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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睡覺會變白】文藝時代(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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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七十三章  健身交際

褚青真不是忽悠周公子,時間太趕,來不及減肥,只得錯過了第四次合作機會。

其實鄧朝也不錯,以前一直是電視咖,只在去年拍了部《集結號》,形像比較平。曹寶平起初也沒看好,但人家毛遂自薦,巴拉巴拉的硬給整成了。

他的經紀公司是東方明珠,合約年底就要到期,媒體紛紛猜測極可能是華宜接手。

如果真跳過去,那華宜旗下便有黃曉明、鄧朝、周遜、李兵兵四位,有潛力或已經成為一線大咖的藝人,還是業內龍頭。

相反,再看橙田娛樂。

05年的大地震搞得半個娛樂圈都在動盪,許多人相信很快又會出現一個巨無霸。結果到了07年,橙田非但沒做出啥成績,反而往緋聞炒作的邪道上一奔不回。

最典型的就是胡君和夏宇,剛跳槽時都處於事業上升期,現在卻拍一部撲一部,很久沒有像樣的作品了。

投資眼光和推廣策略是硬傷,這個改不了。

再說我們倆公司,即便以超高的投資回報率傲視同行,行事卻始終低調。今年的項目很少,電影就《李米的猜想》和《牛郎織女》兩部,所以資源分配也挺充足,分別投資一千二百萬和八百萬。

別嫌高,這都算小成本了。

想當初,99年拍《鬼子來了》花了三千多萬,那是實打實的大製作。05年拍《天狗》,也花了三千來萬,一下子就變成中等製作了。

如今又過了兩年,市場越來越繁榮,錢卻越來越毛,好像人家玩的都是數字。都是資本,跟電影越來越沒關係。

而等到11年之後,電影圈徹底成了金錢坑,什麼狗屁倒灶的傢伙都能進來撈一筆。影視從業者的門檻前所未有的low!low!low!

尤其導演這行,主持人可以當,抄書的可以當。玩賽車的可以當,連特麼煤老闆都能正兒八經的拍部爛片。

你隨便舉個例子:一個寫歌的加兩個唱歌的再加一個變魔術的拍出來的電影——《大武生》!

嘖嘖,真可謂三百六十行,行行出導演。

……

5月初,第14屆京城大學生電影節落幕。

公司收穫頗豐,寧皓憑藉石頭拿了最佳導演獎,《愛情的牙齒》拿了最佳處女作獎,黃勃則捧得了最佳新人獎。

較有爭議的是獲得最受歡迎女演員的趙微,之前傳出花50萬買票的消息。不過人家不在意。話裡話外的各種捧場,說自己現回到電影學院讀書,作為學生的身份來領一個大學生頒的獎項,意義非凡。

她近兩年的事業不太順,電影方面頻頻受挫,許是想回爐充電,然後行行出導演

……

話說褚青回來的第三天,就宣布了一個重磅消息:我要減肥了!

「哥哥萬歲!」

大大小小的妹子們頓時歡呼雀躍。連扎在《紙醉金迷》裡的范小爺也專程慰問:表示為了黨國榮光,為了爭取每一次做愛的機會。你一定要好好努力巴拉巴拉。

哎喲,給這貨整的,瞬間背負全世界的敢腳。

減肥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他不想挨餓,總覺得靠節食去減肥,是人類最不勞而獲的事情。

所以褚青諮詢了一些專家。又考察了五六個俱樂部,最後在一家叫浩沙的健身會所辦了張至尊會員卡。

價格超貴,半年就一萬塊,不過有專職女教練陪同,隨叫隨到。服務頂級。

反正他沒什麼事兒,每天至少有四個小時都泡在裡面,各種體位各種摩擦。同時又恢復了晨間慢跑和夜間打拳,食譜也全部換樣兒。

基本告別了甜食和麵食,肉類繼續吃,但要配合大量的蔬菜、水果。減肥最怕的就是沒毅力,幸好他不缺。

「呼……呼……」

健身區內,褚青滿頭汗的跳下跑步機,隨手拿毛巾擦了擦。他穿著套灰色的運動衣褲,胸前和背部被汗漬濕塌了一小塊,肚子突出,撐起微微的弧度。

快跑+慢跑+快走,這是一組,共四十分鐘。

運動量不算太大,可他坐在椅子上,已覺得雙腿有些打顫,不禁心中哀嘆:三十一歲啊,果然是老棺材瓢兒了。

「青哥,給你水!」

那個女教練湊了過來,遞過一瓶運動飲料,笑道:「累了就歇一會。」

「累倒是不累,就有點鬱悶。」他接過,少少喝了兩口。

「瘦身都是這樣,尤其以前不胖的人,心理上總有壓力。」

那妹子一身健康的小麥色皮膚,粉色短胸衣,露出性感的三條馬甲線。她對這位演藝圈大咖非常有興趣,但懂得交際分寸,熱情又不讓對方反感,笑問:「青哥,看你以前的身材特別棒,怎麼忽然就胖了?」

「拍戲需要唄,這不剛殺青麼。」

「喲,什麼戲啊?能不能給我講講,我還挺喜歡看電影的。」

「也沒什麼,咱們繼續吧!」

他沒接茬,起身走到仰臥板旁邊,雙腳一掛,就來了兩組仰臥起坐。妹子沒啥情緒,仍然笑呵呵幫忙輔助。

之後,褚青又跳了半個小時的繩,做了幾節操,感覺快到臨界點時才算ok。而跟平時一樣,他換好衣服出來,就跑到了台球區打球。

這家會所生意還好,只是面積超大,所以覺得很空曠。今兒是工作日,還是上午,客流最少的時候,偌大的休閒區只聽見他自己在啪啪啪。

「咣!」

黑八又一次滾向底角,眼瞅著要進袋,卻好死不死的磕上了邊沿,迅速彈開。

「嘖!」

褚青咂巴了下嘴,覺得手風忒背。他俯身方要再試,忽見一個微胖的中年男子走過來,笑道:「來一局?」

他略微打量,表示從未見過此人,不過也應道:「來!」

隨即,倆人利索的把球擺好,哢哢開始對戰。

丫技術一般,對方也不咋滴,十五分鐘後,自己僥倖勝出。見那人還要擺球,忙道:「不玩了,我得走了!」

「哦,好!」那男人眨眨眼,亦沒多話。

一日無事,可第二天去的時候,褚青又碰上了那傢伙,打了兩局,一勝一負。接著第三天,第四天,第五天……誒,那男人總會巧合的出現,然後陪自己玩幾局。

他再傻也知道不對勁啊!

於是到了第六天,在兩勝一負之後,他終於問道:「老哥,你有什麼事兒就直說吧,天天陪我打球也挺辛苦的。」

「呵,就知道瞞不過老弟!」

那男人摸了摸稀疏的頭髮,笑道:「您別見怪,實在是之前沒有來往,貿然登門有些唐突。」

說著,他摸出一張名片,道:「正式認識一下。」

褚青接過一瞧,上面寫著:鼎隆達國際傳媒製片部經理,趙默。

「呃,您這是……」

「哦,我們公司05年才成立,褚老闆沒聽過也是正常。」

得,這牌面一亮,連稱呼都變了。他聽著特彆扭,便道:「還是叫我老弟吧,您找我有什麼事兒?」

「是這樣,我們公司剛啟動了一個投資項目,是部大製作。不過你也知道,我們經驗不足,圈內眾所周知,老弟您是金睛火眼,我們就想請……」

「哎!」

對方未說完,褚青就打斷道:「老哥,我覺得這事可不能找外人。說句難聽的,不管我給什麼意見,你們賺了,一切都好;你們賠了,我可擔不起那責任。」

「不是不是,您誤會了!」

趙默趕緊解釋,道:「這個項目我們已經接下,但對片子的前景不太踏實,劇本我已經帶來了,只是想請您指點指點。」

「呃……」

他琢磨了半響,覺得看看也無妨,便道:「指點談不上,咱們交流交流。」

「好,稍等!」

趙默按住興奮,顛顛的跑進更衣間,很快拿著份劇本出來。倆人挪到茶座,褚青一看那扉頁,印著倆個大字:《畫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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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七十四章  畫皮

《畫皮》是葉偉鑫和甄子聃無意碰出來的點子,後來覺得可行,就開始完善並寫成劇本。所以最早確定的導演和男主角,便是這二人。

葉偉鑫是香港少有的頗具人文色彩的導演,早期的《朱麗葉和梁山伯》、《爆裂刑警》都堪稱佳作。不過他真正起勢的作品,則是05的《殺破狼》,口碑與票房雙紅。

很多時候就是這樣,你兜轉多年才能找到最合適的伙伴。就像葉、甄二人,一個負責文戲,一個負責武打,反倒相得益彰。

如今合拍片是大勢,《畫皮》自不例外,但他們的定位是一部中等製作的電影。經過幾番商談,京城的鼎隆達、世紀佳映以及一家香港公司成為了聯合資方。

趙默有所隱瞞,大體卻沒說謊,鼎隆達確實信心不足,因為甄子聃在大陸沒什麼票房號召力,自己撐不起一部戲。

片方有意換人,那邊肯定不幹啊,就這麼來來回回的瞎掰扯。

而趙默來找褚青,除了真請他看劇本之外,還存了試探的意思:這位爺動心了最好,憑人家那資源,萬事ok。

話說那本子很厚,褚青在茶座翻了幾頁,就想帶回家再看,對方自然答應。

轉眼到了當天晚上,他吃過飯,又打了一趟拳,便躺床上研究這劇本。若說起《聊齋》,他在中戲圖書館還正兒八經的拜讀過,尤對《封三娘》這篇百合文印象深刻。

蒲大大你這個腐男,嚶嚶嚶!

好吧……

原著《畫皮》的大意是:明末有個書生叫王生,在路上偶遇一無家可歸女子,見人家年輕漂亮,便把她帶回家藏進密室,每天啪啪啪。

豈料,那女子是個專吃人心的惡鬼。不久被一道士識破。道士心善,給王生一浮塵,令其掛在房前,希望惡鬼知難而退。

不想惡鬼惱羞成怒,挖了王生的心臟跑路。逗比道士大怒,分分鐘將其滅掉。

王生的妻子陳氏,為了救丈夫而去求一乞丐。乞丐對她百般折辱,並叫她吃自己的濃痰。陳氏吞下後,乞丐卻不見蹤影,她自覺受辱。便回家對著棺槨哭泣。誰知腸胃連連作嘔,她竟然吐出一顆鮮活的心臟,丈夫遂起死回生。

這個故事教導我們:消滅渣男小三,世界屬於原配……

而褚青看的劇本,雖有現代筆法加工,思想卻一脈相承,就是文末的那段警世名言:「愚哉世人!明明妖也而以為美。迷哉愚人!明明忠也而以為妄。然愛人之色而漁之,妻亦將食人之唾而甘之矣。」

簡單講,葉偉鑫想搞的是部主題灰暗的鬼怪電影。算是邊緣商業片。

褚青受人之託忠人之事,認認真真的讀完,還做了點筆記。次日上午,他又跑去健身會所。趙默早早的等在那裡。

倆人落座,對方都有點迫不及待了,問道:「老弟,你覺得怎麼樣?」

「我實話我說啊。你別介意。」

他組織了下思路,便道:「我不清楚導演的想法,但從劇本來看。調子起得太低,有種挺悲傷的東西在裡面。如果你們想拍一部賣座片,這點不太好,因為商業元素比較少。如果你們只想拍一個好故事,我倒覺得這劇本不錯。」

「那怎麼改?」趙默脫口而出。

「……」

他特奇怪的瞧著對方,我跟你說這麼多,已經是看在陪我打球的份上,你特麼還敢問我怎麼改?

而趙默見他神色不對,立馬反應過來,連忙道:「我是說,你,你有沒有興趣出演?」

「嗯?」

褚青一怔,還真沒想過這檔子事,此刻聽對方提起,倒也可以考慮,便道:「我現在定不了,得跟公司商量商量。」

趙默聽他沒把話說死,頓時大為興奮,道:「應該的!應該的!」

倆人就此別過,趙默先行閃人,他照例去健身。可跑著跑著,愈發覺得不對勁,便給程穎打了個電話,查查鼎隆達和《畫皮》的底細。

不多時,程穎回話,說了甄子聃是預備男主的事兒。

哎喲,褚青頓時很噁心,不是對誰,而是對這種碰著敵人不討好,就特麼想把別人拖下水的做法。

……

《畫皮》是合拍片,港方要顧忌港方的市場和利益,死保葉偉鑫和甄子聃。內地方相中了這個創意,卻對他們能產生多大的商業價值持有懷疑。

這是挺漫長的撕比過程,雙方在有錢一起賺的基礎上,開始強力扯皮。

褚青了解後就沒再搭理,最討厭狗屁倒灶的事情,目前只想做個安靜的減肥男子。可偏偏不如願,自趙默之後的一星期內,大大小小的影視公司負責人,開始以各種神奇的方式跟他偶遇。

好嘛,貌似整個演藝圈都知道了,京城有個叫「浩沙會所」的刷怪副本。

其實也不賴他們,這貨就跟個黃花小閨男似的,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想聯絡感情都找不著地方。

最後鬧得褚青煩不勝煩,只得在家裡蹂躪那台跑步機。

此事暫且按下,單說快要進入拍攝階段的《天之痕》。早在三月份,公司就公佈了相關消息,瞬間引得遊戲粉狂轟濫炸。

ip這東西,向來兩邊不討好。你貼近原著,人家普通觀眾不愛看,你貼近影視,人家原著粉有意見。

《仙劍奇俠傳》當初收視率那麼高,照樣被遊戲粉罵的狗血淋頭。不過《軒轅劍》的粉絲要少一些,戰鬥力同樣稍遜。

公司籌備了許久,終於在5月12號這天,召開了正式發布會。由於兩朵小花首次以主角身份亮相,上下都很重視,褚青也趕過來捧場。

午後,休息室。

嚴寬、陳瀟、劉師師、趙麗影、黃宣、陳橋恩六人排排坐,程穎先去會場,褚青則鼓搗著手機。

嚴寬和陳橋恩還好,那四個年輕人就特緊張,正捏著公司準備的卡片猛記:上面有些辛辣問題和標準答案,以及可能遇到的突發狀況和應對措施。

褚青給媳婦兒發完短信,一抬頭就樂了,道:「用不著背,記者不會太難為你們,就算有,你們現場看就行了。」

「哦!」

「哦!」

四人不好意思的收起卡片,又開始抖手抖腳。

褚青見狀,就存心逗他們說話,問道:「你們準備的怎麼樣,劇本都吃透了麼?」

「還行。」陳瀟應道。

「還行是什麼意思?」

「呃,就是……我非常有信心!」陳小哥心裡直抽,這壓力不是一般的大。

趙麗影馬上解圍,舉手道:「老師,我有個問題。」

「什麼?」

「小雪愛陳靖仇,玉兒也愛陳靖仇,但玉兒又是她最好的朋友,那我怎麼表現出這種相處狀態?」

喲!

褚青眼睛一亮,能問出這個問題,這丫頭是真琢磨了,便道:「那我也問你,如果陳靖仇選擇了小雪,你覺得她會答應麼?」

「呃……」

包子想了片刻,搖頭道:「我覺得不會,她應該,應該勸陳靖仇不要辜負玉兒,然後自己犧牲……啊,我明白了!謝謝老師!」

褚青笑了笑,略感欣慰,論演戲的悟性:黃宣第一,包子第二,呆呆第三,嘖,說起這個就愁。

「發布會快開始了,麻煩諸位入場。」

正此時,工作人員進來提醒,大家紛紛起身。

褚青不上台,動作就磨蹭了些,劉師師坐在最裡面,也慢了幾步。所以當別人都出去了,這倆人還在屋子裡。

劉呆呆跟在他後邊,一聲不吭,快要出門時,忽道:「老師,你衣服有點臟。」

「哪兒?」

他停步,伸手夠了兩下。

「這兒!」

她小跑著上前,左手軟軟的搭在男人肩上,右手輕輕撣著那絲灰痕。如此近的距離,似乎都能感受到對方的體溫,那種懶懶又親切的溫度。

「不好意思,我電話忘記了……啊,對不起!」

劉呆呆正偷偷摸摸的揩油,陳橋恩卻好死不死的折了回來,一瞧這場景,頓時驚叫一聲,居然抹身又跑了。

「……」

褚青比較蛋疼,道:「行了,你先過去吧,別晚了。」

「哦。」

她應了聲,低頭閃人。他又到座位找了找,隨手把傻球恩的電話揣兜里。

十分鐘後,發布會開始。

程穎先說,主要介紹了一下籌備情況,拍攝計劃和劇組主創。台上大部分是新人,媒體卻不敢輕視,誰都知道那兩口子最擅長的就是以小博大。

《武林外傳》和《士兵突擊》的例子還記憶猶新。

不過該問的還得問,不然沒新聞啊。這幫娛記全是人精,一個個掃過去,不約而同的逮住劉師師和趙麗影猛打。

「請問你們誰是女一號,誰是女二號?」

「呃,我們的戲份差不多,都是女主角。」

「你們倆同時拍了《鹿鼎記》,現在又同時出演《天之痕》,那介意別人拿你們來比較麼?」

「她們的定位不同,完全不會衝突,下一個!」

倆姑娘能應付的,便自己解決,應付不了的,程大小姐揮揮手就搞定。

褚青戳在旁邊,就那麼看著幾個青澀的年輕人,忽然還挺感慨。不怕他們超越自己或那些榮耀的大前輩,就怕他們憋尿上場,讀秒扑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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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七十五章  投資意向

5月16日,《奮鬥》在京城和魔都的兩個頻道首播。

雖然輻射範圍有限,但這部劇方一播出,便引起了巨大反響。顏值奇高的卡司,逗比新鮮的台詞,以及對吊絲心態的準確打擊,很快造成了一波群體性偽高潮。

用媒體的話講,那叫「令無數年輕人產生了共鳴。」

《奮鬥》的火熱不必贅述,總之馮少峰紅了,湯維紅了,王愷紅了,王洛丹紅了,朱亞聞也紅了。但隨著一集一集播出,以及公眾關注度的增強,出現了越來越多的不同評論。

觀眾大體分為三派:

太好!

太爛!

哎喲,一部電視劇而已,看著開心就成。

支持的觀眾當然爆棚,但拿不出硬貨;討厭的人相對較少,卻底氣十足:

「最特麼煩陸濤!

你說你親爹拋下你親媽跑了,你恨他是應該的。可你丫要真有骨氣,就別佔人家便宜啊。你青年之家做著,田園牧歌接著,兩千萬拿著,大房子住著,做生意賠著。人家給你收拾爛攤子,末了兒了,你還來一句:這不是我想要的生活。

臥槽,真想大嘴巴抽你丫的!只聽說有不食嗟來之食餓死的,沒聽說有不食嗟來之食,反倒把送飯的人家給吃空的,我算開了眼了。」

「那些個男男女女就跟GM似的,看不到頭破血流找工作,看不到踏踏實實上班,還沒畢業就有車有房,出趟國像踩自己家後花園一樣,生平首個項目就億字開頭……額滴神吶!您這奮鬥擱特麼哪兒呢?

也許您不樂意,說陸濤就是個案,人家就有倆傻叉老爸怎麼了?行!沒說不可以,那我問了,您這共鳴又特麼哪兒來的?

敢情《奮鬥》不是80後聖經,而是80後的富二代聖經!」

這些是嘴貧的。還有情真意切催人淚下的:

「如果這樣子也算奮鬥,那我應該算是玩命了。

我們不是這麼生活的,起碼大多數人不是。我們的愛情經不住金錢考驗,在現實面前很脆弱。

我們拿著為數不多的存款。考慮要不要投點股票或基金,以便能可憐巴巴的買上公廁那麼大的房子。

我們加班很辛苦,但還得慶幸可以加班,因為有些朋友至今沒找到工作。

我們的交友圈非常窄,除了表面和氣的同事。就只能在網上聊聊企鵝。

我們考慮著是不是學點什麼充實自己,可發現大學的在職研究生基本就是騙錢。

我們迷茫著,掙扎著,一直在尋找目標,這才是真實的生活。

而在這部片子裡,我只看到了一幫人矯情、劈腿、幼稚可笑。然後錢就來了,那可真是錢啊,幾百幾千萬的,然後大家就都好了。」

以及比較客觀,真正引起某些人共鳴的:

「劇名如果不叫《奮鬥》。那拍得還是挺好的,我們就當一部偶像劇去看,也不會在這裡較真。

關鍵是,在這個充滿競爭壓力的社會中,在人人想去拼得一份生存資本時,你玷污了我們的奮鬥。你越是拉長現實和理想的差距,越是藐視了我們苦苦拼搏的努力。」

最後,一位網友把劇中人物全噴得狗血淋頭,來了句神總結:

「一群傻逼的人,拍了一部傻逼的電視劇。給像我這樣傻逼的人看。」

……

山城,機場。

湯維守在一輛吉普車旁,不停向出口張望。她以前是長發,愛紮馬尾。這會卻弄了個短短捲捲,舊上海舞女般的發式。

約莫五六分鐘後,乘客陸續湧出,她掃了兩眼,便高高揮手道:「哥!」

「你怎麼來了?」

褚青小跑著過來,忽打量了幾秒鐘。道:「你還挺適合這髮型的。」

「我剛好沒戲,要中午才拍。」

她揪了揪額前的劉海,又笑道:「我倒不喜歡,太麻煩了。」

說著,倆人上車,湯維問:「哥,你去醫院還是去酒店?」

「先去醫院吧,我也沒帶行李,兵兵現在怎麼樣了?」

「沒什麼事兒,醫生說過個三五天就能出院。昨兒晚上她死活要回組,讓樂怡給抱住了。」

「這就好!」他鬆了口氣。

就在前幾天拍攝一場落水時,范小爺愣是不用替身,來來回回跳了十幾次。回酒店還好,可第二天早上就趴窩,劇組趕緊送醫院。

褚青收到信兒都嚇死了,林樂怡慌慌張張的,說什麼昏迷什麼高燒的。他也沒多合計,買票就飛了,此時聽媳婦兒沒事,不由寬了心,笑問:「哎,《奮鬥》播了知道麼?」

「導演給我打電話了,說反響不錯。」

「不是不錯,是非常好,都有挺多人問你那項鍊哪兒買的。」

「哈!那個是我訂做的,才三百多塊。」

湯維蠻開心的樣子,她嘴上不說,心裡卻複雜微妙。一個28歲的女演員,勤勤懇懇走過來,冷暖自知。自己是幸運的,在許多人灰心喪氣的年紀,終於紅了一把。

車子開進市區,又左拐右拐的停在了一家醫院門前。湯維先行回組,褚青噔噔噔的爬上樓,找到302病房。

這是超貴的單人病房,地方寬敞,有室內衛生間和陪護床。他剛進門,就看著媳婦兒在哪吭哧吭哧啃蘋果。

「小寶!」

「嗯嗯嗯!」

范小爺一抬頭,頓時揮手揮腳的亂動,塞著果肉各種哼唧。

「老實躺著!」

他連忙湊過去,接替了林樂怡的位置。

在別人面前可以裝,見著老公就崩潰了,生理和心理正是脆弱的時候。她抱住褚青就開始哭:「嗚嗚嗚……你再晚來就看不著我了……嗚嗚……我都燒40度了……嗚嗚……你怎麼還沒瘦啊……嗚嗚……」

「……」

那貨翻了個白眼,半點心疼都木有。

…………

夜,幽靜。

窗台的雲片松長得正盛,翠綠翠綠的斜下一截新枝,檯燈雪亮,在窗簾上映著奇怪的斑影。

褚青躺在陪護床上,正捧著一本厚厚的合訂版《知音》。那床鋪略小,以他的長度和寬度,顯得有點苦逼。

范小爺舒舒服服的窩在大床,側著腦袋瞧他。老公的到來,讓她情緒安穩不少,乖乖的吃飯,乖乖的吃藥,乖乖的打吊針。

林樂怡也得空歇歇,跑回酒店睡了一大覺。

「哈……」

他剛看完一個原配扒光大奶小三的故事,隨意一扭頭,奇道:「你不睡覺看我幹嘛?」

「我想尿尿。」

「別鬧!」

「我真想尿尿!」她又要打滾。

「……」

褚青無語,只得下床,把媳婦兒抱到衛生間。范小爺可沒啥不好意思的,嘩嘩嘩的一頓爽畢,又被老公抱回床。

「行了,睡吧。」

「睡不著咋辦啊?」她笑麼嘻嘻的特欠揍。

「瞇著!」他沒好氣道。

「哥哥……」

范小爺抻著長音,撒嬌道:「你給我講故事吧?」

「啥?」

「我要聽故事!你給我講故事!」她已經在打滾了。

「行行,我給你講!」

他蛋疼無比,在腦中轉了片刻,一個最近很有印象的本子冒了出來,便道:「聽著啊!從前有個書生姓王,某天在路上碰到個姑娘,看她十五六歲,長得特漂亮,就上前搭訕。那姑娘說自己被爹娘賣給人家當妾,大老婆非打即罵,過不下去就跑走了。

書生很色嘛,就把姑娘帶回家,藏在密室每天做愛……有了那顆心臟,然後書生就活了。」

待他講完,范小爺抓了抓頭髮,疑道:「我好像聽過呢?是《封神榜》麼?」

「豬啊你,這是《聊齋》!」褚青特鄙視。

「你給我講它幹嘛?」

「不幹嘛啊,前陣子看了個劇本,就忽然想起來了。」他把趙默的事情說了一遍。

「……」

而范小爺頓了半響,眉頭一展,興奮道:「哎哥哥,要不咱們搶過來吧?我覺得這種類型的片子應該挺受歡迎的。」

「那幫人太亂,不愛跟他們打交道。」

「又不讓你出面,你交給楊哥就行了。我跟你講啊,咱們現在就缺一部大製作,《畫皮》絕對能行!」

褚青這次沒反駁,甭看公司投了那麼多賺錢的電影,還有石頭那種大殺器。可在同行們看來,仍然稱不上一流,就因為沒有一部真真正正的大製作。

如今這世道,能拍大片說明你有能力,連院線都高看三分。所以他想了想,應道:「那我先摸摸情況吧,完了再說。」

……

褚青呆了三天,幾乎全在醫院裡度過,讓劇組感慨不已。

回到京城後,他馬上打聽《畫皮》的進展,得知雙方還在掰扯,並保持著微妙的平衡。此階段最需要一個強勢方介入,使得牌面明朗。

現實中,扮演這個角色的是上影廠,瞬間打亂了港方陣腳,不得不做出妥協。

不過現在,褚青還沒做出決定,公司先調研了一些院線和影迷,又開了N次會議,只確定了一件事:這類東方鬼怪題材的電影,有成為大片的潛質。

那接下來便是第二件:《畫皮》怎麼能成為大片?

搞明白這個,公司才有信心去投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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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七十六章  授勳

褚青拍完《殺手沒有假期》,原以為能安安靜靜的減肥,不想事情一件連著一件。《畫皮》的議題暫且交給團隊,在5月22號的下午,他帶著李揚和刁亦南等人飛去了戛納。

今年的戛納影展在16號開幕,他沒有競賽作品,便掐著時間到場。《盲山》在24號首映,《夜車》在25號,但《尋找午夜之吻》在22號,亞歷克斯只得苦逼的獨自支撐。

范小爺是歐萊雅的亞洲區代言人,本應前往,可開幕當天正高燒昏迷,贊助商也挺理解。

本屆的華語軍團依然強大,雖然沒有作品入圍,但老王的《藍莓之夜》是開幕片,張蔓玉是評審團,舒琪是主持人,楊子瓊是頒獎嘉賓……好嘛,面子上倒是風光無限。

到了23號上午,當亞歷克斯見到褚青的時候,連眼淚都下來了。這倒霉孩子自己熬了兩天,人生地不熟,徹底被喪心病狂的巨咖們嚇傻。

「褚,你居然把我一個人丟在這兒。天啊,我回家的機票都買不起!」

「SORRY,SORRY,我不是有意的,最近真的很忙。」

褚青跟他抱了抱,連聲安慰,又問:「對了,昨天的首映怎麼樣?」

「哦,真遺憾你沒看到!」

一提這個,那貨頓時滿血復活,興奮道:「觀眾非常喜歡這部電影,影評人也很中意。你知道麼,昨天我自己站在台上,全場對著我鼓掌,那簡直是我人生最輝煌的一刻。」

說著,他又摸出一本皺皺的小冊子,得得瑟瑟的遞過去。

褚青一瞧那底色,就曉得是《銀幕》,便掃了兩眼:

「我討厭《午夜之吻》的拍攝粗糙,我也不否認它的整體精彩,這是近幾年最出色的美國獨立電影。」

「借鑒了《愛在黎明破曉前》的架構。故事小巧,且清新動人。結尾有些俗套,但觀眾喜歡這種蜻蜓點水般的小曖昧。」

「我以為看了一部歐洲電影,然後留意到主演和投資人的名字。哈哈,它果然是部歐洲電影!丹斯切爾和褚的搭配很奇妙,就像窩在暖烘烘的壁爐邊吃冰激凌,嘿,我知道這很古怪。但感覺真是太棒了!」

下面還有些對觀眾的隨機採訪,大部分表示喜歡,而且愛死了劇場表演和街頭狂奔的兩段戲。

褚青稍感欣慰,卻不至於激動,這情況經歷的太多了。《午夜之吻》的投資才六十二萬美元,本就是牛刀小試,或者說,是用來磨合與好萊塢文化、表演、習慣差異的。

他更看重《盲山》在戛納的反響,那才是真章兒。

……

Martinez酒店,三樓休息廳。

穿著黑色坎袖衫的鞏麗坐在一張雪白的靠椅上。長髮披散,薄施粉黛,胸前的深溝讓準備採訪的女記者都吞了吞口水。

「鞏麗姐,咱們開始了啊!」

記者提醒了一聲,後面的攝影師立即架好鏡頭。

「這次作為戛納電影節60週年的邀請嘉賓,心態應該挺輕鬆吧?」

「對,完全沒有壓力,主要也想來看一看。因為是一個電影盛會,都是老朋友了。」

記者又問:「今年也有一個小遺憾,就是華語片沒有進入主競賽單元。您怎麼看?」

鞏麗撩了撩頭髮,風情萬種,笑道:「王佳衛導演的片子應該算華語片吧,它有很多亞洲因素在裡面。這點很重要。」

「去年有《黃金甲》這樣一部作品,但您還是花大量的時間在拍西片。對很多中國演員來講,好萊塢是他們的一個夢想,您如今也在好萊塢闖蕩,那您覺得好萊塢是想像的那樣麼?」

「也沒有特意去想像,只是覺得文化有很大差異。不過我認為電影人不要在一個地方呆著。應該去嘗試不同的文化,不成功沒關係,這樣做一輩子都不會後悔。」

記者頓了頓,再問:「介不介意大家拿您和章子依、楊子瓊等在好萊塢闖蕩的女星做比較?」

「不用比較,我們都是一起的。而且我還覺得少了,中國的好演員太多,應該多一點出來……你看,就像那個傢伙!」

鞏麗忽然衝前方招了招手,記者扭頭望去,正好見褚青一行人溜去房間。

之後,她接著道:「悶聲不響的拍了五部西片,雖然沒有A級製作,但路子是對的。因為亞裔的男演員比女演員還要艱難,他們受到的排斥會更大一些。」

「那您預測一下,他能在好萊塢達到什麼程度呢?是像程龍、周閏發那種,還是怎麼樣?」

「呃……我還真不好說,那個傢伙的變數太大,反正比我強吧!」鞏麗大笑。

十幾分鐘後,記者告辭,她則問了下服務人員,便敲開了褚青的房門。

「姐,你怎麼過來了?應該我去拜訪你的。」

他略微驚訝,又忙著去泡茶。

「別費事了,我就說兩句話。」

鞏麗往裡兩步,隨手帶上門,小聲問:「聽說晚上要給你授勳?」

「官方通報了?」他一怔。

「沒有,閒聊知道的。」

「呃,對,晚上七點,在市政廳。」

「啪!」

鞏麗一巴掌拍在他肩頭,笑道:「到時候我肯定去!行了,我還有事兒,先走了……」

「哎!姐!」

褚青追出了門,喊道:「《盲山》首映也得來啊……還有《夜車》!」

「……」

鞏麗高舉右手,比了個OK的手勢,又急匆匆的閃去工作。

戛納就是個大Party,你捧我,我捧你,要的是臉面。褚青也一樣,稍作休整就帶著三位導演去各處拜訪,什麼老賈、關金鵬,杜齊峰,許鞍樺,勞倫杜特龍,皮埃爾里斯安以及歐美的大小片商。

而說起阿關等人,其實還挺巧。

前不久有過聯繫的吉安永佳,瘋了似的在這兒刷存在感,不僅大手筆搞了一出「中國之夜」酒會,還當場宣布:將攜手馮德崙、王佳衛、徐可、許鞍樺、關金鵬五位導演,一舉拍攝五部新片。

分別是《女人不壞》、《渺渺》、《妾的女兒》、《李小龍》、《跳出去》。此番他們組團亮相,便是給金主做宣傳。

這些倒沒什麼,只是褚青看到了徐老怪,瞬間二脈貫通,頭腦清明。

…………

戛納的建築很集中,風格相仿,像套了模版似的一棟棟印出來。

市政廳在海港附近,是為數不多的頗具特點的建築,三層高,外觀很像教堂,有不少市民在這裡舉行婚禮。

褚青來戛納多次,從沒進去過,政府部門對本大國的百姓來講,還是挺有壓力的。

晚七點鐘,本該下班的市政廳卻燈火通明,樓下還停了一溜車子。老賈、趙滔、鞏麗、老王和關金鵬肯定要來的,章同學猶豫了一番也前來捧場,許鞍樺等人就得看心情了。

所以人不多,約莫十二三個,剛好佔滿了二樓的小會廳。法國方面,文化部長德布瓦爾負責授勳,影展主席雅各布負責陪同,皮埃爾是作為親友團參加。

現場稍顯簡陋,完全沒有鑼鼓喧天紅旗招展的氣氛,四周都是很樸素的辦公環境,反而添了幾分莊重。

德布瓦爾五十多歲,戴著眼鏡,頭髮稀疏,走到台前道:「女士們,先生們,很高興我們能在戛納這個美妙的電影殿堂,共同經歷這個美妙的夜晚。這裡曾湧現出很多帶動文化與友誼傳播的使者,雖然我們種族不同,國籍不同,語言不同,但我們通過電影,能看得到彼此的思想與現實。

毫無疑問,褚青先生就是其中之一。

多年以來,他憑藉獨樹一幟的表演風格與個人魅力,贏得了法國觀眾的喜愛。不僅對中法文化交流貢獻良多,更對華人演員的海外影響力有積極的推動作用。所以我代表法國文化部,對其授予法蘭西文學與藝術軍官勳章。下面,我們有請這位極其出色的華人演員,褚!」

話落,候在一旁的褚青,穿著件黑西裝大步上台。他原本挺輕鬆的,可剛踩上這木台,不自覺就嚴肅起來。

工作人員遞過一隻精巧的小盒子,德布瓦爾拿起裡面的勳章,仔細,緩慢,無比鄭重的掛在了自己的左胸前。

他不禁低頭瞧了一眼,綠色底子的絲帶,嵌著四道白色條紋,下面墜著一枚兩倍硬幣大小的圓形勳章,呈花瓣狀,似泛著金色的微光。

德布瓦爾迴避,褚青站在台上,沉默了幾秒鐘,方道:「我曾在戛納獲獎,也很喜歡法國的電影和藝術文化,非常榮幸獲得這枚勳章,感謝我所有的親人朋友。」

「老實說,我拍了很多沒能公映或很少有人知道的電影,但正是這些電影,才推動我一步步走到今天的位置。賈璋柯、李揚、關金鵬和王佳衛導演,我很高興你們能在這裡,我也很遺憾樓燁、汪超和姜聞他們的缺席。因為電影不是一個人的,這枚勳章是對我拍過的華語電影作出的肯定,是對你們這些偉大的電影人作出的肯定,謝謝!」

「嘩嘩嘩!」

「嘩嘩嘩!」

十幾個嘉賓拼命的拍著手,掌聲寥淡,卻是滿腔的熾熱。

用老話兒講,這叫什麼?

也算光宗耀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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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七十七章  盲山

大學畢業生白雪梅跟著兩個「藥材商人」去山裡收藥,次日,她在一農戶家醒來,身上的錢和證件消失不見。

這戶人家花了7000塊錢買她做兒媳,而這7000塊錢,那個40多歲的老光棍足足攢了十幾年。

《盲山》的開篇非常簡潔、平淡,沒有音樂鋪墊,鏡頭一如既往的樸素,像紀錄片一樣透著股冷峻和堅硬。

這是李揚的一貫態度,他不喜歡用太多情感來包裹電影,當畫面沉靜下去,裡面的熱度自然會迸發出來。

拍《盲井》的時候,他被褚青干涉太多,此番終於如願。

24日上午,數百人的影廳座無虛席。西方觀眾對拐賣婦女的題材感到很新奇,不過十分鐘後,他們卻發現自己不忍看的。

白雪梅被綁在屋子裡,「丈夫」黃德貴請鄉親們在屋外喝酒,他連敬酒詞都這麼說的:「誰不喝完這酒,誰就一輩子打光棍,兒子孫子也打光棍,下輩子還是打光棍!」

更怕的是,還有幾個孩子湊在窗口,看著正在炕上掙扎的白雪梅。

頭幾天晚上,白雪梅把矮小的黃德貴趕出了門,男人沒能弄成。這讓他在村裡抬不起頭,甚至面相忠厚的老父親也斥責「你還搞不定一個女人!」

於是當天,老父和老母幫忙按住了白雪梅,讓兒子去弄。弄完之後,黃德貴喜滋滋的坐到父親旁邊,老父還讚許的遞了一支煙。

雖然老母親明白這事情不對,但她更曉得7000塊錢不能白花。

法律和道德在他們心中不值一文,他們有自己的道理,有自己的底氣,就像黃德貴嚷嚷的那句:「坐球牢,誰家娶媳婦不花錢!」

「……」

全場無聲,不得不說,李揚抓的非常精準。你曉得那些農民是文盲,是法盲。可還是會產生抑制不住的憤怒。

接下來,在村小學當老師的黃德誠出場,他是黃德貴的表弟,為數不多的文化人。他給白雪梅送去幾本雜誌解悶。並看上去很關心這個嫂子。

觀眾期待著會有所轉機,但不久之後,黃德誠就以搭救的名義弄了白雪梅的身子。他比村民多出的那點知識,全被用在了更加無恥的行徑上。

不僅如此,片中接連出現了許多貌似善良的人。比如收稅員和郵遞員。

收稅員看看拍窗戶呼救的雪梅說,「這是家裡事兒,我們管不了」,轉頭又拿了黃德貴的各種雜稅,說老哥你艷福不淺。

郵遞員對誰的態度都一樣客氣,他收下黃德貴給的老母雞,然後把雪梅的求助信交給對方。黃德貴說麻煩你了,他說你也不容易。

後來,白雪梅終於用自己的身體做本錢,向小賣部老闆換五十塊錢。老闆跟他還價到四十,她拿了錢,但還是沒跑走。

她一次次的逃命,觀眾一次次的期待,而這種期待,終究又被一次次的毀掉。

即便警察來了,拿出槍,也沒辦法擋住村民的圍攻。黃德貴凶悍地讓警察拿槍抵著自己,不斷叫囂「朝這打!朝這打!」

影片最後,雪梅的爸爸找到這裡。結果被黃德貴痛打。白雪梅終於拿起了菜刀,向黃德貴砍了下去。

下一秒,黑屏,結束。

「呼……」

約莫過了半分鐘。鞏麗才從窒息的狀態中恢復,長長吐出一口氣。再看看周圍,每個人的表情都很壓抑,似心口堵得發慌。

直到主持人上台活躍氣氛,李揚等人揮手致意時,大家才爆發出強烈的掌聲和歡呼。隨後是媒體採訪和觀眾問答。李揚先談了談自己的拍攝初衷和過程:

「我一直覺得漢字很偉大,你看『盲』這個字,它不是說眼睛瞎了,而是說眼睛死了,這是兩種概念。為什麼一個女人被賣到一個地方,大家都知道,但她就是逃不出來。電影是探討這個問題的,探討那些看客。」

「去年我到金堂、中江采訪,那裡是婦女拐賣多發區。過去一些解救行動是收費的,每個人要1200-1500塊,但部門不能收費,都是以這些協警名義收。」

「那些曾被拐賣的婦女通常不願意受訪……救回來的,大多不想回家,因為這事很丟人,連家裡都看不起。有的外出打工,有的甚至又回去了,反正也嫁不出去。」

「……」

大家都有點傻,沒想到現實比電影更殘酷,以至於呈現出很古怪的場面,沒有熱鬧的交流氣氛,只是冷靜而克制的一問一答。

「《盲井》我們都知道,至今沒有獲得公映許可,那《盲山》會不會重蹈覆轍?」一位國外的記者問道。

「其實來戛納之前,《盲山》已經通過了電影局審查。」

李揚斟酌了一下,繼續道:「我覺得現在的體制,要比以前進步一些,至少可以互相交流,而不是單純的命令你。比如有好幾處,他們讓我修改,我說不能改,原因是什麼什麼……他們就說,哦,那就不改了。」

「如果《盲山》可以公映,你對它的票房有期待麼?」另一個國內的記者問。

「呃,肯定是有,但我也知道不會很高。我在陝南縣城拍戲的時候,就去過一家音像店,我問賣過《盲井》沒有。老闆說賣過,特別火,能有上千張。我當時又愛又恨啊,恨的是我們褚老闆一分錢沒拿到,愛的是群眾基礎打下了。」

「哈哈!」

大家總算笑了笑,跟著,南都的方依敏站起來,問了個挺實際的問題:

「《盲山》的主題很殘酷,你擔心落入『拿家醜給外人看』的這種輿論窠臼麼?」

「哦不,我一點都不擔心。」

李揚倒是理直氣壯,笑道:「如果大家認為中國人在外國的形像不好,都是中國電影揭露的,那未免誇大它的作用了。可能是因為我們不自信,自己電影裡說點什麼就緊張。」

最後,《綜藝》的記者收尾,問道:「這次褚沒有擔當主演,你覺得有遺憾麼?」

李揚瞄了眼褚青,開玩笑道:「我覺得他不當主角的時候,還是個非常棒的老闆!」

…………

「李揚再一次展示了他是一位製造銀幕張力的電影大師。」——《銀幕》

「這是部沒有出口的電影,影片的結尾很成功,驟然、驚人、強烈。」——《綜藝》

「這部影片在技術和藝術上或許存在問題,比如沒有對劇情進行更縝密的組織,看上去有些鬆散和不牢靠,也沒有《盲井》那種壓抑氛圍的營造。但單單這部電影拿出來,已經太能說明問題,太能表現出導演那顆關注世界角落的心。」——《舊京報》

《盲山》獲得了媒體和觀眾的交口稱讚,每一場放映都會引來熱烈致敬。

當然了,國內的報導還要收斂一些,隻字不提影片的詳細內容和海外版結局。他們對褚青授勳的新聞更感興趣,因為足夠安全。

與之相比,刁亦南和《夜車》就苦逼太多,在悄無聲息中結束了戛納首映。

總的來講,三部電影成功了兩部,概率極高,已經有不少片商來詢問《午夜之吻》和《盲山》的版權情況。

有褚青和丹斯切爾在,《午夜之吻》在法國甚至歐洲的成績可以預料。北美方面卻困難了點,只有一家小公司誠意很足,最終拿走了美國發行權。

《盲山》要熱門的多,MK2、百代和高蒙三家競爭。

此次戛納之行,算是褚青最短暫和最忙碌的一次。轉眼到了25號,他終於能夠坐下來,約徐老怪好好聊一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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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七十八章  不一樣的畫皮

其實呢,褚青完全可以甩掉鼎隆達那幫貨,自己開本子單幹。但這不合江湖規矩,你創意是從人家哪兒剽竊的,一旦宣揚出去,名聲就臭了。

所以他寧願費些力氣,堂堂正正的把《畫皮》立起來。

成為大片的因素有很多,比如大導演,大明星,大投資,大場面,大題材等等。湊齊這些很容易,但要組合成一部完整的主流商業電影,以國內的水準來看,還是有相當的難度。

褚青一開始就定了調子,在配置合理的基礎上,再去搞那些花里胡哨的玩意兒。

《畫皮》是部東方色彩的神怪片,拍神怪片誰最拿手?他起初沒想起來,見著徐老怪本人才一拍大腿,嘖!

《倩女幽魂》的幽古詭暗,《青蛇》的旖旎瑰麗,《蜀山傳》的大氣磅礡,成敗與否暫不討論,誰也不能否認那蘊含其中的美。

《畫皮》一定要美,要妖,要風情萬種,這是正義!

徐可今年五十七歲,已近花甲。《蜀山傳》和《七劍》的接連失利,使他正處於低谷期,許多人說他老了,沒了銳氣,褚青卻不信。

徐可再老,他也藏著那份俠骨柔情,就算沒有俠骨柔情,也有超乎腦洞的想像力,就算沒有想像力,那些甩袖子甩得最好看的古裝女子和符合正常人的審美觀,也是旁人不可及的。

因此,在電影節閉幕的前一天,倆人碰了次面。

「青仔,還沒恭喜你授勳呢。」

「嗨,您客氣,來,坐坐。」

褚青起身請座,又給倒了杯茶,問道:「您最近在忙什麼?」

「在籌備兩部新片,《深海尋人》和《女人不壞》。」

「兩部?那您夠累的啊。開機時間定了麼?」

「還沒有,片方的效率很拖沓,估計得明年吧。」

徐可摸出一根雪茄,啪地點上。身子往哪兒一斜,特有江湖大佬的範兒。他聲音很低,略帶沙啞,說話的時候就像只山梟盯著你看,不熟的人肯定會嚇到。

他們之前打過照面。但交情不深,寒暄了數句,褚青便直入正題:「我們最近碰到個點子,是根據《畫皮》衍生的,想請您來執導。」

說著,他將葉偉鑫、《畫皮》和鼎隆達的事情講了一遍,並告知自己的打算。

「……」

徐可聽完,沉默半響,忽問:「青仔,你為什麼會找我?」

「我覺得您是最適合的導演。我喜歡《倩女幽魂》,喜歡《青蛇》,或者說,我希望它能比《倩女幽魂》和《青蛇》更加出色。」他由衷道。

「呵……」

徐老怪沙沙的扯了一嗓子,聽起來十分詭異,頓了幾秒鐘,又道:「新劇本怎麼辦?」

「我們一起找人攢。」

「資金?」

「全落定之後再預估。」

「……」

徐可緩緩抽了口雪茄,道:「我需要考慮幾天,不過我先提兩個條件。」

「您說。」

「選角由我決定,當然你們可以建議。但發生衝突,我希望你們尊重我的意見。」

「ok。」

「拍攝過程由我全權負責,我不喜歡有人指手畫腳。」

「也沒問題。」

褚青應了聲,又道:「我們不會干涉細節。但對劇本、預算、拍攝進度、商業效果有權利進行監督和修正。」

「這個自然。」徐老怪點點頭。

……

5月27日,第60屆戛納電影節閉幕。

在開幕式上,主席雅各布曾說:「對一個電影節來說,60是個太年輕的數字。既不夠希區柯克在戛納電影宮的台階上放鴿子,也不夠卓別林掄一圈手杖。」

這讓戛納的態度顯得謙遜且誠懇,事實也如此。當各大獎項揭曉時。人們發現那些炫耀技巧的、玩實驗的、搞花樣的、小資情調的,通通出局

頒獎禮成了歐亞電影人的盛會,科恩兄弟、大衛芬奇、昆汀達倫蒂諾等老司機全部扑街。

金棕櫚大獎由羅馬尼亞影片《四月三週兩天》獲得,評委會大獎給了日本電影《殯之森》,最佳導演獎給了法國的《潛水鐘與蝴蝶》,新晉影帝是個俄羅斯人,影后卻是韓國片《密陽》中的全度妍。

這是繼張蔓玉之後的第二位亞洲影后,也是葛尤、梁朝韋、褚青等人之後,第五位捧起表演桂冠的亞洲演員。

一時間,日韓電影界歡呼雀躍,華語電影圈苦逼連連。只有《盲井》挽回了些許顏面,拿下了一種注目單元的最佳影片獎。

《夜車》和《午夜之吻》則一無所獲,刁亦南稍感失落,亞歷克斯卻很淡定,他覺得這才是正常展開。

而接下來的計劃,他準備去參加弗羅里達電影節和伍德斯托克電影節,應該會有所斬獲。

……

京城,鼎隆達。

這家公司的老闆叫王若君,以前是公務員,後來到海外創業,近幾年回國搞起了影視公司。

話說國內每個階段都有特定的社會潮流,比如八九十年代的出國熱,下海熱,氣功熱,出書熱等等。

而2005年之後,投資影視劇卻也成了一種時髦。大量的外來資本湧入,製作產業爆棚,催生市場繁榮,以至明星身價被無限炒高,

王若君就是其中之一,他不懂什麼流程和技巧,只曉得這東西能賺錢。之前投了幾部電視劇,成績平平,好容易逮住了《畫皮》又百般受阻,自然心中不快。

「昨天又進行了一輪商談,對方仍然不肯讓步,還是沒什麼進展。」

辦公室內,趙默正小心翼翼的向老闆匯報情況。外人不清楚,他可知道,這位可沒有在鏡頭前那麼和善。

果然,王若君一聽就開始罵:「快兩個月了項目還沒啟動,你特麼還好意思跟我說沒進展!你是不是想拖到明年,拖到後年,拖到公司倒閉才……」

「咚咚!」

正此時,秘書推門而入,輕聲道:「王董,有客人想見趙經理。」

「哪兒來的?」王若君沒好氣道。

「說是我們倆公司的。」

「……」

王若君怔了一秒鐘,便揮了揮手,趙默不敢耽誤,急匆匆的跑到會客室。一個模樣秀氣的年輕人正等在那裡,起身笑道:「趙哥你好,我叫黃啟軒。」

「你好,你好!」

趙默接過名片,一瞧是商業拓展部的來頭,不由道:「敢問楊凡是你……」

「哦,楊哥是我的直屬上司。」

那就是心腹嘍,他心中有數,又問:「老弟今天過來有什麼事?」

「是這樣。」

黃啟軒摸出一份文件,推過去道:「這裡是詳細條款,不過咱們先聊幾句,你覺得可以接受不妨再細看。」

話落,他頓了頓,道:「我們公司想與你們合作,聯合投資《畫皮》這部電影,但我們的意見是,現有的劇本和陣容不利於商業推廣,最好重新選取。當然,最後的預算出來,我們會支持百分之六十的資金,並負責發行工作。」

「你是說,不管預算多少,你們都會拿六成?」趙默連忙確認。

「對,就是六成。」

「呃,那我能問問,你們想找誰……」

趙默有點憋屈,我曉得現在是僵局,需要你們來破。可你丫憑啥這麼裝逼啊,哢哢一上來就把條件釘死。

而黃啟軒更知道他要問什麼,打斷道:「目前我能透露的就一個人,徐可。」

喲!

趙默一聽這位,心裡就蹦出倆字:妥了!

葉偉鑫是有些分量,但跟徐老怪比就差太遠,而且他還是香港人,港方那邊自然支持。不過他想了想,又問道:「那甄子聃呢,你們打算怎麼安排?」

「這個要等劇本出來後,看徐可導演的意思,畢竟是他想出來的創意。」黃啟軒說的挺委婉,趙默卻明白:不好把甄子聃踢出局,但男主角肯定沒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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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9-11-23 09:47:20
第579章 在雨中

  原版的《畫皮》從4月份開始籌備,6月份首次公布,拖到12月才開機。最初的導演是葉偉鑫,男女主角是甄子聃和范小胖。
  
  但到了9月份,片方突然換人,用陳家上p掉了葉偉鑫,劇本推翻重寫,還硬生生把一部中等製作的電影,擼成了億元大片。
  
  要說陳家上在香港也是一方名導,不過很多人總覺得他有水分,只是沾了優秀卡司的光。比如《精武英雄》的袁八爺和李連結,《逃學威龍》的周星星,唯一拿過金像獎的《野獸刑警》還是跟林超賢合導。
  
  所以《畫皮》什麼德行都知道了,王生愛佩蓉,佩蓉愛王生,小唯愛王生,蜥蜴精愛小唯,龐勇愛佩蓉,夏冰愛龐勇,打的就是個羅圈架。
  
  一部電影能給你扯出六角關係來,你還好意思說這不是魔幻版瓊遙劇?
  
  現在好了,徐老怪的腕兒比陳家上更大,由他接手,中港雙方都很滿意。他有自己的工作室,也有一套編劇班底,只給報酬,沒有署名權的那種。他還給人家起了個名字,叫大富豪小組。
  
  徐可顯然很看重《畫皮》,決定閉關兩個月,好好攢個劇本出來。為此,他甚至放棄了《深海尋人》的項目,這部本應在08年上映的電影,居然被蝴蝶掉了。
  
  ……
  
  公司,辦公室。
  
  褚青坐在寬大的老板椅上,正仔細看著一個劇本。寧皓歪在對面,用黑黑粗粗的手指頭撿碟子裏的白瓜子吃。
  
  他拍完石頭之後,並未變得飄飄然,而是花了十個月的時間來打磨這部新片《瘋狂的賽車》。昨天剛剛出關,便迫不及待的拿給老板過目。
  
  屋子裏很安靜,偶爾響起牙齒咬嗑的細微脆響,褚青看得比較費勁。理了三遍才理清。賽車跟石頭一樣,仍然是多線結構,他數了數,竟然有七組人物,六條故事線索,簡直喪心病狂。
  
  寧皓的成長極其迅速,石頭時期還有些稚嫩,如今已趨近成熟,無論包袱設置還是高潮衝突,都顯得遊刃有餘。
  
  褚青又欣慰又罵娘。欣慰的是培養出了一位好導演,可馬勒戈壁的偏偏是別人來摘果子。


  這本子給自己公司拍多好啊,妥妥又是一部過億大片!
  
  「唉……」
  
  他暗嘆一聲,抬頭道:「給中影那邊看了麼?」
  
  「沒呢,寫完就麻溜上你這兒了!」寧皓也放開聲音,哢哢繼續嗑瓜子。
  
  「嗯,還算有點良心。」
  
  他開了句玩笑,又問:「別的有啥困難麼,雖然咱們不投資。能幫的也盡量幫。」
  
  「勃哥先借我使使!」那貨張口就來。
  
  「男主角?」
  
  「必須的啊!」寧皓瞪大眼睛。
  
  「成,還有麼?」
  
  「呃,其他角色我還沒啥頭緒,你給指點指點。」
  
  「……」
  
  褚青凝視著左腕上的綠檀珠子。想了一會兒,道:「那倆殺手,我覺得汪雙寶能演一個。那幾個黑社會麼,會閩南語的演員不多。不過你可以去台灣找,那邊有很多搞笑藝人,應該符合條件。」
  
  「喲。我都沒想到去台灣找。」
  
  寧皓拍了拍手上的碎末子,一挑大姆哥,笑道:「高,實在是高!」
  
  「滾!」
  
  他蛋疼,直接往外轟。
  
  「哥,那沒事我先走了啊!」
  
  寧皓賤麼兮兮的揣好劇本,顛顛閃出了門。
  
  褚青搖搖頭,又批了幾份申請,他已經坐了好半天,筋骨疲憊,遂起身繞著辦公桌走了幾圈。
  
  最後,他停在大大的玻璃窗前,望著樓下街道。
  
  今兒的天色很陰,據說有大雨,此時快到晚高峰,人群車輛漸多,都在急匆匆的行路。屋裏亮著燈,自己半透明半隱約的印在玻璃窗上,三分躁動,七分清靜。
  
  褚青站了幾分鐘,忽地一個轉身,右腳上步,左腳提起,同時坐身成斜馬,左手後走掄撐,右手變拳,拳帶衝頂,啪的往前一探。
  
  緊跟著,他又一連五式,直出直入,不見半點花俏。雖然穿著襯衫和皮鞋,以至動作幅度收斂許多,卻仍能覺出那股剛猛樸拙之意。
  
  小小打了一趟拳,他才擰了擰脖子,終覺得氣血通達。
  
  話說經過一個月的科學鍛煉,褚青的肚子和下巴已經瘦了一些,身形也從胖變成了壯。估計再有一月時間,就能完全恢複。
  
  「嘩嘩嘩!」
  
  「啪啪啪!」
  
  正此時,忽聽外面一聲響雷,隨即大雨傾盆,劈哩啪啦地敲著窗戶。他一怔,隨即走到窗前,見玻璃已被雨水染朦,只能模模糊糊的看到街景。
  
  汽車堵成了長龍,鳴笛一片,螞蟻似的行人在雨中倉皇奔跑,偌大的城市瞬間喧囂起來。
  
  再瞅瞅時間,六點整。
  
  ……
  
  「咚咚!」
  
  「進來!」
  
  張婧初推門而入,眨了眨眼睛,笑道:「幹嘛呢,自己躲這兒抽煙呢?」
  
  「喲,妳怎麼來了?」褚青奇道。
  
  「不是你叫我來的麼?」
  
  「啊,對對!今天事兒太多。」
  
  他敲敲腦袋,又道:「妳說妳,下這麼大雨就別來了,給我打個電話不就完了麼?」
  
  「那不成啊,您是我老板,萬一給我穿小鞋怎麼辦?」
  
  小初咧開嘴,彎成一抹美妙的弧度,左邊的單酒窩就像梅花落雪,留下的那一瓣淺痕。說著,她隨手拿起那盒芙蓉王,啪地就來了一根。
  
  哎喲,褚青瞅著特難受,愁道:「唉,上學哪會挺好一孩子,現才幾年啊,抽煙抽的比我都溜。」
  
  「哥哥,九年了,還拿我當孩子吶!」她的心情似乎很好,連帶著人都活潑許多。
  
  「嗯!」
  
  他使勁哼了一聲,道:「哪會話也不多,就知道看書。現在巴拉巴拉個沒完。」
  
  「……」
  
  小初白了他一眼,好像在解釋:「我也忘了啥時候開始抽的,可能拍戲壓力太大吧,抽這個能好點。我在片場抽的多,平時不怎麼碰。」
  
  褚青瞧著她,思緒在曾經的中戲校園裏繞了一圈,又兜兜轉轉的回到此刻,笑道:「行了,其實也沒什麼事兒,就想跟妳聊聊。妳下周不是去韓國了麼。公司給妳準備一個翻譯一個助理,咱們出去拍戲不能丟面兒。那邊的等級制度非常嚴,聽說導演各種罵人,能好好溝通就好好溝通,妳真要覺得受了氣,立馬就回來,違約金咱們賠。」
  
  不得不說,這貨特別特別地護犢子。
  
  小初既無奈又歡喜,道:「哥。我真不是小孩兒了,上次去美國你也說,這次去韓國你也說,你怎麼跟我爸似的?」
  
  「我都三十多了。嘮叨嘮叨還不行啊!對了,妳韓語學得怎麼樣?」
  
  「還成吧,交流有點困難,但台詞沒問題。」
  
  「哦。那就好。」
  
  褚青抽到半根就掐了,道:「還有個事兒,公司對你的定位是電影路線。不過妳知道,近兩年都沒出什麼好片子。所以我想適當放寬一點,如果有好的電視劇,妳也可以試試。其實我一直想跟妳嘮嘮,現在市場越來越繁榮,以後大商業片肯定會井噴,但我覺得妳缺乏一種,呃,一種主流題材的演員氣質,妳懂我的意思麼?」
  
  「你是說票房號召力?」小初的悟性極佳。
  
  「對,就是票房號召力!」
  
  他猛地點頭,道:「現在還沒突顯,可我感覺妳的定位會越來越尷尬,商業片你撐不起來,文藝片的數量、質量又不敢保證。」
  
  「……」
  
  張婧初沉默半響,心裏不願承認,卻清楚他講的有道理,便問:「哥,那我應該怎麼辦?」
  
  「嘖,我也沒啥頭緒。做製片人是條路,往海外發展也行,反正得有好作品……這事妳先記著吧,有空就琢磨琢磨,咱們一塊想。」
  
  「轟隆!」
  
  「轟隆!」
  
  說到這兒,外面又是一陣雷聲,雨勢更猛,瘋狂衝擊著窗戶。燈光好像閃了兩下,室內暗沉了不少。
  
  褚青微微皺眉,問:「妳開車來的麼?」
  
  「嗯。」
  
  「我送妳吧,妳那小寶馬底盤低,街上肯定都淹了。」
  
  小初沒拒絕,他便穿上外套,又拿了把傘,一起出門。辦公區冷冷清清,只剩幾個人還在加班,齊聲打著招呼。
  
  「別太晚了,一會兒就回去吧。要是找不著車,就給我打電話,我找人送你們。」他叮囑道。
  
  「知道了,青哥!」
  
  「青哥你慢點開!」
  
  「拜拜!」
  
  倆人到了樓下,剛出大門,就覺得天地變色,這城市快要被黑雲壓毀,在大雨中搖搖欲墜。
  
  「等著啊!」
  
  褚青先跑了出去,上車調頭,在門口停穩。小初用最快的速度跑上來,但白襯衫還是淋了雨,在後背塌下去一小塊。
  
  那輛沃爾沃打著雨刷器,慢慢駛入主幹道,以龜速前行了兩個路口,然後就不動了。
  
  果不其然,由於多條街道積水嚴重,打滑,追尾,輕微事故隨處可見,還有拋下車轉乘地鐵的。
  
  全京城的車主都在狂躁,尤其此處,東南西北四個街口,整整齊齊停滿了車,紅尾燈一串連著一串,夾著糟心的喇叭聲。
  
  整片區域,頓時變成了巨大的露天車場。
  
  「嘖!」
  
  褚青貓腰看了看,視線幾乎全部被遮,路人隱綽,斜前方似有輔警在疏導。他比較鬱悶,照這速度,半夜十二點能到家就不錯了。
  
  而在他身旁,小初正靠著椅背,聽著那車頂上,車窗上,心尖上的雨絲連連,仿佛剎那間,所有的所有都濃縮在了這一方小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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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9-11-23 09:47:37
第580章 被寢取

    「嘩嘩嘩!」

    雨勢未歇,似要一夜將京城澆個通透,地面水氣迷漫,一輛輛鏽住的鐵積木整齊的碼滿了四排車道。

    褚青把著方向盤,絲毫不見緩解的大堵車正慢慢消磨他的耐心,那刮楞刮楞的雨刷器也似變得煩躁。

    小初懶懶的靠了一會兒,忽然坐起按開了收音機,調到交通台的路況播報:

    「三環大道西湖立交段嚴重積水,交通極其擁堵;人民路與白洲路交界處積水嚴重,車輛無法通行;平安大道西行銀環立交橋底積水,僅一車道可通行……」

    一聽這個,倆人微微皺眉,人民路與白洲路那段是回小初家的必經之地。既然廣播說無法通行,那情況必然十分惡劣。

    「怎麼辦啊?」

    她默然半響,不禁轉頭瞧向旁邊。

    「先,先開吧,過會兒再看看。」他不太確定的樣子,所謂天災,誰也沒啥辦法。

    「……」

    一時有些沉默,過了兩分鐘,褚青才沒話找話的問:「你冷麼?」

    「還行。」

    她雙臂環抱,身子微捲,好看的手指頭在雪白的肩袖上輕輕一劃。

    「來,穿我這個!」

    他又不是注孤生,連忙脫下外套,遞了過去。

    小初抿了抿嘴,也不矯情的穿好。她體形偏瘦,那外套很是寬大,罩在身上卻像件古怪的風衣。

    「呵……」

    他瞧著可愛,笑道:「哎,我說你都27了,怎麼沒想找個男朋友呢?」

    「27就得找男朋友麼?」她沒好氣道。

    「那你家裏不著急啊?」

    「我要是在老家當幼師,沒準連孩子都有了,可我現在不是演員麼?」

    她一扯衣服兩邊,緊緊裹住胸前,又小聲嘟囔一句:「裝什麼傻啊!」

    「你說啥?」他沒聽清。

    「沒事兒!哎,動了!動了!」她一指前面。

    褚青反應很快,腳踩油門。瞬間滑出數米,可緊跟著,車流又緩住,以龜速爬行。這種是最討厭的。就像隻大青蟲似的,一故湧一故湧的往前蹭地皮兒。

    倆人都以為路況好轉,結果費勁巴拉的爬出去一個街口,又特麼堵住了。這次更嚴重,那車堆得簡直一眼望不到頭。

    「草!」

    丫終於忍不住罵了一聲。愁道:「半夜咱倆也到不了!」

    「坐地鐵呢?」她提議。

    「附近沒有地鐵站啊!」

    「……」

    於是又沉默,其實褚青倒有個主意,但感覺不太合適,便憋著沒說。倆人繼續坐等,約莫十幾分鐘後,忽聽「咚咚咚」的敲窗聲。

    小初一怔,稍稍降下車窗,只見一位穿著輔警制服的哥們戳在外面,喊道:「你們去哪兒啊?」

    「豐台那邊!」

    「那邊全淹了,根本過不去。有地方去就換個吧!」

    輔警連連擺手,正要往後面走,褚青又喊住:「大哥,柳青北里能走麼?」

    「那邊不清楚,不過距離不遠,你倆走都比這快啊!」那哥們說完,就跑向下一輛車。

    而這兩個貨,你瞅瞅我,我瞅瞅你,誰也不開口。好半天。小初才眨了眨眼睛,道:「你別看我,我聽你的。」

    「呃……」

    他覺得很尷尬,支吾道:「要不。要不到我家對付一宿?」

    「好啊!」她的嘴唇又彎起了那抹弧度。

    褚青卻不再言語,集中精神往前蹭,不知過了多久,總算拐進了一條岔道。還沒等高興,就見前面的小巷子已經悲傷成河,一輛苦逼的suv正宛在水中央。

    「臥槽!」

    他使勁拍了下方向盤。心情妥妥的。

    「還有多遠啊?」她問。

    「不到兩站地。」

    「那咱們走吧,別在這耗著了。」她倒是爽利。

    「也成!」

    他緩緩停在路邊,先拿傘下車,繞到副駕駛位。車門一開,小初就覺得大雨傾盆,眼前模糊,那「嘩嘩嘩」的擊打聲似要把自己震碎。

    下一秒,忽而周遭悄靜,頭頂撐起了一片晴空。

    「過來點!」

    褚青左手僵了一秒鐘,才摟住她的肩膀,同時傘尖傾斜,將倆人的身子全部罩住。

    「往哪兒走啊?」

    小初縮著身子,卻是在笑,聲音穿透了層層雨幕,顯得清脆跳動。

    「這邊!」

    他辨認了下方向,抄了最近的小路。

    大雨滂沱,天地昏暗,高樓、矮房、街燈、車輛以及屋子裏的看雨人,都似消失不見,只有連成線的雨絲沖刷著這個城市。

    小初低著頭,看不到前方,只見得自己和他的鞋子。

    白色的休閑鞋和黑色的皮鞋,一步一步踩過石階,方磚,泥濘,透明的水氣在腳邊縈繞不散。

    風雨同路,那傘下有個世界。

    …………

    「快進來!」

    褚青急忙忙地開門,又急忙忙地把她讓進屋,才連喘帶咳的呼出一口氣。

    「瞧你!」

    小初抿著嘴,直接扯掉襪子,光腳穿上拖鞋。由於罩著外套,裏面的白襯衫並未沾水,也沒神馬蛋疼的若隱若現。

    「妳先洗個澡吧,我做點吃的。」

    他一件單衣走了一路,早冷的不行,進臥室左翻右找,方拎出一套媳婦兒的家居服,道:「給妳這個,她沒怎麼穿。」

    姑娘抱在手裏,彎著眼睛問:「你不洗麼?」

    「呃,我,我擦擦就行!」

    目光忽地一碰,他趕緊扭過頭,把對方攆進浴室。自己又擦身換衣,迅速拾掇完畢。

    七點鐘出公司,現在是十點半,肚子已經餓得咕咕叫。褚青來不及做正餐,便準備炒兩盤揚州炒飯,外加一大碗菠菜湯。

    切完黃瓜切胡蘿卜,切完胡蘿卜切肉丁,待熱油起鍋,他邊炒邊出神:帶小初回來,自己知道不妥,可實在沒辦法,總不能讓人家去開房……

    而與此同時,浴室內。

    小初站在鏡前,慢慢解開了胸罩扣子,隨手搭在一旁,接著彎腰,手指頭勾住白色內褲的兩邊,往下一褪。

    那鏡中的身體依然年輕,膚色雖有些黯淡,卻緊致光滑。修長的頸骨,順著結節分明的脊椎滑下,支連著消瘦的胳膊和細腰。

    小腿稍短,但與大腿的美好線條相接,又延至纖細的腳踝……

    她看著自己的身體,不禁恍惚了片刻,方按下開關。

    「嘩嘩!」

    水溫很高,不多時便熱氣氤氳。

    她仰著頭,一道道水流從臉頰劃到下巴,到鎖骨,在胸前堅挺的一轉,再次而下,最終包裹住小巧的腳趾。

    ……

    二十分鐘後,她走出浴室,用大毛巾揉著長髮。褚青剛好把飯菜擺上,笑道:「妳還別說,穿著挺合身的。」

    「女生穿家居服都合身。」

    她普及了一項常識,又瞧了瞧飯菜,故意挑刺兒:「我好容易來一趟,就吃這個?」

    「先湊合一頓,明天給你做好吃的。」

    他真是餓了,顧不上對方,抄起勺子就是一大口。

    小初也喝了兩口湯,看他全身還似帶著潮氣,便道:「哥,你一會洗個澡吧,感冒了怎麼辦?」

    「沒事,我都乾了!」

    「得了!」

    她翻了個白眼,瞬間揭穿:「咱倆都認識這麼多年了,你跟我害羞個什麼勁兒?」

    「呃……」

    褚青扒拉著飯,含糊道:「吃完再洗,吃完再洗。」

    小初的飯量明顯不大,吃一半就飽了,丫已經消滅了自己那份,還眼巴巴的瞅著剩下那半盤。

    「你要不嫌我有口水,就給你。」她把盤子推過去。

    「不用了,八分飽正好。」他拍了拍肚子,各種姿態強撐。

    「噗哧!」

    小初忍不住一樂,頓了頓,忽問:「哥,你還記著那年下雪麼?」

    「哪年啊?」他只好哧溜哧溜的喝著湯。

    「就是你來中戲代課,大雪!」她重重的咬著這倆字。

    「哦,想起來了,怎麼了?」

    「你那天不是送我回家麼?咱倆走到一條小巷子,那地面特別濘,特別窄,有輛吉普車過去,你一拉我,然後自己衣服就髒了。我讓你上去洗洗,你說不用。」

    九年時間,雪,小巷,汽車,第一次碰觸,她連那天的迷濛街燈都記得清清楚楚,笑道:「誰知道今天下雨,你就把我拐你家來了……」

    「……」

    褚青卻有些懵逼,這笑點在哪兒呢?

    倆人聊了一會,小初收拾桌子,他去客房給臥被鋪床,又耐不住身上難受,還是去沖了個澡。

    出來時,見姑娘正窩在沙發上發呆,便問:「你睏麼?不睏就看會兒電視。」

    「呃,看會兒也行,你看麼?」她似乎緩過神。

    「我有點睏了。」

    「哦,那我,我也睡了。」她又站起身。

    褚青覺得她頗為古怪,擺了擺手,道:「那你早點睡,晚安!」

    話落,他自顧自的閃進臥室,大被一掀,舒舒服服的躺下。這會已將近十二點,外面雨聲漸歇,范小爺沒發來短信,或許拍戲正忙。

    今兒的經歷非常糟心,幸好終將過去。他鼓搗了會手機,困意愈濃,臨睡前瞧了一眼,客廳居然還亮著燈,細細的透過門底縫隙。

    「這丫頭,精神倒足!」

    他喃喃自語,不知不覺的合上眼。約莫過了幾分鐘,就聽門外啪的一聲,似在關燈,緊跟著,一陣細碎的腳步聲漸漸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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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9-11-23 09:47:51
第581章 小初

  雨已停,夜色濕潤得膩人。
  
  客廳漆黑一片,小初站在他門前,先摸了摸自己的頭髮,清爽柔順,還帶著淡淡的柚子香味。
  
  之後,她才轉動門把手,只開細細的一道縫隙,悄然溜進了臥室。
  
  裡面的光線愈加沉暗,似幻似夢,她慢慢走了幾步,就像隻遊夜的花妖一樣立在床前。而床上,是寬大的被子,熟睡的人,輕微且有節奏的呼吸聲。
  
  沒有人明白,喜歡一個人九年是種什麼樣的苦悶;也沒有人懂得,喜歡一個人九年卻只能捂在心裡,是種什麼樣的難過。
  
  她始終在克制,在忍耐,在保持清醒,竭力不碰觸那條脆弱的水晶線。可今晚,那大雨已淋得自己寸寸碎落,全身的皮肉血骨一點點剝離,露出最渴望最衝動的花蕊。
  
  「呼……」
  
  她按住不斷加劇的心跳,揭開被子,軟在了褚青身側。
  
  那個男人的睡相很穩,很踏實,面孔朝上,雙手規規矩矩的合在腹部。小初用右臂撐著身體,第一次這麼近距離的打量,雖然沒有光,雖然對方不知道。
  
  「……」
  
  她安靜且詭異的瞧了好一會兒,終於探過頭,往男人的唇上一啄,頓了片刻,又更加用力的印了上去。
  
  同時,左手繞過胸前,輕撫著對方的臉頰。
  
  「唔……」
  
  褚青在睡夢中,忽覺得氣息不暢,而且有個柔軟的東西正壓著嘴唇。他很熟悉這種感覺,便迷糊了一句:「小寶!」
  
  「……」
  
  小初猛地抬頭,只覺得心臟被某股酸澀侵蝕,不過下一秒,就直接把舌尖攪進了男人嘴裡。
  
  褚青像含進了一口蜜糖,順著神經線一直甜潤到了每個細胞。情不自禁的回應,與對方唇舌交纏。
  
  好半天,她才帶著滿口的津液往下,滑到了男人的脖頸處,在那一圈來回掃蕩。
  
  「啊!」
  
  褚青微微仰頭,連毛孔都舒張開,又習慣性伸手,摟住對方的細腰……嗯?
  
  細腰?
  
  他瞬間睜眼,


  把身上的人推開幾分,後背一股涼意哢哢的躥到腦瓜頂。驚道:「小初,妳在幹什麼?」
  
  「呵……哥哥……」
  
  她喘著氣,聲音黏得發顫,眼睛卻亮的嚇人,喃喃道:「我喜歡你,你知道麼?我從那個冬天就喜歡你了……」
  
  說著,她俯下身,輕輕咬住男人的胸口,又酥又癢又麻又痛的往起一扯。
  
  「噝!」
  
  他渾身一抖。手上泄了些力氣,強自道:「不是,妳聽我說!」
  
  「……」
  
  小初繼續進攻,所有言語都化作了最熱烈的動作。集中在那靈巧的舌尖上。
  
  「妳聽我說……」
  
  褚青像抱著塊滾燙的烙鐵,自己也要被融化成煙,直到她稍稍坐起,要解開自己的衣服扣子時。才一下子翻過來,按住對方的手。
  
  「小初,妳聽我說!」
  
  「我不聽!我不聽!」
  
  她害怕。害怕這夢醒來,使勁搖著頭,又拚命的想掙扎起身。
  
  「行了!」
  
  他死死按著,忽然一聲低吼。
  
  「……」
  
  她頓時僵硬,抿住的嘴唇就像緊閉的花骨朵,維繫著最後一抹顏色。
  
  「對不起,我……妳……」
  
  褚青啞著嗓子,有些慌亂地跳下床,見她屍體般一動不動,不禁又心軟,緩緩將她抱起。
  
  時已淩晨,窗外微風,吹著厚厚的潮氣。
  
  「啪!」
  
  客房的燈光一亮,小初軟軟的被放在床上,他坐在旁邊,勉強笑道:「好好睡一覺,就當什麼也沒發生過。」
  
  「呵……」
  
  姑娘面色慘白,聽了這句話,自嘲自恨道:「你能當什麼也沒發生麼?」
  
  「……」
  
  褚青回答不了,只能沉默,給她蓋好被子,然後轉身出門。
  
  「嗚……嗚嗚……」
  
  小初聽著那遠去的腳步聲,再也忍不住,蒙住腦袋就開始大哭,染著的紅指甲都摳進了手掌心。
  
  哥哥,你不知道,我賭上了多大的勇氣和自尊;你更不知道,我此刻多麼的想死!
  
  ……
  
  而那邊,褚青回到臥室,翻來覆去的沒有半點睡意。
  
  那孩子一向是安靜乖巧的性子,真沒想到會這樣,不過他得承認,自己確實被對方的熱烈與直接,砰砰砰的悸動了一次。
  
  他沒覺得姑娘輕賤,反而有種莫名其妙的愧疚感,隨即又覺得自己犯賤……就在這胡思亂想中,快到天明時,他才眯了一小會兒。
  
  不到七點鍾,褚青又起床,本想上個廁所,卻發現客房的門開著。
  
  急忙跑去一看,床鋪得乾乾淨淨,那套家居服也整齊的疊在枕邊。玄關處,白色的休閑鞋已經不見,應該真的走了。
  
  …………
  
  「走了?」
  
  次日的辦公室內,褚青一臉愕然的看著程穎。
  
  「嗯,她說要提前進組感受氣氛,昨天晚上就飛了。這不很正常麼,怎麼了?」大小姐也奇怪。
  
  「呃,沒什麼,還有別的事麼?」他問。
  
  程穎翻了翻筆記本,道:「魔都電影節發函,邀請你和兵兵出席,還有個獎給你。好像叫什麼華語電影傑出貢獻獎,你跟張蔓玉倆人。」
  
  他一聽就蛋疼,但是還得去,便道:「行,你幫我們安排吧。對了,《天狗》首映準備好了麼?」
  
  「差不多,要請嘉賓麼?」
  
  「用不著,都拖一年了,趕緊上映趕緊完,反正沒人看。」他有些自暴自棄。
  
  程穎多敏感的一個人,瞬間覺得丫情緒不對,不過也沒細問。待她出去,褚青方支著桌子,心思雜亂的歎了口氣。
  
  6月5日,《雙面膠》在魔都電視台首播。
  
  這部探討婚姻、家庭、婆媳關係的情感劇一經播出,迅速引發了觀眾熱議。該劇本改編自作家六六的小說,原著最大的爭議點就是結尾處,亞平痛打麗娟,亞平媽媽還在旁邊教唆,最後亞平一拳打在媳婦兒的太陽穴上,麗娟一動不動躺在地上,沒了呼吸。
  
  公司啟動這個項目時,本想照搬結局,特麼的總局沒批,說太過灰暗。
  
  沒辦法,只好改成了亞平痛打麗娟,無人看管的寶寶從二樓摔下,一家人徹底分開。而一年後,亞平媽病危,在老太太的床前倆人和好,老太太也安心去世。
  
  不得不說,觀眾終究是玻璃心的,即便如此改編,仍然有各種投訴,說故意誇大家庭暴力,婆媳矛盾巴拉巴拉。
  
  支持的觀眾更有理由,說家庭暴力早特麼不是新鮮事兒,而且很多是高級知識分子家庭,只是瞞著掖著。如今社會文明進步,這種家醜不可外揚的破思想應該徹底摒除!
  
  總之,這些爭論反倒催長了收視率,《雙面膠》也成為今年的熱播劇之一。
  
  至於演員,靳冬的表現較有亮點,算小火了一丟丟。湯維卻令人驚喜,將上海媳婦的那種可氣又可愛展現得淋漓盡致,遠比夏琳要出色。
  
  而隨著《奮鬥》和《雙面膠》的兩連擊,湯維在28歲的年紀,終於體驗了一把當明星的敢腳。
  
  別的不提,就《紙醉金迷》片場,最近總有些油頭粉面的娘炮混進來,不是送花,就是送吃的,或者開著豪車來顯擺。
  
  還有一幫貨,不知從哪兒弄到了手機號碼,天天發短信騷擾。
  
  湯維在中戲談過一個男朋友,畢業不久就分了,至今單身。她目前的重心全在事業上,沒想過談戀愛,結果姑娘沒經驗,那幫人還以為她欲拒還迎,最後只得找范小爺求助。
  
  范小爺什麼脾氣,一聽就毛了,媽蛋的,敢跟我搶女人?
  
  各種關門放狗,於是分分鐘清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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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9-11-23 09:48:07
第582章 想逃

    6月7日,拖了一年的《天狗》終於在二十多條院線公映。

    電影的海外發行早就鋪開,韓國、日本、港台這些東亞周邊已經輪過一茬,造成大量的盜版碟流入內地市場。

    想看的自然人手一張,不想看的也不會去買,所以《天狗》在這個時候公映,只是聊以慰藉。

    當然,有些鐵杆影迷還是去捧場,但更多觀眾只衝著戛納影帝的名頭,比較用心的是媒體和影評人,認認真真看完了全場。

    「《天狗》是部好電影,也很可能是07年最好的電影。

    與它相對的是《夜宴》、《十面埋伏》、《無極》這些完全脫離群眾的視覺大片,在它前面的是《可可西裏》、《我們倆》、《泥鰍也是魚》,在它之後的,則是中國電影的前進方向。

    《天狗》是姜聞和褚青兩個叛逆者的回歸之作,曾在迷茫與憤怒中兜兜轉轉的兩位大腕兒,終於找到了現實主義題材電影的破局之法。

    以優秀的影片感染人,以高尚的精神鼓舞人,《天狗》的可貴之處,正在於主旋律的回歸。

    作者的原著或許批判意義更加深刻,但反映在銀幕上,畢竟要堅守社會主義的普遍道德與普通群眾的承受底線。

    姜聞和褚青是戴著鐐銬跳舞,從這個角度來說,他們是絕對可敬的。」

    這種文風和逼格,一瞅就是老手,明著捧電影,實則為總局洗地。不過觀眾可不管,尤其那些不明真相的傢伙,紛紛上網吐槽:

    「跟傳聞不符啊,根本沒那麼好看,後面十幾分鐘是什麼破玩意兒?」

    「就是。縣長出現的太突兀了,各種偉光正,簡直白面包青天啊!」

    「哈哈,我看完就一個想法,別把縣長累壞嘍!」

    緊跟著,就有一幫粉絲跳出來教做人:

    「去買張盤看吧,裏面全是乾貨。」網友情人戒。

    「心疼我們家老大和姜聞,硬生生被閹了!」網友黑犬。

    「看完海外版就不想看國內版,可還想為老大貢獻點票房,哎呀。好糾結。」網友羊子。

    「樓上的,你可以把錢給我,我替你去看。」網友小堇。

    「樓上的缺男友麼,這裏有一隻熱乎的。」網友王央央。

    「燒死央妹,潛伏在我們小白群裏的老司機!」網友蠢冬。

    總之,《天狗》上映了十來天,票房實在不好,影院也不必給面子,齊刷刷下線。最後一統計。將將過了八百萬。

    公司原本就不指望,正忙著核對剛入帳的海外分紅。

    話說從去年初到現在,一年半的時間,《武林外傳》、《士兵突擊》、《瘋狂的石頭》、《天狗》、《奮鬥》帶來的豐厚利潤。加起來能有兩億多,《天之痕》和《畫皮》的資金完全沒問題。

    再說海外,《午夜之吻》預計在年底,或者明年初上映。主打美、法兩個市場。《殺手沒有假期》正在後期製作,麥克唐納的意思是準備參加08年的聖丹斯電影節。

    褚青跟美國那邊的朋友要了份工會信息表,感覺沒什麼好角色。也樂得在國內歇歇。

    ……

    韓國,片場。

    《追擊者》的故事是講,辭職的刑警忠浩開了家按摩店,養了一批應召女郎。某段時間,他發現手下的應召女頻頻失蹤,經過多番探查,確定了一個尾數為4885的嫌疑電話。當這個電話再次呼入時,他便讓美珍前去,自己則尾隨其後。

    機主池英民帶著美珍來到一棟荒廢的別墅,美珍借口洗澡,實則想給忠浩報信,結果這個鬼地方沒有任何通訊信號……

    忠浩的扮演者叫金允石,池英民的扮演者叫河正宇,倆人都是韓國的實力派男星。張婧初的角色便是美珍,算是女配角,非常容易出彩。

    導演羅宏鎮對場景的要求極高,找了一間大浴室,又花力氣做舊:髒兮兮的地面,四周白瓷抹牆,牆面和拐角的縫隙處滿是黑黑的污漬,連那浴缸都透著一股作嘔的味道。

    此刻,小初正俯身趴在地上,一個專業繩師正將她的手腳捆住,不時問一句:「怎麼樣,會不會痛?」

    「小腿有點拉抻,再鬆一些。」她應道。

    蹲在旁邊的翻譯連忙告知,那哥們特靈活的動了動手指,問:「這樣呢?」

    「好多了。」

    鼓搗了半天,那哥們又拿了條白毛巾,把她的嘴一堵,大功告成。

    不多時,劇組就位,場記一打板:

    「Action!」

    只穿著條內褲的河正宇,拎個灰色的袋子入鏡,他皮膚略黑,肌肉線條飽滿,腿也夠長,屬於挺正統的那種棒子帥。

    他蹲在小初跟前,嘩啷把袋子一倒,什麼鐵錘啊,錐子啊,三爪鉤啊,各種凶器散亂一地。

    「唔……唔……」

    姑娘的瞳孔就像被狠刺了一下,有瞬間的失光,轉而恢複透亮。

    「好!」

    監視器後面的羅宏鎮輕聲讚歎,不知是誇演員,還是誇攝影師抓得漂亮。

    「安靜,安靜!」

    河正宇摸了摸她的頭,伸手把毛巾解開。小初想大口喘氣,又怕的發抖,以至於嘴巴一張一合,卻擠不出半點聲音。

    男人的表情極其淡定,就像跟老朋友聊天一樣,問:「美珍,害怕麼?是不是想回家?」見對方點頭,接著問:「為什麼想回家?告訴我你要活下去的理由。」

    「呼哧……呼哧……」

    她終於喘了幾口氣,哀聲道:「放了我吧,求你了,不要殺我!」

    河正宇無動於衷,反而追問:「沒有理由麼?那好……」

    說著,他就要勒上毛巾。

    「等等,我有!我有一個!」

    小初長髮披散,本應被綁的一動不動,卻似壓縮至極限的彈簧,砰地一聲爆了出來,又哭又瘋的喊:「我有個女兒,她才七歲,我不能死!我不能死!」

    她整個身體呈現出一種特古怪的彎曲狀,亂發遮住的半張臉,扭曲的面部肌肉,似凝著紅光的雙眸,都透著一股絕望且掙扎的力量。

    而且最可怕的是,那種強烈的壓抑、無助、悲傷、痛苦,竟不像演出來的,分明就是一個活生生的女人在哀嚎。

    「……」

    河正宇也是個經驗豐富的實力咖,卻從頭到腳被震了一下,還好鏡頭沒給到特寫,迅速調整。

    「哢!」

    羅宏鎮極其滿意,高聲道:「非常棒!大家中午休息!」

    眾人應了聲,那哥們連忙過去鬆綁,小初揉了揉腳踝,才扶著翻譯起身。河正宇也穿上衣服,湊過來搭訕:「張婧初小姐,你剛才真的很出色!」

    「謝謝,還要向您學習。」姑娘十分客氣。

    他本想多聊幾句,見對方明顯沒什麼心思,便撇嘴走開。而那邊,助理早備好了熱水,領了三份午餐,仨人湊在一起邊吃邊聊。

    「小淳,你跟我多久了?」張婧初喝了口水,忽然問道。

    「呃,兩年了吧。」

    「覺得我這人怎麼樣,實話實說。」

    小助理眨了眨眼睛,笑道:「挺好的啊,就是有時候太內向了,總愛自己呆著,誰也不知道你想什麼。不過你屬於那種外柔內剛型的,自己肯定特有譜兒。姐,你怎麼了?」

    「沒事兒,就是想起來問問。」

    …………

    張婧初在《追擊者》裏的戲份不多,十來天就殺青了。她沒有立時回國,而是跟程穎請了假,帶著助理去布拉格玩幾天。

    人家最近也沒工作,程穎不好阻攔。

    轉眼到了六月中下旬,《李米的猜想》殺青,周公子返京。褚青匯合了大部隊,一起前往魔都,參加第十屆上海電影節。

    范小爺從山城出發,徐老怪從香港動身,三路人馬只為了宣傳兩部電影。

    本屆影展15號開幕,他們直接忽略開幕式,20號才到。曹寶平帶著周遜、汪寶強等人,先辦了場宣傳酒會。

    之後,那兩口子又陪著徐老怪,舉行了一場《畫皮》的見面會。毫無疑問,後者的關注度更高,整個娛樂圈的媒體都跑來踩點。

    結果興致沖沖來,到現場全部撲街:沒乾貨啊!

    光知道導演是徐可,投資方一共六家公司,然後劇本還沒寫完,主演還沒著落,開機時間還未定……特麼的你這叫見面會?

    記者當然不能放過,巴拉巴拉的使勁逼問:「徐可導演,請問男主角是個書生麼?」

    「對,大概是。」

    「就像寧采臣那樣?」

    「比寧采臣要陽剛一些,我正在考慮要不要讓他會點功夫。」

    那就是文武雙全嘍,繞來繞去的忒費勁!記者們紛紛吐槽,又問:「那到目前為止,您心中有理想人選麼?」

    徐老怪裝模作樣的沉吟片刻,忽然一指旁邊,笑道:「我覺得老板和老板娘就很合適,兵兵有英氣的一面,可以演男主角,青仔有嫵媚的一面,可以演妖女。」

    「哈哈!」

    全場瞬間笑噴。

    范小爺也跟著犯二,一本正經道:「其實我不想透露的,但實在忍不住,王生這個角色呢,我非常喜歡,我覺得自己的男裝扮相還能撐得起。最擔心的就是褚先生,大家肯定看不慣他穿女裝,所以請你們多多擔待。」

    「……」

    褚青臉都綠了,攤上這逗比媳婦兒沒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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