲害,沒脫衣服就上了床。

真是該死的一天!

……

夜,臥室。

張婧初躺在淺白色的大床上,正低低讀著劇本,檯燈亮著,也是那種淺白的光。

她喜歡白色,非常非常喜歡。比如白色的毛巾,襪子,浴袍,內褲,以及那半個衣櫃的白襯衫。

最後這點是受老爸的影響,張爸爸最喜歡穿白襯衫,而且特矯情,稍微帶點條紋或配色的一概不穿。

所以從中學開始,她不僅自己愛上了白襯衫,更愛上了穿白襯衫的男生。

話說拍完《門徒》之後,張婧初的曝光率就進入了平緩期,不像前兩年那麼井噴。這是好事,說明你的地位已經鞏固,實打實的一線。

憑著開羅影后的榮譽和一定的歐洲刷臉,她自然不愁戲拍,愁的是接什麼戲。

前不久,公司經過海量撈捕,給挑了部港片《證人》。劇本還不錯,也算是女主角,投資方為銀都機構。可沒過幾天,英煌又插了一手,還把謝廷鋒安排了進去。

這倆家有仇啊!

公司本著不被餵屎的原則,就把約給推了。而又過了兩天,倒有別人來找,很意外的是韓國片方,請小初演個角色。

片子叫《追擊者》,導演是羅宏鎮,這是他第一部長片。說來也巧,正是在去年釜山影展上看了《芳香之旅》,他才對張婧初頗有印象。

戲份不太多,算是女配,但劇本是真好。小初一看就陷了進去,已心有所動。

「叮鈴鈴!」

當她讀完兩遍,剛想關燈睡覺時,手機卻響了。一瞧那號碼,撲通,心便跳了一下。

「餵,哥。」

「你睡了麼?」那聲音依舊清潤。

「沒呢,還,還得等一會兒。」

「哦,我有個事想問你,你之前是不是去過戒毒所?」

小初一怔,應道:「對,我去了解過。」

「那你能跟我講講,就是,呃,吸毒是什麼感覺麼?我有場戲要用。」

「……」

她心裡莫名其妙的一鬆,笑道:「如果靜脈注射的話,針推進去的那一瞬間,就像做愛……啊,不是!不是!」

小初趕緊打住,哥你相信我,我絕對沒有污!

「哈!」

褚青聽得一樂,道:「行了行了,你都二十七了,有什麼話不能說?繼續!」

「呃,就是你的神經會產生一種巨大的滿足感,全身很輕,精神非常旺盛。然後你覺得自己什麼都可以做,比如你想像自己在飛,那你就在飛。但是等這個勁兒過去,就會全身無力,好像老了幾歲。」

「那用鼻子吸呢?」

「快感要減少一些吧,反正差不多。」

「哦……行,我大概知道了。對了,那個《追擊者》還不錯,你考慮考慮。」他笑道。

「我也覺得很好,明天就跟小穎姐說說。」

「那行了,你早點睡吧。我掛了。」

「哎。哥……」

小初抿了抿嘴,只能聽著電話裡的聲音消失。

…………

明叔講過:演員除了一槍把你打死之外,剩下的都應該體驗。

當然是有漏洞的,比如床戲,犯罪戲,暴力戲等等,皆是體驗派的禁區。方法派就靈活一點。通過情緒借代可以模擬一部分。

但吸毒不同,體驗派體驗不了,方法派也代入不了,你除了親身嘗試,誰也不知道到底啥感覺這是建立在演員道德的基礎上,科林法瑞爾那種除外。

《殺手沒有假期》中,雷有三四場吸毒戲,肯只有一場,所以褚青沒做準備。

不過呢。許是法瑞爾給他帶來的感覺太糟糕,以至於心生執念,就找小初問了問。可惜效果不大,他仍然不明白怎麼演。

若按港片或好萊塢片那種,呼地一吸,然後全身抽搐。跟割斷喉嚨的公雞一樣發出古怪的沙啞聲……拜託。太誇張了!

於是他越想越頭痛:我應該怎樣處理?

3月30日,布魯日。

劇組開機兩天,沒安排大戲份,瑣碎且零亂。上午還搭船在運河中穿梭,中午就在街邊瞎走,下午又跑到了鐘樓上。

那特麼是真上!366級台階,83米高,褚青是個胖子誒,累得跟被狗舔了一樣。

話說雷和肯在布魯日遊玩,偶然碰到了一個美國劇組。組裡有位侏儒演員,這人是個大伏筆,直接導致boss哈里的自殺。

因為殺手界的行規:殺了小孩必須死。哈里本來是要幹掉雷的,結果子彈穿過雷的身體,剛好把後面的侏儒爆頭。

他以為自己殺了小孩,當即開槍自殺。這是個非常非常講究原則的boss,也是麥克唐納最牛逼的一筆黑色幽默。

今天這場戲,便是講雷和肯同侏儒開趴,並找來妓女和毒品助興。

場景在間豪華套房裡,有中世紀的窗櫺格子和曖昧的暗紅色大床。白人妓女躺在床上喝酒,黑人妓女挨在褚青身邊,侏儒和法瑞爾坐在桌子的另一邊。

桌面擺著兩個小托盤,卡片,以及一小攤白粉。

那是用乳糖粉偽裝的,可以真的吸進去,對人體無害。但若是反覆ng的話,演員也會產生充血反應,所以道具師會在管子裡抹上一層凡士林,這樣粉末就黏在了管子上。

開拍前,法瑞爾看褚青的眼神有些挑釁,明顯要為兩天前的事情找回場子。他沒搭理,就覺得這人特幼稚。

不多時,準備完畢,場記一打板:

「action!」

話音方落,法瑞爾立刻進入了狀態,丫雖然品性糟爛,演戲卻絕對是個天才。

雷這個人物非常暴躁,神經質,性子刻薄。他剛剛入行,第一單工作就誤殺了一個小孩,此後便處於內疚與崩潰之中。

法瑞爾把握的非常精準,多一分過火,少一分不足。只見他穿著黑西裝,裡面是敞開領口的襯衫,肩膀一聳一聳的切粉,目光游移不定。

而對面,褚青正滿臉憨厚的發呆,1米78的黑妞兒大長腿也在細細切粉。

「唏!」

法瑞爾抽了下鼻子,道:「赫維維利加茲,我知道,真的……等我想想,哦,《時光大盜》裡的小矮子,他自殺了。很多矮子都自殺了,嗯,非常多!」

侏儒一臉懵逼的盯著他,完全跟不上節奏。

那貨賤麼兮兮的挑動濃眉,又問:「你想過沒有?」

「什麼?」

「你有沒有因為自己是侏儒,而想過自殺?」

「fuck,man!這特麼算什麼問題?」對方簡直不可理喻。

「聊天而已,不是麼?」他居然很無辜。

好吧,侏儒放棄了交流,拿著酒杯爬上床。

那貨又道:「肯,哈里應該給我們訂這樣的酒店,五星級,還有妓女,我覺得他根本不在乎我們。」

褚青神情複雜的笑了笑,隨即低頭,捏著小紙筒對準一吸:

「呼哧!」

那撮粉末消失不見,他急促的喘了喘氣,面色潮紅。

「呼哧!」

法瑞爾跟著一吸,嘖嘖,簡直專業得不行,尤其是神態對比,比對方更加自然。他隱隱得意,繼續道:「哈里還沒打電話麼?」

「哢!」

麥克唐納喊停,本想說過的,可又頓了頓,道:「褚,你剛才誇張了些,我們再來一遍!」

「ok!」

「action!」

「呼哧!」

褚青又吸了一次,將氣息稍稍放緩。

「哢!」

麥克唐納眉頭微皺,其實效果是可以的,但跟法瑞爾一比較,就落了點下風。他考慮了幾秒鐘,剛想喊過,對方忽道:

「導演,能不能給我些時間,我需要整理一下。」

「ok!」

麥克唐納瞧了瞧他,選擇相信,又喊道:「下場準備!」

於是乎,劇組繼續拍攝,褚青則挪到了片場角落,找張沙發坐下,再用外套的帽子把腦袋罩住。

一瞬間,周遭的光和聲都似輕碎不聞。

他需要思考,需要感受,那張沙發很軟,很舒適,撐著笨重的身體,並塌陷出一個堅韌的凹形。

褚青覺得自己的意識在往下沉,慢且柔和,如羽毛般在黑暗中飄落,沿著思維的軌跡想找尋那一絲光亮。

「沙沙!」

不知過了多久,那白羽觸底,又被風微微抄起,往前蕩了數寸。

「嘣!」

他腦中似斷了一根緊弦,發現了問題所在。

從演員到角色,再從角色回到演員,這個變化是業內真理。但此刻,他卻感到了一絲局限性,或者說束縛感。

因為當你有禁區的時候,你就沒辦法了,比如吸毒這次。

眾所周知的三層境界:看山是山,看水是水;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看山還是山,看水還是水。

那麼,有沒有更高的一層?

褚青的心竅忽然鼓動了一下:我想我是山,便是山,我想我是水,便是水,我想我是這天地,便是這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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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六十七章  小小試驗

褚青竟有些緊張,意識像被梳子梳過一樣,格外的清晰分明。

因為沒有人碰觸過這層東西,他也是突發奇想,究竟能不能實現,甚至正確與否,全然不知。

所謂我是山,我是水,我是天地,未免玄之又玄。

簡單講,一個人物由編劇捏塑成型,再由導演灌注靈魂,然後演員在對劇本高度理解的基礎上,將自身特質與角色相融,從而圓潤如一。

這是目前為止,最完美的一種創作效果。

但褚青想到的是什麼呢?比如科林法瑞爾,他演的再出色,旁人再驚嘆,可心裡也知道,科林是科林,雷是雷,一個是演員,一個是角色。

那能不能變成這樣:在旁人看來,雷就是雷,而不存在科林。再通俗點:一個人,抹去了原有印象,完全變成了一個人物。

「呵……」

腦洞開到這兒,褚青自己也失笑,喂喂,這不是好伐?

他聳聳肩,起身走到監視器後面,衝麥克唐納微微點頭,表示可以拍攝。

「伙計們,我能預見黑人和白人之間會有一場戰爭,你沒法選擇在哪一邊。」侏儒坐在,呃,或者是站在床上,一副嗑嗨了的表情。

法瑞爾抽了口煙,道:「我知道我站在哪邊,我和黑人一起戰鬥,我們要把白人打得抱頭鼠竄。」

「哢!你們先休息一下,準備補拍第21鏡!」麥克唐納立時喊道。

「ok!」

法瑞爾晃晃悠悠的湊過來,還拍了拍褚青肩膀,笑道:「祝你好運,乖孩子!」

「謝謝!」

他回了個笑容,對方就是極度的躁鬱症加中二病,倒沒什麼惡毒的心思。

劇組迅速調整,機燈就位。繼續拍肯的那段戲份。他坐在沙發上,1米78的黑妞兒仍然陪在身邊。

剛才的那番胡思亂想,他並非沒有收穫,所以當場記打板,喊「action!」之後。就見他笨拙的俯下頭,捏著紙筒哧溜一吸。

跟著,褚青揉了揉鼻子,而下一秒,他忽然看了眼鏡頭,那份糾結和痛苦清清楚楚的映在畫面中。

「……」

麥克唐納怔住。圍觀的法瑞爾也怔住,全場都被這種跳脫出劇本、導演和傳統思維掌控的路子弄得措手不及。

通常在電影中,如果演員忽然看了眼鏡頭,那說明新出現一個人物或者東西,因此要留意一下。

不過褚青那一眼,那大大的面部特寫,竟似與他自己,與雷,甚至與每位鏡頭之外的人在直接交流。

大家都覺得吸粉會帶來快感。但肯沒有,他剛接到哈里的指示要幹掉雷,所以他在痛苦。而且這份痛苦,不帶任何含蓄的。就那麼赤裸裸的呈現在跟前。

你說他跳戲,偏偏符合邏輯,你說他符合邏輯,偏偏打破了固有認知。

似乎過了好久。麥克唐納才按下心中的怪異和衝動,極不確定的道了聲:

「good!」

…………

這場戲之後,麥克唐納就一直心驚肉跳。他擔憂自己掌控不住對方,從而把電影搞得一團糟。

幸好啊,那個傢伙只任性了一次,很快便回到了讓人可以接受的路子。當然褚青覺得很有意思,那所謂的「新理論」雖然方向不明,卻增添了許多探索的樂趣。

這肯定需要漫長的時間去研究、開發,最後成功,亦或失敗。

若將《殺手沒有假期》的內容高度概括,那無非原則二字。

雷誤殺了小男孩,一直悶悶不樂,表面暴躁刻薄,內心卻充滿痛苦,以致於有了自殺傾向——這是他的原則。

哈里作為雷的負責人,要結束他的生命,因為殺了孩子的人不配活在世上。所以哈里會對追隨多年的肯開槍,誤以為自己也殺了孩子時,更會毫不猶豫的自殺——這是他的原則。

肯把雷帶入行,視為晚輩一樣愛護,為了保護雷,他不惜與哈里翻臉,最後跳下鐘樓向雷報信——這是他的原則。

至於旅館老闆瑪麗,她篤信「我的地盤聽我的」,以及好人是應該受到保護的。即便她懷有身孕,即便有人拿槍闖進來,也毫不示弱——這是她的原則。

而當這些原則碰巧都湊到一部電影中,那就衍化了故事主題,升級成非常牛掰的三個字:宿命論。

這片子的周期在40天之內,倘若一切順利,時間還算充裕。

前半部分的劇情略悶,更像是布魯日的旅遊宣傳片,劇組幾乎走遍了那些古建築,什麼聖母教堂,聖安妮教堂,耶路撒冷禮拜堂等等。

褚青的書沒白看,不拿劇本都能對上詞,巴拉巴拉的一頓介紹,還頗有見地。

以他如今對表演的理解程度和演藝經驗,基本告別了飆戲和炫技的低級趣味,顯得愈發通達寬和。法瑞爾使盡渾身解數,不管如何刺激或臨場發揮,總是在對方憨笨的笑呵呵中化作無形。

午後,大市場。

褚青和法瑞爾坐在長街上,對著寒涼的運河,背後是城市英雄彼得‧德‧科寧克的雕像,再後面,便是那座高高的鐘樓。

這場戲是講,肯試著開解雷,倆人叨逼叨叨逼叨了一堆廢話,結果屁用不頂。

如果法瑞爾的戲份為90%,那褚青的戲份就是83%,稍差一些,但也算雙男主。現在壞小子的態度要好很多,玩笑照樣開,尺度卻特別精準,往往在對方生氣前及時閉嘴。

等了一會兒,劇組準備完畢,兩台攝影機釘在前方。

「action!」

褚青收斂著面部肌肉,就是比正常情緒稍稍低落,又不至於不開心的樣子,緩緩道:「在想好好生活的同時,也得不斷對我殺過人這件事,進行自我麻醉。他們大部分不算好人,只有一個……」

「誰?」

法瑞爾扭頭,兩道濃眉配上古怪的抬頭紋,剛好組成一個囧字。

「丹尼艾利班的兄弟,他只想保護他的親人,就像你和我都會做的一樣。」

褚青抽了下鼻子,刻意暴露著內心,道:「他只是個小學護送員,但他拿著瓶子朝我撲過來,我還能怎麼辦?我只能開了槍。」

法瑞爾抿著嘴,表示特理解:「在我看來,如果有人想拿瓶子打你,那可是致命的武器,必須要承受後果。如果他空手朝你殺過來,那就是兩碼事了。」

「從技術角度來講,你赤手空拳也能殺死人。」

他持不同意見,道:「拳頭也是凶器,比如,比如,呃,他萬一會空手道呢?」

「你都說他是個護送員!」

「yes!」

「一個護送員特麼的幹嘛要會空手道?他多大了?」法瑞爾覺得不可理喻。

「50歲。」

「一個50歲的護送員,特麼的幹嘛要會空手道?他是誰,一個中國護送員麼?」那貨還在掰扯。

到這兒,都是原有的對白,可麥克唐納又加了點梗。

只見褚青連忙擺手,糾正道:「no!no!空手道不是中國的,是日本的。」

「我特麼管它是中國還是日本……」

「不!這個問題很嚴重,中國的是功夫,不是空手道。」他繼續糾正。

「fuck!」

法瑞爾頓時跳了起來,歇斯底里的大喊:「我殺了一個小孩子,你卻在這裡不停的跟我說功夫?我認識你這麼久,你特麼都沒給我表演過功夫! 」

「嘿!你以為我不會麼?」他也跳了起來,胖胖的身子還晃了晃。

「你當然不會,看看你的體形!」法瑞爾瞪大眼睛。

「……」

一秒,兩秒,三秒,褚青居然又坐下了,裝作什麼也沒發生的樣子,反而腆著一張溫厚的大臉,安慰道:「我知道,你不是故意殺那個孩子的。」

「perfect!」

麥克唐納喊了一聲,使勁拍著巴掌。

…………

4月6日,《刑房》終於在美國上映。

這部早已被無數cult迷想瘋了的作品,方一亮相就引得大批觀眾捧場。《恐怖星球》、《死亡證據》兩個故事連映,處處流竄著b級片的慣用手段:波大腿直的各色美女,嗨翻天的公路追逐、殺戮與爆炸,以及不講道理的喪屍橫行… …昆汀和羅羅使盡了招數,誓要重現邪典電影的輝煌。

媒體方面也是好評不斷:

「這場美女+血漿的暴力旅程,會讓你再次在電影裡找到刺激。」——《滾石》

「《恐怖星球》是羅伯特最好的電影,並且毋庸置疑,這是一部毫不含糊的傑作。」——ign網站

「七十年代邪典電影所產生的影響與衝擊力,在《刑房》裡統統復活。他們倆復興了一種聲名狼藉但風靡大眾的電影模式。」——《綜藝》

「褚用那頂滑稽的假髮,展示了他的多樣戲路,雖然看起來確實很醜。」——《芝加哥論壇報》

如此種種,都說明了《刑房》的出色。可僅僅數天後,票房就來個直線跳水,跟飄紅的口碑完全不成正比。

其實很簡單,觀眾在看電影和自己的屁股之間,大多選擇了後者。他們寧願在dvd出來時,花高價買上一張典藏版,也不願跑到影院裡去受罪。

因為兩個小時的《恐怖星球》+兩個小時《死亡證據》,太尼瑪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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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9-11-23 09:44:08
第五百六十八章  四月

四月,第六十屆戛納電影節公佈了入圍名單。

之前呼聲頗高的《太陽照常升起》並未獲得提名,李揚的《盲山》和刁亦南的《夜車》入圍了一種注目單元,亞歷克斯的《尋找午夜之吻》則擠進了導演雙週單元。

華語片全軍覆沒,日韓電影卻勢頭生猛,兩部韓國片《呼吸》、《密陽》,一部日本片《殯之森》齊齊殺進主競賽,跟科恩兄弟、大衛芬奇、庫斯圖里卡這些名宿一決高下。

值得一提的是,《盲山》在電影局過審時,據說片子放完後,整整兩分鐘鴉雀無聲。《盲井》好歹有一些宣洩的出口,《盲山》卻從頭堵到尾,哪怕最後那一菜刀也沒減輕幾分,反而更添壓抑。

李揚同樣準備了兩個結尾,一個是被拐女忍無可忍,終於砍死了所謂的丈夫;一個是人民警察英明神武,解救百姓於危難。

沒辦法,這真不是跪舔老外,你不改不讓你公映啊!

當然了,被堵得夠嗆的領導們絕對想不到,不久之後就會冒出另一部突破天際的驚悚大片:《嫁給大山的女人》。

除此之外,戛納和法國官方還私下通知,請褚青務必到場,因為要給他頒發一個小禮物:法蘭西文化藝術高級軍官勳章。

這東西分騎士、軍官、司令三級,一般從騎士起家,再慢慢往上升。華語演藝圈拿過的不少,可直接就落到軍官級的,只有三位咖:98年的鞏麗,02年的老王,和如今的褚青。(更正:去年戛納老王拿的是榮譽勳章,不是同一類別。)

沒啥實質作用,只是個虛銜榮譽,不過在范小爺看來,自己男人都要上天了!她本想操辦一下,結果被程穎勸住。說這事得低調,不能公開,直到頒發那天都得裝作不知道的樣子,以表示出萬分驚喜。

她不明白為啥。但覺得很厲害。

與此同時,經過公司的困難溝通,終於為《天狗》爭取到了二十三條院線,已經定檔六月。《愛情的牙齒》就沒這麼好運,拷貝都得按廳算。預計在八月上映。

其實想看《天狗》的觀眾不少,問題是不集中。拿《集結號》相比,如果受眾都是一千人,《集結號》一個京城就可以搞定,《天狗》卻分散在十個城市,院線成本大,收益小,自然不愛接單。

所以公司也沒抱啥希望,票房目標特低。

……

山城,江津。

朝天門碼頭歷來是兩江樞紐。自古檣帆林立,舟楫穿梭。經過多番擴建改造,現已變成繁華的批發零售區。

《紙醉金迷》不好在原址搭景,便找了處相對清冷的岸邊,花了一百多萬重建了朝天門碼頭。劇組還租來兩艘大客輪,隨時停靠,以備拍攝之用。

今天這場戲的內容非常簡單,卻是最不好拍的大場景,光群演就二百多人,調度極其費勁。

高熙熙還是有一手的。將群演分門別類:比如穿短褂的棒棒是一組,挑著東西往上走;普通穿著的百姓是一組,任意做些動作;短髮短裙的學生是一組,懷抱書本姿態端莊;身穿警服的治安隊是一組。要露出些痞相……

如此等等,再找副導演一組一組的說戲,效率極高。

范小爺演的田佩芝,此時就是個女學生,蓋著劉海,豎下兩條長辮子。白褂黑裙,還踩著高筒的白襪。她站在高且陡的台階上,捏著小包袱,周圍釘了四台攝影機。

導演喊話,群演靜止不動,接著場記一打板:「ACTION!」

一瞬間,所有人都似活了過來,沿著彎曲的台階上上下下,掙扎求生。

江中零舟散亂,岸邊人行如蟻,兩側是密密麻麻的棚戶和吊腳樓,卻也熱鬧成市。這一切,彷如又回到了那個舊年代。

范小爺先往上走,眼眸迷離,似在找人。

「哢!」

高熙熙喊了聲,揮手道:「過,下一條!」

劇組幾乎不停頓的,又繼續開拍:

「ACTION!」

這次范小爺往下走,她腳邁著台階,眼睛卻得看向遠處。

結果踩了幾階,一個抗著貨物的力工從身邊擦過,許是群演太緊張,亦或空間狹窄,她就覺得肩膀被那木箱子一撞,撲通摔倒在地。

「怎麼回事?怎麼回事?」

高熙熙嚇得都沒喊停,連忙道:「快去看看!」

幾個工作人員急慌慌跑過去,全場又是一片靜止,就見范小爺坐地捂著肩膀,那闖禍的哥們臉色刷白,相扶又不敢扶。

「兵兵姐,我不是,我不是故意的!」

「閃開!閃開!」

林樂怡先沖了過來,問道:「怎麼樣,用不用去醫院?」

「噝,就是疼……」

范小爺撐著助理起身,還不忘安慰那哥們一句:「沒事兒,下回小心點啊。」

此時高熙熙也到了跟前,見狀道:「先休息一下吧,不行再去醫院。」

「嗯,應該沒什麼問題。」

她略微動了動,便跟林樂怡回到房車,劇組跳過這場,轉拍別的戲份。由於范小爺態度和氣,副導演也沒趕人,只把那哥們狠狠訓了一頓。

而這邊,林樂怡鎖了門,小心褪掉老闆娘的衣服,那雪白的膀子已經青了一大塊。她業務經驗特熟,先擦了層藥酒,然後使勁揉啊揉。

「哎呀,你輕點!」丫頭疼得哧牙咧嘴。

「輕了沒效果啊!誰叫你膀子這麼白,稍微磕了碰了就成這樣。」

「有本事你也白啊?」她還挺得意。

「不用,我可遭不起這份罪。」

林樂怡撇了撇嘴,手上又加把勁,結果揉著揉著見她半響沒言語,便問:「疼得厲害麼?」

「……」

她點點頭。

「……」

妹子也沒啥好方法,頓了頓,忽然貼過去,柔柔細細的吹著那淤青處。范小爺只覺得火辣辣的肩膀一涼,貌似舒服許多,便拉住人家的小手。笑道:「還是你好。」

「你才知道啊?」

「嘻嘻!」

那貨順著桿子就往上爬,問道:「那你晚上陪不陪我?」

「你別得寸進尺啊!」小助理翻了個白眼。

「哎呀,我都這樣啦,一隻手又不能摸……」

范小爺閃著星星眼。各種無恥賣萌。

「你!」

林樂怡咬著嘴唇,臉蛋泛紅,終究還是答應了。

大概四十分鐘後,小助理才晃了晃酸痛的雙手,伺候她穿好衣服。忽道:「對了,你剛才有個電話。」

「誰啊?」

「呃,另一個兵兵姐,沒說什麼事兒。」

范小爺拿過手機,果然見一個小時前有條通話記錄,隨手就撥了過去。那邊響了好久,才有人接聽:

「餵,兵兵?」

「嗯,兵兵,我是兵兵!」她笑道。

「別鬧!」

李蓮花噗哧一聲。問:「你幹嘛呢?」

「我在山城拍戲呢,怎麼了,你要結婚還是借錢啊?」她開著玩笑。

「呃……」

那邊頓了頓,道:「咱們公司今年要增資擴股,你知道了吧?」

「嗯,我剛聽說。」

范小爺收起笑容,等著對方的下文,果然,李兵兵又問了句:「那你們有想法麼?」

「什麼想法?」

「呃,就是認購參股。」

嗯?

短短兩秒鐘。她心思轉了千百轉,謹慎道:「我們還不了解情況,我這陣子又忙,回公司才能商量商量。」

「哦……其實也沒啥事兒。我就隨便問問。哎,你那部戲怎麼樣,聽說特棒。」

「還成吧,起早貪黑唄。」

「你也別太拼了,身體重要……」

接著,李兵兵又扯了許多閒嗑。方掛斷電話。

「……」

范小爺被搞得一陣懵逼,什麼毛病這是!

……

話說十幾年中,華宜大概經歷了三輪私募股權投資,才鑄就了今天的業內地位。

第一次是2000年,太合集團出資2500萬,與華宜各持50%的股份。而太合入股的條件是,華宜在適當時機回購該筆股權,使自己獲利退出。於是在2001年,華宜回購了5%,以55%的比例擁有絕對控股權。

第二次是2004年,他們先以7500萬元回購了剩下的45%,太合集團以300%的回報全身而退。之後,華宜又出讓35%的股權,成功向TOM集團募集1000萬美元。經過一番類似的折騰,他們持股份額也變成了70%。

不過在2005年,TOM集團減持了20%,華宜和馬乾爹聯手接盤,其中馬乾爹拿下了15%,華宜回購5%。同時,華宜還從「信中利」手上回購了2%,份額又上升為77%。

第三次是今年,華宜不僅對外私募投資,還首次對內進行了增資擴股。

就是很多員工都碰到過的「公司要上市啦,原始股便宜啦,快去買啊」的那種,然而沒什麼卵用,反正我們都沒買。

而王氏兄弟規定的限額,除了馮曉剛為288萬股,張紀忠為216萬股,餘下明星皆為180萬股。

老實說,華宜的上市前景並不明朗,藝人也不太看好。馮曉剛和張紀忠是兩根大樑,自然要滿額認購,此外只有李兵兵和任權打算買一些。

最奇葩的是周公子,王忠磊親自給她推銷,結果人家小臉一扭:「我的存款都在父母那裡,手頭只有零花錢,而且我對股票看不懂,就不投了。」

哎喲,小磊哥那個心啊!要知道,這特麼可是白菜價,每股才5毛錢!

再說回來,甭管內部怎麼折騰,對外私募才是硬貨。雖然目標尚未浮出水面,但據小道消息傳聞:合作方正是我們倆公司。

很多人還真信了,畢竟雙方的關係非常好,如果那兩口子投資參股,就妥妥成自己老闆了。當然李兵兵的內幕要多些,曉得他們不怎麼融洽,可不怕一萬就怕萬一,便打電話試探試探。

如果范小爺知道她的想法,那保准就呵呵了。

公司和華宜的第二次合作眼看要到期,程穎還跟王姐打賭,說對方肯定不會續簽。明擺著呢,人家已經心生顧忌,怎麼可能還讓你進來分權分利?

……

隨著《紙醉金迷》開機,另一部大戲《天之痕》也加快了籌備速度。

陳十三剛把本子放出來,公司就敲定了導演人選,共有兩位:李慧珠和黃俊文。李慧珠是亞視編劇訓練班出身,90年入行,導演監製作品無數,包括《殭屍道長》、《我和春天有個約會》、《雪花神劍》、《少年英雄方世玉》等大熱劇集。

她對感情戲的把握十分細膩,並具有強烈的衝突性,之前都在港台拍戲,近年有意往內地發展。

范小爺拍《小魚兒和花無缺》時跟李慧珠打過交道,對她印象不錯,便請來執導。

黃俊文也是香港人,在亞視和TVB都混過,《今生無悔》、《大時代》和《天地男兒》都摻和過一腳。他勝在經驗豐富,各種類型戲轉換自如。

因此李慧珠為主,黃俊文為輔,就構成了導演二人組。

許是一系列的人品積攢,「我們倆出品,必屬精品」這句話都快成了行內真理。《天之痕》的項目啟動不久,各路經紀公司便紛紛上門,牟足了勁兒推薦藝人。

程大小姐掃了兩遍,要麼面孔太老,要麼演技太爛,要麼氣質不符合,還得聽從褚青的建議,跑去中戲和北電挑人。

北電沒啥收穫,中戲倒很驚喜。

今年大二的小鮮肉陳瀟,被程穎一眼相中,當即就定了陳靖仇。此外還發現了一隻佟莉亞,也很漂亮,可惜沒合適的角色。

至於獨孤寧珂的人選,褚青開始想找董旋來著,因為嚴寬的年紀略大,你弄個二十來歲的小姑娘,畫風有點猥瑣。

可董旋又排不開檔期,最後挑來挑去,居然從台灣划拉到一位,叫陳橋恩。這姑娘在台灣的名氣不小,在大陸還沒多少人認得,非常積極的把握這次機會。

至此,《天之痕》的主要演員確定:陳靖仇——陳瀟,宇文拓——嚴寬,拓跋玉兒——劉師師,於小雪——趙麗影,獨孤寧珂——陳橋恩,古月仙人——黃宣。

張烈卻改了點設定,你讓個四十多歲的大鬍子做男二號,有點難為觀眾,所以戲份一降再降,混到了男配的標準。

演員麼,好吧,公司非常認真的考慮讓許錦江來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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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六十九章  舉重若輕

紳士以前是個階級概念,社會地位僅次於貴族,後來又變成了文化名詞,並作為大腐國的代表對全世界安利。

褚青不太喜歡這個東西,在他看來,紳士應該是一種心態,而非表象。表像是給別人看的,心態才是自我修養。

腐國演藝圈盛產紳士,比較有名的像丹尼爾戴劉易斯,肖恩康納利以及拉爾夫范恩斯。

他們就是上面說的那種,尤其前兩位,堪稱渣男中的戰鬥機。

褚青並沒摳著德藝雙馨這個詞不放,但相對比較,他確實更喜歡克里夫歐文和艾倫里克曼。

四月中,乍暖。

當《殺手沒有假期》拍至一半的時候,拉爾夫范恩斯到了布魯日小城。他要趕著去拍《伯納德與桃瑞絲》,所以給麥克唐納只留了五天時間。

這人就跟想像中的一樣,高高瘦瘦,罩著黑色大衣,錚亮的皮鞋。如果不是頭頂有些禿,眉目有些陰鶩,法令紋有些深而看上去格外顯老,他還是個相當不錯的腐國大叔。

「褚,很高興能與你合作。」

「謝謝,我也十分榮幸。」

拉爾夫的態度溫和有禮,連伸出的手掌和直視的目光都無可挑剔。褚青跟他握了握手,覺得對方的掌心乾燥,且蘊含力量。

「這是拍攝計劃,那邊是你的房間,你可以先休息一下。」泰莎羅斯湊過來,遞過薄薄的幾頁紙。

「謝謝,我能問問今天有我的戲份麼?」拉爾夫道。

「導演沒做安排,如果你覺得自己的狀態不錯,我們晚上就能開始。」

「哦,這樣。」

他點點頭,又對褚青道:「SORRY,你午後有時間麼,我們最好熟悉下台詞。」

「沒問題,下午我去找你。」那貨笑道。

「OK。那我先回房間。」

拉爾夫擺擺手,提著行李箱閃人,皮鞋踩著楓木地板發出嗒嗒嗒的脆響。

褚青瞧著那人,心中有些期待。對方是皇家戲劇藝術學院畢業,又考進了皇家國立劇院,受過N年的劇場訓練和舞台熏陶,功力遠非科林法瑞爾可比。

不是說撕比,只是想見識見識正統的英國戲劇派。

……

肯終究下不了手。便私自放了雷,然後給哈里打電話,意思大概是:我就這麼著了,你愛咋咋滴!

他知道以哈里的性格,必定會過來清理門戶,也做好了赴死的準備。

旅館室內,玻璃窗阻斷了外面的天光,屋子裡顯得幽暗而安靜。壁畫,檯燈,鑲在牆上的大鏡子。以及桌面擺放的一小籃香料,都似消融在空氣中緩緩流淌。

褚青就站在鏡前,穿著一件黑色的豎紋西裝,這是劇組特意準備的,尺寸方好。

機燈就位,那邊一打板:

「ACTION!」

就見他慢慢伸手,先略微費勁的戴上戒指,又係好手錶,然後整理下領帶,撫平襯衫的褶皺。

鏡子裡的面容異常普通。就像每天撒完了第一泡尿,刷地扯開窗簾,看了看那風輕雲淡的天氣。

這跟麥克唐納的想法有悖,導演想要那種悲涼無奈的情緒。褚青卻認為有些刻意,簡單就好。誰也說服不了誰,他只好每種演了一遍,給剪輯留下空間。

而最後,他把手槍放進抽屜,用台布包好。又將另一把槍揣進裡懷,轉身出門。

「哢!」

麥克唐納興奮且糾結,愁道:「褚,你是專門給我出難題的,我捨不得第一條,也不想放棄第二條。」

「那你就公映一版,DVD一版,這樣都有了。」

褚青本是開玩笑,結果人家還真在考慮,連忙道:「馬丁,我只是隨便說說。」

「我知道。」

麥克唐納回過神,又問:「你要去找拉爾夫麼?」

「嗯,我們需要對對台詞。」

「OK,希望你們能帶來驚喜。」

「拜!」

下午沒有褚青的戲,他卸完妝便返回酒店,隨便吃了份牛奶香腸和華夫餅,就跑到拉爾夫的房間外面。

「咚咚!」

「吱呀!」

伏地魔開門,招呼道:「謝謝你的到來,褚。」

「不必客氣。」

他笑著進屋,隨口問:「你吃過午飯了麼?」

「吃了一點,我的胃口一向不好。」

「你可以吃些開胃的東西。」

褚青掃了兩眼,見行李雜亂,衣物零散,乾脆就沒坐,道:「你想從哪裡開始?」

「在廣場碰面那段可以麼?」

「哦,當然。」

於是乎,一個靠在桌角,一個半蹲半坐的搭在床邊,就這麼開始對詞。

拉爾夫的精力不完全在這一部電影上,還得捧著劇本,約莫給了幾秒鐘的緩衝,開口道:「WELL?」

喲!

褚青心裡一跳,自己拍了五部西片,還第一次碰到如此牛掰的英語台詞功力。

WELL這個詞,用作陳述語態時,意思是「好的,滿意的,恰當的」。但用作疑問語態時,就變成了「驚訝,諷刺,抱怨」等等。

假如他沒記錯的話,此句對白應該是「你有什麼要說的?」

結果對方抹掉了那些累贅,直接一個「WELL」,就把原意和人物特點表現得淋漓盡致。嘖嘖,不愧是皇家戲劇學院出身!

而褚青沉默片刻,道:「他想自殺呢,哈里,他只是行屍走肉罷了,不斷在地獄和煉獄之間遊走。」

「……」

話落,拉爾夫也意外的瞄了一眼,驚嘆於對方的土鱉口音,迅速接道:「昨天我打電話的時候,我有沒有跟你說『肯,能幫我勸勸雷麼?』沒有!我是跟你說『你能幫我宰了他麼?』他要自殺?我還要自殺呢!你也自殺算了!大家都自殺算了!可誰真的自殺了?沒有,所以他特麼沒自殺,對吧?」

這一大串他說的非常快,但吐字清晰,抑揚頓挫自在其中。

「他那裝彈的槍頂著自己的頭。我阻止了他,當時我們在公園裡……」

「等等,你們去公園幹特麼什麼?我沒弄錯的話,你不僅沒殺他。還阻止他自殺。殺了他就能解決我的難題,也能解決你的難題,聽起來更能讓他解脫。」

褚青台詞背得熟熟的,完全脫稿,道:「哈里。那不會讓他解脫的。」

「肯!」

拉爾夫忽然放下劇本,抬頭盯著對方,道:「如果我殺了一個小孩,不管是意外還是什麼,我一點都不會猶豫,我立刻就自殺!立刻自殺!我會立刻把槍塞進嘴裡!」

伏地魔氣場全開,威勢逼人。

而那貨眨了眨眼,依舊不緊不慢的樣子,勸道:「哈里,那孩子還有機會。他還有能力做些好事。」

「……」

對到這兒,拉夫爾不再繼續,已經摸清了彼此的等級。當然他十分詫異,對方能接住招,這在意料之中,但能接的如此輕鬆,這就有些神奇了。

那個東方人的英語台詞功力稍遜,可不管自己怎麼變換節奏,對方就是溫吞吞的來,溫吞吞的去。穩定得讓人害怕。

所以他站起身,又更加正式的握了次手,道:「謝謝,褚!」

「不必客氣。」

褚青依舊笑道。同時也默默謝了謝葛大爺。

……

哈里是個需要情緒控制的BOSS,雖然脾氣很臭,滿嘴的「Fucking」,但他真不是惡棍,只是個連孕婦都會遷就的原則崇拜型殺手。

這個角色很複雜,不過對拉爾夫易如反掌。因為正是從伏地魔開始。歐美大片裡的反派全成了悲劇型的革命者,各種哲學思考和童年陰影,而且無限向中國的選秀選手靠攏:

比慘,比窮,比中二,比叨逼叨叨逼叨的跟主角講道理,就特麼不一槍懟死他,結果被主角秒掉的腦殘程度。

好吧……我們應該懷著一顆仁慈的心去吐槽。

拉夫爾范恩斯的狀態應該不錯,提出今晚就可以拍攝。麥克唐納反覆確認,決定更改計劃,將明天的夜戲挪到今天。

這場戲是講,肯和哈里為了不引起騷亂,便跑到鐘樓上去解決。而肯經過一番聲情並茂的表白,成功打動了哈里。

此處的空間狹小,裝不了那麼多人,只留下必須的機燈組。

布魯日晝夜溫差較大,晚間寒涼,何況在83米的高處。褚青又添了件大衣,西裝穿在裡面,一張嘴就噗噗的噴白氣。

趁著準備功夫,他還有心情看看那夜色,底下的建築和行人在燈火中閃爍,街道竟似漂移不定,從黑暗的幻境中來,又在日出時消散。

居高臨下的感覺誰都喜歡,重要的是,你清楚自己的腳踩在何處。

不多時,劇組就位,麥克唐納擠在樓梯的緩步台上指揮:

「ACTION!」

褚青扶著瞭望窗口,瞧著迷離的城市,由衷讚道:「哈里,這是個好地方。」

說著,他隨意踩了幾步,又轉回原位,道:「我不是虛與委蛇的說,這確實是個神話般的地方。」

拉爾夫面容陰冷,贊同道:「只可惜在比利時,不過你也知道,如果不是在比利時,就會有太多的人來這裡,然後毀了它。」

「是的。」

他又笑又痛苦的點點頭,喃喃道:「我很高興來過這兒,在我死之前。」

話落,倆人轉身面向對方,同時掏出槍。拉爾夫用槍指著,褚青卻把槍放在窗台,輕輕往前一推。

「你特麼這是幹什麼?」

「我不會再抵抗了,哈里。」

「那好!」

黑洞洞的槍口頂上他的額頭,拉爾夫有些氣急敗壞,道:「我就一槍把你幹掉!別特麼學甘地了,你這算什麼狗屁做法?拿起槍,不管怎樣我都會… …」

「哈里!」

褚青忽然打斷,面部肌肉在微微抽搐,不是很醜的那種扭曲感,而是精確控制在兩道淺淺的法令紋線上。

隨著嘴唇一開一合,那絲抽動倒是像自然反應,從心裡頭一點點的流露到唇角:「我欠你的,我跟了你這麼多年,我們之間的情誼。因為所有的那些,我無條件的愛你。」

「WHAT?」

拉爾夫用一種特古怪的音調,發出這個問句,手卻不自覺的放下槍。

「……」

褚青看著對方,居然帶了點暖暖的懷想。

他像極了一位老伙計,在某個秋日的午後,擺上一桌廉價的紅茶和小餅乾,沖自己伺奉多年的主人發發牢騷:

「你的正直,你的榮耀,我愛你!你應該放過他,你應該給他一個機會,如果你執意要殺他,我只能說『去你媽的,去你媽我們的情誼!』但我不會和你爭鬥,我接受你的懲罰,是的,我全部接受。」

即便言語很不客氣,但沒有惡毒,沒有憤怒,沒有懇求,就那麼嘮嘮叨叨的說完。彷彿你聽或不聽,我等下都要接著去修剪那該死的花草。

「……」

時間似乎停止,拉夫爾的眼睛變成了兩顆凝固的綠珠子,他已經慌了,真的有些慌了。

眾所周知,他有兩個標誌性的表演技巧:迷人的笑容,攝魂的眼神。憑藉這兩種模式,使得他在惡魔與情聖之間轉換自如。

尤其是後者,他的眼神戲非常出名,往往依靠深邃且富有變化的層次,以傳達所要表現的情感。

但今天,就像被絲絲繞繞的東西包裹住,看不見,摸不著。自己不動,便毫無感覺,自己一用力,那東西也越纏越緊。

幸好,拉爾夫沉浸多年的舞台經驗爆發,終於掙開了縫隙,嘲諷道:「你說了這麼多,我就不能開槍了,是吧?」

「那是你的自由,哈里,我絕不會反抗。」褚青聳了聳肩。

「……」

拉爾夫晃了晃腦袋,內心已被說動,可這口氣得出,所以抬手就是一槍。

「啊!」

道具槍噴出火花,褚青左腿的血包砰地炸裂,頓時慘叫一聲。笨重的身子往旁一歪,連忙用手扒住窗沿,才勉強沒有倒地。

而拉爾夫加快語速,神經質的開始狂噴:「聽著!我不可能因為你特麼像羅伯特波威爾一樣大義凜然,我就不會為難你!」

「誰?」

褚青不再像《全職殺手》的時候,把身體擰成一條麻花,就平平的扒著窗台。他知道對方已經放棄了追殺,還有閒心聊天。

「羅伯特波威爾,《拿撒勒的耶穌》,演耶穌的那個。」

「FUCK!我沒看過!」

「哢!」

麥克唐納直接跑了上來,完全講不出話。

「呼……」

褚青直起身,卻莫名其妙的鬆了口氣,不為別的,就為那兩句該死的「I love you」!

他曉得東西方文化的不同,曉得那是表達尊敬和熱愛的方式,可讓自己對著一個番邦老爺們說「I love you」……

拜託!他可是做了漫長的心理建設。

這會,即便順利的一條過,丫還沒怎麼緩過勁兒。腐國文化防不勝防啊,沒看麥克唐納和拉爾夫都樂在其中麼?

嘖嘖,還是古人說的對:總有基佬想搞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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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七十章 可憐的呆呆

  京城,夜。

  這是中戲附近的一家餐館,檔次中等,很適合那些小有資產的學生來消費。此時正是飯點,包廂和散座全部爆滿,各種養眼的騷男騷女,平均顏值起碼達到了七十分。

  忽地「吱呀」一聲,大門推開,一男兩女走了進來,年紀都在二十歲左右,氣質突出。擱這片兒混的,成天低頭不見抬頭見,瞧著他們直奔裡邊,眾人不禁低聲議論:

  「哎,是咱們學校的麼?」

  「沒印象啊,可能是文學係那邊的吧。」

  「別逗了,他們在文學係,咱們還混什麼?我看那個範兒,應該是拍過戲的。」

  而那邊,仨人進了包廂,已等候多時的陳瀟立馬起身,招呼道:「宣哥,師師姐,麗影姐。」

  「都說了別叫姐,我們可不敢當。」

  劉師師脫了外套,隨手遞給趙麗影,包子跟小媳婦兒似的乖乖掛好。黃宣則靠邊坐下,笑問:「什麼時候到的?」

  「也沒多久,咱們先點菜吧,我還沒要呢。」陳瀟推過菜譜,又倒了四杯茶,言談舉止完全不像個二十歲的年輕人,顯得格外穩妥。

  這裡黃宣最大,85年的,其餘三人都是87年。若拿兩個男生比較,黃宣的特質在內,需要細細品味,陳瀟的特質在外,一眼就賞心悅目。

  話說《天之痕》選角結束後,公司、導演和主要演員開了場碰頭會,確定在六月末開機。由於菜鳥眾多,公司也挺擔心,便要求他們打好關係,至少增進一些默契。

  今天就是陳瀟做東,請三個小夥伴聚聚。

  待點完了菜,趙麗影問道:「哎。聽說你們學校不讓大一大二出來拍戲,有這事兒麼?」

  「有啊,而且以前非常嚴,最近幾年才放寬。像04級有個學姐,叫佟莉亞,已經拍了兩部電視劇了,學校都是破例。」

  「那你們現在可真好,我們老師那會兒找湯維姐拍戲,還費了老大的……」

  「別瞎說,我怎麼聽是學校馬上就同意了!」劉師師忽然打斷。又戳了戳女朋友。

  包子也不傻,立馬反應過來,恍然道:「啊,對對,是我記錯了!」

  「……」

  陳瀟看在眼裡,只得禮貌的笑了笑。

  此時,服務員剛好進門上菜,黃宣便提議道:「我們先喝一個吧?」

  「來!」

  「倒滿!倒滿!」

  四個年輕人齊齊倒酒,哢哢連碰了三杯。之後。趙麗影明顯收斂許多,劉師師和黃宣開始插嘴閒聊,陳瀟也很嫻熟的配合,一時氣氛融融。

  褚青兩口子竭力維護著一個像大家庭似的集體。但不代表她們不懂那些負麵東西,畢竟跟對方還不熟,小心點總沒錯。

  所以幾人始終圍繞著《天之痕》這個話題,討論遊戲。討論劇本,交流角色心得巴拉巴拉。

  等啤酒喝過一打,又開始喝第二打時。才逐漸往私人方面聊。主要是陳瀟被圍剿,在三人輪番逼問下,把自己抖了個幹乾淨淨:

  這貨是公務員家庭出身,從小學畫畫,擅長速寫;並且體育出色,籃球、跳高、跳遠都有一手,跳高還拿過國家二級運動員稱號。

  結果那三人一聽,艾瑪,這妥妥是大眾情*人模版啊!然後再瞧瞧自己,好吧,純粹仨土鱉……

  當然了,他們也不知道「國家二級運動員」是個啥水分,只覺得很牛掰的樣子。

  一頓飯吃了倆小時,散夥已是九點多鍾。

  陳瀟先行回校,而劉師師的酒量一般,腦袋有些暈。黃宣略微擔心,問道:「能行麼,不然我送你們。」

  「沒事,我帶她回我哪兒。」趙麗影半摟半抱的攙著,還有富餘揮手攔車。

  「那你們先走吧。」

  黃宣給拉開車門,道:「到家給我發條短信。」

  「知道了,宣哥拜拜!」

  倆姑娘上了出租車,轉眼消失在街頭。

  ……

  公司給趙麗影租的房子,在個半新不舊的小區,小戶型,精裝,自己住綽綽有餘。而倆人進了屋子,劉師師立時往沙發上一倒,還舒舒服服的拱了拱。

  「把鞋脫了!」包子一瞅就來氣。

  「我沒勁兒了,你幫我脫。」

  她眼眸迷離,臉蛋已經染成了胭脂紅,難得撒嬌一次。

  「嘖!」

  包子沒轍,只得過去扯掉靴子,又扒了外套,道:「老實兒躺著啊,我給你燒點水。」

  姑娘們都很年輕,相對比較,趙麗影的生活能力要強一點點。她利索的座了壺水,本想洗個水果吃,可翻遍冰箱隻摸出倆西紅柿。

  「……」

  她抓了抓頭髮,瞬間覺得西紅柿拌白糖也不錯。

  妹子在這邊忙活,劉呆呆卻神神叨叨的爬起來,一路歪進廚房,見那小身子正挨著案板,一板一眼的切柿子。

  燈光朦朧,夜色正好,此情此景不發生點什麼,太說不過去了。

  於是她湊過去,在後麵伸手一抱,就圈住了趙麗影的細腰,嬌柔的喚了聲:「小包子!」

  「哎呀!」

  趙麗影脖子一癢,感覺那溫熱的呼吸在頸間細細摩挲,直搔到了心裡頭,笑道:「別鬧,借醉表白啊?」

  「唔……」

  劉師師蹭了蹭那白嫩的臉頰,眼睛微闔,過了好半天,才似喃似怨道:「包子,我想他了……」

  「噝!」

  趙麗影嚇得差點切掉手指,連忙轉身,捧著對方的臉問:「你知道你在說啥麼?我的老天爺啊,你真喝多啦?」

  「我沒喝多,我就是想他了,我沒喝多……」她吐字遲緩,但異常肯定。

  「你跟我過來!」

  包子扔下刀,拽著她跑進臥室,砰地把門一關。倆姑娘坐在床上,一個半醉半醒,一個驚嚇連天。

  「你以前說的那些話,我都當你是崇拜他;你拉著我給他送禮物,我也當是我們應有的心意……」

  頓了片刻,包子又緊緊盯著好朋友,道:「所以你剛才說的,我也當你是開玩笑,明天起來就忘了吧。」

  「不,不,我為什麼要忘?」

  劉師師一個勁兒的搖頭,長髮散亂,遮了半麵淺妝。

  「他是我們老師,是我們老板!」

  趙麗影蹭地站起來,小姑娘經歷不多,此刻亦十分慌張,強自道:「他,他還有未婚妻!你讓兵兵姐知道了怎麼辦?怎麼辦?」

  說真的,她怕得不行不行的。

  好友對老師的心思,自己早有察覺,不過對方非常克製,也便裝作不知。可自從老師去好萊塢發展,或許是長期不相見的緣故,劉呆呆的表現就愈發明顯。

  特別是春節前,那份禮物簡直鬧得她心驚膽顫。

  今天就更妥了,直接說出來了:我想他!

  我的姐姐誒!那是你能想的嘛?公司上上下下誰不清楚,只要帝後和睦,便是萬民之福。娛樂圈裡裡外外誰不曉得,只要兵兵姐在位一天,倆人之間連個周公子都插↗不進去!

  「怎麼辦?呵呵……我也不知道怎麼辦!」

  劉呆呆晃著身子,像飄零在沉醉的風裡,忽而平淡,忽而悲傷。

  趙麗影見她的狀態,可氣又心疼,放棄了正常溝通,歎道:「行了,今天先別說了,你還能不能洗洗臉?」

  「嗯?」

  她突然一停,神情迷茫,沒等言語就歪倒在床。

  「我的老天爺啊!」

  包子快瘋了,認命的把她擺好睡姿,然後浸了條熱毛巾,給她擦了擦腳,又擦了擦臉。折騰到十一點,自己才隨便洗洗,苦逼的躺在旁邊。

  屋子裡暗的深沉,不餘一丁點的光,微微的呼吸聲自耳畔響起。趙麗影瞪著眼睛,看著黑漆漆的天花板,一夜無眠。



第五百七十一章 肯

  晨光,有風。

  劉師師醉得厲害,醒得卻早,閉眼感受那黑暗散去,多了些五顏六色的光斑在跳動。她就知道,自己該起床了。

  旁側無人,門外傳來嗞拉嗞啦的炸油聲,身上的薄毛衫經過一夜蹂躪,已經有些變形,牛仔褲包裹的雙腿也緊繃繃的發硬。

  「呃……」

  她難受的呻*吟一聲,隨手脫掉毛衫,準備待會熨一熨。

  兩個女孩子經常互相留宿,也沒啥不好意思的,劉呆呆就穿著件小背心,趿拉趿拉的走出臥室。

  趙麗影正在廚房做早餐,油烹火旺,手法嫻熟,聽得腳步聲便道:「醒啦?洗洗手吃飯。」

  「你做啥呢?」

  「炒雞蛋。」

  「又炒雞蛋啊?」她苦著小臉。

  「你這不吃那不吃的,你讓我做什麼啊?」包子也不爽。

  「……」

  劉師師頓時一噎,曉得自己昨天超級難搞,不敢觸黴頭,便乖乖的去洗漱。

  早餐很簡單,四個花卷,一小鍋白粥,一盤大蔥炒雞蛋,一碟自己拌的榨菜絲。她胃裡難受,喝點粥剛好,而且這妹子心虛,便悶頭不響的各種猛吃。

  可包子不會放過她,開口問:「哎,你昨天說啥還記著麼?」

  「我喝斷片兒了,我沒說什麼難聽的話吧?」她特無辜的樣子。

  「別裝了!」

  趙麗影一瞪眼,正經道:「現在你沒喝多,咱倆得好好說說。」

  「哦。」

  劉呆呆捧著碗,哧溜哧溜的裝鴕鳥。

  包子頓時來氣,訓道:「你昨天那本事呢,這會知道害怕了?昨天誰跑到我後邊,說我想……」

  「哎!」

  她急忙打斷,道:「你就當我說瘋話吧。」

  「我不管你說什麼,我就想問你,你到底想怎麼辦?」

  「我也不知道。」她又低頭。

  「不知道算什麼啊?」

  包子立馬炸毛。道:「你這事一開始就不對,老師有家有業的,然後你在這玩師生戀?啊,不是。你這叫暗戀。可暗戀也不行啊,你根本就沒結果,要是讓兵兵姐發現了,咱倆就死定了!」

  「這,這跟你沒關係……」她弱弱道。

  「誰信啊?咱倆這麼好!」

  趙麗影終究年輕。差點把心裡話講出來了:她固然是擔心好朋友,可也怕自己受到牽連,失去好容易得到的演藝機會。

  封殺,雪藏,一輩子翻不了身!嘖嘖,不能說小姑娘自私,畢竟是人之常情。

  而劉師師咬著嘴唇,一動不動的盯著瓷碗,直到裡麵的粥變得凝固,才道:「我真不知道怎麼辦。我就控制不住的想,。昨天我確實有點不對,不過你放心,我以後不會給別人添麻煩的,也不會給……給他添麻煩。」

  「……」

  瞧對方可憐見兒的,趙麗影同樣亂糟糟,只得給她夾了一筷子雞蛋,道:「行了行了,吃飯。」

  …………

  《殺手沒有假期》講究的是宿命論,既然叫宿命論。必然有許多的偶然性。這東西非常考驗編劇的功力,稍不注意就會出現bug。

  比如,肯讓雷離開,隨便找個城市生活。

  他已經坐上了火車。半路卻碰到警察臨檢(他曾在酒吧打了一位加拿大遊客),於是又被押回了布魯日。

  女主角將他保釋出來,倆人忽然進入了瓊遙模式,就在鍾樓底下的露天小攤親親我我。

  褚青看劇本的時候,就覺得這段情節莫名其妙:雷沒有第一時間去找肯,或者再次坐火車逃離。而是特麼的開始約會!

  拜托!老大要殺你,兄弟冒死為你說情,你居然還有心情約會?

  麥克唐納跟他解釋,說這體現了命運無常世事難料因果必然巴拉巴拉……呵呵,玩蛋去吧,這叫腦殘!

  而接下來的部分,哈裡被肯的表白打動,決定放棄追殺,正攙著他走下鍾樓。結果一個馬仔發現了雷,偷偷跑上來報信,哈裡以為肯欺騙自己,便要開槍懟丫的。

  倆人在爭搶中,肯被子彈擦中,哈裡則去追殺雷。

  這段戲發生在樓梯上,但鍾樓的梯階太狹窄,施展不開。劇組就搭了兩組內景,一段梯階左側懸空,一段右側懸空,以便不同角度拍攝。

  內容比較簡單,表演也很到位,可拍到最後,足足ng了二十三條才過。

  褚青的左腮處放置了一個血包,總是炸不完美,要嘛糊的滿臉都是,要嘛噴到了拉爾夫眼睛裡,要嘛直接血濺三尺。

  而每次失敗,他都得洗臉重來,麻煩得要死。折騰了大半天,總算達到了麥克唐納想要的那種「砰地一聲,血肉模糊半邊臉」的效果。

  下午,影棚。

  褚青正被三個化妝師包圍,一個在腿上鼓搗,兩個在臉上鼓搗。

  他就覺得一股黏黏糊糊還帶著甜味的東西,在腮幫子刷了一層又一層,忍不住問:「老兄,這是什麼?」

  「番茄醬,再加一點點的好萊塢秘方。」那哥們笑道。

  「好萊塢秘方?這東西存在多少年了?」

  「我父親在《閃靈》劇組工作時,給那兩個小女孩身上抹的就是這個。」

  「……」

  他點點頭,行,你們全家都牛*逼!

  不多時,化妝完畢,他又利索的趴到那截樓梯上。機燈就位,導演一喊:「action!」

  只見褚青撿起自己的槍,又艱難的轉過身,因為疼痛,似乎每塊肌肉都在崩裂顫抖。他左手撐著深棕色的木梯,拖著笨重的身體往上挪動,接著換右手支撐,如此反複的往上爬。

  鏡頭距他的眼睛僅有一尺,清晰且毫無保留的記錄了那份痛苦與堅定。

  這場戲跟《天狗》類似,但內心架構要簡單許多:狗子在除暴與犯罪之間思辨,更具哲學性;肯只是要爬上去,給雷通風報信。

  所以他就像甩掉了八百斤的負重鐵,沒有半毛錢壓力。

  「哢!」

  麥克唐納喊了聲,道:「good。下場準備!」

  話落,褚青站起來,又跑到另一處內景。

  劇組截取了鍾樓的一部分:灰撲撲的磚牆,中世紀風格的窗口。離地面約14米,看上去倒像個小房子。

  肯累死累活的爬上來,結果發現起霧了,根本看不到人。於是他就跳了下去,用生命向雷預警。

  麥克唐納顯得格外嚴肅。三番五次的確認燈光和機位,又拽住褚青巴拉巴拉:這可是我們的重頭戲,哥們你得認真點,別由著性子來。

  他還覺得挺冤枉,我哪場不認真了?

  「你特麼哪場都很任性!」

  圍觀的拉爾夫和法瑞爾齊齊吐槽,好吧……

  劇組迅速ok,褚青躬身貓在裡頭,攝影機架在外面。

  「action!」

  話音方落,鏡頭立刻釘在一隻被血染紅的手掌上,那手型寬大。手指稍顯肥厚,死死的扒住窗沿。

  下一秒,褚青右手持槍,像個縱橫萬里的戰士一樣,居高臨望。

  霧氣的場景要用後期特效,此時當然沒有。而一個滿臉血的胖子戳在14米的窗口後麵,有種很不厚道的喜感,冷眼一瞧還以為是鬼屋的售票員。

  不過演員嘛!

  首先自己得相信,如果連你都覺得這東西滑稽,那還演個屁。

  「……」

  只見他的臉。瞬間轉換成一種荒謬混著無奈的複雜神情,然後咧開了嘴。

  「呵!」

  他邊笑邊抹著眼角,血都沾到了眉間。

  跟著,褚青竭力挺起身。把槍揣進裡懷,似被風吹亂,在那眼眸急促的眨動中,滿滿的都是留戀。

  肯為了雷去死,並未表現得多麼偉大和悲壯,這僅是一個普通人的選擇。因此。他也毫不掩飾自己的脆弱和不舍。

  褚青先摸出幾枚硬幣,一個個丟下去,以免誤傷遊人。隨即,他十分難看的爬上窗台,就要往下墜……

  「哢!哢!」

  麥克唐納連連揮手,吼道:「褚,你在幹什麼?」

  「我要翻下去啊!」

  「你不是要告訴我,你想像只死豬一樣,就那麼醜陋無比的翻下去?」對方的情緒有些猛。

  「不然呢?」他也奇怪。

  「你應該這樣!」

  麥克唐納真的很重視這場戲,居然攀上窗口,親自指導:「將身體站得筆直,西裝的扣子要扣好,像個真正的紳士那樣,往前邁一步……」

  「咚!」

  他跳落在地。

  褚青看著好笑,擺擺手,道:「馬丁,如果一個人的腿部中槍,他不可能站的那麼直。而且這裡是83米高的地方,他想站上去都很困難。更何況,他還爬了那麼久的樓梯,正常人早就大出血導致昏迷,我甚至考慮要不要直接暈下去。」

  「no!no!」

  麥克唐納死命搖頭,道:「褚,你不要詭辯!」

  「我在講邏輯!」

  說著,他也踩上窗口,道:「你剛才是這樣跳的。」

  「咚!」

  他直直跳下,又俯身趴在地面,道:「但肯是這樣落地的,你豎著跳下去,為什麼會橫著落地?而且腿還沒有斷?」

  沒等對方接茬,這貨繼續喪心病狂的挑刺兒:「所以我像剛才那樣側翻下去,是有可能達成你希望的著地姿勢。馬丁,這是邏輯,不是詭辯,我們不是在拍《蜘蛛俠》。」

  「……」

  全場跟死了爹一樣蛋疼,見過頂導演的,可沒見過這麼頂的,簡直啪啪啪啪啪。

  而過了半響,才有人弱弱的問:「但是,肯這樣就不完美了啊?」

  「why?」

  褚青猛地轉身,連珠炮似的開噴:「肯為什麼不完美?他本來就是個普通人,只是碰巧幹了殺手這個行當。他尊敬哈裡,愛護雷,喜歡藝術和古建築,他對妻子衷情,他為殺人難過,他有比很多人更加豐富的情感。他已經做了這件事情,就因為死的不帥氣,所以就不完美?」

  「褚!」

  low成路人甲的麥克唐納終於爆發,以前所未有的聲調和態度,一字字道:「我才是導演,ok?」

  「……」

  褚青聳了聳肩,自己並不想挑戰導演的權威,習慣而已。

  對方既然不接受,那就拉倒唄,於是他及時道歉:「馬丁,我可能激動了些,sorry,我們繼續好麼?」

  人家給了台階,麥克唐納借坡就下,道:「ok,我們繼續。」

  全場都鬆了口氣,叨逼叨叨逼叨了半天,劇組重新開拍:

  「action!」

  褚青直挺挺的站在窗口,西裝撫平,單排三顆扣子隻扣上了中間那顆。他凝視著漆夜,似在告別一切,最後整了整領帶,往前一跨步……

  這是肯最具華彩的一章,那個成熟憨厚甚至有些笨拙的胖子,在此刻:

  「砰!」

  支離破碎。

  …………

  夜,酒店。

  褚青洗漱過後,正躺在床上看電視,忽聽有人敲門:

  「褚,是我,馬丁。」

  他跑過去開門,奇道:「這麼晚有事麼?」

  「呃,我想我們應該聊一聊。」

  「哦,那請進。」

  他讓開身子,問:「你要喝茶麼?」

  「不用了,謝謝,聽說那東西不利於睡眠。」

  麥克唐納稍稍打量一圈,不由讚道:「褚,這是我見過最乾淨的男演員房間。」

  「哈,因為我東西太少了。」

  倆人相對而坐,頓了片刻,麥克唐納開口道:「白天的事情,希望你不要介意,你知道,我不是針對……」

  「哦,你不用道歉,是我過份了些。」

  褚青一曬,還以為啥正經事兒呢。

  「不不,你講的很有道理,除了恐怖片和超級英雄電影,它放在哪兒都很有道理。只是跟我構想的畫面有些衝突,所以最後這幾天,我希望你能跟以前一樣,不要被束縛手腳。」對方非常誠懇。

  「你放心,我這個毛病是改不了的。」他不禁笑道。

  麥克唐納也莞爾,又好奇的問:「褚,你之前拍了那麼多電影,每一部都這樣麼?」

  「呃,應該從《盲井》開始的吧。」

  他回想了下,道:「最初還好些,現在越來越嚴重,我已經覺得我快生病了。」

  「哈!你這樣的病人不多,我倒還知道幾個,比如丹尼爾戴劉易斯和霍普金斯爵士。」

  「你太過獎了,我可不敢當。」

  倆人又隨便聊了幾句,麥克唐納便起身告辭:「ok,我就不打擾你休息了。不過說真的,褚,我很高興與你合作。」

  「我也是,晚安。」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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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0
匿名  發表於 2019-11-23 09:45:14
第五百死七十二章  死胖子

當你煎肉餅的時候,需要翻面或者出鍋,如果火候和技術不到位,往往就會鏟得稀巴爛。

褚青當然不是肉餅,但他盡力在找一種肉餅的狀態:一坨爛肉平癱在哪兒,支離破碎,還冒著鮮紅的餡兒和油血花兒。

然後法瑞爾蹲到他面前,又是野原新之助附體,滿眼含淚的痛呼:

「肯!」

「肯!」

「哈里來了……」

他費勁的抬了下頭,約比地面高了15度,就那麼斜斜的支撐著視線,道:「拿著……我的槍……」

法瑞爾連忙從他懷裡摸出那把破槍,摔的連彈簧都崩了出來,問:「肯,我的槍在哪兒?我的槍在哪兒?」

「……」

褚青的右臉貼著冰冷潮濕的地磚,沒有回答,而是輕不可聞的自語:「我快要死了吧,我想……」

說完,那對黑色的眸子似被剝離了生命光彩,直直的往下沉墜,忽又使勁一翻,餘出大片的眼白。

他掙著最後的力量在微微顫抖,眸中的那絲迴光閃來閃去,最終停在了黑白之間。

「天啊,肯!」

「肯!」

法瑞爾涕淚橫流,哭得稀里嘩啦。

「哢!good!」

麥克唐納拍著巴掌,顯得非常嗨皮,既是對演員的表現,也是對自己沒有受到嘴炮攻擊的慶幸。

一個人從83米高的地方摔下來,居然都沒死透,還能說幾句交黨費的屁話……這點褚青就不吐槽了,因為性質不同:你可以掰扯一部電影違背地理,違背物理,違背生理,但絕不能噴它的主角為毛不立刻死——那叫自取其辱。

所以他安安份份的拍完了這場戲,簡直世界清靜。

而導演喊停後。法瑞爾的情緒還有些悲慟,一時不能出戲。褚青則搖搖晃晃的起身,先扯掉那截斷臂,又將藏在大衣裡的左手放出,喊道:「邁克,快點給我卸妝!」

「馬上!馬上!」

化妝師提著箱子跑過來,笑道:「老兄,這種血漿對皮膚無害的。」

「我知道,可我受不了這個味道。」他蠻嫌棄的樣子。

經過一番麻煩的程序,那貨的手和臉終於變得乾乾淨淨。等他換完衣服回來,劇組已經在拍拉爾夫和法瑞爾的追逐戲。

今天的拍攝量前所未有的繁重,拉爾夫明天中午就要閃人,全劇組都在配合他的時間,估計得玩通宵了。

還好褚青已完成了百分之九十的戲份,約莫兩三天也要殺青。

……

當許多巧合都湊到了一起,事情要麼更好,要麼更壞。很不幸,《殺手沒有假期》就是個十足的大悲劇。

哈里追著雷跑到了那個美國劇組。他用的是達姆彈,所以子彈穿過雷的身體,剛好將身後的侏儒爆頭。

侏儒又因為戲份需要,剛好穿了一身小學生的校服。而雷見哈里要自殺。還想解釋來著,又剛好講不出話。

褚青也不曉得他為毛講不出話,人家就那麼寫了。

麥克唐納骨子裡還是很矯情的,把結尾這場戲拍的極美:漫天的人造雪。夜幕下的布魯日,戲中的劇組與現實中的劇組交纏,法瑞爾在白沫子的雪地上爬行……一切真真假假。竟然還挺浪漫。

劇組奮戰到第二天凌晨,終於搞定了拉爾夫的部分,全體累癱,精神上卻異常滿足。

拉爾夫屬於英國演藝圈對外輸出的骨幹力量,大忙人一個,也見多了分分合合。人家沒啥留戀或失落的,提著行李就閃了。

褚青就不一樣,入行十年,每次殺青都覺得是一場離別。而有時候想想,他總覺得自己的運氣特好,從未碰上那種蛋疼的劇組和演員。

法瑞爾雖然生活作風惡劣,卻不能用「壞」這個字來形容,頂多是個嗑藥的種馬。這貨的世界觀極其簡單:

女人分兩種:可以上的,不可以上的。

男人也分兩種:可以一起喝酒的,不可以一起喝酒的。

褚青在他眼裡,自然是前者,即便這個東方人不愛喝酒,更不會嗑藥,可就是有種讓人信任的敢腳。

於是在三天之後,褚青就帶著一箱子巧克力和法瑞爾送的小禮物,返回了京城。

…………

四月二十八日,晴。

周公子坐在商務車裡,看著前方的街道慢慢變窄,一棟高高的寫字樓矗立眼前,不由咬了下嘴唇。

這家公司成立好幾年了,自己還是第一次過來。以她大大咧咧的性子,居然也有點「到了對方地盤」的拘謹感。

而與此同時,公司內部更莫名其妙的陷入了某種興奮與狗血中:砸場啊!絕逼砸場啊!老闆、老闆娘和那位的八卦都傳四五年了,今兒總算老天開眼,人家上門了!

可惜那兩口子都不在,不然活脫脫的一場後宮大戲。

「喂喂,我告訴你們啊!」

程穎從會議室一出來,就瞧大家臉上各種便秘,心知肚明道:「一會都給我漲點臉,別跟個棒槌似的沒見過世面,誰要起麼蛾子,立馬滾蛋!」

「知道了!」

「你放心,絕對不能!」

「我們保證老老實實的!」

眾人連忙承諾,而待她回了屋子,才都賤麼兮兮的擠擠眼。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哎喲,那叫個心焦啊!江小菊已經按捺不住,顛顛的跑到電梯口望風。

又過了五六分鐘,只見那紅色數字忽地一閃,然後慢慢往上升。

「來了!來了!」

江小菊不敢大聲喊,只能揮舞著胳膊,以最快的速度衝回座位。下一秒,全體畫風突變,個個開始裝大尾巴狼。

這樓層不算太高,很快就聽「叮」地一聲,電梯門開。

「周遜姐好!」

「噫!」

周公子那小身子剛跨出來,就被前台的熱情嚇了一跳,妹子你對著我兩眼放光是鬧哪樣?

「他們在裡面的會議室,您從這一直走就可以了。」妹子繼續表示。

「呃,謝謝。」

她有點暈頭暈腦的,帶助理進了玻璃大門,瞬間就覺得眼前烏央烏央一片。

「周遜姐好!」

「周遜姐好!」

「會議室請往裡走。」

「那扇紅門,最大的那個。」

「衛生間門口有點滑,您腳下留意!」

「青哥還在家裡倒時差,今天就不過來了!」

好嘛,這特麼就是一幫吃裡扒外,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夯貨。反正老闆不知道,知道了也不能說啥。

「程穎姐說中午留飯,我就訂了家粵菜館,那家沒有腐皮結燒肉,不過我可以外叫。」

此時,轉成文職的路小佳也過來湊趣,這必須是伺候老佛爺的標準啊,絕不能讓人家說我們招待不周。

「……」

周公子卻在心裡吐槽,喂喂,我愛吃腐皮結燒肉,你們怎麼知道的?

不過她倒認識路小佳,以前跟范小爺暗撕的時候見過兩次,便問:「你們,呃,怎麼了這是?」

「沒事,我們在歡迎你呢!你還有什麼需要的?」那姑娘說話連眼睛都不眨。

「呵呵,沒有了,謝謝!」

她抽了抽嘴角,急慌慌的閃進會議室。

……

話說公司跟曹寶平溝通之後,《李米的遭遇》正式改成了《李米的猜想》。片中的主角只有一個,重要配角卻有很多,而且性格複雜,非常考驗演技。

曹寶平最先確定的便是汪寶強和王雁輝,出演那一大一小兩個毒販。王雁輝之前拍過《光榮的憤怒》,演熊家老三,他是雲南話劇團出身,正好這戲的背景也在雲南,便被找來二次合作。

至於那個警察的角色,曹寶平覺得張涵宇很合適,但公司不想在自己投資的電影裡出現太多位華宜演員,就另推薦了王謙源。

而周公子進屋,一眼就看到那幾個歪瓜裂棗,未等細想,汪寶強先巴巴撲過來,樂道:「姐,咱們又能一塊拍戲了!」

「喲,你現在都是大明星了,還惦記我呢?」她開著玩笑。

「我算啥明星咧,你跟大哥才是……」

「行了行了,過會再聊。」

程穎超煩,直接把那熊孩子按住,又跟曹寶平道:「導演,您先介紹一下吧。」

「好……這位是王雁輝,出演裘火貴。」

導演起身,指著一個稍顯憨厚的胖子。

對方也趕緊示意,道:「你好!你好!」

「這位是王謙源,出演葉傾城。」

「你好,很高興能跟你合作。」大長臉笑道。

別看他們比周遜年齡大,但咖位不在一個檯面上,表現得非常客氣。接著,曹寶平又指著個妹子,道:「這位是齊曦,出演艾菲菲。」

「你還在上學吧?」周公子瞧她面嫩,隨口問了句。

「對,我是中戲的。」齊曦連忙道。

介紹了一圈,眾人重新落座,而周公子一打量,貌似還少個人,便問:「哎,方文誰演?」

「呃,我跟鄧朝已經談妥,不過他今天有事就沒過來。」

曹寶平簡單解釋,又道:「好了,今天找大家來,主要說一下大概的拍攝計劃。我們將在五月底開機,時間比較緊,場景全部在雲南,所以語言方面要注意……」

「……」

他說什麼,周公子完全沒在聽,只是在心裡各種不爽:死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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