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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牽手
吃飯定在政府接待用餐常去的一家飯店,檔次挺高。飯桌上大家輪番和錢文敬酒。在電視台想要升個小官通常要熬很多年,太多人干到三四十歲依然在采編一線風吹日曬。
錢文能得到這個機會,雖然背後也做了動作,但他的業務能力和為人處世大家有目共睹,一個頻道的同事還是真心為他高興的。
酒過三巡,大家都喝的面紅耳赤。
主任說,「小錢啊,你不要光忙事業,個人問題要抓緊。聽我一句,男人,再拼也不能忘了討老婆。」
眾人酒酣耳熱,哈哈大笑。
主任假裝嚴肅,「你們不要笑,笑什麼,特別是你們這幾個單身的。」
眼睛轉一圈,忽然盯上陳巖,「陳巖啊,你也是的,不要成天悶在那裡,對像談了沒有?」
陳巖一直在安靜吃飯,滴酒未沾,不知話題怎麼就突然落在了自己頭上,抬起頭,知道主任喝多了,敷衍地笑了下,沒說話。
「還笑呢……」主任掃視眾人說,「你們啊,不要一個個眼界過高,要是能內部消化就內部消化,上面的張總和楊總,人家夫妻日子過得不就很好。做人,就要過得踏實一點。」
張總和楊總一個是集團的廣告部副總,一個是欄目製作總監,台裡出了名的夫妻檔。
錢文聽著這番話,似深有感悟,重重點了點頭,拉住主任的手腕,舉起酒杯,「領導,我敬你,我先干了!」
又是一輪暢飲。
中途陳巖去洗手間,洗手的時候錢文剛好從男廁出來。
喝得有點多了,他眼睛發紅,捧著水澆了把臉。
陳巖遞給他一張紙巾,說「我看你也差不多了,不要喝了。」
她的手白皙秀氣,目光順著細長的手臂而上,他看了一眼她的臉,濕淋淋的手接過紙巾,「沒事的。」
「等下摜蛋你還去嗎?」他擦了擦,問。
「不去了。」
「那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喝這麼多了。」喝成這個樣子,誰送誰。
「沒事,我打車送你。」看她一眼,「你一個人走我不放心。」
上次採訪結束後她在單位附近下車,他才知道她搬家的事。她總這樣,默不作聲就把很多事做了。
吃完飯已經9點多,幾個男人出了飯店依舊興致高漲,堅持要去摜蛋。陳巖在一邊跟兩個女同事打了招呼,在路邊招下一輛出租車就走了。
車子一路上開的很快,不一會兒就進了小區。她下車時才發現身後跟來了一輛出租車。
錢文從車上下來,腳步有點打飄地朝她走過來。
兩輛出租車的燈光次第消失,周圍黑下來。
陳巖完全不知道他跟來,在原地佇立著。
「怎麼不說一聲就走了。」他呼吸間儘是酒氣。
「我跟李雯說了。」
「……」
錢文舔了舔乾澀的嘴唇,「我過去之後,大家這樣玩的機會可能就少了。玩一次少一次的,你還是不給面子。」
「不要弄得太傷感,下面的站長都配了車和司機,你想回來,還是隨時可以。」
錢文無聲笑了下,看著她,「陳巖,你老實說,我這個人是不是太悶了,而且也沒什麼本事……」
「你不悶,你的能力大家都……」
他打斷她,「其實我知道,你一直看不上我。」
他借酒勁直抒胸臆「我的條件可能比不上你之前那個,但我對你不會差的。」
「……」
他等著她的回答。
「我們不合適。」她不想再轉彎抹角。
沉默裡,夜風把他們吹了一個透,陳巖漸漸感覺有點冷,抱起臂。
過了會兒,錢文緩緩吐口氣,「起風了,你上去吧,我走了。」
他不等她先上去,先行離去了。
靜靜站了會兒,他頹然的背影消失在拐角,陳巖轉身上樓。
餘光裡閃過一個星點,她沒有在意,往樓棟走。
一陣夜風暗暗蕩過樹梢,她的心下似有感應,腳步停下,回頭望過去。
對面的停車坪旁,一點亮光有一瞬間的明滅。那是一個人影,在黑漆漆的樹下,與夜色融為一體。
她什麼也沒有看清,朝那影子走去。影子也動了,步伐比她大,越走越快。
「孫鵬。」
隔著幾米遠,她在背後明明白白的叫住他。
人在黑暗中停下,一身黑衣黑褲,面朝前方。
他脖頸鯁直,雙肩沉重,結實的雙臂垂在褲側,整個人背對著她,像一座被陰影籠罩的小山。
寂靜中,她走到他面前。
「來找我。」
「……」
「來多久了?」
他聲音低沉,「一會兒。」
「一會兒是多久?」她難得的較真。
「……」
他在臉在陰影中,看著她,面容冷峻。
她不知道他在樓下等了多久,她呼吸一下,只覺得秋天的夜,涼意滲人。
他為什麼總是這樣?
下雨天不打傘,十幾度的天還是穿個短袖,看見等的人一聲不吭,掉頭就走。
指尖最先相觸,而後是一個很柔的力道,她輕輕牽住他身側的一隻手。
孫鵬一僵,體內流竄的熱血像是忽然緩了一瞬,而後,一股巨大的力量劈頭而來,將他瞬間吞沒。
「你要多吃一點飯,都瘦了。」飯桌上,陳巖外婆給她夾了一個雞翅。
「現在自己在家做飯嗎?衣服怎麼洗?」外公問。
陳巖吃得很香,簡單跟兩位老人說了近況。算一算,確實十來天沒回來了。住在一起時不察覺,分開了,心裡不時就會掛念。
陳母給她盛湯,難得語氣不滿,「你啊,說一個星期回一趟,現在影子氣也沒有。越大越沒有孝心了。」
陳巖悶頭喝湯,沒說什麼,心裡確實也有點愧疚。
吃完飯和陳母邊聊天邊收拾桌碗,都弄妥當了,拎包要走的時候,陳母讓她別急,把她叫到房間。
「你舅媽幫你聽了一個小伙子,稅務局的,和你差不多大。我把你電話給人家了,你接觸看看。」
陳巖皺起了今晚的第一個眉頭,「怎麼把我電話給了,也不和我商量。」
「你多大了,啊?又不是要你立馬談對象,就讓你接觸一下。你一個人住,我也管不到了,不結婚啦?」
陳巖不和她辯,敷衍道,「知道了。媽下次你不要煩我的事了。」
陳母見好就收,「等你嫁出去了,你讓我煩我都不會再煩。我不說了,你回去路上慢點。」
馬路上車去人來,笛聲交織。
孫鵬站在路牙邊抽煙,看見陳巖的身影,踩熄了煙蒂。
燈火璀璨的對街,她穿著灰色的休閒薄針織衫和黑色九分褲,裸色的高跟鞋款式簡單,整個人的色彩很暗淡,卻大方雅致,走路時微微抬著的下巴又透著點冷傲。人影匆匆的街頭,他一眼就看到她。
「等了一會兒吧?」
「還好。」
「不冷麼?」孫鵬還穿著短袖。
「不冷。」
她看他一眼,沒再說什麼,「那走吧。」
「打車過去吧。」
「有公交到嗎?」
他看看她,「有,但下來要走一段。」
她點頭,「就坐公交吧,剛吃飽。」
散打館位於城南一棟商務寫字樓上,和一般的健身會館差不多,有四個小教室,還有一個鋪著大片軟墊的大教室,裝修明亮簡潔,用材用料很顯質感。
孫鵬和前台的一個女孩子打了招呼,女孩給他一把鑰匙,他熟門熟路地領著陳巖往裡走。
陳巖多少有些職業病,忍不住多看看。館內很安靜,也很乾淨,有四五個人正在健身區用器材健身。路過教室時,門關著,卻有踢打在軟墊上的悶聲傳出來。
一個穿著黑背心運動褲的男人看見他們,走過來。
孫鵬:「奎哥」。
男人個頭不大,但是一身的肌肉很標準,看看孫鵬,又看看陳巖,問,「來玩啊。好久沒看到你了。」
「帶朋友來看看。」
「1號教室裡面正在練,其他的也有預約了,到大教室吧。」
「好。」
他把換衣櫃的鑰匙給她,在外面等她換衣服。
陳巖很快出來了,一身運動服,紮了頭髮,很精神。
大教室和跆拳道館很像,中間鋪了巨大的軟墊,牆邊堆放了一些護具,三面牆都是鏡子。
孫鵬帶著她在裡面轉轉看看,說了點散打的基本要領。
「是不是格鬥的一種?」
孫鵬想了想,「一些格鬥術也融在裡頭。」
「你很會打架?」
「可能比普通人會一點招數,但也不是專業的。」
陳巖點點頭。
牆角有一個槓鈴,陳巖使足全力,槓鈴離地一小截。
休息角有沙發、飲水機,牆上掛著飛鏢。她無聊地射了兩鏢,成績不佳。
孫鵬獨自在一旁做了十幾個俯臥撐熱身,站起來,身上肌肉有些隱現,「陳巖你過來,我教你幾個簡單動作。」
她回過頭,「好啊。」
他站在她對面,「很簡單,你們女孩子碰到意外,其實不要去考慮招數,我現在教你的,也是隨機應變的東西。」
「嗯。」
「現在有人在你正面要襲擊你,」他伸手輕搭在她肩上,「他在前面按住你肩膀,你的力量可能沒有他大,反抗不了,這時候你就順勢用同方向的這隻手抓住他胳膊。」
陳巖按照他的指引,抬起手攀住他的手臂,「這樣?」
「對。」
「然後呢?」
「你朝那條手臂的方向轉身,低頭用全力狠狠咬他,同時,另一邊的腳猛踩他一腳,大聲求救。」
陳巖一直跟著他的指示在做,直到聽到他說咬下去,她淡淡笑了下,抬頭,「要不要示範?」
「……」
孫鵬又簡單教了她當人從背後偷襲時的技巧,陳巖一開始興趣不大,半玩半學,後來就很認真在記,又學了幾個散打的基本動作。
她就是這樣,要麼不去做,一旦投入就十分認真。
半個多小時後,兩人身上都已微微出汗。
孫鵬問:「渴不渴?」
「有點。」
走到飲水機邊,一次性紙杯用完了,他出去給她拿水。
陳巖來到窗邊,拉開點窗,讓風吹進來。
窗外霓虹閃閃,隱約能看到市中心那棟最高的建築。
過了會兒,睫毛輕顫了下,感覺有人站到了身後。
「這外面風景不錯。」她打破沉默,回過身才發現,他們離得很近。
轉過身的視線先落在他的脖頸上,運動後,那裡的皮膚上粘著細密的汗。慢慢抬眸,是他稜角分明的臉,深不見底的眼睛。
他把一瓶礦泉水給她。
「謝謝。」
陳巖接過,仰頭深深喝了一口,清潤的水順著喉嚨一直潤到心肺。
他一直靜靜看著她,看她喝水,放下瓶子,慢慢擰上白色的蓋子,再目光淡淡地與他對視。
此時,一陣窗外的風自她身後湧來,輕軟的碎發揚揚飛起,她的眼睛隔著幾縷髮絲看著他,忽然輕輕笑了一下。
這是個沒什麼意義的笑容,只因這一瞬身體的舒適,內心的放鬆。
孫鵬抬手,撫了一下她的發。
「走吧,送你回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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