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覺會變白】文藝時代(全書完)

第603章 敦倫

    11月初，《色戒》終於在內地上映。

    這部電影可謂突破了重重阻礙，首先檔期一推再推，從9月28號推到10月26號，接著又推到11月1號。其次，官方只允許他們在魔都辦一場低調的首映，主創不能接受媒體采訪，京城的首映也被取消。

    然後上映第2天，盜版盤已經出現，更牛的是，真理部專門發文，要求全國的平面媒體和電視媒體不要宣傳。

    即便如此，《色戒》仍然驚掉眼球的刷了1.3億的票房。07年啊！文藝片啊！票房居然能過億，桉叔簡直是開掛的存在。

    當然了，很多人抱著看小黃片的期盼走進影院，散場時又罵罵咧咧的怒噴被騙。網路照舊吵吵鬧鬧，在藝術與漢奸，黨性與分級之間各種撕比。

    褚青還莫名其妙的挺有優越感，看過原裝版和改裝版的就他一個，只是不知道那位女演員會不會走上湯維的老路。

    再說回《畫皮》，開機二十多天，總算完成了南潯、同里的外景戲份，隨著大隊人馬移師橫國，程穎也鬆了口氣。

    沒辦法，兩個古鎮的接待能力和拍攝條件太差，無論食宿、交通、群演召集、道具存放等等，都很不便利，如今到橫國就好了，萬事齊全。

    三位主演的戲份差不多，各有數百場，而作為配角的甄子聃，直到現在才正式進組。他除了乞丐的角色，還擔任電影的動作指導，主要是商瘋子和小唯之間的兩場大戰，以及王生耍劍的幾個鏡頭，佩蓉則完全pass。

    褚青白練了那麼多年的拳，從沒有習武之人的自覺性，不爭勇鬥狠，也木有半點表現欲，搞得連「暴扁甄子聃」的狗血橋段都灑不起來。

    而那個傢伙雖然中二，情商又低的嚇人。但起碼的認知度還是有的。徐老怪一個人就能壓得住他，更別提兩口子的投資方身份，所以相處得還算和睦。

    其實挺有意思的，這貨82年出道。以硬派打星的形象闖蕩二十餘年，始終半紅不黑。到了2000年後，港片衰落，功夫電影更是跌至穀底，反倒把他和葉偉鑫的二人組突顯出來。

    先是《殺破狼》驚豔四座。再是《導火線》風格延續，最後到《葉問》一舉奠定，加上媒體和影迷吹捧，丫忽然就成了國際巨星。

    《畫皮》的資方重組，攆走了葉偉鑫，甄子聃自然不滿，但在圈裏混的，誰能跟大片過不去呢？

    ……

    劇組很興奮，或者說，毫無節操的。各種圍觀的，看熱鬧不嫌事大的非常雞掰。

    今天要拍的戲，是講王生治疫歸家，夫妻數日未見，又心思憂慮，此刻大石落地，便要啪啪啪慶祝一番。

    這種事呢，平常夫妻叫敦倫，皇帝和妃嬪叫臨幸，民間叫行房。動物叫交配，文人叫巫山，在賓館叫約炮，在草地叫野合。康熙和寶日龍梅叫在草地上暢遊……還有一種很高境界的叫蹭炮，沒琢磨出什麼套路。

    甭看他們私下裏怎麼怎麼弄，在鏡頭前連嘴都沒親過，更別提當眾上床。以范小爺這麼二百五的德行，都有點不好意思，哎喲。總之很羞恥啦！

    他也特愁，演員拍親熱戲，太生了不好，太熟了更不好，尤其是兩口子，總有一種「褚青范兵兵38秒視頻流出」的敢腳。

    上午，服裝間。

    范小爺把所有人都轟出去，自己貓在裏面換衣服。她的尺度還ok，大概是肚兜加褻褲的搭配，而且不會裸背。

    肚兜是紅色的，比較寬大，兩邊看不到胸型。褻褲是白色的，長至膝蓋，只露出滑滑嫩嫩的小腿。

    她還不放心，裏面套了件淺色的安全褲，又貼了胸貼。這邊正穿著，忽聽咚咚兩下敲門聲，忙問：「誰？」

    「我！」

    「快進來！」

    她過去打開一條縫，褚青哧溜一下閃進門，見媳婦兒的那身打扮，不由一樂：「你還別說，這麼穿挺漂亮的，回家給你買一套。」

    「這褲子不方便，還是內褲好，哎，內褲配肚兜也能挺好看的。」她說的跟真事似的。

    「……」

    他倒翻了個白眼，往椅子上一坐，叮囑道：「你再檢查檢查，別走光嘍。」

    「幹嘛，你怕我被人看啊？」

    范小爺雙腿一跨，就騎在老公身上，撩扯道：「那你先試試，我穿得鬆不鬆？」

    那一團白花花的嫩胸在腰間磨來磨去，他還真有點發熱，沒好氣道：「我告訴妳啊，等會別笑場，爭取一條過，我可不想多來幾次。」

    「切！你先管住自己再說，我看你硬了怎麼辦！」

    她皺了皺鼻子，一把抓住那根東西，特熟練的揉啊揉。緊接著，倆人的嘴唇已經黏住，氣息漸漸紊亂。

    「咚咚！」

    眼瞅著就要沒羞沒臊的時候，林樂怡在外面敲門，弱弱道：「你們好了沒，導演在催了。」

    「……」

    沒人答應，過了幾分鐘，那對狗男女才衣衫整齊的開了門。

    場景在一間臥房內，地方寬敞，掛著簾帳的雕花大床，對面是軟榻，還有小桌和兩張椅子。光打得十分柔和，那種暖暖的安靜，美滿，還帶著幾絲羞人的情調。

    天氣較涼，范小爺便裹著一件長外套，褚青則瞧了瞧四周，皺眉道：「導演，能不能清場？」

    徐可很理解，示意閑人滾蛋。而他又掃了一圈，無奈的走到某個角落，愁道：「妳跟著湊什麼趣？」

    「學習啊！」

    「學習個毛線，快走快走！」

    他直接攆人，周公子不情不願的退避。

    「燈光沒問題！」

    「攝影ok！」

    「action！」

    只見范小爺長髮散開，軟軟的搭在床邊，紅肚兜和白褻褲對比鮮明。她微低頭，裝模作樣的做鵪鶉狀，等待相公蹂躪。

    徐老怪是拍色氣場面的大觸，浸y數十年的道行不是兩個年輕人可比。

    所以褚青按照指導，慢慢挨在妻子旁邊，捧起那雙纖細的小白手，先把玩了一陣，然後嘴一張，含住了一根指頭。

    「……」

    范小爺咬著嘴唇，忍住那股酥癢，仍然羞怯連連。他則順著手指往上，一路輕吻，從胳膊到脖頸，又到小巧的耳朵墜。

    男女之間的荷爾蒙是有記憶功能的，而他們倆又何止記憶，早特麼融在一塊了。此時味道發散，本能吸引，起初還記著拍戲，後來就開始日常了。

    「哢！」

    徐可見狀不對，喊道：「兵兵，妳不要抱他的脖子，妳要矜持一些。」

    「action！」

    「哢！」

    「兵兵，妳的腰不要起來，要矜持，ok？」

    「哢！」

    「兵兵，妳記住主導權在青仔那裏，妳不要動！不要動！」

    「哢！哢！哢！」

    徐可連喊三聲，根本看不下去了，媽蛋的好像發現什麼不得了的事情哩！他緩了緩氣，指著裡裏間道：「你們去給我冷靜冷靜，感覺可以了再出來，ok？」

    「不好意思，導演，我們盡快調整。」

    褚青覺得特丟人，拽著媳婦兒就顛顛跑路。

    又到了服裝間，啪地把門一鎖，這貨思考了幾秒鐘，道：「這樣，咱們排練幾遍，你先放鬆。」

    「不用，我狀態挺好的。」范小爺還蠻開心的樣子。

    他簡直愁死，道：「那好，現在我是王生，你是佩蓉，我動，你別動。」

    「嗯嗯！」她拚命點頭。

    「那開始了啊！」

    說著，他把頭探過去，想親親媳婦兒的嘴唇，結果下一秒：

    「唔……唔……」

    「別伸舌頭！」

    「別咬我！」

    「別摸！」

    「停停停！」

    褚青連忙推開她，氣道：「妳故意的是吧？」

    「哪有，自然反應又不能怪我。」

    范小爺睜著兩只大眼睛，眨啊眨的一臉無辜。

第604章 可憐的小胖

    范小爺半真半假的不配合，褚青只得將這場床戲拆解開，變成了一組動作戲。

    倆人在屋裏排練了好久，一招一式的來，比如我的手放在這，妳要仰頭，我親下去，妳再輕喘，手指揪住簾帳……

    如此這般，總算尷尷尬尬的完成了任務。他心累啊，因為不止這一場，後面還有那妖精勾引自己的戲呢！

    他就怕媳婦兒忍不住，到時候呼啦啦的一掀桌，然後撲過去掐死周遜。噫，想想就特驚悚！

    俗話說，橫店一日，世上千年。

    不知不覺，《畫皮》已經拍攝了一個月，之前的戲份都是鋪墊過場，真正的衝突點全在橫店這裏。

    小唯喜歡王生，王生也喜歡小唯，卻注定沒有結果，並非人妖之隔，是禮法與心中取捨。

    王生不願納小唯為妾，認為是委屈了她，更不可能娶她為妻，有佩蓉在先，而她的目標更是直指王夫人。

    所以正妻之位，執子之手，便是必然矛盾產生必然結果的最大因素。

    故事以佩蓉懷孕為轉折，接著去寺廟燒香偶遇商瘋子，一改前半部分的輕緩節奏，顯得張力十足。

    隨著《畫皮》的拍攝，二百多人的團隊終於磨合成形型，配合默契，效率明顯提高。趙麗影泡在劇組二十多天，已經返回象山。短短時日，她自覺受益良多，尤其是徐老怪的親身指導，可以說在演技這條路上，她已悄然領先了劉詩詩。

    徐可是個非常棒的導演，他不介意給你空間，就怕你發揮不出來。全組大大小小的演員，都受過他的教導，包括甄子聃在內，打戲依舊精彩。文戲也讓人眼前一亮。

    當然了，那兩只妖孽除外，哦，還外加一只拖油瓶。

    ……

    細雨，書房。

    進入十一月，天氣迅速轉涼，江南的冷雨時斷時續，給拍攝帶來不小的麻煩。今天這場戲是講，佩蓉和小唯整理書房，小唯無意中發現一本春宮圖。倆人便互相調笑。

    室內光線本就不好，加上陰天，攝影和燈光調試了好久，才達到理想的色度。

    這書房不大，略顯清簡，一桌，一椅，一榻，椅後戳著兩個大書櫃。裏面是四處劃拉來的盜版古籍。家具都是雞翅木的硬料，自然是高仿，簡、厚、精、雅，標準的明代風格。

    「機燈就位！」

    「action！」

    范小爺倚在桌邊。周公子歪在榻上，衣裳一白一紅。那邊話音方落，倆人便動手收拾。

    「他呀，每寫了一幅好字便要去瘋上半日。只留得我在這兒打掃。」

    范小爺細細的捲好那幅字，又理了理桌面，輕歎道：「連硯都不洗。真是懶人一個。」

    「呵，多虧有姐姐，不然我看他在家都會餓死。」

    周公子躬著身，拾掇榻上的雜物，那彎下去的弧度剛好勒出一截細細的小腰。她拿起一本書，瞄了兩眼，問：「《酉陽雜俎》，是生哥哥的書麼？」

    「嗯，放在那裏就好，他每晚都要看的。」

    「哦？」

    她直起身子，好奇的翻開書本，卻發現裏面夾著一張畫頁，再打開一瞧，頓時變得古怪，忍不住問：「姐姐，他每晚都看這個？」

    「是啊，怎麼……啊！」

    范小爺慌得把紙卷一扔，又羞又氣的跑過來：「快給我！」

    周公子右手一背，左手推擋阻攔，笑道：「姐姐急什麼，這畫筆墨橫姿，栩栩如生，我要好好欣賞才是。」

    「妳個小蹄子，跟我學了些字，卻反來拿我取笑！」

    范小爺咬著嘴唇，又恨恨道：「那個混帳東西，這也夾在書裏！快給我！」

    「給了妳，可要教我這畫中之事？」

    「呸，妳也不知道羞！」

    「羞也是妳的，我又沒藏什麼。」

    倆人一追一躲，一搶一退，碎碎的在屋裏轉著圈子。

    「哢！」

    徐可喊停，沉思不語，過了半響才道：「感覺差了些，再來一遍！」

    「action！」

    她們倆不知緣由，只得又演了一條。

    「姐姐急什麼，這畫筆墨橫姿，栩栩如生，可是傳家寶了？我自當要好好欣賞。」

    「妳個小蹄子，跟我學了些字，卻反來拿我取笑！」

    周公子的語氣表情略有變化，范小爺幾乎完全複製。

    「哢！」

    徐可又喊，道：「還是不對，再來一遍！」

    「哢！」

    「再來！」

    「哢！」

    「哢！」

    這般重複演了五條，他終於暫停拍攝，招手喚道：「兵兵！」

    「導演，怎麼了？」她湊過來問。

    「你剛才演的不錯，但我說說我的理解。」

    徐老怪身子前傾，從頭開始講戲：「王生性格不羈，喜歡新奇有趣的東西，床第之間也是如此。佩蓉傳統守禮，在床上是非常拘謹的，所以他們的性關係並不和睦。這張春宮圖就是暗示，他平時會找些情趣道具，想讓妻子主動一點。」

    「這是閨房秘事，卻被另外一個女人發現，而且是成為情敵的女人。她會慌、會羞、會急，但絕不會這麼強烈，她心裏有一種特別倔強的東西。」

    他不僅講，還親自示範，雖然表情糟糕，傳達卻很清楚。范小爺點點頭，道：「那我們再來一遍吧？」

    「不，妳演的很好，這場戲可以過，我擔心的是後面……」

    他頓了頓，較為嚴肅的道：「可能你自己也有感覺，妳，青仔，周遜三個人一起出鏡的時候，你往往表現的很出色。但到你的獨角戲，或者跟周遜對戲的時候，妳的水準就會突然下降。我要的是妳真正的內心情緒，不是一時半刻的表面反應。」

    「……」

    她緊抿著嘴，心裏特不甘，可終究得承認：「是，我知道。」

    「好，那我也不多說，妳自己盡快調整。」

    徐老怪拍了拍她的肩膀，道：「去吧，我們繼續！」

    …………

    老實說，不僅是徐可，組裏很多人都發現了這點。

    在南潯，在同里，范小爺那叫個驚豔啊！看王生的眼神，看小唯的眼神，那細微到像白羽劃過的情緒轉換，讓全組人五體投地：以前老傳她演技不好，這不挺牛逼的麼？

    結果到了橫店，三人行的戲份減少，哎喲，一路往下掉啊！

    她心裏明鏡兒的，沒有老公和周公子的真實刺激，自己很難發揮。如果褚青的等級是s，周遜是a，那她頂多是b，拍《紙醉金迷》之前更慘，只是b-。

    這差的不是一點半點，野怪跟精英怪能一樣麼？精英怪跟人能一樣麼？說好聽點，她叫跟不上節奏，說白了，就是被碾壓。

    夜，套房。

    褚青今兒沒什麼戲，上午拍了三場，下午拍了兩場，早早就返回酒店。到吃晚飯的時候，媳婦兒才收工，情緒貌似不高。

    他一直沒問，等劇組開完夜會，各自又洗漱完畢，才摟過媳婦兒，道：「今天怎麼不高興呢？」

    「下午徐導找我談話了，說我最近狀態不好，讓我自己調整……」

    范小爺愁眉苦臉的講了一遍，哼唧道：「哥哥，我怎麼辦啊？」

    「呃……」

    褚青也為難，他近來也發現點苗頭，可這回事還得靠自身領悟，旁人只能建議，便道：「我覺得妳還是要吃透角色，妳演的有偏頗，說明妳對人物的理解不夠。」

    「我這次很用心的！」

    她感覺特委屈，撅嘴道：「我那本子你也看過，每句話每個字我都琢磨了，可我演不出來就是演不出來……嗚……」

    說著說著，她還憋出倆眼淚瓣兒。

    「哎喲，不哭不哭，妳現在挺好啦！」

    他連忙親了親，哄道：「妳這次把我都驚著了，不信妳隨便問問，誰敢說妳演的不好。徐導只是要求太完美，你也是太鑽牛角尖……」

    「屁！」

    范小爺越聽越鬧心，又開始耍性子，吼道：「你就是懶得教我，說特麼一大堆廢話！」

    「這東西沒法教啊！我對佩蓉的理解，和妳對佩蓉的理解，那完全是不同角度，導演要的是你的東西，不是我的……」

    他費盡口舌的解釋，但媳婦兒已經進入瓊瑤劇模式，我不聽我不聽我不聽的跳下床，氣呼呼的就甩門走人。

    褚青剛想追，那門又開了，她還特意囑咐一句：「別跟來啊，我自己溜達溜達！」

    「……」

    他簡直無語，好在酒店全是劇組的人，倒也不用擔心。

    這賓館一共十層，頂樓都是大套房，分給了他們兩口子、徐可、周遜、程穎，以及甄子聃。

    范小爺穿著睡袍，深紫色，長長的一直拖到小腿，剛好露出雪白的腳踝。而拖鞋偏偏是粉色的，帶著的頭，趿拉趿拉的各種呆萌。

    她本想找程穎聊聊，可站在門口又遲疑，這會程大小姐應該在算帳，只得作罷。

    廊燈幽暗，四周寂靜。

    她插著口袋在走廊轉來轉去，最後停在樓梯口，那下面是半層，有些茶座和娛樂健身設施。

    她歪著腦袋想了幾秒鐘，決定下去瞅瞅。結果到地方一瞧，黑漆漆一片，連個服務生都木有。

    「艸！」

    范小爺愈發糟心，抹身上樓。房間在樓梯口右邊，她好死不死的拐向左邊，走了兩步看到門牌才發現不對。

    正想麻溜閃人，忽聽「吱呀」一聲，周公子探出身來。

第六百零五章 被攻與大罷工

好吧，周公子承認，第一次覺得這個女人很美。

尤其在這夜裡，昏黃的廊燈，那身雪白的皮肉順著紫袍傾瀉而下，連藏在粉色拖鞋裡的腳指頭都會引人遐想。

她忍不住低頭，在那兩隻嫩滑滑的腳踝上繞了一圈，又婉轉攀上，迎著對方的眼睛，問道：「你找我？」

「沒有，我隨便走走。」

范小爺非常尷尬，自己確實很像半夜敲門的樣子，便岔開道：「你這是幹嘛去？」

「呃，我去下面買點吃的。」

「下面關門了，我剛上來。」

「哦。」

這個字吐出，話題已然終結，兩個女人沉默了片刻，周公子忽道：「要不要進來坐坐？」

「好啊！」她不知怎麼想的，居然還答應了。

隨即倆人進屋，周遜的助理顯得十分驚恐，一時覺得天大地大，竟無自己的藏身之處，還是主人發話，才溜溜躲到外間裝成狗。

這是個四間套房，外面是小臥房和浴室，裡面是大臥房和客廳。周公子沒穿睡衣，只是一件寬大的T恤和短褲，她的皮膚不太好，瘦瘦的小腿泛著粗糙的暗黃色。

范小爺不經意的瞥了兩眼，一種高胖白的優越感油然而生。

沒有茶，沒有水，她蜷在沙發上，隨手拿起一盒煙，忽頓了頓，又扔在一邊，問：「他幹嘛呢？」

「看電視呢。」

「你們吵架了？」

「沒有，太早了，我睡不著。」

「呵……」

周公子是生活白痴，但不代表智商不行，笑道：「白天徐導跟你說什麼了？」

范小爺很鬱悶，她不習慣跟這個女人聊太私密的話題，可此時此刻，又忍不住想說說。於是乎，便把白天的事情原原本本講了一遍。

而對方聽完，也認真道：「我覺得你還是要吃透角色。對角色的理解不夠透徹，演起來的感覺肯定不對。」

「……」

她翻了個白眼，這話我剛才聽過了好伐？

「導演就是要你身上的東西，最直接。最深刻。換了我去演，也不會比你更好，因為那是我的感覺。」

「……」

她又翻了個白眼，這話我也聽過了好伐？

老實說，雖然范小爺嘴上不服。可心裡清楚，對方比自己的道行高，便勉強請教了句：「那，那你對小唯的理解是什麼樣？」

「呵，就是這樣嘍！」

周公子忽然逗弄心大起，只見她慢慢歪過腦袋，擰成一種特古怪的角度，那瘦弱的小身子就似掉進了血潭，一股暴躁又兇戾的味道順著她的皮肉骨骼，一圈圈的散發開。

「你要幹嘛？」

范小爺瞪大眼睛。與對方的目光一碰，只覺後背涼颼颼的發顫，又見她一步步逼近，慌得仰倒在沙發上，用胳膊肘撐著一點點的往後縮。

「當然是吃掉你了！」

周公子搖搖擺擺的挪到跟前，嘴角含笑，牆上映著她的影，詭異嶙峋。

俗話說，兩攻相遇，必有一受。她們的氣場都能飆到兩米八。但在演技氣勢的瞬間營造上，某人分分鐘被碾壓。

「……」

而范小爺終於發現，自己在今天就是個大悲劇，簡直人生谷底。此刻。她心裡哀傷的只剩下一個念頭：

我被推了！

我竟然被推了！

我特麼竟然被她推了！

「嗯？」

外面的助理聽到響動，不禁瞅了瞅裡屋，好像有什麼奇怪的事情發生了呢！

…………

當晚，范小爺一跑回房間就撲到被子裡哭，把自己悶得死死的，咋拽也不出來。

褚青十分奇怪。怎麼問都不說，只以為媳婦兒壓力太大，需要發洩一下。其實說了他也不懂，沒辦法，事情太過曲折，情緒太過激盪。

她畢竟性情堅韌，過了一晚上，第二天又精神抖擻。而以她的脾氣，遭受畢生恥辱，怎麼可能不還回來？

撕比是三流，搞小動作是二流，在戲裡幹掉對方才是最爽的。

她不是打腫臉充胖子的人，放得下臉學習，更狠得下心琢磨，琢磨誰，當然是周遜。

之前沒有戲的時候，她不是在片場閒聊，就是回酒店睡覺，現在卻從頭跟到尾，就觀察對方怎麼演戲。

你別說，還真看出點門道來。

比如周公子的站姿，從未端端正正的站過，那個腰，那個胯，總感覺是擰著的。說不出那點不對，可就是覺得跟正常人不一樣。

她自己想不明白，便去問老公。褚青就隨便拗了個造型：右腿撐住，左膝往裡拐，左腳尖點地。

范小爺恍然大悟，怪不得呢！周遜在戲裡穿著長裙，把腿完全蓋住，而她這麼一站，自然會顯出一種很擰巴的感覺。

褚青見媳婦兒醍醐灌頂的樣子，簡直愁死，這是基本技巧好不好？

其實也難怪，她入行十一年，演技的道路特平坦。最初是《還珠格格》，哪會啥也不懂，就知道使勁演，使勁哭，這套模版用了三年。

後來拍《今年夏天》，被老公臭罵了一頓，情急之下有所突破。這套模版更過分，一直用了七年。

而且看她拍的那些戲，《武林外傳》、《武林外史》、《穿越時空的愛戀》、《李衛當官》……各種傻白甜，這玩意兒能鍛煉出啥演技來？

《紙醉金迷》是最具挑戰性的，所以她升級了。

褚青就不一樣，他很少有重複的角色，每接一部戲都有新的追求和目標。

范小爺的精力卻太過分散，她知道自己應該提升演技，可就是沒有那種外部環境和內心因素，讓她能特堅決的拼死一搏。

直到現在的《畫皮》。

……

與此同時，在京城那邊，公司收到了一封美國演員工會的信函。

留守的王姐不敢怠慢，直接派人送到了橫店。褚青拆開一瞧，居然是張投票卡，他不得其解，便給丹斯切爾打電話詢問。

得知在數月前，AMPTP（美國電影和電視製片人協會）和WGA（美國編劇協會），就影碟銷售和網絡下載利潤分成問題展開談判。如今談判破裂，WGA全體成員已經掀起了一場「百日維薪」大罷工。

演員工會寄來投票卡，便是調查對此事的意見。褚青還覺得挺有意思的，活了這麼久，頭一次有投票這東西咧。

其實所謂罷工，所謂聲援，跟他沒有半毛錢關係。不過慎重起見，他將美國的朋友都騷擾個遍，然後就被嚇了一跳。

美國的編劇不像國內，WGA全體罷工，這說明大部分的電視劇都要停播，大部分的娛樂節目都要扑街，包括大名鼎鼎的奧普拉脫口秀。

而一些好萊塢影星，如咩姨，羅賓威廉姆斯，喬治克魯尼，梅格瑞恩等皆趕到現場表示支持，甚至連希拉里也插了一腳。

有專家預計，這場罷工給好萊塢帶來的經濟損失，每天將高達8000萬美元。

別說8000萬，就算8000億也跟褚青沒關係，他就是這麼填卡片的。本以為事情過去，可隨著好萊塢兩大典禮金球獎和奧斯卡的臨近，全美的娛樂業都開始焦躁。

終於，當WGA宣布抵制金球獎時，這種焦躁達到了頂峰。

演員工會馬上又做了次投票，要不要聲明抵制金球獎，用某位大咖的話說：「我們在支持編劇兄弟，我們不會越過他們設立的警戒線去領獎。我們的決定不是偶然，而是深思熟慮的。我們取得了大部分演員的同意，將在金球獎頒獎的時候和編劇兄弟聯合舉行大罷工。」

褚青在大洋彼岸勁兒勁兒的看熱鬧，然後麥克唐納就來了通電話，語調深沉的表示：《殺手沒有假期》很有希望獲得金球獎提名，如果真的取消，麻痺的只能等後年了！

第六百零六章  燃燒吧小胖

麥克唐納的擔憂很快變成了事實，12月剛過，WGA和AMPTP的談判再次破裂，加之72位演員聯名抵制金球獎，官方不得不宣布停擺。

好萊塢兩大典禮已經掛了一個，現在全美都在關心這場罷工風波，會不會殃及3月份舉辦的奧斯卡頒獎。

褚青也有點可惜，因為《殺手沒有假期》報名的是雙男主，很可能會獲得雙份提名。即便不能拿獎，去現場轉一圈亦算開眼。

這回倒好，只能等2009年的金球獎了。

再說《畫皮》，從10月拍到了12月，預計在1月中殺青。9千萬的資金花掉了大半，按徐老怪的敗家程度，破億是早晚的事兒。

如今南方入了冬，氣候濕冷，劇組扎在橫店叫苦連天。這邊拍戲，那邊得時刻備著熱水和棉衣，歇兩分鐘的功夫也要披上暖一暖。

就像褚青和周遜，倆人拍那場挑逗戲的時候，男的只穿件白色裡衣，胸膛裸露，女的則是一身大紅，肩膀、鎖骨、大腿全凍在外面。

那時有床榻，有燭光，有風雨琳瑯，有撕心裂肺。小唯愛的有多偏執，王生愛的就有多隱忍。

她像隻野獸一樣的往前爬，他像片枯葉般的往後卷，心裡在燒，嘴上卻道，我已經有佩蓉了。

她那好看的臉笑著笑著，一下子側過去，湧出淚來……一場戲結束，周公子小臉刷白，渾身發顫，不知是冷的，還是撕裂的。

兩個人讓徐老怪拍案叫絕，他們的默契足以支撐這種色而不淫的情欲戲，而最大的阻礙范小爺，更是直接遠遁，眼不見心不煩。

當然，褚青晚上遭罪是免不了的。

老搭檔一如既往的驚艷。拖油瓶更是加倍努力，范小爺決定奮發之後，便一直在拼死揣摩。

她以前入戲快，出戲快。但這種不是真的入戲，只是很膚淺的表象。比如角色需要哭，那OK，我存了一些關於哭的情緒記憶，馬上就拿出來用。

至於角色為什麼哭。怎麼樣哭，哭的時候心裡想什麼，這些她不去考慮。

可現在呢，近半個月的時間，她就像著了魔一樣，狀態起伏不定，NG次數最多，時常被徐老怪訓導。

她不以為意，只是在找，找那種感覺。找一點點讓自己變成佩蓉的感覺。

褚青看在眼裡，也竭盡的配合，起初不太愉快，直到有一天返回酒店，她忽然給自己泡了杯茶，然後柔柔婉婉的雙手一捧，那麼的自然順暢。

……

陳佩蓉，自幼隨父親讀書，隨母親持家。十六歲那年，父親收了個學生。她一見便心生喜歡，嫁作人婦。

那人性子跳脫，常有頭痛之舉，床笫之間也很羞人。但他對自己很好。體貼尊重，這大概便是夫妻和合。

但是有天，他救回了一個女子，美貌聰穎，還能協助治疫。於是她慌亂，茫然。惶恐，因為自己沒有孩子。

無子，為七去之一，丈夫可以休妻。

佩蓉是不自信的，尤其在小唯面前，而且她看得出，那二人互有愛慕。再後來，她終於有孕，覺得能穩住位置，可偏偏又發現，小唯竟然是妖。

在戲中，佩蓉以一副端正的形像出現，謹守禮教，甚至有些無趣。她總是清清淡淡的，似乎不會動氣，更不會驚喜。

這種鋪墊佔據了絕大部分的篇幅，直到小唯羞憤欲絕，想要血洗全城時，正是這個溫溫軟軟的佩蓉迸發出了力量。

這些，便是范小爺理順以及思考的東西。

夜，燈火通明。

今天是重戲中的重戲，任何人都不敢怠慢，偌大的片場忙忙碌碌，卻近乎無聲。攝影師是黃岳泰，他跟徐可已經溝通了三次，等下的鏡頭要如何表現。

而相對溫暖的室內，周遜正用盯手指的方法集中注意力，范小爺則蜷成一團，雙手抱頭，似要把自己埋在黑暗裡。

褚青不便打擾，不遠不近的瞧著。不一會，兩個女人同時起身，又聽那邊喊道：

「燈光就位！」

「攝影OK！」

「收音沒問題！」

「ACTION！」

話音方落，周公子便掐住范小爺的脖子，對方掙脫不開，秀眉緊蹙，臉色漲紅道：「你就是那隻妖……你不要傷害相公……他……」

「啪！」

她右手一揚，就抽了一巴掌，見對方滾倒在地，不由恨道：「收起你那副嘴臉！你自以為溫柔大度，待人為善，那只因為你是王夫人！」

「啪！」

她又狠狠抽了一下，臉上的肌肉都擰成一團，嘶吼道：「我費盡心思，處處討好，學人間禮法，只盼得他衷情，但他還是為了你，他不要我！」

「咯咯！」

周公子擠出一種難受至極的笑聲，神情近乎癲狂：「我的好姐姐，多謝你的教導，讓我明白人終究是人，妖終究是妖。不過沒關係，我做人也好，做妖也罷，都不會再像今天這樣！」

范小爺唇角帶血，又驚又懼的問：「你要幹什麼？」

「這大半年，我可都餓著肚子的，今晚我要屠了這座城！」

說著，周公子緩緩蹲下，小手撫上她的臉，又順著滑到胸口，道：「好姐姐，你那麼蘭心蕙質，我猜你的心一定很好吃。」

「……」

范小爺身子輕顫，用一種看食物鏈頂端生物的眼神，微微仰著頭。而下一秒，她的驚恐就像被一隻大手抹去，忽然垂眸，嘲弄般的笑了笑。

「你笑什麼？」公子睥睨。

「呵……小唯，你到底是不懂的。我若死了，他心裡便只有我。」

范小爺撥開那隻手，緩慢又掙扎的站起身，道：「他厭我，憎我，忘了我，你才能當上王夫人。」

「……」

兩個女人相隔不足一米，就那麼直直的盯著對方，一個捨命堅定，一個冷僻兇戾，分毫不讓。

其實狐妖知道，自己尚未通悉人性，沒有萬分把握。所以猶豫了半響，周公子氣勢一鬆，勉強道：

「你說！」

而對面，范小爺卻恢復了一身主母風範，雙手攏袖，端於身前，一字字道：「你放了全城百姓，發誓不傷害相公，我便甘願為妖！」

「哦？」

公子下巴微抬，眼睛斜斜的瞥著她，似在考慮這件事的可行性。

「我若為妖，便是醜鄙作惡，人人喊殺，夫妻不存。以你的手段，自可成為王夫人。」她又添了一把火。

對方已然心動，卻還傲嬌了下，道：「我要是不答應呢？」

「那就看他是記得我，還是記得你！」

范小爺氣場全開，不急不慢的往前邁了兩步，竟逼得對方碎碎退後。

「你……呵，那好！」

公子壓住被威脅的怒意，轉而一笑，抹身倒了杯水，又吹了一口氣，道：「你喝了它，從今以後你便是妖，我便是王夫人。」

「……」

范小爺接過杯子，那清亮亮的盞水中映著她的眼睛，就像靜靜的滿月。這個恪守到有些古板的女人，終於放出了應有的光彩。

不是那種轟地一聲，萬眾矚目，她依舊堅韌的，平靜的，倔強的，只想保護自己的丈夫和百姓。

就見她右手持杯，左手長袖一掩，修長的脖頸向後仰起，一飲而盡。

「哢！」

徐老怪如同吸毒般的那樣歡暢，連道了兩聲：「完美！」

而喊停之後，周公子馬上深呼吸了幾口氣，情緒逐漸平靜。范小爺卻拿著杯盞，呆呆傻傻的戳在原地，面無表情。

褚青連忙跑過來，抱住媳婦兒的小身子，在耳邊喃喃道：「沒事了，沒事了。」

「嗚……」

一絲抽噎從懷中傳來，緊跟著，她的肩膀輕輕抖動，就像嚇壞了的小動物，當場哭出了聲：「嗚嗚……我還以為見不到你了……嗚……」

第六百零七章  後遺症

切！

周公子在後面撇了撇嘴，你這招我《蘇州河》的時候就玩過了！

好吧，以上純屬腦補……

反正不管怎麼說，范小爺經過這一遭體驗，確實是長進了。這場戲過後，那表現都能看得出來，狀態也沒有起伏，變得平穩踏實。

褚青自然很歡喜，他做夢都想著媳婦兒把心思放在演戲上，只盼她不是心血來潮。

到現在，《畫皮》的三位主創終於形成了一個三角形，再無破綻。

他們在橫店暗無天日，公司那邊也忙得厲害。先是趙亮的《罪與罰》，拿下了南特三大洲國際電影節的金氣球獎，爆了個小冷門。

當初誰也沒想到，投拍的六部電影，居然是這部紀錄片的性價比最高。如此，第二期電影力量的作品算全部完結，公司已在籌備明年的活動。

按照計劃，明年將開展一些論壇交流，褚青的邀請名單分為兩類：

一個是華語區年輕導演類，由台灣的焦雄屏大姐頭坐鎮，而她又拎來了魏德勝和鈕承澤。香港是劉德樺推薦的郭子健、黃真真和黃修平，內地則是寧皓、張猛、騰樺濤，外加一個老大不小的曹寶平，算是友情參與。

另一個是海外影展、發行普及類，包括鹿特丹的選片人葛文，東京作者電影節的掌門市川尚三，MK2的杜特龍，戛納的前選片人阿爾伯特。

凡是老牌的，大咖的，他都沒請，估計也請不來。而找這些人的目的，就是討論一下華語電影的年輕勢力，和對海外市場的困惑與突破口。

此外，拍攝近五個月的《天之痕》已經殺青。

我們倆出品的影視劇名聲在外，後期尚未製作，便有電視台前來探路。劉師師、趙麗影累得要死要活，公司也體諒。把假期一直放到了春節。

比較有意思的是陳橋恩，她透露出一點點加入公司的想法，就是台灣的經紀約不變，大陸的經紀約簽在我們倆。

兩口子商量了一下。初步覺得可行，便派人去那邊接觸。

而電影方面，《李米的猜想》後期完成，不准備拿去三大展，這種類型的國產片不太討好。反而像蒙特利爾，聖塞巴斯蒂安之類的電影節比較歡迎。

這部電影，可以說是周遜最後一次演技爆表的作品，此後就陷入了一種「空有咖位，卻無成績」的尷尬局面，悲慘的要去拍喜劇片轉型。

褚青的想法，便是找准影展，讓她再拿一個有份量的影后。

至於尹麗川的《牛郎織女》，雖然水準不錯，但沒人抱有太大希望。純屬扶持。

……

12月12日，《投名狀》上映；18日，《集結號》上映。兩部都號稱投資過億的大片，在賀歲檔展開了正面廝殺。

不管是《集結號》令人驚喜的現代戰爭場面和人物刻畫，還是《投名狀》半吐槽半讚歎的故事編排和邏輯漏洞，這兩部片都有別於以往的中國特色，給觀眾帶來了很大驚喜。

而從首周票房來看，馮曉剛的號召力還是大於李連結+劉德樺+金城武的組合。張涵宇默默無聞了多年，也終於一舉成名。

當然了，《變形金剛》創下的2.82億記錄。遙遙掛在年度票房榜的榜首。即便馮曉剛那張破嘴，也謹慎的表示：尊重對手，抱有希望。

褚青沒有作品在國內上映，在美國反倒有一部《尋找午夜之吻》。磕磕絆絆總算擠進了影院。

發行方的信心並不大，只是小規模放映，事實也如此，僅僅掛了一周就匆匆下畫，票房為可憐的76萬美元。

意外的是，《午夜之吻》的DVD銷量卻很好。足可回本。其實也沒啥高興的，成本才多少啊！

褚青擔當主演的第一部英語片，算是徹底扑街，第二部正在扑街中，但那些出演配角的電影，卻一部比一部火。

比如，環球正籌備的新片，《速度與激情4：賽車風雲》。

晨，辦公室。

林藝彬揉了揉酸痛的眼睛，合上手中的劇本。他沒有對劇本的修改權，可作為導演，畢竟要把故事吃透才行。

第四集的劇情發生在首集的五年後，處於二、三集之間。由於第三集扑街嚴重，此番環球下足力氣，不僅範迪塞爾和保羅沃克全部回歸，喬丹娜和米歇爾兩位女主也是原汁原味。

至於HAN，那可是創造了《一個配角的誕生》的傢伙，環球當然不會放過。不過林藝彬較為可惜，HAN的戲份過少，只在開頭出現了幾分鐘，隨後便跑去日本。

他起身走了兩圈，又看了看時間，拿起電話就撥了過去。

中國這邊是晚上，褚青接到電話的時候，正在給媳婦兒洗頭。他最近可是伺候的無微不至，從生理到心理，從上面到下面，沒辦法，怕她入戲太深得抑鬱。

范小爺腦袋搭在洗手池裡，頭髮上全是泡沫，老公在旁邊巴拉巴拉講，她就撅著屁股等。若是以前，她早就噴丫一臉了，這會卻安安靜靜的樣子。

褚青不好多說，聊了一會兒便掛斷，又擰開水龍頭，笑道：「林藝彬找我，說《速度與激情4》要開拍了，讓我過去客串一下。」

「嘩嘩嘩！」

熱水流淌，媳婦兒一聲不吭，他只好繼續：「明年2月份開機，戲不多，我去幾天就能完事。人家說了，原本想給我配個大長腿妹子，結果編劇不同意，硬留給男主角了。嘖嘖，龍套沒人權啊！」

「哦！」

他努力逗笑，只換來這麼淡定的一聲。

唉……

褚青暗自嘆氣，手上愈發輕柔，水流順著濃密的頭髮而下，在池裡形成一個個小漩渦。他將泡沫沖洗乾淨，又拿過毛巾細細擦拭，道：「行了。」

范小爺趿拉趿拉的進屋，幸好，還知道用吹風筒。

拼命是好事，但由於她的經驗不夠，後果就是日常消沉，控制不住的總陷入佩蓉的情緒中。

別人還不能打斷，否則還得重來一次，更麻煩。只能等她積累充足，自己再慢慢化解。

第六百零八章  各有各的緣法

「小穎姐早！」

「小穎姐早！」

八點半，黃穎準時到了公司，員工都很喜歡這個柔婉體貼的大姐姐，紛紛熱情招呼。而另一位大魔王就沒這待遇了，人人板著臉，跟見了祖宗一樣。

程穎不以為意，踩著高跟鞋直奔妹子的辦公室。《畫皮》那邊的拍攝已快收尾，無需她坐鎮，便偷懶跑了回來，結果上班第一天，就發現有姦情。

「你跟過來幹嘛？」

黃穎剛脫掉外套，就見她賊頭賊腦的溜進來，還順手鎖了門。

「嘿嘿，過來捉姦啊！」

她賤麼兮兮的湊到跟前，一把摟住妹子的肩膀，問：「老實交待，那馬六兒是誰？」

「什麼馬六兒？」姑娘的臉有點紅。

「裝！接著裝！」

程穎特鄙視，道：「你倆都混到一起上班的程度了，有啥不好意思的？」

「不是，我車壞了，又打不著車，他正好碰見就帶帶我。」

「哦……正好……帶帶……」她的表情簡直了。

黃穎的臉更紅，弱弱道：「你也認識，就老來我們公司的那個副主編，龔浩。」

「艸，就他啊！」

程穎頓時炸毛，訓道：「親愛的，不是我說你！雖然你也老大不小的了，但就憑你這臉蛋，這身段，這年收入，起碼也得找個保時捷吧，他馬六兒算個屁啊！不行不行，你可墮落了啊！」

「你小點聲！」

黃穎摀住她的嘴，糟心道：「咱倆還沒怎麼著呢，就吃過幾回飯，我看他挺實誠的，會過日子。」

「媽呀！」

大小姐嚇得爆了句東北口，道：「都過日子了，還沒怎麼著呢！你是不是還得體驗下性生活啊？」

「哎呀，我不跟說了，今兒還開早會呢！」

黃穎見她越說越污。連忙推開，以最快的速度跑路。

程穎就在後面大呼小叫：「哎哎，你個沒良心的，你忘了咱們同床共枕。同缸共浴了！說甩就甩了，他哪點有我好啊！」

直到對方沒影了，她才住了口，將誇張的神情一斂，變得欣慰又心酸。

那個龔浩她知道。三十二歲，家在農村，一路打拼過來，做到雜誌的副主編。最難得的是，那待人以誠的性子沒有丟，確實是個好對象。

黃穎呢，在公司就是個團寵，無人不喜。身為最親近的人，像程老頭啊，褚青啊。范小爺啊，包括自己，一直都惦記著她的終身大事，畢竟也三十歲了。

其實小穎早從對褚青的感情中走了出來，只是沒碰到動心的。而看現在的樣子，怕是過不多久就要吃喜糖了。

……

「啊，你輕點！」

「叫喚什麼，忍著！」

臥室裡，劉師師曲著一條腿，上面滿是青青紫紫的淤痕。還有幾道細小的傷口。老媽拿著瓶藥酒，正給女兒揉弄。

她嘴上這麼說，可畢竟心疼，嘆道：「你說你。是拍戲還是打仗啊，還弄得一身傷回來，要不咱們別演了，你當個舞蹈演員挺好的。」

「我馬上都要紅了，您說這話也太晚了點。」劉師師撇嘴道。

「天還沒黑就做夢了，那麼多演員幹了一輩子都不紅。就你紅？」

「嘖，這我們老師說的！」

劉呆呆堅決維護，道：「別看《鹿鼎記》還沒播，已經有不少戲找我了。前陣子還有部什麼，啊對，《愛情公寓》找我，老師沒答應，說太low。」

「漏？」老媽沒懂。

「就是，呃，樓下總愛去菜市場划拉剩菜的王大媽。」她盡量的舉例生動。

「哦，那確實挺漏的。」

劉媽媽非常贊同，又拍了拍她的腿，道：「行了，躺一個小時別亂動，我出去跳舞了！」

「哎，那我中午吃啥？」

「餓著！」

老媽特無情的閃人，留下呆呆黯然神傷，而她躺了一會，忽聽手機聲響，猶豫了片刻才接道：

「餵，師師，我……那什麼，我聽說你拍戲受傷了，我正好有點藥，等會託人給你送過去。」

「不用了，寶強哥，我都好的差不多了。」

「哎，你聽我的，我少林寺出身，對這些東西比你懂。你一個小姑娘磕了碰了，留下疤怎麼辦？行了，就這麼著了，我還有事，先掛了！ 」

「啪！」

汪寶強現在非常乾脆，說卦就掛，而劉師師拿著電話，很是複雜糾結。

寶強被褚青訓過之後，就沒再死皮賴臉的糾纏，換了一種比較穩重的方式去關心。比如時不時發短信問候一聲，過節送點不太貴重的小禮物，還有這次送藥……老實講，即便劉師師依舊不喜歡他，可終究有所改觀。

在小姑娘心裡，他以前是不能得罪的幼稚前輩，如今卻往成熟男人的方向發展。

……

2000年以前，娛樂市場尚未開發，新人都需要苦熬幾年，才能獲得金錢上的收益。現今不同，整個產業鏈愈發急功近利，只要你今天走紅，明天就能入賬百萬。

湯維演了三部熱播劇，身價瞬間翻番，只是出席了幾場商業活動，就被自己的銀行卡餘額嚇了一跳。

姑娘也特實際，第一反應就買了套精裝修的房子，在京城混了多年，總算可以安身立命。而此時，她正躺在床上看劇本，不時被逗得前仰後合。

「哈哈哈！」

「馬大哥慢走，有空來家裡耍，炕上坐！」

她隨手扯過一張紙巾，抹了下眼睛，嘴角還掛著止不住的笑意。

這是昨天才送到手裡的劇本，看到凌晨兩點鐘，睡了四個小時，又急慌慌的爬起來看。沒辦法，好戲天生就有一種魔性，何況還是湯維這樣的戲瘋子。

話說經過公司的幾番攪動，國內的電視劇市場已跟歷史有所偏離。最明顯的就是，現在沒有《胭脂雪》，也沒有《金大班》，以後有沒有大頭貼版的《武媚娘》也無從得知。

褚青自己拍戲特任性，給身邊的人接戲卻謹慎再三。就像今年初，有一部叫《小姨多鶴》的本子來找范小爺。高層都覺得不錯，她本人也很喜歡，褚青卻給推了。

論揣摩總局的敏感點，沒人比他更了解，這種日本女人在中國傳播愛與正義，還特麼是抗戰時期的題材太過危險。

事實也如此，原版的《小姨多鶴》08年完成，只能在地方頻道播映，始終上不了星級衛視。後來把日本人的身份改成了中國孤兒，結局更是完全推翻，才終於在2012年拿到了上星批准。

當然了，從旗下藝人的角度來說，對他是無條件信任。老闆肯點頭的，絕對是好戲，比如湯維正看的這部：《潛伏》。

她並不擔心自己的塑造能力，不就是一個沒見過世面，咋咋呼呼，懶懶散散，土得掉渣的女人麼？

拜託，文藝都是路線，你真當我愛吃香菇菜心啊！

……

夜，餐廳。

優雅的西式環境，山寨的八分熟牛排，浪漫的小提琴聲，都擋不住趙麗影的土鱉感。她拍了拍肚子，道：「早知道你請我吃這個，我就不來了，根本就吃不飽。」

「那我們換地方，你想吃什麼？」陳瀟笑道。

「算了，給你省點。」

她喝了口水，又瞧了瞧大玻璃窗外的街道，忽道：「一會幹嘛，你回學校麼？」

「呃，我們去看電影吧，都說《集結號》挺好的。」他略微緊張。

「……」

趙麗影卻頓了頓，她不傻，知道對方是啥意思。在現代人的認識中：如果一個女生肯單獨和你吃飯、看電影，那就說明她沒什麼會拒絕的。

所以她猶豫片刻，搖頭道：「今天太晚了，我想回去了。」

陳瀟閃過一絲失落，笑道：「那行，我送你。」

這回她沒推拒，於是倆人出門，叫了輛出租車。一路無話，趙包子看著夜色，陳瀟看著她，尷尬又微妙。

到了小區門口，倆人肩並肩的往裡走，路燈昏黃，人影迤邐。

陳瀟不是磨磨唧唧的性格，今天約她出來就是想表白的，可剛要開口，趙麗影卻先道：「我小時候在農村，也沒念過多少書，從沒想過會進入這個圈子。可既然進來了，我就想幹出點成績來，而且我發現自己很喜歡演戲，我還年輕，目標只是要努力，要積累經驗，要演個好角色……」

說著，倆人已站在了樓門前，她一路都低著頭，此刻卻抬眸，問：「你能明白我的意思麼？」

陳瀟的情緒控制得很好，還有心情自嘲：「呵，其實我早想到了，不過沒關係，我也年輕，我們還是朋友對麼？」

「……」

她不曉得說什麼，只能點點頭。男生卻忽然很裝酷的樣子，笑道：「那我就送你到這兒，我先回去了，拜拜！」

話落，他真的轉身走了。

趙麗影望著那個背影，緊緊抿著嘴。陳瀟長得帥，性格穩重，家境優越，沒什麼不好的，可她說的也是實話，目前不想談戀愛。

談戀愛就要分心，就要受干擾，沒那麼多閒功夫處理。她與劉呆呆同期，人家的條件和起點都比她高，但有一樣，劉呆呆拍馬都趕不上：

趙麗影有野心，追求明確。

第六百零九章2008

由於拍攝任務繁重，范小爺並沒有去參加第44屆金馬獎。

本屆女配角的爭奪可謂毫無懸念，張鈞寧和曾愷玹都是新人，拍的也是青春片，不大可能拿獎。唯一有競爭力的邵美琪，在《跟蹤》裡的戲份還太少。如此，自然把《心中有鬼》襯託了出來，於是繼《今年夏天》之後，范小爺再次刷下金馬獎的最佳女配角。

第一次是興奮，這次就有點尷尬了，一個入行十年的女演員，還只能入圍配角，說出去很是丟臉。

而姜聞的《太陽照常升起》更扑街，僅僅拿了個最佳剪輯獎。他什麼脾氣，恨不能大鬧天宮的主兒，自己醞釀多年精心炮製的一部電影，竟然被全世界無視。

老姜憋氣啊，既討厭這市場的俗，又討厭觀眾的賤，巴拉巴拉的給褚青打電話，說哥哥我一定拍部站著掙錢的電影！

褚青特真誠的表示祝福：別找我啊，省得咱倆相愛相殺。

日子總過得很快，一年的紛擾似消散在剎那之間，轉眼已是十二月末。《畫皮》的進度非常順利，再過半個月便可殺青。

明天是元旦，劇組放假一天，而且晚上聚餐，就當提前辦殺青宴。當然今天的戲還得拍，是高潮部分的一組：小唯誤殺了王生，徹底崩潰，仰天大吼。

場景在一處山洞裡，沒有頂棚，四周是以假亂真的石壁和雜草。褚青已躺在地上挺屍，面色蒼白，胸口染著血跡。范小爺化著惡鬼妝，正伏在旁邊狂哭。

起初徐老怪的想法，是把她整張臉都弄爛，膚色灰青，發如枯草。不過幾位主創研究了下，這種程度的畫風，審查肯定會卡。

所以就成了現在的樣子：白髮，灰面。勾著詭異的紫紋，指如利爪，後面還帶著條大尾巴，醜萌醜萌的敢腳。

周公子戳在對面。聳肩收頸，原本就很瘦小的身子顯得更加蜷縮。而下一秒，就見她緩緩舒展，那軀幹和四肢伸到了一個極致的程度，然後仰頭。轟的一聲：

「啊……」

鏡頭就死死對著，緊跟她的動作，也從下往上那麼一挑。這種大弧度的運鏡極具衝擊力，似乎她的靈魂在瞬間崩塌，直墜深淵。

「哢！過！」

徐可喊停之後，褚青第一反應是看范小爺，雖然鏡頭帶不到，但她得在哪兒一直哭一直哭。果然，兩隻眼睛腫的像桃似的，神情也很恍惚。

接著第二眼。他又看周公子，那聲嘶吼耗盡了她全部的精神力氣，完全癱軟在地。

「……」

他頓了頓，還是先抱住自家媳婦兒，低聲寬慰。

這兩個女人，戲裡麻煩，戲外更麻煩。拍《畫皮》的兩個多月，簡直是他智商與體力的巔峰，折壽五年都不為過。

而半個小時之後，她們才恢復些神采。又各自卸妝換衣。眾人在生活製片的催促下，將現場打掃乾淨，一同前往酒店。

二百多人的劇組，就算每桌十人。也得二十多桌。橫店有置宴水平的飯店不多，還是三家合作，才敢接下單子。

天色將晚，正是就餐時間，相熟的坐一桌，聊天扯皮。拼酒狂吃，立馬進入狀態。

徐可、褚青等人在裡面包廂，菜式要精緻一些，吃吃喝喝的毫無負擔。待酒過三巡，情緒高漲，徐老怪以年紀大為由，竟然顛顛溜了。

不得不說，姜還是老的辣。因為接下來，當某個傢伙提議玩遊戲的時候，褚青就很後悔沒尿遁。

遊戲也很俗，把盤子倒扣，在上邊轉勺，然後真心話大冒險。

在座的有四位主演，助理，各位製片，龍套的八卦誰愛聽，肯定要玩主角啊。甄子聃不冷不熱的，三人組便集中了全部火力。

甭管輪到誰轉勺，就擺明著往他們那邊轉，前兩個失敗，第三個成功，中招的卻是褚青。

「青哥，你選真心話還是大冒險？」那妹子興奮的兩眼放光。

「呃……」

他琢磨了片刻，覺得那幫孫子不能太缺心眼，便道：「真心話吧。」

妹子明顯失望，問：「你第一次是跟兵兵姐麼？」

「對。」他當即道。

切！

好沒意思的答案，大家暗自吐槽，接著又轉。這次是范小爺，她仍舊很消沉的樣子，隨意道：「真心話。」

「你們最近一次做愛是什麼時候？」

「早上。」她更利索。

「……」

大家沉默了兩秒鐘，為毛你們說的越真誠，就越想削你丫呢？這種遊戲就是要扭扭捏捏，欲語還休，小伙伴起哄連天才好玩嘛！

接著再轉，空了三個人之後，一個哥們終於轉到了周公子。她卻眨了眨眼睛，笑道：「我選大冒險。」

轟！

全場沸騰，那哥們說出了期盼整晚的一句話：「桌上的這些人，你選一個，然後親他一下。」

「嘴還是臉？」她還細問。

「臉就行，臉就行。」對方也不敢太過。

「……」

周公子左手夾著煙，先捻在煙灰缸裡，隨即起身，直直就奔著褚青過去。

「哇哦！」

大家雞血蕩漾，歡呼叫好。

褚青心裡一顫，前所未有的慌亂。范小爺擰著眉頭，戲裡戲外的糾葛亂糟糟的攪成一團，連呼吸都重了幾分。

只見公子一步，兩步，三步……走到了他跟前，呃……四步，五步……又停在了范小爺旁邊，不顧她驚愕的眼神，一把摟住就啃了下去。

褚青：「艸艸艸艸艸！」

眾人：「艸艸艸艸艸！」

什麼展開這是，百合星人佔領地球了麼？

…………

褚青特難想像，自己一攻一大片的媳婦兒會如此姬受。她似乎與周公子命中相剋，見妹推妥妥變成了見妹彎。

由於她們倆的影響，場面冷靜了不少，開始相對正常的交流，到最後還有縱情高歌，甚至痛哭流涕的。

2007年的最後一晚，大家都喝的爛醉。

睡得天昏地暗，結果一睜眼，發現已是2008年了。這種感覺非常奇妙，就像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

劇組這邊懶懶散散，公司那邊忙得不可開交。早在七天前，黃穎便已封帳，之後就帶著財務小組統計去年收支，剛剛完工。

2007年，公司共投拍了三部電影：《李米的猜想》、《牛郎織女》、《畫皮》；兩部電視劇：《紙醉金迷》、《天之痕》。

《李米》加《牛郎》算三千萬，《畫皮》算六千萬，不過刨掉褚青和范小爺的片酬，差不多是五千萬。

《紙醉金迷》是兩千多萬，但有一半算在06年的前期籌備，《天之痕》同樣是兩千多萬。

這麼一加，支出大概是一億三千萬。

而收入方面，《瘋狂的石頭》票房分紅+廣告置換，《天狗》的海外買斷+分紅，另有《奮鬥》、《雙面膠》、《金婚》的資金入賬，《武林外傳》、《士兵突擊》的周邊開發，旗下藝人抽成等等，一共是兩億六千萬。

最意外的是，《武林外傳》網游貢獻了令人驚訝的利潤，性價比奇高。

其實還有兩位老闆的廣告費，范小爺手裡攥著23個代言，不乏歐萊雅、奔馳這些一線品牌。褚青比較少，一個是蕭邦表，一個是BOSS西裝，一個是夏爾凡襯衫，公司還想給他划拉個皮鞋品牌，好湊成套裝。

這些代言費，說是公司的也行，說是自己的也行。而倆人的方法是，分出四成利潤打進一個臨時賬戶，當公司的流動資金不足時即可調用。

此外，兩味爺飯館的收益也十分可觀，那個始終沒動。海外炒房的成本已經收回，正坐收租金，演藝學校保持微小的盈利，范媽依舊不爽。

老實講，若非《畫皮》的臨時起意，收支不會如此遜色。今年的項目雖然沒有確定，但面對市場的情勢變化，公司路線也該調整調整了。

第六百一十章  大調整

1月6日，劉滔大婚，打響了娛樂圈在新年的頭一炮。本次婚禮可謂名震一時，至今還被人津津樂道。

現場在王府飯店，包了兩層，胡君、林心茹、秦海路等圈中好友皆來祝賀。若在平日，明星扎堆出現總是很麻煩的事情，今天卻無人搭理。

一輛保時捷、八輛法拉利、三輛蘭博基尼、一輛奔馳slr、兩輛賓利、兩輛勞斯萊斯……光看這喪心病狂的婚車隊伍，論打算的土豪二代，當場轉賬100萬美元禮金的狠人，誰特麼還管明星啊！

胡君等人還好點，像楊三十二郎這種貨色，立馬就被震住了，妥妥做鵪鶉狀。

由於在《天龍八部》中有共演之情，劉滔也邀請了范小爺，可人家忙著給《畫皮》收尾，便遙祝了一下，沒隨份子，只送了套精緻的擺件，還託林心茹要賓客禮包——她喜歡那個定制的tiffany水晶糖果盒。

而林心茹覺得很low，愣是沒給她捎，倆人為這事互噴了一宿，你不愛我我不愛你巴拉巴拉，聽得褚青翻來覆去的各種鬧心。

此時臨近殺青，他為了避免媳婦兒產後抑鬱，便加大了治療頻率。范小爺每天上下通透，鬱結漸開，又恢復了嘻嘻哈哈的樣子。

他看在眼裡，卻莫名糾結：媳婦兒長進是好事，可不能每次都來這麼一遭啊！

俗話說，沒有耕壞的地，只有累死的牛。男性一次放出的小蝌蚪，約在2cc到7cc之間，其中所含蝌蚪數量，在一億到三億五千萬之間。

但是，人體內每天產生的蝌蚪數量，只有四千萬到五千萬隻。

褚青自問是個非常健康，並且精壯的男人，怎麼著也有五千萬吧。按現在3次/天算……艾瑪，簡直細思恐極！

做2cc男人，還是7cc男人，這是個哲學問題。

……

13日。晴。

今兒是兩位老闆回來後的第一次亮相，也是2008年第一次全體會議。公司格外重視，除了死爹死媽死在家不能動的，不得以任何理由請假。

藝人除了拍《瘋狂的賽車》的黃勃，拍《新宿事件》的張婧初。悉數到場。偌大的會議室擠得滿滿登登，放眼望去皆是人頭，很有種拔蘿蔔的衝動。

汪寶強挨著湯維，劉師師、趙麗影、黃軒自成一圈，呆呆還破天荒的跟寶強招了招手。那傻小子樂得屁顛屁顛的，臉上還得裝逼耍酷。

不多時，幾大boss陸續入場，會議正式開始。

照例是程穎主持，先由黃穎介紹去年的收支情況，大意是咱們有得賺。工資獎金照發，大家放心。

接著，楊凡分析了一下市場形勢：

2006年，公司投了三部電視劇，六部電影，但靠著《武林外傳》和《士兵突擊》的巨大收益，仍然淨賺過億。

2007年，投了三部電影，兩部電視劇，最後一結算。還是淨賺過億。

先說國內，由於大量的外來資本侵入，攪得市場就像一鍋熱湯，那上面已經漂了層厚厚的浮油沫子。所有人都盼著它燒熱，沸騰，以便分一杯羹。

去年全國總票房為33億，比前年增加6個億。更難得的是，《投名狀》和《集結號》在去年末聯手掀起了一波熱潮，同一檔期內。能容納兩部過2億票房的國產電影，對於中國市場來說還是第一次。

從產業鏈看，大概是：

消費理念變化，進影院看片成常態→觀眾追求大明星、大製作→片方迎其所好，造成電影大躍進→明星身價暴增→製作水準參差不齊→作品數量翻倍，市場繁榮→愈發催動消費。

而另一條產業鍊是：《瘋狂的石頭》→中低成本的喜劇片也能大賺→片方抱著撿漏的心理，卻不仔細打磨作品→水準lowb→相當龐大的影迷群體，需求空白

好處是，娛樂的土壤已然形成，影視圈不再是狗屁倒灶的「文藝戰線」和「文藝工作者」，從政府到基層，都真正的當成一項產業來做。

壞處是，比如一個煤老闆想進影視圈，他敢花一千萬請褚青出演，但只捨得花五百萬在電影製作上，玩的就是一錘子買賣。

沒辦法，行業門檻太低，沒有准入和監管制度，誰都可以進來耍。

再說國外，公司靠文藝片出口起家，小成本高回報，可從2006年起，海外市場對中國文藝片的興趣正在降低。

以前連《安陽嬰兒》、《香火》都能買個好價錢，現在《夜車》、《金碧輝煌》、《舉自塵土》幾乎全砸。

《天狗》的藝術表現力比《盲井》好得多，戛納影帝也比柏林影帝要顯得高端一點，結果兩部片的海外收益相差無幾。

這些都表明了，再以那種投機倒把的心態去忽悠老外，早晚賠的血本無歸。

而楊凡嘮叨了這麼多，意思就兩個：

1，不管《畫皮》成功與否，拍大片都是公司的必然選擇。因為製作成本在增加，不拍大片也會被強行大片。

2，文藝片在國內外都沒有市場，以後投資會愈加謹慎。哦，還有個括弧：（老闆任性的時候除外）。

這些內容非常重要，怎奈get不到大家的點，一半人聽得昏昏欲睡。趙麗影正抱著劉師師的胳膊無聊，可下一秒，立馬抖了個激靈。

「下面我說說藝人和經紀人的調整計劃……」

大小姐從不拿稿，張口就來：「公司一向秉持精益求精的原則，作品雖然優秀，但數量少，週期長，對演員的消耗太大。我們都知道，藝人靠的就是曝光度，一年一部影視劇，純屬作死。就像麗影，你明年紅了，但後年，甚至大後年才有新作品，你嘴上不說心裡也會埋怨。」

「呃，嘿嘿！」

包子無辜中槍，只能傻笑。

程穎繼續道：「所以從今年開始，公司的戲照樣戲，外面的戲也別落下，要擴充資源，才能跟得上市場發展。以前我們的藝人管理，都是粗放式的保姆管理，既然要對外開拓，那自然要科學轉型。」

「經過公司研究，將藝人分成三組，每組由一名大經紀統籌，小經紀貼身配給。負責你們的演藝事務，市場路線，形象包裝，商業活動等等。有的可能不懂，你自己去問，各組怎麼運作我不會管，總之一句話，不怕競爭，成績為先！」

「……」

此言一出，鴉鵲無聲。湯維、寶強還好，那兩個小的連心都涼了。特別是劉師師，望著台上的那個男人，忽然有種被捨棄的敢腳。

一直以來，他亦父亦師的教導已成習慣，大家長一樣的站在自己身後，似乎什麼也不用擔心。如今，卻將這種情感硬生生的剝離開，簡直稀碎稀碎的。

彷彿察覺到她的目光，褚青往這邊看了一眼，隨即扭頭。

說實在的，全世界都沒有兩口子這樣的老闆，可能呆呆她們不曉得，別家藝人提起來，各種羨慕嫉妒恨，還給起了個外號，叫「褚媽」「範爸」。

而愛護是愛護，制度是製度，這並不衝突。

還沒等眾人消化乾淨，程穎又道：「張婧初的合約在今年到期，經過多番溝通，她決定不再續約，將在五月份離開。」

「為了補充藝人資源，公司又與陳橋恩、王謙源、齊曦三位演員達成一致，下個月便會正式加入。哦，這個消息不要外傳！」

「下面宣布分組：第一組，丁靈琳統籌，包括黃勃、陳橋恩、黃宣……第二組，路小佳統籌，包括汪寶強、趙麗影、齊曦……第三組，我自己負責，包括湯維、劉師師、王謙源。」

「……」

全場懵逼，啪啪啪的被連續爆頭。

劉呆呆都傻了，一會為小初姐吃驚，一會為老師傷心，一會為沒跟包子分在同組而鬱悶。相反，趙麗影卻從配置中嗅到了一絲機會。

這裡面，齊曦是褚青早就盯上的，王謙源是他挖過來的，還給了一筆違約金。任何公司都不能缺少此類角色，這三組人馬，各有兩名重點培養對象，外加一名潛伏者。

啥叫潛伏者，既有潛力，又有神助，又尊重表演，在製片人眼裡，他們不夠有票房號召力，不夠俗帥，但他們，肯定是好演員。

說白了就四個字：便宜，耐操。

…………

由於消息太過豐富雜亂，散會之後，大家消化了好半天，才紛紛開始行動。

最微妙的肯定是藝人組，丁靈琳的能力擺在哪兒，眾人信服。路小佳卻有點尷尬，她以前是助理，後來做文職，現在又升到三檔頭，戲路變化太快。

汪寶強卻了解一些，論人脈資源，她可是比兩位老闆還牛掰。而趙麗影跟路小佳不太熟，正忙著打好關係。那些次一級的小經紀人也瞬間站隊，以後就是競爭關係了。

程穎那組最為安穩，風平浪靜，只有湯維怒氣沖衝的去質問張婧初——她並不知道對方的事。

小初遠在日本，不能解釋，不能回答，掛了電話就哭。說好的姊妹情，說好的一起拿影后，到頭來，說散就散了。

第六百一十一章  帕克城

「唉……」

褚青提著兩包藥材，戳在中醫院門口，覺得自己特殘花敗柳。

回到京城之後，他很快就發現身體有問題，那種感覺還說不上來，沒有什麼特殊症狀，也不是怎麼怎麼疼，反正就是不對勁兒。

他是個很自愛的傢伙，沒告訴范小爺，就顛顛的跑來看大夫。那老中醫搭了一下脈，又瞧瞧氣色，說你這段壓力太大，作息紊亂，加上房事過多，導致氣短乏力，情志微失……

老頭給丫留面子，但話裡話外都透著兩個大寫加粗的：腎虛！

褚青就艸艸艸艸艸了！

大爺，我才三十二歲啊！我習武之人啊！我能吃能睡屁股正，不嫖不賭愛老婆啊！這麼閃亮的人都能得腎虛，麻痺的沒天理了！

老頭當場就噴，男人三十需進補，你特麼傻啊！人家懶得廢話，刷刷開了一副方子，讓他回去泡酒喝，兩天一小盅，不可多飲。

「唉……」

於是乎，褚青提著那兩包藥材，戳在中醫院門口，徹底覺得自己是個殘花敗柳。

這不是病，只是《畫皮》的繁重拍攝帶來的負面效果，調理就好。他平日不喝酒，又買了壇52度的二鍋頭，算算份量，喝到一半的時候就應該ok。

搞定了之後，便開著車回家，一路憂傷。

丫左手拎藥材，右手抱酒壇，吭哧吭哧的爬上樓，踢了兩下門。「咣咣！」

「你沒帶鑰匙啊？」

范小爺趿拉趿拉的開門。頓時嚇了一跳：「大哥你自暴自棄了？幹嘛呢這是？」

「甭提了，一言難盡！」

他低頭換鞋，往裡走了兩步，不由一怔：「咦，你啥時候來的？」

「來半天了，你抱個壇子練鐵頭功麼？」李昱也湊了過來，嗖嗖補刀。

「練個屁。我泡酒喝！」

褚青直奔廚房，拍開酒壇，照著醫囑往裡加藥材。兩個女人就站在旁邊瞅，各種好奇寶寶，李昱看了會兒，忽然拽走范小爺，低聲道：「哎，他那個不行了？」

「哪個？」她懵逼。

「嘖，就是……」

李昱比了個特形象的抽插手勢。對方更愣，道：「沒有啊，一直挺猛的……啊！」

范小爺也明白了，忍不住樂道：「我說出去大半天呢，原來看病去了，哈哈哈！活該。叫他成天折騰我！」

「……」

瘋婆子抽了抽嘴角。你丫真傻還是裝傻啊？

不多時，褚青泡製完畢，跟供菩薩似的擺在桌台上，裡面烏烏泱泱的全是中藥材，尚未沉底，顯得異常渾濁。

他走到客廳，接過媳婦兒削的大白梨，才有空道：「今天怎麼過來了？」

「閒著沒事，上來瞅瞅。」

李昱哢哢嗑著瓜子，完全不拿自己當外人。問：「你那大片拍的怎麼樣？」

「累唄，不然我能這麼虛？哎，你那個最後罰款沒有？」他也八卦。

「罰個蛋！老方去局裡談了好幾次，差點拍桌子了。」

一提這茬，瘋婆子就各種不爽。

想當初，她沒能說動范小爺，便去找了個二線女演員，到底把《蘋果》搞了出來。尺度更大，還有露點鏡頭，連削了五次皮才過審。結果上映的時候，不知存心還是疏忽，放的竟然是原版拷貝。

紅果果的挑釁啊！電影局次日就發文：片子立即下線，必須嚴肅處理。就因為這個，原本《蘋果》獲得金馬獎的八項提名，愣是被官方擋住，沒讓參賽。

如今聽李昱的意思，卻是方力公關成功，把這事揭過去了。

說起來也苦逼，《紅顏》扑街，《蘋果》扑街，《今年夏天》乾脆是禁片。換個導演早就撂挑子了，虧得是她，承受力槓槓的。

李昱有才華，就是太極端，總愛玩那些禁忌感情和虛頭巴腦的鏡頭。如果把心思沉澱下來，未必拍不出佳作。

她今天純屬串門，又坐了會便起身告辭，一邊穿鞋一邊逗范小爺：「寶貝兒你等我，我有新本子肯定來找你！」

「好啊，我等你！」

范小爺回了個飛吻，一腳踹了出去。

褚青搖搖頭，見天色不早，便拿出木耳先泡上，又進到臥室想換身家居服，結果一瞧就來氣，喊道：「就知道扯淡，閒了一天連行李都沒收拾！ 」

「哎呀哎呀，我現在就收拾，保證來得及。」

她曉得自己犯錯，笑麼嘻嘻的腆著張大臉，他則翻了個白眼，自去廚房做飯。一道涼拌木耳，一鍋土豆燉雞肉，這邊呼啦呼啦的做，那邊叮叮咣咣的鼓搗。

轉眼四十分鐘，待雞肉熟爛，正要往裡加料時，忽聽一聲滑膩膩軟綿綿的輕喚：「哥哥……」

褚青轉頭，嚇得小手一抖，驚道：「你抽風啊？」

只見范小爺罩著身透明的紅色輕紗，沒穿胸罩，只有一條同樣紅色的丁字褲勒在臀胯間，一條細縫若隱若現。

「忘了啥時候買的，剛才翻出來了……」

說著，她手臂伸展，勾起一條大腿，全身都透著一股又嬌又媚又磨人的騷狐狸味兒，笑道：「好看麼？」

「……」

他強行正經，嚴肅道：「你別撩扯我啊，我現在禁欲！」

「喲！」

范小爺踮著腳尖飄到他背後，上上下下的開始磨蹭，道：「也不差這一天兩天的，明天再禁嘛！」

嘖嘖！

褚青是個非常堅定的人，啪地一聲關了火，抱起媳婦兒就撲上了床。

…………

1月17日，帕克城。

這座建城138年的小鎮，以豐富刺激的冬季項目聞名，那400條世界級的雪道吸引各地的冒險者來此挑戰。而當冰雪消融，雪道和地形公園又成了登山和自行車愛好者的天堂。

當然，現在是1月，所有與電影無關的東西通通閃開第24屆聖丹斯影展將在這裡舉辦，《殺手沒有假期》正是開幕片。

聖丹斯是直譯名，原文為sundaneilmestival，即日舞影展。相對於鹿特丹，南特，蒙特利爾或洛迦諾，聖丹斯一向高冷。或許是老美的文化審美問題，能在這兒獲得提名，甚至拿獎的亞洲影片屈指可數。

不過今天，小鎮卻迎來了兩隻中國明（dou）星（逼）。

由於出發前啪得太激烈，又經過長途飛行，兩口子落地的時候已有些體力不支。但當他們看到那連綿的古樸高山，鬆軟的雪粉，冷肅的街道和火熱的電影人，瞬間振作起來。

可僅僅十分鐘後，兩個貨就更加消沉，因為他們找不到地方。

褚青拿著手機，那上面有麥克唐納發來的地址，沒頭蒼蠅般到處亂竄。范小爺撅著嘴，大包小包的跟在後面，特有種農民工夫妻頭次進城的敢腳。

「還老佔線！」

他又打了一遍，發愁的戳在路口，茫然四顧。正此時，忽聽旁邊有人問道：

「嗨，先生，您需要住宿麼？」

只見一個金色頭髮的小男孩矮矮的站在不遠處，熱情而禮貌的道：「我家裡有很乾淨的客房和熱水，每天只要60美元，如果您再加20美元，還可以吃到最地道的美食。」

「謝謝，我們有住處了。」

褚青剛想打發走，忽亮出手機屏，問：「對了，你認識這個地方麼？」

男孩瞧了一眼，道：「當然，我可以帶你們去。」

謝天謝地！

倆人跟著他走了兩條街道，停在一棟三層樓下。褚青給了他十美元，便提著行李上樓，剛拐過樓梯口，一眼就看到了麥克唐納。

丫居然還在打電話！

這貨隨便揮了下手，算是招呼，對方也點點頭，又指了指一個房間。倆人先作安頓，約莫過了五分鐘，麥克唐納才跑進來，笑道：「褚！差不多一年沒見，你還好麼？」

「非常好，謝謝。」

他拽過媳婦兒，介紹道：「這是我的未婚妻，兵兵，我們剛拍完一部電影，就當出來散散心。」

「bingbing？」

對方很奇怪這個發音，伸手道：「很高興認識你，你很漂亮！」

「thank you！總聽他提起你，說你的影像風格非常棒！」范小爺交際能力max。

「哈哈！」

麥克唐納大笑，道：「那他一定在說謊，我們可是吵得不可開交。」

又寒暄了幾句，褚青問：「你們一共幾個人過來？」

「我，製片人，你們，還有科林，不過他應該去喝酒了，晚上你才能見到他。」對方聳聳肩，繼續道：「你們可以休息一下，開幕式是七點鐘，六點半我們樓下匯合。」

「ok！」

待他閃人，兩口子才整理好行李。這房間特窄，一張大床就像木頭楔子硬被鑿進了牆裡，空間感極不舒服。衣櫃就更可憐，只掛上了西裝禮服，還有一多半都塞在箱子中。

所幸取暖很好，范小爺才不至於罵街。沒辦法，帕克城太小，接待能力有限，這就算不錯了。

忙活了一陣，褚青著實有點累，躺床上就睡了過去。范小爺縮在他懷裡，眼睛卻睜得大大的。

她很興奮，這裡是聖丹斯，這裡是最偉大的獨立影展，這裡的巨星質量堪比金球獎和奧斯卡……雖然自己也是蹭，可蹭老公的不叫蹭，頂多算隨軍家屬。

嘻，她想到這偷偷一笑，張嘴又咬了過去。

第六百一十二章  這就是聖丹斯

「哈哈，褚，我真是太想念你了！」

好久不見，科林法瑞爾居然留了頭長發，還是往後梳的那種，配上那鬍子拉碴的老臉，特像一個愛爾蘭山炮。

「謝謝，我可一點都不想你！」

褚青雙手一卡，阻止他繼續往上撲，奇道：「你那頭髮怎麼回事？」

「新片需要，還不錯吧？」

那貨鬼魅狂狷的搔了搔鬢角，又轉向范小爺，問：「這位是……」

「她是我的未婚妻，你可以叫她……」

話未說完，科林就攥住范小爺的手，特嫻熟的撩妹：「你先別講，讓我猜猜。你這麼漂亮迷人，氣質出眾，肯定是位模特。」

「sorry，我不是。」

「難道是位服裝設計師，或者攝影師？你的穿戴很有品味。」

「……」

「哦哦，難道你是位飛機乘務長？」

「……」

她瞅了瞅老公，我能削他麼？褚青無語，一把隔開倆人，介紹道：「這是兵兵，也是位演員。」

「哈，我下一個就要猜到了。」科林毫不尷尬，一臉我就是這麼耿直的德行。

媽蛋的，咱倆一起削他吧！

正打算動手，麥克唐納及時湊過來，幾人便出了酒店。會場離此不遠，但天氣很冷，還是坐了車。

范小爺清楚聖丹斯的風格，沒穿那種大龍袍式的晚禮服，只套了件休閒感的裙子，還披著外套。

此時漸晚，不知是天光映了雪，還是雪反了天光，小城中瀰漫著一股薄薄的灰青色。街道兩旁的建築都很矮小，像精巧的積木格子，而從那格子中，一個兩個，三個五個。不斷的湧出人來。

他們都是參加開幕式的影迷，衣著樸素，眼神純粹，每個人的嘴裡都哈著白氣。臉上的火熱卻能融化這冬雪。

褚青看著外面，覺得很像自己第一次心生神往的地方，鹿特丹。同樣的沒有紅毯，沒有華服，沒有喧鬧的閃光燈。可也同樣的，這裡的世界是如此美妙。

三四分鐘的路程，車子便停在大劇院門口，幾人剛下車，忽聽有人喊：「褚！科林！」

眾人回頭，只見昆汀從後面跑了過來，裂開大嘴笑道：「真高興能在這兒碰到你們，這位美麗的女士是誰？哦，一定是你的小女友……哈哈，今年的帕克城簡直太棒了。我給自己放了十天的假，我討厭死了那幫蠢貨……」

科林跟昆汀一比，簡直乖巧的像只鵪鶉。那傢伙一來，就巴拉巴拉的開始話癆，完全不管別人受不受得了。

大家結伴進了劇院，裡面的人還不多，前方的過道上有三個老頭正在閒聊。

「嗨！」

昆汀揮了下手，那三人一見，也湊過來招呼。科林和褚青立時變得畢恭畢敬，前者是好萊塢紅人。不必介紹，後者卻是新面孔，引起了老傢伙們的興趣。

其中一個開著玩笑：「我聽說過你，你在各大公司的試鏡部很有名氣。」

另一個則讚道：「這部電影非常棒。你跟科林的表演完全提升了這部片子，可惜你們沒有參賽。」

第三個沒開口，卻也點頭示意。

「謝謝，馬丁和科林幫了我很多，希望有機會再來聖丹斯。」

褚青的腰微微躬著，這種東方式的習慣與尊重讓老傢伙們極其滿意。

又寒暄了片刻。眾人各自入席。范小爺提著裙子，腦袋一直是蒙的，屁股坐定才回過神，我特麼看見了誰？

本金斯利！

羅伯特雷德福！

羅伯特德尼羅！

哦，MYGOD！

……

別怪范小爺土鱉，亞洲演員與這些巨鉅的碰面機會本就不多，即便見到了，也沒緣分搭話，即便搭話了，更沒由頭深交。

當然過幾年就說不定了，一個膠東的破影視產業園都能請來小李，妮可基德曼，凱瑟琳澤塔瓊斯這種大咖，資本的力量功勳卓著。

從某個角度來看，老王也算民族英雄。

過不多時，嘉賓、觀眾和少數媒體陸續進場，於是范小爺又看到了布魯斯威利斯、艾米亞當斯，朱麗安摩爾等好萊塢大牌。

褚青的關注點不太一樣，他沒找到一家權威性的華語媒體，只有兩個窩在角落的小記者，還戴著印有網站LOGO的帽子。

相比歐洲三大，金球，奧斯卡，國內始終對聖丹斯無感。

今兒是電影節的第一天，開幕式連著開幕片，如果你不想看片的話，也可以中場走人。很快到了七點鐘，活動正式開始。

從現場的佈置就能看出，典禮一切從簡，沒有任何花里胡哨的東西，一個舞台，一面銀幕。

「嘩嘩嘩！」

伴著掌聲，一個老頭走到了台前，正是影展創始人兼主席——羅伯特雷德福。他雙手虛按，目光掃視一圈，開口道：

「今年是聖丹斯的第24年，不僅創紀錄的從3624部候選影片中選出了122部長片，更有55位首次執導電影的導演將在這裡亮相。這些數字都說明了一件事情，聖丹斯越來越成功，越來越受到關注。當然對我個人來講，成功有一點不好，因為我忙得連看電影的時間都沒有。我和電影的關係已不像從前那樣緊密，想當初，我還能去看看片子，然後和導演們交流觀後感。現在就很為難，我要見的人太多了……哦，希爾頓除外！」

「哈哈哈！」

全場轟然大笑。帕麗斯希爾頓自監自演了新作《TheHottie&theNottie》，並未獲得參展機會，卻仍然帶著電影前來攪合。不過這會兒，呃，她應該在某個夜店裡嗨皮。

「這20多年來，聖丹斯被成千上萬的獨立電影攻陷。有人說，獨立電影就是反傳統，反主流，他們大錯特錯！」

雷德福在舞台上來回走動，聲音逐漸高亢：「自由。神聖，先鋒，視野，迷戀。導演拍出了他們需要的和他們想要的，我們看到了我們渴求的和我們畏懼的，這就是獨立電影！

沒有經紀人，沒有公司代表，沒有狗仔隊。好萊塢提著錢袋子在外面排隊等候。人們聚集在這兒像個真正的藝術家社團一樣，所有人都可以盡情的大笑，放肆的表演，和不同的影像尋歡作樂。這就是獨立電影！

湯姆，朱麗安，布魯斯，本，羅伯特，艾米，科林……他們在好萊塢之外尋找具有挑戰性的角色。放棄那些高片酬，只為注入明星的影響力，增加被發行人相中的機會。這就是獨立電影！」

「嘩嘩嘩！」

掌聲雷鳴，湯姆漢克斯、朱麗安摩爾這些被點到名的大咖，連連揮手致意。而這一長串砰砰砰的電影宣言，更是聽得褚青熱血沸騰。

可惜媳婦兒的聽讀不太好，正無聊的掰手指頭玩。

跟著，雷德福話音一轉，又變得沉穩平和，道：「前幾年。我們一直被戰爭影片包圍，所以今年挑選的作品，將致力營造一種不同的氛圍。就像我們稍後會看到的開幕片《殺手沒有假期》，這是一部精彩的聖丹斯風格電影。它殘酷、有趣、富有哲理又異常新穎。馬丁麥克唐納是一位極具才華的劇作家，和一位充滿冒險精神的導演。對於他的首部長片，我們都充滿期待。」

「當然，今年我們還迎來了一位新朋友。」

雷德福指向某個方位，笑道：「中國的電影人很少與聖丹斯產生交集，我們意外又榮幸的歡迎你加入。褚！」

喲！

褚青一怔，沒想到主席這麼賞臉，連忙雙掌合十，表示感謝。同時，一種很融洽很親切的感覺從心底滋生，慢慢擴散到全身，僅僅這半日，他已經愛上了聖丹斯。

台上的羅伯特雷德福72歲了，依舊像40多年前的《虎豹小霸王》那樣留著金色亂發，在這座寒冷的小城裡，等待著每一個心中藏有故事的年輕人，就像今天褚青的到來。

而他說的最後一句話是：

「總有一天我會死，但我不會退休。」

…………

「殺掉他們之後，我把槍扔進了泰晤士河，在漢堡王的衛生間洗淨手上的血，回家等待下一次的任務。不一會，命令來了，『你們兩個蠢貨，滾出倫敦去，到布魯日去』……我特麼連布魯日在哪兒都不知道。」

開幕式結束，部分人選擇退場，還有三分之二的人留守。這電影一開頭，便是那條潮濕的青石路，高高矗立的鐘樓和古老的藝術建築，還伴著輕柔的鋼琴音與低沉的獨白。

麥克唐納是個營造畫面的行家，用冷肅寂寥的城市夜景，成功挑起了觀眾的第一絲興趣。電影的標籤是喜劇片，而這個片頭過後，沒有人會蠢到真以為如此。

《殺手沒有假期》是部典型的英式電影，什麼叫英式電影？犀利晃動的鏡頭，一群二百五的主配角，以及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

這片子集齊了三大特徵，唯一例外的是，裡面居然有個東方人，還特麼是主角之一。

「呵……」

當褚青挎著皮包，擰動著胖胖的身體出現時，全場都在低笑，這種感覺太荒謬了！

范小爺頓時不爽，又不能罵街，便握住老公的手掌。他倒沒在意，還親了親媳婦兒，以示安慰。

電影的節奏較慢，前半段就是布魯日的城市宣傳片，隨著兩個笨蛋殺手的遊玩、拌嘴、與路人爭執，隱藏的故事脈絡才一點點顯露。

雷誤殺了小孩，被老闆放逐到布魯日，這人性格頑劣，囂張跳脫，卻又心藏善念。肯像個大哥一樣平和包容，愛好藝術，非常享受這次旅行。

他們在布魯日碰到一個劇組，雷相中了某個姑娘，吊兒郎當的去泡妞。肯獨自接到了哈里的留言，預感不妙。

當晚，雷深夜歸來，啪地按開了燈。那昏暗的光在肯的臉上一晃，這個溫吞憨厚的胖子，忽然就像獅王驟起：

「你他媽的把燈關了！」

這一個鏡頭，讓所有觀眾都興奮了起來。

科林的演技非常出色，那種神經質的轉換自然隨意，極為出彩。但看到這一幕，他們才恍然發現，全片的節奏都掌握在那個貌不驚人，還有點滑稽的胖子手裡。

「fuck！我殺了一個小孩子，你卻在這裡不停的跟我說功夫？我認識你這麼久，你特麼都沒給我表演過功夫！」

「嘿！你以為我不會麼？」

「你當然不會，看看你的體形！」

這段河岸對戲，逗得范小爺樂噴，導演明顯在調侃老公的身材。

而緊跟著，雷又去泡妞，肯留在酒店等哈里的電話。哈里非讓他支開雷，肯不得已，在屋中自導自演。

「我不知道這裡有沒有保齡球館，不過你可以去看看……好，拜拜！」

肯歪著頭，靈活的晃了兩下，隨即拉開門，又啪地關上。面孔一轉，眼中那孩子般的調皮放在這個胖大叔身上，沒有半點彆扭，反而顯得很可愛。

他演的已經相當不錯，怎奈碰上個變態老闆，吩咐道：「他出門不代表走了，你去門外看看。」

「……」

肯懵逼了半響，只好又拉開門，仍然歪著頭晃了兩下，簡直生無可戀。

「噗！」

黑色幽默的價值，就是賤賤的逗你笑。朱麗安摩爾就忍不住，掩嘴低頭，旁邊的湯姆漢克斯也是莞爾。

將近一半的時候，終於到了那場嗑藥戲份。

科林法瑞爾熟練的吸粉，發抖，眼睛充血……褚青動作笨拙，捏著紙筒哧溜一吸，而下一秒，他忽然轉頭，那眼神透過銀幕，啪地戳中全場。

「噝！」

普通觀眾只覺得詭異而驚悚，但還有那麼多演技大觸啊，他們對這個鏡頭的感受遠超麥克唐納。

一般來講，觀眾接受演員傳遞的信息，貌似很短，實則要經過台詞的暗示、人物的凝練、自己的領會等等，才能達到效果。

但剛才那個眼神，似乎略掉了全部過程，直接碰撞到每個人最深處的那塊隱秘。

這種表演方式，連他們都極其少見，同樣的，也正是在這一刻，湯姆漢克斯、本金斯利、傑克布萊克這席爾，都不約而同的冒出一個念頭：哎，他真的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