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覺會變白】文藝時代(全書完)

第七百九十三章  那是什麼東西

　　《劍雨》在周日上映，說是周票房，其實就是日。

　　我們倆對外公佈的消息，成本加宣共1億，實際只有六千多萬。業內自然門兒清，所以當數據出來，所有人都明白，兩口子又成功了。

　　如此一來，壓力全轉到《非誠勿擾2》身上。

　　馮曉剛今年的目標是《唐山大地震》，5.5億的票房足以讓他完成任務，非誠2只是一部標準的摟錢電影。

　　7月底開拍，1o月進入後期製作，同時堅定宣布，將在12月22日上映。衝著馮曉剛+葛尤+汪朔的名頭，觀眾習慣性的掏錢捧場，結果就被赤果果涵蓋2o多個廣告的大片震了一下。

　　老姜站著把錢掙了，馮曉剛趴著就把錢掙了，縱然有汪朔的本子支撐，玩票的性質也是顯而易見。

　　確實，片子裡探討了一些很深刻的話題，比如生與死，美與醜，婚姻與愛情等等；也有信手拈來的小段子，讓人會心一笑。但劇本節奏有問題，沒有主線，人物混雜，葛大爺和舒琪的感情線在一部就很尷尬，到了第二部就更顯無力。

　　靠著主創的觀眾基礎，《非誠勿擾2》開局驚艷，日票房達到了3325萬。馮曉剛風頭無量，一人包攬了總榜的冠亞軍。

　　而22日當天，全國影院排片比例為《非誠2》佔35%、《讓子彈飛》佔30%、《劍雨》佔30%、《趙氏孤兒》和《大笑江湖》共佔5%。

　　不過與那兩部的口碑相比，馮導又一次遭受了觀眾吐槽。

　　「你不誠，我不擾，掏錢買票的傢伙們，祝你們愉快。」

　　「不是什麼電影都能用2來騙錢！」

　　「多好的旅遊宣傳/廣告片啊，幹嘛非要假裝自己是電影呢」

　　「汪朔的點子加馮導的段子大集合，這東西基本沒電影什麼事兒。」

　　「根本沒有成型的故事，全是各種情境的堆砌，主角不停在感悟人生，但人物性格和關係沒有任何進展，開始什麼樣結束還是什麼樣。」

　　在爛評指數和兩部大片的夾擊下，非誠2的周五天票房僅有1.7億，遠低於歷史中的2.1億。而《劍雨》上映八天，刷下了2.5億的成績，《讓子彈飛》上映十一天，票房過4億。

　　講真，該片最大的作用就是錯誤普及了倉央嘉措，《見與不見》明明是現代詩人扎西拉姆多多的作品，原名為《班扎古魯白瑪的沉默》。

　　但網友不管啊，烏央烏央的各種倉央嘉措，什麼《問佛》、《十誡詩》、《那一天》紛紛冒頭。哎喲，就那一股子文藝女青年的矯情味兒，腫麼可能是藏家喇*嘛的東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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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轉眼到了日，2o1o年的最後一天。

　　褚青13天跑了2o座城市，最重要的宣傳階段已過，現在是鞏固期。三個人也各自分開，去參加不同的活動。

　　此刻，他正在浙大的禮堂內，跟師生做一些電影方面的分享和交流。

　　前面的討論不必細言，只是到收尾的提問環節，一個男生忽然站起來道：「昨天馮曉剛大罵記者，說某些人就是見不得中國電影掙錢，這件事您怎麼看？」

　　「呃，我不太清楚這個事，誰能講一下？」他愣道。

　　馬上，主持人就進行了簡單科普：

　　原是新華社的一個記者寫文章噴馮曉剛：「非廣告勿擾，輕鬆笑攬銀子，當著觀眾的面乾私活，靠少數媒體的交口忽悠，沒心沒肺地自賣自誇。馮導雖實現了躺著掙錢最容易的諾言，可有影迷擔心地問，若總這麼躺下去，今後還能不能起得來？」

　　馮導碰上姜聞，賀歲檔老大的位置不保，本就心氣不順，這篇傾向性過於明顯的批評稿算捅了馬蜂窩。

　　於是他連5條微博，逐條反擊，還指名道姓的就罵那個記者。

　　「……」

　　褚青一聽就蛋疼，圈裡的關係太複雜，一不小心就會躺槍，只得含混道：「馮導的脾氣大家都了解，我也沒什麼看法。」

　　那男生顯然不滿意，又追問：「您認為在電影裡植入廣告是正確的嗎？」

　　他想了想，答道：「現代劇裡植入廣告很常見，好萊塢也非常普遍。像《速度與激情》系列裡的跑車，《穿普達拉的女王》裡的奢侈品，通篇都是廣告。但他們很有技巧，最大的限度保證了觀影感受。我們還處於生硬粗暴的階段，看了就會齣戲。這種事談不上對錯，只是電影行業展必然受到的干擾因素，拒絕的值得敬佩，接受的也無可厚非，就看你的操作水準。」

　　「但作為電影人，您不覺得這種行為很缺乏誠意嗎？」

　　男生還沒接茬，一個女生又站起來問。褚青比較汗，哎喲，這幫學生有多大怨念啊！

　　當然，他特認真的回答這個問題，道：「一部電影的誠意只體現在電影裡，而不是導演如何闡述，演員如何訴苦，媒體如何誇讚，或者簡單的用廣告衡量。我沒有植入廣告，但片子特難看，那我就沒有誠意；我植入2o個廣告，片子卻級精彩，那我就是有誠意的。所以回到剛才那句話，不分對錯，只看本事。」

　　「……」

　　一番話說的眾人情緒各異，有的讚同，有的想反駁，又找不出論據。主持人見狀，忙道：「好了，時間差不多了，讓我們進行最後一個問題。」

　　刷！

　　仍然三四十人舉手，主持人隨便點了個女生，那姑娘道：「姜聞說站著掙錢，馮曉剛說躺著掙錢，那您是什麼姿勢？」

　　「哈哈！」

　　同學們大笑，褚青也樂，伸手一比劃，純屬開玩笑道：「就像我現在這樣，坐著掙錢。」

　　待活動散場，丫顛顛跑到湯維家裡，吃了頓便飯。

　　這不正趕上元旦麼，湯維回家探親，湯媽媽就非要請他來做客。長輩的意思不好拒絕，只得不尷不尬的待了一會兒，還送了一兜子禮物。

　　等到晚上，他獨自回到賓館，洗澡刷牙，又躺床上翻著一份排期表。

　　這是2o11年1-2月的名單，共21部電影上映。今年的春節很早，2月2號就是除夕，連帶著賀歲檔也提早收官，1月份就成了最後一波。

　　「《納尼亞傳奇》，7號。」

　　「《新少林寺》，19號。」

　　「《喜羊羊》，21號。」

　　「7號，19號，21號……」

　　他念叨了一會兒，似乎覺得威脅不大，才用筆在上面圈了個圈：「1月1o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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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褚青的跨年夜，就孤零零的貓在酒店裡。這幫人早就習慣了，范小爺在跑場，劉師師抽空接了份代言，趙麗影在商演走穴，周公子更慘，還在大漠拍戲。

　　數九隆冬，2o11年的空氣似乎愈加寒冷，賀歲大戰的硝煙仍在瀰漫。

　　這會已是第三週，非誠2的上座率開始大幅下降，劍雨穩中有跌，子彈最牛掰，竟然逆勢上揚，以1.6億再次拿下了單週冠軍。

　　老姜的團隊沒估計錯，川話版的上映果然可以帶節奏。

　　到此階段，最終票房基本蓋棺定論，我們倆預計《劍雨》收官在4億左右，運氣好了能冒尖，運氣不好就少點。

　　子彈應該能破6億，甭說別的，褚青都為之高興。非誠2比較詭異，或許比《劍雨》還差一些。

　　不過華宜毫無憂慮，6ooo萬的廣告贊助早特麼賺了，票房是純利。王氏兄弟也看了看1月排期，《新少林寺》有自己投資，又要跟我們倆打擂台。

　　當然，兄弟倆在保持戒備的同時，也心懷輕鬆：

　　《人在囧途》，呵呵，那是什麼東西？

第七百九十四章  人在囧途

　　1月9號，京城。

　　賀歲檔的硝煙逐漸散去，進入掃尾階段，三部大片經過二十多天的放映，排名已成定局。《讓子彈飛》應在6.5億左右收官，與歷史相差無幾。《劍雨》勉強破了4億，達到了4.17億，略超兩口子預期。《非誠勿擾2》縮水不少，歷史上為4.7億，現在以4.02億排在第三。

　　受害者是《大笑江湖》和《趙氏孤兒》，原本一個1.5億，一個1.9億。結果硬生生擠進一部《劍雨》，票房被瘋狂吞噬，一個1.05億，一個1.3億。

　　到此為止，片方不再做無意義的撕比，只默默盤賬。各路人馬也紛紛回京，對某些人而言，春節前的工作全部結束，對某些人而言，只是另一波行程的開始。

　　這會兒，范小爺正出席一場商業酒會，順便為《人在囧途》賺吆喝。

　　「這部電影真的非常有意思，強烈推薦給大家。如果您覺得不好看……」

　　她還沒講完，主持人就適時捧哏，道：「那就找你退票！」

　　「哈！」

　　她一咧嘴，笑道：「對對，覺得不好看就來找我們，我們補償您的票款和爆米花。」

　　台下的記者和嘉賓都樂，這種話聽聽就算了，當然你若是較真，真去找她要補償，人家也不會賴賬。

　　本來氣氛好好的，忽然有個哥們站起來，貌似跟華宜親近的一家媒體，道：「我想請問一下，《非誠勿擾2》比《劍雨》只少了一千五百萬。但從成本上看，非誠4千萬，劍雨對外號稱1億，那是不是表明，你們已經輸了呢？」

　　「……」

　　范小爺眨眨眼，哪兒冒出來的傻逼？她心裡吐槽，面上仍笑道：「不好意思，您知道什麼叫海外收益嗎？」

　　嗯？

　　不僅那哥們，全場都在愣，隨即反應過來。臥槽！這兩口子一直裸機陪咱們玩呢，早在戛納的時候，就爆出《劍雨》的海外收益已經回本了。

　　人家裝作背負1億的成本壓力巴巴進場，等你們樂顛顛的在哪兒數錢時，才發現對手是雲淡風輕。

　　那哥們簡直被暴擊，分分鐘扑街。

　　范小爺撇了撇嘴，根本懶得理，活動一結束就麻溜閃人，她還有更重要的事情。吳春老司機的車開得賊溜，三拐兩拐就到了小區。

　　車門一開，她撒腿就往上跑，林樂怡忙不迭的拎包尾隨。

　　「咣咣咣！」

　　范小爺直接砸門，程穎打開，道：「來來來，就等你呢！」

　　她換鞋進屋，褚青、黃穎、範媽、範爸、王瞳、王姐一溜十幾個全在，桌上亂七八糟的滿是紙張圖畫。

　　「研究咋樣了？」她一屁股坐到老公旁邊。

　　「這是剛送來的式樣。」

　　褚青遞過一個信封，范小爺接過一瞧，鵝黃色的封皮，帶著淡淡香氣，裡面是一張深紅色印著素雅花紋的喜帖，上寫：

　　送呈台啟，謹訂於2011年公曆2月18日（星期五），為褚青、範兵兵舉行結婚典禮敬備喜宴，恭請光臨塔希提島度假村……

　　她翻來覆去的瞅了瞅，皺眉道：「這花紋太淡了，我想要濃烈一點的，明天咱倆再去一趟。」

　　說著，她又拽過一副大圖，上面是各式風格的婚禮主題，有復古，有鄉村，有森系，有波希米亞……人家都沒相中，啪地甩到一邊，道：「不行不行，我自己設計！」

　　「那你快著點，別耽誤佈置！」範媽提醒。

　　「哎呀，我知道！」

　　話說倆人大婚，公司特意組建了籌備小組，由范媽和黃穎領頭。四十多天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喜帖得早點發，因為要準備簽證。

　　「邀請名單已經定下來了，一共四百八十二位，你再看看。」

　　黃穎展開一張列表，范小爺掃了幾眼，基本沒差。比較熟的有一百多，按區域來，香港那邊有關金鵬、徐可、劉德樺、吳君茹等人；台灣那邊有焦雄屏、蘇照彬等人；內地最多，賈璋柯、樓燁、姜聞、陳到明、馮曉剛等等。

　　海外的起初不想請，後來琢磨琢磨還是請了，丹斯切爾、艾倫佩姬、伊娃格林、蓋爾加朵、薩米蓋爾等，共二十三人。

　　剩下的，都是不太熟卻有必要聯繫的，以韓三評、佟崗為代表。來不來是一回事，但態度得有。

　　范小爺看罷，又道：「姐，圈裡這邊的，你就幫忙招待一下。」

　　「嗯，沒問題。」

　　王瞳點點頭，褚青沒親戚，她就算婆家人。圈內水太深，得有個大氣得體的人來撐場面。

　　喜帖、婚禮現場、賓客名單，這些最重要，別的像餐飲、住宿、公關媒體之類的，王姐就能搞定。至於婚紗，連褚青都沒見著，新娘子鬼鬼祟祟的整得特神秘。

　　其實按兩口子的意思，隨便找個地方悄默聲的就結了。怎奈誰也不同意，沒辦法，有時候婚禮這東西真是為了別人，父母的臉面，朋友的期待，下屬的衷心，場外人的交際機會反正不是為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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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做愛之後，睡覺之前。

　　兩口子沒有進行真正的造人儀式，還在用超級小紅盒，比一般的要薄20%。外壁如髮絲般輕柔，讓愛意在摩擦中盡情燃燒，超盡情至尊感受，裡面的潤滑液在摩擦後還有熱熱的感覺巴拉巴拉。

　　屋子裡很黑，倆人臉對臉躺著，身心疲憊。結婚就是掉一層皮，這可不是白說的，即便有這麼多人幫襯，那種焦躁和糟糕的情緒也揮之不去。

　　過了好久，范小爺忽然開口：「哎，咱倆伴娘伴郎還沒定呢。」

　　「我都不想找了，太麻煩了。」

　　褚青呼出一口氣，煩道：「人說得找未婚的，我身邊哪有合適的？」

　　「未婚已婚都行吧？哎呀，咱們不整什麼伴娘團伴郎團，一個人也行啊。」她哄道。

　　「那，那只能老賈了。」他想了想。

　　「艾瑪……」

　　范小爺一樂，想像了一番賈璋柯站在老公後面的情景，妥妥的心機婊，顏值和身高都完勝。

　　見她笑，褚青也覺得滑稽，道：「要不，要不找老姜？」

　　「噗！」

　　「那找明叔？葛大爺？」

　　「哈哈哈哈！」

　　范小爺來回打滾，那特麼是夕陽紅旅遊團好伐？褚青等她滾夠了，不禁也好奇，問：「寶，你想找誰？」

　　「呃……」

　　她表情一下子很微妙，似自言自語的樣子：「我，我不知道她答不答應。」

　　…………

　　原版《人在囧途》的成本是800萬，票房近4千萬。貌似不起眼，可別忘了，這是一部沒有任何宣傳的，在年中上映的賀歲類型電影，就靠著觀眾口碑，硬生生刷到了這個數字。

　　如今，片子的成本也很低，一千萬出頭，但公司砸了兩千多萬做宣傳。除了硬廣之外，范小爺、劉師師、趙麗影等人，還不時在微博上向粉絲推薦。

　　其實褚青挺放心的，經過了大片爭霸的賀歲檔，觀眾正需要一部清新脫俗的喜劇片做飯後甜點。而且春運即將開始，合情合景。

　　10日，武漢。

　　市區最豪華的一家影院內，莫然帶著女朋友琦琦正在前台買票，倆人臨時起意才來看電影，盯著電子屏瞅了好久。

　　「看《納尼亞》吧？」

　　「我同學看了，說沒意思。」

　　「那《創戰紀》？」

　　「什麼破片啊，都沒聽過！」

　　嘰嘰歪歪的就是不買，售票生壓住火氣，笑道：「二位選好了嗎？後面還有很多觀眾在排隊。」

　　「呃，那就《人在囧途》吧！」

　　徐錚、汪寶強神馬的，雖然不算紅人，好歹也臉熟。莫然接過二張票，11：20的，還有十分鐘。

　　等他買完飲料和爆米花，剛好進場。

　　觀眾蠻多，坐了有七八成，一段無聊的貼片廣告之後，螢幕一閃，顯出總局的龍標，接著是我們倆的羞恥logo。

　　華旗剛剛入行，還沒有自己的片頭動畫，只是簡單的文字說明。觀眾卻小小驚訝了一下，畢竟是本地公司。

　　影片開頭，就是戴著假髮的徐錚，人模狗樣的坐在哪兒吃西餐，兩邊的大鬢角跟貓王一樣。半框眼鏡，神情欠抽，頭髮四六分，標準的毒舌賤男。

　　跟著畫面一轉，露出汪寶強的大臉，腦袋上裹著白布巾，一嘴濃濃的苞米茬子味兒：「啥啥啥，寫的這是啥！」

　　「哈！」

　　有觀眾發笑，不是逗樂的，而是有點膩歪。

　　「他這麼多年就沒換過戲路，演啥都是傻根。」

　　「這形象能當演員就不錯了，不過瞅著挺老實的，也沒啥緋聞。」

　　吶，這大概就是汪寶強在一般人心裡的印象。

　　徐錚第一次當導演，節奏掌握的卻很純熟，乾淨利落的交待了故事背景：李成功，公仔公司老闆，家有妻女，外有情人。牛耿，擠奶工，廠子虧損發不出工資，便代廠長去長沙討賬。

　　機場內，牛耿拿著票問：「這是到長沙的嗎？」

　　「是的。」

　　「我這是站票還是坐票？」

　　「哈哈！」

　　又有人笑，這回是逗樂的。咱們說用梗，新鮮度很重要，時機也很重要，玩的就是個恰如其分。牛耿頭回坐飛機，又傻不愣登的德行，問出這句話就很自然。

　　莫然和琦琦坐在中間，本是打發時間的，有一搭沒有搭的看著。結果發現，哎喲，竟然不會尷尬誒！

　　只見汪寶強操著大勺和菜刀，扯著嗓子跟安檢人員嚷嚷：

　　「這個不讓帶，那個也不讓帶……行，這些我去托運，但這瓶牛奶為什麼不讓帶？」

　　「不好意思先生，民航局有規定，液體一律不准帶上飛機。」

　　「我坐火車都讓帶，為啥飛機就不讓？」

　　「不好意思，如果您堅持要帶上飛機，可以跟您的菜刀一起托運，或者您現在就喝掉。」

　　「……」

　　好吧好吧，寶寶心裡苦，寶寶不開心了，寶寶有小情緒了。於是寶寶神色一凜，揚起脖子就開始灌。

　　那是真灌，縱然有切換鏡頭，但咕咚咕咚的喉嚨骨和順嘴溢出的白色濃稠液體可不做假。

　　戲裡群眾：「我草草草草草！」

　　戲外群眾：「我草草草草草！」

　　所有人都是一個大寫的懵逼，莫然正喝著飲料，噗地就噴了這片兒，有點意思！

第七百九十五章  就是這個東西

　　「你知道什麼叫春運嗎？我給你聽聽……」

　　「嗡！」

　　李成功拿著手機一亮，爺們儿嚷嚷，女人吵吵，孩子哭鬧，車站廣播，小食兜售……如同將一個人的吵雜複製放大一萬倍的聲音，轟的一下透過螢幕撲面而來。

　　「哇！」

　　觀眾被嚇了一小跳，又熟悉又陌生。

　　其實很奇怪，春運是過年的常態現象，但以春運為背景的賀歲電影卻非常少。以前有那麼幾部，可惜缺少商業性質，只能悄默聲的扑街。

　　所以《人在囧途》的這一幕，有著相似經歷的觀眾們，看著徐錚用憋屎的勁頭在車廂裡殺出一條血路，無不感同身受。

　　生活的親近感，俗稱接地氣，是很重要的一個觀影元素。徐錚是內地人，對春運的掌握絕非葉偉民可比。

　　「都是美女啊！」

　　「謝謝叔叔。」

　　「叔叔？太誇張了，我90後的。」

　　「啊？老闆，看著不像啊！」

　　「我90後上大學的。」

　　「那也不小了！」

　　李成功和牛耿先是坐飛機，飛機遇霧，然後改乘火車，結果買了同一張座位。而這幾句對話，惹得觀眾一陣輕笑。典型的雙主角配置，一個一本正經，一個吐槽拆台。

　　牛耿就是根直腸，無需多做描述，李成功的性格塑造卻花了點技巧：事業小成，長相不賴，對下屬刻薄，對妻子客套，疼愛女兒，在外面有個情人。但又談不上壞，比如他發現自己買的是假票，會良心不安的讓牛耿坐；看到美女會搭茬調笑，又沒實在的邪噁心思。

　　相對那些黑白分明的角色，這才是比較信服的一種人格。

　　「各位旅客請注意，鐵路前方一公里處有塌方，車輛暫時無法前行，請各位旅客做好下車準備……」

　　全片的主線就是回家，劇情發展緊隨交通工具和地點的轉換。火車遇到塌方，只得下到半途的一個小鄉鎮，倆人坐小客車去城裡，結果路面塌陷。

　　一番小衝突過後，總算乘拖拉機到了漢口，坐上了去長沙的大巴。

　　劇情收沒收尾，看進度條就知道，果然，橋又壞了，大巴抹回了漢口。時已入夜，倆人只得找家小旅館湊合一宿，接著，便到了全片最搞笑的一個段落。

　　「開一間？你們兩個男人開一間？」

　　「對。」

　　「快點，困死了。」

　　「不是，你們兩個男人啊？」

　　「哈哈哈！」

　　旅館大媽一臉懵逼的樣子，再加上一口地道的武漢話，觀眾看得倍儿痛快。

　　李成功不願跟牛耿睡在一張床上，自己裹著大衣蹲了半宿，終究忍不住睏意，特悲壯的躺了上去。

　　牛耿光著膀子，滾來滾去的不安份，pia胳膊一伸，正搭在對方身上。

　　「嘖！」

　　李成功想推開，結果被子裡的手一摸，音樂停頓，畫面靜止，來了個定格鏡頭。

　　「怎麼回事？」

　　「硬了吧？」

　　「滾蛋！」

　　觀眾正吐槽間，就見李成功蹭的跳下床，啪啪就是懟：「哎哎，醒醒！醒醒！」

　　「嗯？」

　　那貨迷迷糊糊的睜開眼。

　　「你有病啊，什麼條件玩裸睡？」

　　「光著睡舒服！」

　　「哈哈哈哈！」

　　全場大笑。

　　這還沒完，牛耿打呼嚕，磨牙，口臭，李成功乾脆蒙著頭，結果「砰」的一聲，一個屁又給崩了出來。

　　「這片太逗了……哎呀！」

　　莫然本想去廁所的，又捨不得錯過一點，苦著臉憋住。其他觀眾也是同樣的狀態，飲料、爆米花、手機通通甩在一邊，就盯著螢幕樂。

　　有個糟心的床伴就罷了，不知從哪兒還咚咚咚的各種噪音。李成功忍無可忍，披上大衣就出了門。

　　不成想，是一夥武術隊在操練把式，這貨秒慫，回到房間往床上一趟。

　　鏡頭給了個正面特寫，老老實實的樣子，觀眾以為沒事了，結果從背後坐起來一個女人……個女人……女人……人。

　　「姐，你不要再勸我嘍，我每天吃啥子，喝啥子，穿啥子，通通都要給他匯報一遍……他不是要捉姦嗎？我喊他抓，抓個鏟鏟！」

　　黃曉蕾一口地道的四川話，穿著碎花的紅棉睡衣，倒是有幾分嬌媚。

　　「……」

　　徐錚瞬間睜眼，鬼鬼祟祟的往下爬。

　　「我走的時候他在偷聽，我故意把旅館名字和房間號碼說出來。我長滴像範兵兵，又不是我滴錯，他為啥子天天說我像狐狸精……」

　　「噗！」

　　不少人都噴了，喂喂，你這樣調侃老闆娘真的好嘛？

　　她這邊打電話，他那邊繼續爬，眼瞅著要出門，卻聽外面腳步聲響，只好苦逼藏身。

　　「嘎吱！」

　　一個哥們闖了進來，小兩口開始鬥嘴。

　　「老婆，你別誤會，我，我不是來捉奸的」

　　「燈給你打開，睜大你的狗眼好好看看，來來來，姦夫！姦夫……哎，我那姦夫呢？剛才還脫光了跟我躺床上呢！」

　　「喲，櫃子裡呢！」

　　「喲，洗手間呢！」

　　「喲，床底下呢！」

　　「喲，門後面呢！」

　　「我錯了，我錯了，媳婦兒咱回家……刷！」

　　那扇木門一撩，只見徐錚穿著紅褲衩子，猴一樣蹲在衣架上，弱弱道：「我說我走錯房間了，你們信嗎？」

　　「哈哈哈！」

　　「不行不行，笑岔氣了！」

　　「太逗了！」

　　這段小旅館的戲，高潮一波接著一波，全場笑聲不斷。有的是隨便看看，有的注意到事先宣傳，專門來捧場，甭管怎樣，妥妥的大驚喜！

　　通常喜劇片和恐怖片是以小博大的兩*寶，但以國內的情況，恐怖片基本扑街，喜劇片胡編亂造。

　　要麼生硬，要麼瘋癲，能有一部口味適中的片子太難得了。尤其把女老師那段，改成了幫忙抓小偷的戲份後，更是主題統一，節奏輕快，那叫一流暢。

　　當然，徐錚初執導筒，也有很多疏漏的地方。比如最後，小三就因為看了正房一眼，忽然就大徹大悟，自願放棄。

　　李成功的妻子也有些擰，說好聽點叫賢惠大度，說白了就是忍辱負重。她又不傻，能猜不到丈夫出軌嗎？

　　還有李成功，因為一趟囧途之旅，就改變了人生觀念，各種愛國愛家。

　　這是國內導演的普遍毛病，拿捏不好喜、悲之間的轉換，總顯得畫風斷裂。不過在整體水準的突顯下，觀眾很輕易的就原諒了這些短處。

　　以至於散場時，有的邊走邊嗨，還有的忙著向朋友圈發安利：

　　「《人在囧途》蠻好看的，你看鳥？」

　　「超搞笑，是那個死！」

　　「個板馬的，騙你哩！」

　　…………

　　經過12月的賀歲大戰，無論觀眾的錢包，還是市場的熱度，都疲軟了不少。

　　1月份的開局很撲，《納尼亞》沒帶來想像中的小高潮，《失控》和《創戰紀》更是撲的要死。

　　多數目光都盯在《新少林寺》身上，程龍、劉德樺、謝廷鋒的卡司還是很有吸引力的。《人在囧途》的宣傳做得很到位，這是基礎，但任何一部取得高票房的小成本電影，開門都不火，這是性質決定。

　　11日，長沙。

　　由於片中的地域特性，公司將湘南湘北列為了宣傳首站。下午時分，徐錚和汪寶強剛結束一場活動，還沒等上車，程穎的電話就過來了：「首日票房，1600萬。」

　　「呼……」

　　徐錚提著的心終於落地，第一次做導演，難免緊張。汪寶強別看傻不愣登的，大場面可經歷不少，金馬、柏林什麼的都去過，還安慰對方：「沒，沒事，這挺好的，掙著錢了！」

　　「我知道，我知道。」

　　徐錚連連點頭，自己平靜了一下，笑道：「哥幾個不錯了，差點就上榜了。」

　　他指的是，從去年初到現在，首日超過兩千萬的華語電影，就大地震、子彈、劍雨、非誠2四部，連徐可的《狄仁傑》都沒有。

　　滷蛋是心裡話，這個成績真心很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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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京城，公司。

　　王姐站在辦公室正中，四個員工散在周圍，啪啪點著鼠標。過了片刻，江小菊喊：「豆瓣評分出來了，7.7！」

　　「念！」王姐乾脆利落。

　　「好笑，不做作。《天下無賊》+《落葉歸根》。」

　　「超過了我預期的喜劇片，讓觀眾笑的同時還能感受到一些溫暖。」

　　「有錢沒錢回家過年，預定年度最佳喜劇。」

　　「笑點滿滿，歡樂到底，除了最後的溫情略顯蛋疼。」

　　話音剛落，另一個姑娘又喊：「時光網評分出來了，7.6！」

　　「念！」

　　「鄉土氣息濃厚啊，哈哈哈，裡面的角色都好接地氣。」

　　「黃金組合徐錚汪寶強！」

　　「實在沒什麼可笑的，評價過7的，要麼是托要麼笑點太低。」

　　「我負責任的說一句，這是我繼《瘋狂的賽車》之後笑得最開心的一部國產喜劇。可以說我一個人笑點低，但不會整個廳的人笑點都低吧？ 」

　　「行了，你們繼續整理。」

　　王姐擺擺手，出了辦公室，直奔程穎的屋子。大小姐聽完匯報，就給了四個字：「加大宣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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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京城，華宜。

　　小磊哥正在會議室研究《新少林寺》的宣發工作，這片子由英皇、華宜以及幾家小公司聯合投資，自家佔的比例頗高。

　　「我覺得不必保守，這種卡司放在哪兒都是一流。3億目標太小了，5億怎麼樣？」

　　「5億有點冒險吧，子彈才6億多。」

　　「我認為可以，反正是宣傳噱頭，又不是正式預測，沒必要膽小。」

　　「ok，那就通知下去，明天發布會的稿子重寫。」

　　王忠磊正說著，忽有人推門進來，在耳邊嘀咕兩句。他微微皺眉，道：「那邊數據出來了，1600萬。」

　　「噝！」

　　底下一陣輕呼，1600萬貌似不多，但別忘了，《人在囧途》的成本才1千多萬。《新少林寺》號稱多少？

　　2500萬美元，將近2億人民幣！什麼2千萬重修少林寺然後一場戲全炸，各種土豪炫富巴拉巴拉。

　　自從上市之後，華宜拍大片就有點魔症了，從上到下都陷入一種神經病式的狂歡狀態。《狄仁傑》也投資1億多，票房根本回不了本，只能靠海外找補。

　　可人家樂意啊，有錢難買爺得瑟。

　　「……」

　　短暫的沉默過後，王忠磊敲了敲桌子，道：「唉，小看了……給我盯緊了，隨時匯報！」

　　……

　　「兩張《人在囧途》。」

　　「不好意思，今天所有場次的票已經售罄。」

　　「艸！一張票都沒有？」

　　「算了算了，換一家吧。」

　　12日晚，魔都的某家影院裡，售票生把眼前的這對情侶打發走，忍不住跟同事抱怨：「經理不說重新排片麼，怎麼還沒動靜？」

　　「咱們頭兒最墨跡，你又不是不知道！」

　　正小聲嘀咕，經理顛顛走了過來，道：「新的排片表已經入庫了，你們看一下！」

　　「哦，好的！」

　　售票生應著，隨手點開系統，頓時嚇了一跳。

　　10：10，《人在囧途》。

　　11：30，《人在囧途》。

　　12：50，《人在囧途》。

　　……

　　國內院線的排片分兩種，一是檔期排片，這是發行商博弈的結果，比如擠進國慶檔還是賀歲檔，院線話語權不大。一是逐日排片，由影院經理根據上座率、觀眾需求隨時調整。

　　《人在囧途》便是如此，有觀眾口碑，有公司溝通，有票房潛力，瞎了眼才會故意壓制。

　　隨著越來越多的影迷進場，網上再次被我們倆的作品刷屏。大家的評價比較客觀，承認好笑、驚喜、有誠意的同時，也紛紛吐槽小三的大義和結尾的煽情。

　　而這一切，都不耽誤票房像點著火的砲仗，劈裡啪啦的往上竄。

　　石頭在06年就能憑觀眾力挺，拿下過億票房，更別說現在的繁榮市場。10號剛好是周一，《人在囧途》有一個完整週的亮相。

　　17日，仍是那間會議室。

　　這回王忠君也在，兄弟倆齊刷刷沉著臉，眾位高管面前都放著一份資料，是1月份前三週票房的詳細統計。

　　最上面是一行黑體加粗的打字，赤果果的寫著：「《人在囧途》驚艷收官賀歲檔，首周1.7億成最大黑馬！」

第七百九十六章  一切都很好

　　《人在囧途》的成本是1千萬，一期宣傳2千萬，二期宣傳又砸了1千萬。這4千萬的投入，一周就淨賺了。

　　英皇和華宜是崩潰的，黑馬滿街跑就不叫黑馬了，但誰特麼能想到，兩口子就這麼清新脫俗。如果早有預料，《新少林寺》的檔期還能提一提，最大化的分流票房。可現在已是17號，根本改不了。

　　兩天後，《新少林寺》上映。

　　有程龍、劉德樺、謝廷鋒坐鎮，加上觀眾還沒完全脫離對港片的依賴性，日票房的確不錯，達到了21oo萬。

　　該片的行方是中影，統治力妥妥的，也讓片方暫時鬆了口氣。怎奈觀眾不給面子，鋪天蓋地的在網上狂噴。

　　「如果劉德樺在掐完謝廷鋒脖子之後，兩人開始擁吻……在打完他一巴掌之後，說哥哥想死你了……那我就可以原諒他們。」

　　「釋大師，以後咱廣告片別拍這麼長成嗎？」

　　「陳木勝延續了以往劇情鬆鬆垮垮的優勢，動作場面也沒揮出來，這破玩意拍的苦大仇深，滿是廢筆，漏洞一抓一把。」

　　「如果子彈讓國人對國產片產生了信心，少林再次提醒人們，我們還在初級階段。華仔啊，你的替身都去演子彈了，你接這種破片子不覺得慚愧嗎？」

　　「2b斧頭幫大戰中國救助站，城管哲學在經濟時代的說教片。」

　　「最後看到總監製是釋大師，我勒個擦！」

　　打著新版少林寺的旗號，骨子裡卻是陳舊一套，差評！演員瘋狂用力，所有的角色都莫名其妙，差評！標榜動作大片，但除了出操練武，不見有真功夫，差評！

　　肥頭大耳的釋大師掛名監製，更是撩動了觀眾槽點，艸艸艸艸艸評！

　　《新少林寺》的跌破幅度比《非誠勿擾2》還要驚悚，週勉強過億（1.O5億），次週第一天就開始狂降，簡直慘不忍睹。

　　而歷史中，這片子也賠的齁慘。內地票房僅有2.1億，靠港台和海外找補，才憋著屎勁找了塊遮羞布，比如這篇蛋疼的真實通稿：

　　「耗資近二億人民幣的《新少林寺》，自1月27日在香港上映以來，已踏入第七週，票房累積達二千多萬，無論成績、口碑皆相當驕人。除了本地市場外，海外市場包括國內、越南、台灣、新加坡、印度、馬來西亞，菲律賓，泰國，遠至澳洲等地同樣捲起一股「少林熱」，全球票房直迫四億，實令導演及一眾演員興奮異常。」

　　艾瑪！投資近2億，全球票房還沒到4億，然後還興奮異常，四不四撒？

　　……

　　24日，京城。

　　一家酒店的大廳內，我們倆和華旗正舉行《人在囧途》的慶功宴。除了劇組主創和公司人員，周公子也意外現身。

　　她在大漠熬了四個多月，總算陪徐可耍完了《龍門飛甲》，回到京城竟有恍惚之感那種在鳥不拉屎的地方待久了，冷不丁看到現代都市的懵逼狀態。

　　場內約莫一百來人，三三兩兩的湊在一塊，過了一會，程穎上台主持，試了試麥克風：「餵，餵……好了，大家安靜，我們開始了！」

　　「今天是《人在囧途》的慶功宴，沒外人，不必拘謹。我們先請華旗的劉董，和本片導演徐錚上台。」

　　說著，劉光維和徐滷蛋齊齊亮相，底下一片掌聲。

　　「劉董，你知道《人在囧途》現在的票房成績嗎？」程穎問。

　　「呃，不太清楚，說是給我們一個驚喜，那我就期待好了！」劉光維笑道。

　　大小姐又遞過話筒，問：「錚哥，你知道票房是多少嗎？」

　　「具體數字我也不知道，聽說第二週回落了一點。」

　　徐錚一臉淡定，右手的手指卻在攥拳，鬆開，攥拳，鬆開，腦門上也黏著一層細汗。必須緊張啊！做導演是夢想，如今這世道，沒有成績談個屁的夢想？

　　從電影上映以來，他就沒睡過一天的安穩覺，哪怕票房遙遙領先，也時常在夢中驚醒，生怕是一場虛幻。

　　程穎見狀，也不點破，笑道：「好了，我們不賣關子，請二位揭曉答案！」

　　她伸手一引，倆人走到正中，那裡擺著一張長長的桌台，用布蒙著。劉光維和徐錚分站左右，聽大小姐號令：「大家注意了，三、二、一……請揭曉！」

　　「刷！」

　　倆人用力一掀，一下子就扯得亮亮堂堂，只見下面是方冰雕，整體呈龍形，一串碩大的數字冒著絲絲寒氣。

　　「個，十，百，千，萬……哎呀，多少啊？」

　　趙麗影伸著指頭數，偏生腦筋通直，又鬧心的毆打劉師師。劉師師一邊扒拉，一邊訓：「億啊，億啊！你個豬腦袋！」

　　而台上，徐錚那小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數字雕的有點抽象，看了三遍才敢確認。他心裡一突，聲音都在顫：「2億，2億……」

　　「2億8千萬！」劉光維是喊出來的。

　　「哇哦！」

　　「嘩嘩嘩！」

　　底下也看清了，歡呼聲瞬間響起。

　　老實說，真的很出人意料，誰也沒想到《人在囧途》能這麼火。首週1.7，次週1.1，第三週的第一天，據說上座率又小幅回升。

　　照此看來，幹掉《新少林寺》已不成問題，問題是能在總榜上名列多少。

　　「謝謝，謝謝大家……」

　　一向內斂的徐錚難得情緒外露，說著說著忽然哽咽。程穎接過話頭，笑道：「錚哥太激動了，咱先收著點，還沒完呢。來，上酒！」

　　跟著，三人作為三方代表，一起倒滿了香檳塔，進入自由交際時間。

　　「快點快點，這個好吃！」

　　餐檯前，趙麗影舀了一盤子蜜汁梅肉，招呼金辰和唐婷兩隻小菜鳥。劉師師也很盡責，輕輕鬆捏著四隻酒杯過來，道：「這種香檳最好喝了，勁頭還不大。」

　　「嗯嗯，還有這個蝦，微紅色的最好吃，深紅的就老了點。」

　　「麵條和炒飯什麼的不要動，容易吃飽，吃相還難看。」

　　「可以先墊點水果，再吃辣的或者酸的，這樣腸胃不會難受。」

　　「那種白蘭地度數很高，輕易別碰，免得耍酒瘋。」

　　「……」

　　金辰和唐婷抽了抽嘴角，喂喂，兩位姐姐，你們混了四五年就琢磨胡吃海塞了嘛？難怪外界傳言，我們倆的挑人標準就是吃吃吃！

　　姑娘們很熱鬧，其他人也沒閒，相對於商業酒會，這種內部性質的聯歡很受歡迎，輕鬆自在。

　　范小爺今兒沒來，說是在設計婚禮現場，褚青倒是來了，但懶得上台，這會兒正拉著周遜閒聊。

　　「什麼時候辦婚禮？」

　　周公子晃著杯裡的紅酒，背靠窗台，外面是濃濃夜色。

　　「下月18號。」

　　褚青隨口應著，眼睛一直在對方身上流轉，他有小半年沒見著人了，不禁道：「黑了，也瘦了，我得找徐可說理去。」

　　「呵，別鬧了！」

　　她抿了口酒，笑道：「你要是真有心，早來探班了。」

　　「……」

　　他默然，頓了片刻，才似莫名其妙的道：「這幾個月太漫長了。」

　　鹽湖城的托尼，《超脫》的壓抑，東京的風波，范小爺的哭泣，那夜的求婚，《劍雨》的忙碌周公子不清楚期間發生的事情，但她懂他的心情，笑道： 「沒事的，一切都很好。」

　　「……」

　　褚青怔了怔，也笑道：「嗯，一切都很好。」

　　……

　　另一邊，劉光維正拽著徐錚坐在角落裡，電影成績出色，倆人面色都很得意。

　　劉董先開口，問：「老徐，我之前跟你提的項目怎麼樣？考慮好了沒有？」

　　「呃，那本子我看了，不瞞您說，跟我自己的設想有很大出入。」

　　徐錚把酒杯放下，雙手交叉，保持基本的態度：「我覺得應該再溝通溝通，無論整體框架還是細節部分，都得好好研究。」

　　「哎呀，還研究什麼？」

　　劉董提高音量，道：「趁熱打鐵懂不懂？《人在囧途》這麼火，咱們就得乘勝追擊。這電影本身就帶有特殊性，很輕鬆就能做成一個系列。我給你的本子不錯了，以你的實力絕對保質保量。咱們繼續合作，這是第二部，將來還有第三部第四部。到時候片片大賣，你也是國內第一流的大導演了。」

　　早在周票房出來時，劉光維就暗自聯繫對方，表明拍續集的意願。徐錚也看了那本子，就叫一糟心，完全是胡編亂造，一錘子買賣的大爛片。

　　他好容易乾出點成就，怎麼可能自毀前程，但又不好直接拒絕，也是神煩。

　　「劉董，我真覺得應該穩妥點，老話講慢工出細活，您說是不是？」

　　嘿！

　　劉光維見他推三阻四的，臉色就有些沉，不過也沒作，笑道：「那行，你再考慮考慮，過段時間咱們再談。」

　　把話撂下，人家拍拍屁股走了。

　　徐錚無奈，對方有點勢力，自己不能硬肛。他又轉頭，瞅了瞅遠處的褚青，看來得提前報備了。

第七百九十七章  寶寶不哭

　　25日，美國電影科學與藝術學院在比弗利山莊揭曉了第83屆奧斯卡獎的提名名單。

　　演員獎和技術獎一般有五個提名，影片獎卻有十個。本屆就有《國王的演講》、《社交網路》、《盜夢空間》、《玩具總動員3》、《黑天鵝》等十部口碑爆棚的作品入圍。

　　《國王的演講》獲得了12項提名，領跑全局。全球大熱的《盜夢空間》獲得了8項提名，但多是技術獎，諾蘭連最佳導演的門檻都沒摸著。

　　最佳外語片方面，總局推薦的《唐山大地震》、代表香港出戰的《歲月神偷》和代表台灣地區的《艋舺》全部落選，華語勢力再次刷零。

　　至於演員獎，影帝候選人三代同堂。既有科林費斯、傑夫布裡奇斯這樣的老戲骨，又有哈維爾巴登這樣的中生代，也有傑森艾森伯格這樣的新人影迷熱捧的小李連名單都沒進。

　　還有男配角，被克里斯蒂安貝爾等五人包攬，同樣沒有褚青的份兒。

　　消息一出來，頓時在國內掀起了不小的波瀾。上次，褚青憑《殺手沒有假期》拿下金球影帝，但無緣奧斯卡，就惹得很多影迷吐槽。這次，《盜夢空間》早已被捧為神作，他的表演也是有目共睹，簡直不能忍！

　　一時間，種族歧視，地域偏見，美國佬心眼小，排擠華裔電影人的言論在網上鋪天蓋地。當然也有理智的，巴拉巴拉的給大家科普：

　　奧斯卡的提名和獲獎，掌握在學院下屬17個機構的6000多位會員手裡，這幫人都是現役或退休的專業人士。

　　而提名的投票方式，拿最佳影片舉例，範圍在5到10部，假如投票人數是6000人，就將6000除以11，得出545.5（四捨五入到546）。也就是說，546是提名與不提名的分界點。

　　對於那些大熱電影，票數會進行再分配。比如，一部電影第一輪投票就拿到了提名最低票數的三倍之多，也就是1638票。那麼這部電影的每一個投票人，就相當於只使用了三分之一的投票權，另外三分之二會算入第二選擇影片裡。

　　貌似科學合理，實則主觀性佔了很大因素。

　　首先，評委在投票前，是否能將所有影片觀看一遍，這點歷來被公眾吐槽。其次，94%的成員屬於白人，超過77%的成員是男性。他們對於種族、膚色、性別、題材的喜好，肯定會影響最終結果。

　　奧斯卡帝後的獲獎者多為白人，黑人有提名就算勝利，更別提一個黃種人了。

　　其實呢，褚青自己特淡定，《盜夢空間》就是一部商業大片，學院派不好這口，有提名才奇了怪了。

　　他沒管那些吵吵嚷嚷，還有別的事情要處理。就像此刻，丫正捏著兩張超白牛皮紙，豎長型的紙箋，光滑堅硬，很明顯的分成四格。

　　最上面的是座位：，let；ro，a；seat，6。

　　第二格是一個金色的o。

　　第三格的內容較多，先是一行金色的字母，osa。下面是詳細信息，dolbytheatre；ebruary27，2011；5：30pm；；ormal；-transerable。

　　再下面是名字，huqing。

　　第四格還是座位。

　　翻譯過來就是：2011年2月27日，下午5點半，在杜比劇院舉行奧斯卡頒獎禮。您的位置在左側，a列，6號。該函具有唯一性，不可轉讓。

　　這是正兒八經的奧斯卡邀請函，今天剛好寄到公司。范小爺也有一張，只是簡單些，上面不是o，是p。

　　rre，原意是花圃、正廳後座，這裡就是休閒、輕鬆場合的意思。

　　兩張不一樣的，褚青有作品，所以是正式函。范小爺的對接方是夢工廠和讚助商，屬於商業函。工作性質也不同，一個去頒獎，一個去觀禮，當然那邊曉得倆人關係，座位是挨著的。

　　《殺手沒有假期》時，奧斯卡沒有邀請，因為片子缺乏影響力。《盜夢空間》就沒問題了，好比當年的《臥虎藏龍》，發哥便是頒獎嘉賓。

　　「哎呀，別看了！」

　　他正瞧著，范小爺操著相機過來，哢嚓哢嚓拍了幾張照片。

　　「這也發微博啊，有點得瑟吧？」

　　「大哥，這什麼年代了！連條狗都知道叫喚好嘛？」

　　她懶得理，特熟練的傳到了微博上，照例沒說話，就一個很喜悅的表情。褚青也掃了幾眼，好傢伙，不知不覺媳婦兒的粉絲數已經七百多萬了。

　　2011年誒，七百萬能排前三。

　　而這條微博發出去，僅僅五分鐘之後，轉發評論就超過了一千條，全是沒節操的捧殺粉。他看得直咧嘴，忽道：「你說咱倆要pia地一下暈在紅毯上，是不是就更火了？」

　　「嗯？」

　　范小爺眨眨眼，樂道：「哎，你這個有創意！不過太明顯了，咱倆上紅毯之前就得暈，然後送醫院全程直播，我就趴床上要死要活，你就握著我的手哭，小穎就在旁邊解釋……」

　　「啪！」

　　褚青拍了下她的腦袋，蛋疼道：「行了行了，我得走了，你晚上自己吃點。」

　　「去吧去吧！」

　　她擺擺手，繼續一副網癮少女的德行。

　　…………

　　長街，細雪。

　　時已將晚，路燈昏黃，褚青下了車，快步走進這家火鍋店的大門。服務生引著他，上到二樓包廂，徐錚已經等一會了。

　　「這天還真挺冷，點菜了嗎？」他脫下大衣，掛在門後的衣架上。

　　「剛點，寶強還沒來呢。」

　　「不管他，咱倆先吃。」

　　褚青拆開一副碗碟，笑道：「中午就沒吃飯，也不知道忙的啥，忽忽悠悠就到晚上了。」

　　「貴人事忙嘛！」

　　徐錚跟以前相比，明顯多了一層挺拔感，發自骨子裡的那種自信。都是老朋友，他也不拐彎抹角，直接掏出一份東西，很薄，四五頁的樣子。

　　「你先看看。」

　　「這什麼？」

　　褚青接過，其實心中有數。約自己，約寶強，這仨人湊在一塊，肯定跟《人在囧途》有關。果然，那紙上赫然印著一行大字：《人再囧途之泰囧》。

　　他面色淡定，接著往下看。

　　這東西是份提綱，講了講劇情脈絡和拍攝計劃，故事的大意是：徐朗用了五年時間發明了一種叫「油霸」的神奇產品。徐朗的同學兼競爭對手高博，想把這個發明一次性賣給法國人，但徐朗不同意，他希望深入開發研究，得到更遠的收益。

　　由於兩人股份相同，唯有得到公司最大股東周揚的授權書，方可達到目的。當得知周揚在泰國後，倆人立即啟程尋找。而徐朗在途中遇到王寶，王寶是個月入兩萬的蔥油餅攤兒老闆，有一手擀麵搓面的功夫，以及一招「下劈腿」的必殺技……

　　內容很簡單，挺多細節都沒有寫，人物設定卻很完善。尤其這個王寶，他一瞧就知道給寶強量身定制的。

　　「拍完囧途的時候，我就有這個想法了。哪會不知道成績怎麼樣，也沒敢寫，現在我覺得時機挺成熟的，就想聽聽你的意思。」徐錚道。

　　「可以，完全可以！」

　　褚青特痛快，笑道：「你這路子是對的，就是往裡加包袱的事兒。」

　　「行，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乾了。我先把劇本補全，寶強的檔期給我留著……哎，這小子怎麼還沒來？」

　　徐錚說著就想打電話，剛撥了幾個號，門忽地被推開，汪寶強耷拉著眼皮就走了進來。

　　「太慢！太慢！來來來……」褚青拽出一把椅子，隨手遞過提綱，道：「你先看著！」

　　隨即，他又問徐錚：「華旗那邊通知了嗎？」

　　「沒有，前陣子跟劉董談了談，分歧特別大，不想找他們合作了。」

　　他皺皺眉，道：「那片名就不合適了，《人在囧途》的版權在我們倆家手裡，你想繼續用，必須得通過那邊。」

　　「呃……」

　　徐錚抿了抿嘴，道：「我覺得打著續集的旗號，觀眾會有一個連貫性。其實不叫這個也行，就是味道差了點。」

　　《泰囧》，《人再囧途之泰囧》……

　　褚青品了品，確實不太一樣，便道：「我明天讓程穎聯繫一下，能不能把那一半版權買過來。人家要是不賣，那就沒招了。」

　　「我明白，我明白。」徐滷蛋連連點頭。

　　這邊正事談完，倆人才猛地發現，誒，那邊怎麼沒動靜？他們一扭頭，只見傻小子捧著幾頁紙發楞，顯然情緒不對。

　　倆人對視一眼，褚青先問：「寶強，昨天慶功宴你都沒來，最近出啥事了嗎？」

　　「沒，沒有，都挺好的！」那小子還想瞞著。

　　「嘖，倆哥哥都在這兒，跟我們有啥不能說的？怎麼著，把我們當外人？」徐錚開始唱紅臉。

　　「不是，我，我就覺得挺憋屈的！」

　　汪寶強又黑又苦的臉皺成一團，道：「我不處了個對象嗎？兩年了，對她那好，要衣服給買衣服，要包給買包，什麼都聽她的。我都尋思結婚了，結果她外邊，外邊……」

　　他連嘴唇都在抖，也是二十多歲的爺們，說著說著竟然要哭。

　　「行了，緩一緩，緩一緩！」

　　「忍著！像個什麼樣兒？」

　　倆哥哥連忙勸慰，心裡都能猜到，同時又十分驚訝。丫追上個校花當女朋友，這事都曉得，但後續的展開太清奇啊！

　　好一會兒，汪寶強的情緒平穩，話匣子一開，再也剎不住。

　　「我沒念過什麼書，我就知道得對爹媽好，對媳婦兒好。她雖然不是我媳婦兒，但我正經想娶她的。」

　　「人家是大學生，長得好看，我，我覺得自個配不上，所以我就想對她好，要什麼給什麼，我銀行卡都想放她哪兒了。」

　　「我到現在都不明白，她咋能那樣呢……」

　　倆人一聽，得，這還涉及到人生觀了。褚青頓了頓，勸道：「寶強，你可不能這麼想。是，你長相一般，身材不高，又沒文化，扔人堆裡都挑不出來。但你勤奮努力，待人真誠，靠自己賺的錢孝順父母，還有那麼多好朋友，哪點能讓你自卑呢？你看現在，這電影的成績就擺著哪兒，誰敢說你不成功？所以別覺得自己配不上她，你是個非常非常棒的演員。」

　　「就是，感情這東西，如果成天琢磨誰高誰低，那乾脆就別談，談了也得出事兒。」徐錚補刀。

　　嘖！

　　褚青瞪他一眼，又拍了拍小老弟，道：「我問你，你銀行卡沒放她哪兒吧？」

　　「沒，還沒來得及。」

　　「那就行，她是好是壞，是死是活，咱就甭管了！這頁就當翻過去，你才多大啊，長著呢！」

　　「就是，哥再給你介紹一個，絕對比她強。」

　　徐錚張羅著倒酒，杯子啪的往前一碰，道：「來，就祝寶強忘掉煩惱，人生更上一層樓，乾杯！」

第七百九十八章  找你有事

　　《甄嬛傳》殺青了，進入漫長的後期製作。孫麗為這部戲幾乎付出了所有，四個多月只請了兩次假，其餘全在片場漚著。

　　當然是值得的，在一個越來越以電影成績分咖位的時代，她是僅有的靠電視劇就能擠進一線的演員雖然只是一線末尾。

　　《甄嬛傳》的完結，意味著去年的項目全部收官。與以往的4月立項不同，在1月中旬，公司就著手策劃今年的作品。

　　如果給內地娛樂圈著史，會把2015年稱為ip元年，因為有《花千骨》、《琅琊榜》、《羋月傳》等一大批實體劇，以及《太子妃升職記》、《無心法師》等網路劇，在螢幕上暴力刷榜。

　　而2016年是ip瘋年，度娘、阿里、企鵝三大巨頭和幾大視頻網站聯手，徹底促成了一條新的產業鏈。

　　如今卻不同，在我們倆一系列熱門劇的帶動下，影視圈提前進入了這個階段。2011年，應該叫做ip元年。

　　路小佳第一波買版權的時候，幾萬塊就能拿下來一部，第二波就得十萬，現在就得三十萬。華宜、光線、慈文，甚至企鵝、樂視手裡，都囤著數量不小的ip版權。

　　光看同行放出來的風聲，芒果台已在拍《最美的時光》，光線正籌備《古劍奇譚》，唐人盯上了《大漠謠》，最神奇的是樂視，連《沙僧日記》這種古董都翻了出來。

　　程穎統計了一下，足足有二十三部。相對而言，我們倆竟然理智得多，公司的目標很明顯：

　　第一，打造源頭（網路文學）+製作（影視公司）+宣傳（電視台、微博）+播出銷售平台（視頻門戶和網路售票）+衍生開發（遊戲、電商等）的產業機制。這一點，《武林外傳》已做得相當成熟，只是年代所限，缺失了某些環節。

　　第二，很大程度上的緩解了劇本荒。

　　第三，純粹為了捧新人。

　　沒錯，大部分ip劇在褚青眼裡，就是給新人準備的。基礎好，速成，影響大，容易紅，標準的新手村任務。

　　趙麗影、劉師師、黃宣都是這麼過來的，再磨個兩三年，邁過小生、花旦這個檻，就可以正式轉戰電影圈了。

　　現在，就輪到了金辰和唐婷。

　　唐婷的形像很適合那種清新的校園女生，或者初入社會的小菜鳥，所以《匆匆那年》入手。趙包子還需鞏固，於是《花千骨》立項；金辰非科班出身，演技平平，但身段頗佳，便塞進去當個女配，嗯，打戲要多。劉師師步子最快，葉綻青的開局能讓她少奮鬥兩年，但程穎沒找到太好的劇本，暫且休息。

　　這是電視劇方面，電影就更加謹慎，目前只有寧皓修改過的《黃金大劫案》、還沒談妥的《泰囧》，以及《萬箭穿心》。

　　賈璋柯和王曉帥爭來爭去，最後老賈主動退出，可能覺得自己的風格搭不上邊。王曉帥倒是很高興，顛顛的開始籌拍。

　　…………

　　京郊，影視基地。

　　《建黨偉業》在這裡拍攝倒數第二天的戲份，演員就一位，周遜。

　　去年1月，黃建鑫就透露了消息，當時還叫《建黨大業》。6月，更名為《建黨偉業》；8月開拍，歷經5個多月，終快完結。

　　這片子不必多說，是建黨90週年的獻禮片，路子與上部相同，大量大量的堆砌明星，但質量明顯下滑。

　　劉曄演德勝，張振演凱申，徹徹底底的偶像化，中影擺明了向年輕觀眾和商業審美靠攏。可惜不太成功，《建國大業》在09年的市場環境，都能刷下4億票房。《建黨偉業》在11年的市場環境，還是4億票房。

　　挺有意思的，說明掏錢買票的群體一直沒變。

　　公司有四位演員參與，范小爺演隆裕太后，有個非親兒子叫溥儀。黃宣演個學生領袖，北大三傑之一的劉仁靜。湯維演才女陶毅，沒有《色戒》那檔子事，很自然的通過。

　　還有周遜，演李達的妻子王會悟。第一屆代表大會的時候，王會悟是後勤總管，而且正是她提出，將會場轉移到嘉興南湖的畫舫，功不可沒。

　　那三人的戲份早已拍完，加一塊還沒有五分鐘。周公子在大漠漚著，始終脫不開身，直到快殺青了，才匆匆趕來。

　　這次，韓三爺沒找褚青和姜聞，因為上次的體驗太糟糕，完全不受控制。

　　而此刻，在影視基地的小湖邊，劇組拉開人馬，喧喧鬧鬧。就那汪水，與其說是湖，還不如說是個大池塘，勉強能下船。

　　這片子用了不少特效，後期會做出煙波浩渺，雨絲濛濛的景象。

　　一艘畫舫停在水面上，周公子穿著淡粉的碎花旗袍，挽著髮髻，還戴著一副大眼鏡，知性又俏皮。

　　先拍了幾組全景，最後，黃建鑫在岸上，操著對講機道：

　　「準備了！」

　　「Action！」

　　話音剛落，只見周公子撐著油紙傘，伸手一撩下擺，悠悠然的坐在船首。而後回頭，這個場景的結構特別棒，似透過一道艙門，看一張柔柔的美人圖。

　　她笑，起身，直視鏡頭。特寫給了好長好長，就盯在那張小臉上。

　　「嘖！」

　　黃建鑫咂巴了下嘴，好演員就是好演員。寒冬，白湖，殘山枯草，而在公子傘下，卻是七月，江南，人清花瘦。

　　「停！過！」

　　黃建鑫喊了一嗓子，工作人員立馬跑上去，扶著周遜下船。她全身都在哆嗦，零下十幾度啊，還在那麼涼的水面上。

　　「姐，衣服！」

　　助理拿著一件羽絨服，忙不迭的就要給她罩上。

　　「行了行了，噝！」

　　周公子略不耐煩，拽過來一披，一路小跑的奔回房車。這是輛銀色的奔馳房車，空間超大，洗浴和休息的地方都很舒服，還帶著小廚房。

　　她開門，一下就跳了上去，剛要找個被子裹起來，卻見一隻白胖子躺在自己床上，正翹著腿翻看一本雜誌。

　　嘎！

　　公子本想打個噴嚏來著，瞬間憋了回去。而范小爺瞧她進來，還冷不丁嚇了一跳：「哇，你穿旗袍居然有胸誒！」

第七百九十九章  沒關係

　　這兩個女人的關係很複雜，說愛不愛，說怨不怨，牽牽扯扯的竟也成了生活中的一部分。

　　周公子凍得不行，本就心氣不順，那胖子還日常拉仇恨，不順就變成了不爽。她往後一揮手，道：「小夢，你先出去。」

　　「哦！」

　　一隻腳踩上踏板的助理又弱弱的縮了回去，還自動自覺得守門放風。

　　范小爺完全沒意識到對方在給自己留面子，還巴拉巴拉的開嘲諷：「哎，我頭一次見你穿旗袍，是不加墊了？加墊也沒這麼大啊，難道還支架了… …啊！」

　　她腦袋上有個燈泡一亮，驚道：「你豐胸了？」

　　「……」

　　周公子瞇著眼，就看她在哪兒耍寶作死，面上笑道：「喲，這你都知道了？你要不要試試？」

　　「我才不試，哎，你真用啦？」她各種犯二。

　　「真的真的，效果特好。」對方表情誠懇，還挺了挺胸。

　　「哇，那你夠可以的，以前都是半手抓，現在……」

　　范小爺扔掉雜誌，顛顛的就要往前湊，就在身子將起未起的時候，只覺一股大力撲來，撲通又栽了回去。

　　「半年沒收拾你，皮癢了是吧？」

　　周遜怒氣值爆表，忍無可忍的把胖子懟在床角，伸手就開始扒：「我看你大了多少？」

　　「反正比你大，你個平胸！」

　　范小爺哇啦哇啦亂叫，手卻熟練的扯開對方衣服，使勁一揉，也怒道：「艸，還說不是加墊！」

　　「砰！」

　　「啪！」

　　「稀裡嘩啦！」

　　「……」

　　守在門外的助理抽了抽嘴角，沒辦法，裡面的聲音很能給人一種三俗的聯想，虧得大風大浪裡飄過，不至於夾腿憋尿。

　　過了好一陣，車裡才慢慢悄靜。

　　周遜已經脫了旗袍，換上一身常服，不過還有點冷，就開著空調摟著胖子，縮在那張小床上。

　　戰鬥過後，正是賢者時間。

　　她在裡，側著身，懷中又肉又暖舒服得很。范小爺臉蛋通紅，輕輕喘著氣，過了好一會，忽開口道：「哎，我們下個月結婚了。」

　　「嗯。」她閉目輕哼。

　　「在大溪地。」

　　「嗯。」

　　「我來給你送帖子。」

　　「嗯。」

　　「那你當我伴娘好不好？」

　　「……」

　　周公子瞬間睜眼，貼著窄窄的呼吸看著對方。范小爺就覺得那眸子愈發黑亮，略有些心虛，撒嬌道：「哎呀，伴娘得找未婚的，就你最……」

　　「好啊！」

　　「就你最合適了，別見死不……你說什麼？」

　　「我說好啊！」

　　「……」

　　輪到胖子無言。

　　這仨人的相處，彼此心知肚明。范小爺也不曉得出於什麼心態，反正就確定一條，如果自己結婚，伴娘必須是她。

　　事前還猶豫，糾結，沒成想她兩嘴唇一碰，就這麼答應了。

　　而周遜說罷，又閉上眼睛，還往裡拱了拱身子，似乎什麼都沒發生。范小爺有點愣怔，一時不知道講什麼，只好默默的當抱枕。

　　……

　　當晚，褚青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並沒有什麼反應，當然他心裡怎麼想，就無從得知。

　　隨著婚期越來越近，各項事宜也逐一敲定。兩口子不喜歡臃腫的伴娘伴郎團，就各找了一人，周遜和賈璋柯。

　　他覺得伴郎這份工作，要請一個很獨特、很有意義的人來做。在自己的電影生涯中，如果只能挑一位對象，那無疑是老賈。

　　很多時候，領進門比獲得榮譽更重要。

　　而其他方面，證婚人是韓三爺，主持人是劉一偉、何炅、蔡康詠。喜帖發出去之後，預請的四百八十二位賓客，將有四十六位缺席。

　　比如明叔，天生不喜歡此類場合，很抱歉的婉拒，並表示賠份厚禮。

　　比如葛大爺，坐不了飛機。

　　比如佟崗、陸副市長、總局、各部的相關領導，都特意跟褚青解釋，雖然沒有明確法律規定，但官員參加這種活動，真是不敢大意。

　　本在意料之中，兩口子也是客客氣氣。

　　媒體一律不請，元蕾、方依敏等以私人身份參加；現場攝像由大觸包辦，呂勒、王昱、余力威和顧常衛。禮品有兩件，剃須刀/保養品，一部最新的數碼相機。

　　17日晚的便餐一頓，18日婚禮的正餐一頓，晚宴一頓，約莫有70桌，每客按500塊錢算。所有賓客包機包吃包住，光食宿、場地和交通費用，初步估算就過了3千萬。

　　貌似鋪張，其實倆人已經低調再低調，按朋友圈那幫小騷的腦構造，你丫不砸個2億好意思嘛？

　　拜託，我結個婚幹嘛啊？又不是不過了。就這，褚青都覺得太玄幻了，成天琢磨著多收點禮錢往回找補找補。

　　別小瞧，明星禮金大著呢。在線上的藝人包個小五位數沒問題，比如6666、9999、18888、38888，熟點的多一些，給得最多的是商圈朋友。

　　也有實惠的，像陶子結婚，劉德樺就送了一套床單。

　　最逗（悲）比（催）的是馬國壁，這貨是台灣的綜藝咖，結婚前一天因欠債在車裡燒炭自殺（救回來了）。

　　所以咧，婚禮一秒變賑災，嘉賓都臨時加碼。庹綜康從新台幣6000加碼到10000，王彩華則包了12000台幣（2400塊人民幣），全場驚呼「大手筆！」

　　嗯，就這樣。

　　…………

　　1月已過，2月抬頭。

　　賀歲檔塵埃落定，我們倆成了最大贏家。《劍雨》4.17億，《人在囧途》3.9億，非常遺憾的數字。

　　這片子在上映十五天後，票房開始大幅下降。一是春節臨近，該回家的回家；二是盜版太猖獗了。

　　所謂盜版，不僅是傳統的複刻光盤，更嚴重的是網上資源。

　　《人在囧途》ts搶先版，《人在囧途》t清晰版，《人在囧途》HD高清版……喪心病狂的充斥在各大種子站。

　　這東西是不可控的，你今天發現，明天查處，短短十幾個小時，你就可能流失了成千上萬的觀眾。一部小成本的喜劇電影，沒特效，沒3d，用不著非在影院看。

　　不過還好，即便有點虎頭蛇尾，囧途仍然是近兩年最給力的票房黑馬。

　　《劍雨》能分到1.6億，刨去成本，淨賺1億。囧途略微麻煩，先按製片投入分，再按宣發投入分，最後華旗拿了3千多萬。

　　幾百萬的成本啊，簡直暴利。由此也帶來一個困難，華旗死活不賣自己的一半版權，我們倆從5百萬開到1千萬，那邊逼急了，直接要1個億。

　　臥槽，程穎都想踹丫的，窮瘋了？

　　褚青也算見識著了，真有劉光維這麼短淺的傢伙：我們掛不了名，大不了當新片拍。但你們不行啊，沒有我們同意，你們照樣拍不了續集。

　　哎喲，徐錚那個撞牆啊，當初為毛要找華旗合作？

　　其實呢，處理方法很簡單，就是自己先拍，等劉光維起訴，然後走法律程序。有程序了，就好疏通，賠點錢ok，不至於1個億那麼離譜。

　　歷史上，泰囧也是這麼幹的，但兩口子暫且不考慮，畢竟撕破臉不是啥好事。

　　轉眼到了2日，除夕。

　　這是褚青來此度過的第14個春節，從那間破舊的平房，跟姐姐倆人包餃子；到鐵路宿舍的出租樓，自己包餃子；再到程老頭的四合院，自己包餃子；再到丈母娘家的大廚房，跟媳婦兒包餃子……

　　好吧好吧，總之就是幹活。

　　現如今，他已經改口叫爸媽了，一點不含糊，哄的賊溜。而此時，廚房裡滿是白色的蒸汽，兩口大鍋咕嘟咕嘟冒著輕響，一個燉著酸菜，一個悶著肘子。

　　「哎呀，別鬧！」

　　在范小爺又一次把兩張餃子皮黏在一起揉來揉去時，褚青忍不住訓道：「不愛包就看電視去，春晚要開始了。」

　　「我不！」

　　她嘟著嘴，隨手拿了張皮，正兒八經的挑餡，捏褶，顯唄道：「怎麼樣？」

　　「你這叫大餡，不叫餃子。」

　　「切！」

　　范小爺不服，正想再來，忽見範媽趿拉過來，道：「進屋去，我跟青子說話！」

　　「哦！」

　　她連個屁都不敢放，溜溜滾到客廳。

　　而范媽洗了洗手，邊幫忙邊道：「青子，剛跟老范說到彩禮的事兒，咱們其實用不著，但結婚嘛，方方面面還要有的。」

　　「那您覺得多少合適？」褚青一聽就懂，笑問道。

　　「這可不是我們說，你給多少就是多少。」

　　「呃……」

　　他想了想，道：「那999萬？」

　　「行！」

　　範媽一拍桌子，樂道：「這個數吉利。你放心，還是兵兵收著。」

　　呵呵！

　　他能說啥呢，只能傻笑，瞅著丈母娘又趿拉回屋。

　　老人嘛，999萬的彩禮放哪兒都是面子，在親朋好友間兜一圈，最後回范小爺手裡圖的就是個臉皮。

　　褚青理解，所以很配合。

　　不知不覺，幾十個餃子包完，他在酸菜鍋上面加了個籠屜，再把餃子蒸上去。肘子也差不多了，外皮的蜂蜜已經沁到肉層。

　　他關了火，剛要起鍋，就感覺兜裡的手機震了兩下。褚青摸出一瞧，是周公子發的短信：「後天我去蹭飯，順便躲清靜。」

　　褚青抿了抿嘴，回道：「你老家親戚怎麼總來？」

　　「我壓歲錢給的多啊！」

　　「那怎麼不給我，我也比你小。」

　　「沒結婚的才給，你一失足青年就免了。」

　　看到結婚倆字，他忽然頓了頓，終究道了一句：「她回來跟我說，我才知道。」

　　「……」

　　那邊也沉默，過了好一會，才回了一句：「沒關係，陪她出嫁也挺好的。」

第八百章  從此江湖多一門

　　春節過後，仍是紛忙。

　　初一拜年，初二休息，初三交際，初四就開始工作。范小爺一邊顧著婚禮，一邊磨著《萬箭穿心》的劇本。

　　在方方和梅峰的掌控下，故事主線完整，砍掉了不必要的枝節，衝突集中，張力畢現。她越看越愛，恨不能立刻開拍，一天n個電話的跟王曉帥溝通，從性格塑造到動作細節，是真真的下功夫。

　　褚青的感受最明顯，那種大演員的精氣神在慢慢凝聚，等蛻掉了皮，揉碎了骨，一個活生生的靈魂就出來了。

　　不容易啊，媳婦兒出道15年，總算到了這步。

　　同樣，他也沒閒著，除了北影節的展映審片，又多了青年電影基金的劇本審核。提前倆多月開始收劇本，委員會選出五部，然後在影展期間公佈。這是略獨立的單元，週期跟北影節不太同步。

　　說是委員會，主導的還是褚青。

　　昨兒是第一天，由於宣傳做得好，就沒有不知道的華語電影人。國外差點，但也有作品投遞，裡外加一塊能有四十多部。按此估算，預計能收到幾百個本子。

　　這是項枯燥的工作，他卻樂在其中，平時跟年輕影人接觸的不多，從這些劇本裡能了解到那個群體的一些狀況。

　　不過他現在很煩躁，在看過編號9的作品後，啪的一扔鼠標，靠在椅子上嘆氣。

　　「紀錄片，又是紀錄片，能不能爭點氣啊！」

　　褚青嘀咕兩句，起身倒了杯水，抹回來時已經恢復平靜。也難怪，九個本子，五部紀錄片，一部動畫片，只有三部劇情片，水準還特別爛。

　　反倒紀錄片的品質一個比一個高，他絕不歧視某種類型，只是為後輩的創作能力感到悲哀。

　　想想九十年代，從張藝某到姜聞，再到賈璋柯和樓燁，那是激情井噴的時代。現在環境變好了，市場變熱了，最根本的東西卻沒了。

　　像什麼《異度迷局》，一部能把人看笑並且中途果斷去捏腳的恐怖片。還有《哭笑不得》，爛的太奔放了，看完那叫一空虛寂寞冷。

　　「唉……」

　　褚青喝了口水，打開第10個附件，隨便掃了一眼：《孫子從美國來》，編劇/導演：曲江濤。

　　這哥們他還認識，也是拍紀錄片出身，頗有水準。這應該是第一部劇情長片，倒是符合條件。

　　他沒細瞅，掃了個大概，已然心中有數，用筆記了一行。之後，他沒有繼續，而是關了電腦。屏幕剛剛暗下，就聽臥室那邊喊：「我餓了！」

　　「嗯，這就做飯！」

　　褚青應了聲，進廚房開始捯飭。不多時，一道肉末茄條，一道清炒肉，一碗素燴湯就擺上了桌。

　　范小爺趿拉過來，坐下就吃吃吃。兩口子都忙，心裡裝著事兒，難得安安靜靜。晚飯後，一個奔書房，一個奔臥室，互不打擾。

　　褚青看得比較快，好故事爛故事基本開頭就能現形，又掃過兩部，就到了編號13。名字很奇怪，叫《倭寇的蹤跡》。

　　「嗯？」

　　他以為是歷史題材的片子，本是漫不經心，結果瞄了幾頁就撤不開眼。

　　……

　　明萬曆年間，得戚繼光、俞大猷兩位將軍平定，倭寇蕩平。

　　戚繼光從倭刀持法中悟出玄機，對倭刀進行改良，以彼之道還之彼身。隨著將軍故去，天下安定，戚家倭刀漸漸失傳，中原武林也斥之為邪道不予承認。

　　主角便是戚家軍的高手，打算挑戰四大門派，只為戚家倭刀正名。而武林各派乾脆將其當作倭寇進行圍捕，霜葉城第一高手裘冬月也下山擒賊，最終二人對決。

　　這本子的作者叫徐昊峰，北電導演系的教授，以他的人脈找點小投資不成問題。之所以投遞，就是為了讓某人看看，以及借助平台造勢。

　　很顯然，丫成功了，妥妥吸住了褚青的注意力。

　　咱們說，中國的武俠電影經歷了很多流派的演變。李小龍、程龍那類屬於功夫片，單論武俠：最早有胡金銓的詩意美學，張徹的陽剛暴烈，楚原的奇情詭譎，劉家良的硬橋硬馬，徐老怪的現代式內涵解讀等等。

　　而此刻，劇本邏輯先不談，光說打鬥風格，褚青敢確定，這個叫徐昊峰的傢伙一定會成為新流派的開山怪。

　　《倭寇的蹤跡》，不僅僅是故事和拍攝計劃，還有大量的動作分解和鏡頭闡述。它花了十幾頁的篇幅，來講解末尾的打鬥戲。

　　沒有威亞，沒有特效，連基本的招式套路都沒有。就是兩個人對峙，猴子一樣的不停挪動腳步，以尋找對方破綻。

　　更逗比的是，還有中場休息，休息過後，一招致勝。

　　旁人看了，或許覺著可笑，但褚青幹嘛的？三皇炮錘拳，玩的就是實戰！清末民國，武林鼎盛，孫祿堂、董海川、李書文，還有炮捶拳的大宗師李堯臣……這些前輩如何懟人，沒有留下詳細的影像資料，其實也被現代人慢慢神化了。

　　但建國之後，還有不少民間高手，褚青真見識過的。哪有什麼刀光劍影，劈裡啪啦，一拳一腳，一勾一抹，可不就在瞬息之間！

　　所以他很興奮，非常興奮，大大的興奮。

　　徐昊峰不太熟，只聽說北電有這麼個怪咖，沒成想深藏不露啊！褚青就覺得一股火苗在心裡噗噗直冒，也不管什麼日子，操起電話就打了過去。

　　「餵，徐老師嗎？我是褚青，剛看了您的劇本，想跟您交流交流。」

　　「沒事兒，您說個地址，我這就過去。」

　　「不用不用，我剛吃過，咱聊聊就好。那好，先掛了。」

　　丫掛斷電話，忙不迭的起身穿衣，范小爺聽到動靜，喊了一句：「你幹嘛呢？」

　　「我出去一趟，談個劇本。」

　　「你要幹啥？」

　　她沒太聽清，嗖地跳下床，剛想出來追問，卻見老公已經套上鞋，砰地甩門走了。

第八百零一章徐昊峰　　

　　夜，蕭冷。

　　褚青下樓之後，才惦起眼前的年日，又尷尬的抹了回去。家裡有不少好酒，隨便拎了兩瓶，都知道他戒菸，煙草倒是絕了。另有沒開封的禮盒兩件，吃食一件，你送我，我送他，走的就是人情圈。

　　把東西往車裡一塞，顛顛的啟動出發，范小爺的腦袋架在窗口，還在巴拉巴拉吐槽。那嘴裡的熱氣被涼風一攪，全糊回了嗓子眼，嘎！她一個空氣嗝，啪地關上了窗戶。

　　徐昊峰的住處略偏，看地界兒就可估收入，以北電教授的平均水準，算是中等偏上。褚青開了四十分鐘，方拐進一處小區，人家在門口恭候多時。

　　「先上車！」

　　他招呼一聲，那人有點費勁的爬上副駕駛。之前沒怎麼見過，此刻一打量：頭髮微捲，戴著眼鏡，白白胖胖的一張臉頗具富態，羽絨服罩在身上愈顯臃腫。

　　對方好像很緊張，慢且低沉的道了句：「褚老師，早就想認識認識了，一直沒機會。」

　　「你比我大幾歲，叫青子就行。」

　　褚青照著指示往裡走，忍不住笑道：「沒見你之前吧，感覺是那樣的，見了之後，竟然是這樣的，有點落差。」

　　「哈哈！」

　　徐昊峰明白，也笑道：「人都說千古文人俠客夢，寫武俠的不一定會功夫，拍電影的不一定懂套路。」

　　「誒，千萬別懂，你懂我就不來了。」

　　倆人聊了幾句，便到了單元樓下。褚青打開後備箱，滿滿登登的提在手裡，徐昊峰特不好意思，連忙接過：「哎喲，客氣了，客氣了！」

　　「過年嘛，應該的。哎，你是京城人？」

　　「祖籍不在這兒，上三代才定的居。」

　　「哦，早聽說你寫書，可惜沒看過，這次得瞧瞧。」

　　說著，倆人進了屋，不大，一般裝飾。家裡沒人，應是單身，打掃的倒很整潔。徐昊峰給倒了杯茶，倆人在客廳就坐，閒談片刻便進入正題。

　　「我剛看完那本子，也是心急，你別見怪。我來呢，就想聽聽你的思路，關於這電影，關於武俠功夫，什麼都行。」褚青笑道。

　　「呃……」

　　徐昊峰理了理邏輯，又是很慢很低沉的開口：「首先我覺得，一個導演的背後必須有自己的文化體系。比如徐可，他把西方的現代觀點和傳統的江湖恩仇融合到一起，形成了一種新的東西，這就是他的體系。那我拍武俠片，我承接的比較特殊，是清末民國那一段的武林文化。」

　　「哦，怎麼講？」褚青眼睛一亮。

　　「因為我二姥爺叫李忠軒，他師父是尚雲祥。二姥爺入門時的年紀太小，怕亂了輩分，就沒讓他收徒。那尚雲祥的師父是李存義……」

　　「等會兒！等會兒！」

　　褚青差點噴了，趕緊打斷。

　　李忠軒不熟，但尚雲祥可清楚，那是形意拳的大高手。更別提李存義了，大刀王五的兄弟，民國武林的泰山北斗，中華武士會的創始人。

　　據老爺子講，自己學的砲錘屬於宋派，再往下捋，都在京城會友混過。李忠軒的輩分太高，真要論起來，他應該管徐昊峰叫師叔，還是師叔公？

　　艾瑪！拍個片還扯出師門同道來了！

　　他咂巴了下嘴，全當這段是紅紅火火，見對方一臉懵逼，遂道：「沒事沒事，就是挺驚訝的，你繼續。」

　　繼續個錘子！

　　經他這麼一打岔，徐昊峰思路散亂，乾脆簡短截說：「總之，由於家庭原因，我對那個時期很熟悉。我就覺得，功夫不應該是那種飛來飛去的東西，它的一招一式非常符合人體原理，甚至可以稱為科學。其實我更想拍的是民國武林，但自覺本事未到，就準備了這部《倭寇的蹤跡》。它裡面的那種長刀，我小時候就親眼見過，也聽父輩們講過。」

　　「嗯嗯，我理解。」

　　褚青聽罷，便道：「那我也直說了，你這本子邏輯不通，銜接生硬，尤其是台詞，你或許想模仿古龍的簡白，但我覺著很失敗。偶爾來幾句，那叫畫龍點睛，所有人都這麼說話，觀眾會笑場。」

　　「還有你的幾個分鏡頭，我仔仔細細看了。如果拍出來，視覺感受肯定不會太好，注定是部小眾片，十個人裡有兩個人喜歡，那就算不錯。但是…… 」

　　徐昊峰被丫噴的特鬱悶，正想辯解，忽聽對方話音一轉，簡直神采通透。

　　「但是，這些都不是問題！你有風格，有創新，有改變，這是我們最需要的。所以你不用擔心，要錢給錢，要人給人，一切要求都可以提。」

　　「……」

　　好嘛，徐老師被嚇著了，隨即又很感慨。褚先生對獨立電影和新人新作的支持，果然不是蓋的。

　　憑他自己的人脈，頂多能拉到一千萬，有這位坐鎮，翻一倍都不是事兒。

　　而褚青話匣子打開，巴拉巴拉的說了好久，又忽地一頓，道：「不過我現在就擔心一點，你打鬥戲的效果是什麼樣，心裡有數嗎？」

　　「呃……」

　　徐昊峰沉吟片刻，道：「我就是想讓觀眾看了，感覺每個動作都有據可循。徐可的武俠片全是內功，怎麼打都可以。但我拍的是武術原理，發力技巧，接近真正的打法……光說太抽象，舉個例子吧。」

　　話落，他招呼褚青起身，道：「比如咱倆握手，你先伸過來。」

　　褚青照做，伸出右手，跟對方相握。又聽徐昊峰道：「我的力氣肯定不如你，但我再加一隻手……」

　　他把左手也搭了上去，道：「這樣，你胳膊上就有我兩個點，這叫兩點控制一線。然後，我把重心挪到後腿，把身體當成一個槓桿，再一拽，拽，拽……」

　　哎呀我艸！

　　徐昊峰睜大狗眼，別說動，人家連肩膀都沒晃悠一絲兒。雖然他沒有真功夫，可從小耳濡目染，自然懂得幾手技巧。

　　這招百試百靈，結果今兒死一干淨。

　　徐老師白胖的臉上滲出一層汗珠，苦逼了兩秒鐘才勉強道：「呃，反正就這個意思，能理解吧？」

　　「嗯，大概清楚了。」

　　褚青笑了笑，回身坐好多新鮮啊，丫腳底下站著樁呢！

　　……

　　行內行外，都曉得褚先生能打，可惜驚鴻一瞥。《劍雨》也不過癮，畢竟是套路。所以徐昊峰最初的想法，便是請對方來演。

　　褚青卻婉拒了，長刀什麼的太軟，砰砰砰的拳頭才比較爽。何況這本子薄，導演淺，不忍心欺負。

　　徐老師很遺憾，不過也沒說什麼，只提了一個要求：裘冬月千萬千萬要請於承惠來演。

　　這點沒意見，於承惠老先生雖是練套路出身，但之後遍訪民間高人，融會貫通，是真正的武術家。別的角色暫定，導演有相當的選角權。

　　理論上，《倭寇的蹤跡》是青年基金的項目，即便雙方意向明確，褚青也得按程序走。先拿扶持資金100萬，再扔進交易市場孵化，我們倆對接，最終達成合作，一點都不能亂。

　　不知不覺，倆人聊了好久，到深夜才想起告辭，徐昊峰一直送到了小區門外。

　　回家的路上，褚青邊開車邊琢磨，又有了點新感悟。其實徐昊峰拍的不是武俠，是武林，更確切的說，是武行。

　　他把武這個字，當成一個行當來看，小到混口飯吃，大到揚名立萬。

　　至於《倭寇的蹤跡》，是部很難判斷的片子，因為它沒有做到完整的電影化，太多的文學和儀式元素充斥其間。

　　電影終究要給人看的，流暢度很重要。

　　當然了，以徐老師表現出的意識和潛力，能成長到什麼程度，褚青是相當期待。

第八百零二章出發，塔希提

　　《倭寇的蹤跡》的出現，著實讓褚青嗨皮了一把，接連幾天都處於一種亢奮的狀態。就像他跟徐昊峰講的，這電影能不能拍好，不重要，重要的是把它拍出來。

　　《劍雨》的成功，是一次偽創新，骨子裡還是複古。徐昊峰不同，丫活在一個從未有人染指過的江湖，拎出來就是新鮮。

　　帶著這種期待，褚青繼續挖掘送來的劇本，然後，就沒有然後了。猶如垂直落體般，刷刷狂掉，砰地摔到谷底還彈了幾下。

　　那叫個爛啊！簡直慘不忍睹。

　　以至於，他忽然覺得自己責任深重，就是那種「啊，我讓你看到一部爛片，對不起我有罪」的敢腳。

　　數天下來，只有《倭寇的蹤跡》、《孫子從美國來》、《邊境風雲》三部可入眼。他先做列選，再提交委員會，大家一起商討，決出五個名額。

　　想完成一部電影，一百萬自然不夠，所以還有後續的孵化項目，隸屬交易市場的一個分支。有青年基金作保，就等於成功一半，對接的影視公司那麼多，肯定不會落空。

　　轉眼到了2月1o日，第61屆柏林影展開幕。

　　今年沒有華語片參賽，只有《山楂樹之戀》入圍了什麼新生代單元。老謀子越混越回去，靠著狗屁倒灶的大片打天下，氣勢已弱，僅剩老者垂暮。

　　咱們的套路仍是賣片，賣不了也能賺吆喝。陳可新公司的《武俠》和《血滴子》，施南生負責行的《白蛇傳說》和《龍門飛甲》，老王的《一代宗師》則交給了法國的i1dbunh公司進行全球銷售，這家公司還在為《山楂樹之戀》尋找買家。

　　就在上個月底，電影局公佈了去年數據：2o1o年全國城市影院總票房，達到1o1.72億，較2oo9年增長63.9%。《讓子彈飛》成為國產片no.1，全年累計有19部國產片過億。

　　海外方面，去年國產電影的海外銷售達35.17億元，較2oo9年增長了26.9%。

　　所謂海外銷售，包括國產片和合拍片，把概念一理，就明白水分有多大了。比如合拍片《功夫夢》，北美地區的票房就有1.77億美元，這1.77億，咱們能拿多少？

　　沒人敢拍著胸脯說一個準確的數字，因為忒寒磣。

　　所以呢，看行方這吹那吹，賣了多少多少國家的版權，甭信！真實數據就自己知道。褚青這種國際老司機，近兩年都沒賺什麼錢，就《劍雨》不錯。

　　他不摻合造假，可也沒法制止，便看著《龍門飛甲》在柏林一頓吹逼，尷尬的不行不行。相比較，我們倆就特消停，又過上了一年雄一年慫的日子，今年沒大片，全指望《失戀33天》撈一筆。

　　而隨著日期臨近，兩口子已經推掉了所有事務，專心致志的準備婚禮。

　　……

　　半夜，首都機場。

　　這種日均客流量二十多萬的樞紐大站，即便此刻也是烏央烏央的，進進出出不見清閒。還有不少人躺在候機區，估摸是飛機延誤，要整夜蹲守了。

　　內部很安靜，偌大的空間竟覺無聲，而過了一會，某個入口處忽然響起一陣騷動。緊跟著，那騷動越來越大，最後吵雜喧嚷。

　　只見旅客和粉絲在安保的控制下，勉強擠做兩排，中間留出過道，直通街邊。街上就更誇張，一水的商務車停得滿滿登登，范小爺、周遜、湯維、劉師師、趙麗影、於飛鴻……明星跟不要錢似的，呼啦啦往下走。

　　粉絲開始狂喊，場面熱鬧非凡，裡面的人也紛紛圍觀。

　　「麻煩讓一讓，讓一讓！」

　　相關負責人一腦袋的汗，生怕出點事故，好容易把這幫仙兒送進貴賓室，才暗暗鬆了口氣。

　　京城到塔希提沒有直達的飛機，親友團分兩批走，第一批在14號，包括新娘、伴娘、丈母娘，公司內部的一些人員，以及比較閒的親近朋友。

　　她們要在墨爾本轉一次，在奧克蘭轉一次，過境簽，理論上要經過39個小時才能到目的地。

　　范小爺先去查看現場，自己設計的，交給那邊佈置，談不上什麼風格，喜歡啥就往裡加。黃穎是後勤總管，掌握一切收支，為了裝禮金，特意預租了一個大的保險櫃，看著都想打劫。

　　劉師師、趙麗影、金辰、唐婷這種的，說好聽叫幫忙，其實就是當人肉背景板。

　　第二批在15號，褚青、王瞳、賈璋柯，以及等等。

　　若是在東北老家，娘家人一般頭晚準備，新郎帶著狐朋狗友在凌晨接親。娘家人把著門，要9999萬的開門費，新郎轉身閃人，直接找備胎結婚巴拉巴拉。

　　好吧……兩口子就覺著累，後悔選這麼個破地兒了，來回就得四天。

　　很快到了凌晨1點多，眾人上機。范小爺揮特長，戴個眼罩秒睡，周公子在旁邊，無聊的看著一本書。

　　時間不正常，大家都挺困的，機艙內顯得十分悄靜。

　　她看了一會，其實去了趟衛生間，抹身回來，卻現末尾處有光亮。走近一瞧，卻是五個小的開著閱讀燈，劈裡啪啦的打撲克。

　　哦，是四個人玩，齊曦觀戰。

　　「你們玩什麼呢？」她問了句。

　　「小遜姐！」

　　五個妹子立時緊張，溜溜的特像三好學生。

　　她們對老闆娘又愛又怕，對這位卻充滿好奇，還帶著很多崇拜。畢竟，周公子的電影成就是數一數二的。

　　頓了片刻，還是趙麗影應道：「我們玩升級呢，你要不要玩？」

　　「我不太會。」

　　「沒事，我們教你！」

　　妹子們都很興奮，雖然認識，但以前沒怎麼接觸，今兒是頭一遭。周遜也是閒的，擠在金辰旁邊，把金大喜嚇得直抖，哆哆嗦嗦的幫忙摸牌。

　　「每人先抓一張，誰的點多誰先起。一般從2開始打，誰先起到2然後亮出來，第一圈就歸他打……」

　　雲裡霧裡的，周遜一句沒聽懂，剛想問，忽覺背後一片陰影襲來，砰！一個香香軟軟的身子就貼在她背上，還迷迷糊糊道：「嗯哼，你怎麼跑這來了？跟我回去！」

　　「我要玩……」

　　「哎呀，你別拉我！」

　　「你又欠揍了是吧？」

　　「……」

　　五個妹子齊齊默然，眼睜睜看著周公子被拽迴座位，然後像個抱枕一樣，pia地一下被裹個結實。

　　詭異的氣氛持續了好久，金辰彷彿在新世界的大門前溜了一圈，才死乞白賴的回過神，低聲道：「哎，我怎麼覺得兵兵姐很愛跟小遜姐撒嬌呢？」

　　「很正常啊，我們也這樣。」

　　說著，趙麗影摟住劉師師的脖子，甜的能齁死人：「是吧，呆呆？」

　　「嗯，你們以後就習慣了。」劉師師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

　　「噫！」

　　金辰和唐婷對視一眼，幻想了一下某些神奇的體位，同時打了個寒顫。齊曦無語，很有異性戀自覺得默默裝成狗。

　　……

　　塔希提島，港台譯為大溪地，是法屬波利尼西亞向風群島中的最大島嶼，位於南太平洋，號稱最接近天堂的地方。

　　經過漫長的飛行，在15號的晚上，一夥人終於抵達。

　　太遭罪了，一個個東倒西歪的，時差還亂，連困不困都不曉得了。范小爺見狀，直接取消當天活動，集體休息。

　　島的面積有1o42平方公里，希爾頓度假村是島上最大的一家，客房從3000塊到7ooo塊不等，因為都很熟，兩三人一屋，順利分配。

　　趙麗影自然跟劉師師一起，年輕人精力足，狀態尚好。包子顧不得收拾行李，就東跑西顛的參觀，嘴裡大呼小叫：

　　「哇，這出門就是海啊！明天得好好看看！」

　　「哎，不是經常有明星去哪玩，然後拍照掛牆上嗎？咱倆也拍一張，跟老闆說說，就掛這屋牆上好不好？」

　　呆呆頭疼，一把拎過女朋友，就往屋裡推：「你給我刷牙洗臉，好好睡覺。」

　　「睡不著啊！」

　　「睡不著瞇著！」

　　包子被攆進衛生間，暫時清靜，可五分鐘後，又叼著牙刷跑出來：「哎，你說這的龍蝦有戛納好吃嗎？咱們一會去逛逛……嗯？」

　　她一怔，轉圈找了找，竟然沒人。這下有點毛了，她迅漱口，開門出去。還好，劉師師的背影戳在不遠處的沙灘上。

　　包子太了解對方了，這是又犯病了。

　　南太平洋的海風溫暖而舒適，吹拂著這個平靜的夜晚。趙麗影慢慢湊近，從後面摟住那截小腰，道：「幹嘛？心裡還放不下？」

　　「放下又怎麼樣，放不下又怎麼樣？」劉師師嘆道。

　　「得了，你不適合這路線，別玩瓊遙了啊！」

　　「……」

　　劉師師轉頭，看著自己最好的朋友，認真道：「其實我早就沒心思了，只是習慣擺在哪兒，一時半會過不去。我就很佩服小遜姐，她活得就灑脫。」

　　「切！」

　　包子撇了撇嘴，訓道：「我告訴你啊，灑脫背後都是心酸，誰拿出來給別人看？喜歡就喜歡，不喜歡就不喜歡，拉拉扯扯都是自找的。」

　　喲！呆呆一怔，隨即蹭了蹭她的臉蛋，笑道：「你傻乎乎的倒是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