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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kdkd11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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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陳詞懶調】原始戰記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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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 17:44:09 |只看該作者
第二七九章 聚集地

  根據先祖留下的記載,火塘附近,應該有兩根高大的石柱才對,而不是一根。當初邵玄第一次來故地的時候,只看到了一根高高的石柱,至於另一根,可能在很久很久以前就被毀了,或許是人為,也可能是天災。

  除此之外,還有其他矮一些的石柱,意義並沒有前兩者大,但刻畫起來更有靈活。

  邵玄負責的是最靠近火塘的那兩根最大的石柱,其他石柱另有安排人去刻畫,那些只需要刻畫一些象徵性的圖紋就行了。

  邵玄負責的那兩根最大的石柱,分別位於火塘兩側,太陽升起的方向以及太陽落下的方向。

  石柱上主要是一些類似圖騰紋的畫,但這些圖騰紋與戰士們身上的略有差別,紋路空隙較大,很多較大的空隙處會刻畫一些圖案。

  位於太陽升起方向的石柱上,刻畫有砍刀、弓箭、石球、錘子、斧頭、鎬、鑿子等等一些戰士們常用到的器物,包括狩獵和日常生活所需。除此之外,還有各種凶獸,雖然圖畫較多,但每個圖案並不複雜,畫在獸皮捲上只寥寥幾筆就能將他們的特徵表現出來,讓人能一眼看出那上面畫的是什麼。

  而靠太陽落山方向的石柱上,則刻畫的是各種植物、花卉、飾物等等,植物花卉一部分是種植採摘的品種,一部分是常用到的草藥種類。

  石柱上的圖紋代表著豐收、強盛等意義,也像是分為上下兩篇的「禱祝文」。

  邵玄先憑著記憶將這些都畫在一張獸皮捲上,然後砍了根木頭嘗試,當縮小的模型。小木樁簡單,前一天邵玄開始刻,第二天就能拿去給巫和首領看。

  當巨大的石柱刻好之後立起的時候。部落裡充滿了歡呼聲,遊人區的人只要爬上樹,撥開擋住視線的樹葉。就能看到那邊高高立起的兩根柱子。

  部落其他地方的矮石柱也都陸續完成,這倒是與先祖們留下的記載中。千年前部落的樣子越來越接近。或許將來部落還會發生跟多的變化,但現在,他們只想儘量複製出部落當年的樣子。

  石柱完成,先祖的火化自然也要進行了。

  這一次,大家都看清了七位先祖的樣子。倒是沒有人害怕,更多的是崇敬,跪拜起來也更加恭敬虔誠。祈求先祖庇佑之下能豐收,祈求平安。祈求強大,祈求幼小的孩子能順利覺醒。

  火塘之中,騰起的火焰將七位先祖遺體捲入,沒多時,便連骨灰都沒了。

  從山林裡吹過來一陣猛烈的風,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新豎起來的這些石柱的影響,風吹過的時候,帶著一些此起彼伏的聲音,像是誰在耳語,在唱歌。

  有人說是山林裡那些屍骨無存的先祖們回來了。有人說是先祖對他們祈禱的回應。

  不管真相是什麼,大家覺得是,那就是。不會有誰真正站出來反駁。

  等火化先祖的儀式結束,大家都散去之後,敖走到邊上那些堆放著的破損的石塊中,久久站立。這些石塊,大部分都是被萬石部落的人弄壞的石柱碎塊,還有其他地方的建築物碎塊,每當看到這些,炎角人都憋著一口氣。

  「萬石,我們是絕對要打的!」敖說道。

  與萬石部落遲早有一戰。邵玄心裡清楚,炎角人嚥不下這口氣。也愧對先祖。或許,當年先祖們正是擔心會有人來故地搞破壞。才將那些珍貴的「歷史」帶到山林深處,帶得遠遠的,帶到別人不敢過去的地方藏好。

  「或許這一戰也不會遠了。」敖說著,看向邵玄,「阿玄,雖然我並不喜歡外部落的那些人插手我們的戰爭,但是,對於他們所說的奴隸主,我還是在意的。畢竟,那些都是我們所不瞭解的東西,先祖們也從未記載過。」

  作為首領,自然需要考慮更多,不能貿然行事。若是沒有奴隸主,就算是中部的其他部落反對,他也照打不誤,但奴隸主,敖心中的確顧忌。一個被先祖們預言早就會滅亡的萬石部落,竟然會變得強大起來,奴隸主們,又在其中起著怎樣的作用?

  「我會在加入那支遠行隊伍之後,好好打探奴隸主的事情。」邵玄道。即便他見過一位奴隸主,但瞭解極少,他只知道一件事:「奴隸主,野心極大。」

  這個敖也知道,能讓中部那些部落的人都忌憚,連相互之間的仇恨都暫且放下,奴隸主,自然不是輕易能對付得了的。

  「這次雷和陀與你一同過去。」敖說道。

  炎角這次加入那支遠行隊伍的有三個人,雷是部落裡年輕一代裡面很有名氣的人,畢竟他家祖上出現過部落領袖,雷自己的實力也不錯,還有一隻凶獸。而陀也不差,作為很早就加入先遣隊的人,他擁有足夠的實力。

  離簧葉所說的聚集時間已經很近了,邵玄他們三個最近就要動身。簧葉他們在離開前,也拿出了一張地圖,上面標註了聚集的地點。

  很簡單的一張地圖,單調的幾筆,以及幾個大致的部落分部標識,太過模糊,沒人領著不容易找。好在邵玄手上有更詳細的地圖,雖然不全,但簧葉所說的聚集地點,正好在邵玄繪製的那張地圖上,靠近邊緣的地方。

  地圖的邊緣自然不是大陸的邊緣,更遠的地方邵玄不瞭解,也無法從其他人口中得到確切的消息,這次過去,正好能再完善地圖。

  陀、雷和邵玄,三人裡面,邵玄的年紀是最小的,但也是三人之中地位最高的,誰讓他是長老呢。所以,不用敖和其他人叮囑,雷和陀也知道,在外面,以邵玄的意見為主。再說了,他們對於狩獵還行,對於找地方,就不在行了。

  因為事情特殊,雷不能帶著自己的馴養凶獸一同離開,便將他的馴養凶獸「猛」交給他父親。而邵玄也沒有帶凱撒,外面的變數太大,不方便帶著它。

  「可以跟著麥叔去狩獵,狩獵的時候別戀戰,別亂跑,在家要聽老克的話。在山林裡碰到看得上眼的母狼,可以帶回來給大家看看,不過別讓它咬部落的人……」邵玄一邊給凱撒刷毛,一邊說道。

  凱撒的興致不高,對於邵玄出去又不帶它,有點情緒,邵玄說幾句它才低聲應一聲。

  三天後,邵玄同雷、陀一起,離開部落,前往簧葉他們所說的遠行隊伍聚集地。他們在太陽沒出來時便離開,除了少數人之外,並沒有驚動部落的其他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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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 17:44:38 |只看該作者
第二八零章 趕上了

  簧葉留下的地圖上,所標註的遠行隊伍聚集地點,並不是一個人煙多的地方,周圍都是荒山野嶺,大概是因為天氣原因,這邊的地區很少下雨,山上的植被併不如凶獸山林那邊的樹林茂密、粗壯。凶獸基本沒有,大型野獸的數量也不算多。

  這樣一個荒山野嶺之地,竟然作為遠行隊伍的聚集地,若是沒有人帶路,想要順利找到準確的地方,很難。

  在某座山的山頂之處,有數棟木屋或者藤草圍成的屋子,此時,有一些穿著各異的人,正在屋前的草地上看著周圍。

  「如何?」簧葉從一棟竹屋內走出,問向站在外面的一個中年男子。

  「長舟部落的人剛到不久,剩下的,還有天山部落和回部落。」那人說道。

  「炎角部落呢?」簧葉問。

  「炎角部落?」那人一時間沒想起來炎角部落到底是哪個部落,頓了幾秒才記起來,面上恍然,隨即不在意地笑了笑,「他們第一次參加,可能找不到路吧。」

  「炎角部落的人,可沒有帶路者。」又有一人走過來,說道。

  他們這些都是曾經參加過許多次遠行的人,後來雖說不會次次都參與,但輪換著帶,每人隔幾年便會作為一個有經驗的長者,帶著部落的小輩們出來,若全都是初次參加這支遠行隊伍的年輕戰士,不說找不找得到聚集的地方,沒人管著照應著,那得死多少人?全軍覆沒都是可能的。

  「聽說炎角這次會來三個?不知道能不能活著。」一人說道。

  「別說能不能活下來,他們能否按時找到這個地方都不可知。」

  幾人討論著,便聽不遠處的一些人說道:「來了!」

  空中,有兩個飛來的點。

  「回部落?天山部落?」只有那兩個部落會乘著鳥過來。

  一時間也沒人能說得準,但在那兩個影子飛近些之後,有人說道:「是天山部落的人。」

  「你怎麼知道?」第一次參加的年輕戰士疑惑。

  「鳥不同。天山的鳥肚子上是白的。回部落的不是。」羽部落的一人說道。即便他是第一次參與,但對各部落的鳥做過瞭解,能根據鳥的形態特徵來判斷。

  「還真是。」

  天空的兩個身影越飛越近,直直朝這邊衝過來。

  呼——

  大力搧動翅膀的聲音響起。

  灰塵和碎石被猛地掀飛,強而有力的爪子抓在岩石地面上,輕易留下深深的爪痕。

  那是兩隻巨大的雕,收攏翅膀站在地面,有五米來高,伸展翅膀的時候就顯得更大了。它們身上上半部分的羽色大體為深褐色,羽毛上帶著一些顏色深淺不一的花紋,有些駁雜,而靠腹部的部分則為純白色,沒有一絲雜色。因為它們頭上有幾根硬而短的羽冠,乍一看上去,就好像長著角一般,因此也被人們稱為角雕。

  作為飛行鳥類之中的巨人,也只有山峰巨鷹等少數鳥類能與之相比了。

  尖利的喙部前端呈鉤狀,強壯的爪子和尖銳的指甲,能輕而易舉地抓碎獵物的頭骨,體態強健,相貌凶狠,尤其是頭部的毛炸起看人的時候,就像是一隻凶惡的怪獸在盯著你。一些年輕的戰士對上那雙鳥眼,嚥了嚥唾沫。真兇悍。

  每隻角雕身上都站著五個人,每人身上都背著一張大大的弓,頭上插著三根長羽毛。

  看著前來的十個人,簧葉對帶頭的那位年紀和他差不都的人笑著打招呼,詢問了一下路上的事情,是否順利。

  而鴻西和顧止等羽部落的人,對於天山部落的人卻沒什麼好臉色。

  但其他部落的人,尤其是一些年輕戰士們,看著天山部落的那兩隻雕,露出羨慕之色。他們過來的時候爬了好幾座山,不爬也會繞遠路,但是,像天山部落這樣的,直接坐鳥就能到,多爽快。

  天山的人對於周圍不好的視線全然無視,但對於那些帶著羨慕眼神的人,他們回了個得意的笑。

  天山部落到達之後沒多久,回部落的人也到了,和以前一樣,兩隻山峰巨鷹,不過這次他們過來的人只有九個。

  「人齊了吧,今天休息,現在就出發?還是休息兩天?」天山部落的那位打頭的中年人往周圍掃了一圈,說道。

  「再休息兩天吧,而且,炎角部落的人還沒到。」簧葉說道。

  「還有人?炎角部落?」聽到這個名字,天山部落的幾人面色變了變,相視一眼,嘴角一勾,笑得有些陰森。

  「炎角的人這次也來?沒有引路人?」回部落的人看了看天山的幾人,皺眉,帶著擔憂。

  「第一次加入隊伍,自然沒有引路人。」有人說道。

  沒引路人,想要找到地方,難啊。

  「那就等兩天吧,兩天之後,若是還不見炎角的人,我們就出發。」天山的人說道。

  其他幾個部落沒意見,兩天時間,這也是給炎角最後的機會,兩天之後還沒見到人,他們就不管了。

  兩天後。

  早上,山頂的眾人從各個屋子裡出來,看著升起的太陽,收拾東西準備出發。

  回部落的人看了看遠處,嘆息地搖搖頭。

  鴻西和曲策幾人也沒辦法,就算想等炎角的人,也不可能了。

  莽、未八、回、天山、羽、千面、長舟以及另外一些稍小的中部部落過來的人,一行近百人,從山頂往下走,不過在他們走到山腰時,空中傳來幾聲鷹叫,有回部落的山鷹,也有天山部落的角雕。

  「來了!」回部落有人說道。

  天空中,一個比另外四隻小些的身影出現,發出一聲嘹喨的鷹鳴,朝著隊伍這邊俯衝下來,在掠過隊伍時,三個人影跳下。

  正是邵玄三人!

  「終於趕上了。抱歉,第一次過來,耽誤了。」邵玄對年長的幾人中認識的幾人說道。對於另外幾股打量的帶著些許惡意的視線並不理會。

  簧葉點點頭,「趕上就好。現在能趕路嗎?」

  「沒問題。」邵玄說道。

  也沒休息,邵玄三人跟著隊伍一起下山。

  下山過程中,邵玄觀察了一下這支隊伍,發現隊伍之內的暗流湧動,並不如表面那麼和睦。

  邵玄抽了個空提醒陀和雷小心周圍的人,保持警惕。

  陀和雷雖然也帶著警惕,但因為以前參加部落的狩獵隊,習慣了隊伍裡的默契合作,又聽簧葉他們說是聯合起來的隊伍,是合作夥伴,便微微放鬆了一些,還跟周圍的一些外部落的人聊天。但既然邵玄提醒他們小心,他們便警惕起來。尤其防著天山的那些人。

  見陀和雷不明白,邵玄並不多說,只是提示了幾句。「別以為他們所說的死一半人是全部死在奴隸和奴隸主手上。」

  不是死在別人手上,這邊的凶獸又不多,那就只有……自己人!

  當然,雖然在同一隊伍裡面,但大家來自不同的部落,也不完全算自己人。仔細看看,那些部落的人都是各部落聚在一起抱團的,每個團體之間保持著一定的警惕距離。

  離開聚集的地方之後,隊伍前往一個方向,那邊,是邵玄從未去過的方向。

  一天之後,他們在路上見到了一支長長的超兩百人的奴隸隊伍。

  長長的藤蔓將那些奴隸成串繫在一起,這條隊伍旁邊,還有一些拿著鞭子的人守著。那些,是級別高一些的奴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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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 17:45:01 |只看該作者

第二八一章 那些奴隸

  被藤蔓捆綁著雙腕的奴隸們,身上幾乎沒穿任何東西,就算穿著,那些獸皮也是破破爛爛,遮擋不了多少。
  
  就這樣暴曬在陽光下,一個個被曬得黝黑,嘴唇乾裂,形容枯槁,赤腳走在地上。有一些身上有傷的奴隸,沒得到良好的治療,傷口處已經腐爛,周圍還有一些聞著味過來的飛蟲圍繞,一路跟隨。
  
  「那些奴隸是送去哪裡的?」邵玄問。他不問,其他人也不會解釋,當然得主動開口,就算被其他人嘲笑,邵玄也不在意,只要能知道想知道的東西就行。
  
  邵玄這句話一問出來,就有人嗤笑,但也有人回答,不管他們是否以嘲諷的口吻所說,邵玄只要知道答案就好。
  
  「當然是送去奴隸主所在的地方。」有人說道。
  
  「奴隸主們住在那邊?也就是我們這次要去的地方?」邵玄問。
  
  「怎麼,怕了?」天山部落的一人說道,面帶鄙視。
  
  邵玄不語。他看了看天空,再看看周圍的環境,回想一路過來的地勢地貌,說道:「奴隸主們,所在住的地方似乎不太好。」若是一直往前,說不定會到沙漠地區。奴隸主們住在沙漠?這個讓邵玄很好奇。
  
  雖然他知道奴隸主們為了避開中部的那些大部落,會稍稍遠離,但也沒想到他們會跑到乾旱貧瘠的地區。
  
  「不好?」簧葉身邊一個年長些的中年人哼聲道:「他們過得真是太好了!過得不好的只是奴隸而已。」
  
  那倒也是。奴隸主,自然是被伺候的人。
  
  正說著,那支長長的奴隸隊伍中,突然有一個奴隸掙脫藤蔓的束縛,朝著邵玄他們這邊跑過來。雖然看上去只是個皮包骨的樣子,但跑起來卻快得一點看不出剛才的虛弱。
  
  奴隸隊伍中有人大叫著。看向奔跑的人,而奔跑的那個看不清相貌頭髮蓬亂的黝黑奴隸,卻一邊跑一邊朝邵玄他們這邊,用嘶啞的像是能扯出血的嗓子喊著,大概是想向這邊尋求幫助,邵玄能看到他眼裡帶著希冀的光。
  
  噗!
  
  一根削尖的木頭刺穿奔跑著的人的身體。血液一滴滴落在地上,那個奴隸眼裡的光也很快泯滅,黯淡無神。
  
  一個穿著獸皮拿著鞭子的人朝到底的奴隸走過去。在他的額頭上,有一個像是「台」字的刺青。
  
  「是『台』字稱號奴。」隊伍裡有人說道。語氣平靜,並沒有因為剛才看到一個奴隸被殺而有任何情緒上的波動。
  
  奴隸也是有等級之分的,低等的奴隸並不會有任何稱號,而高等的奴隸,便是從「台」開始,因為他們的額頭上會被刺上一個類似「台」字的刺青。被稱為「台」字稱號奴。若論起實力來,他們相當於圖騰戰士中一般的初級圖騰戰士。
  
  凡是成為奴隸的人,他們一開始的目標都是「台」字奴,成為奴隸又如何,只要能獲得等同於圖騰戰士的力量,就足夠了。
  
  「台」字奴,是高等奴隸中的最下等奴隸,「台」字奴之上。還有「僕」字奴。這支奴隸隊伍裡面也有一些「僕」字奴,只是他們並不拿鞭子。只帶刀,看著也不管事,似乎很無害,可只要他們動手,就是血染滿地,到時候涉及到的就不是單單一個奴隸了。所以。在剛才那個奴隸逃跑的時候,「僕」字奴都只是隨意瞟了一眼,有些連都頭沒抬,繼續趕路,反正有比他們低級的「台」字奴去解決。
  
  那個台字奴大步朝著倒地的奴隸過來。眼神往邵玄他們這邊看了一眼,沒有警惕,沒有顧慮,沒有其他多餘的情感,麻木,冷硬如刀,在看著低等奴隸的時候,與看其他死物沒什麼區別。
  
  俯身,伸出一隻手抓住地上已經失去氣息的奴隸的腳,往隊伍那邊拖回去。
  
  地面因為拖拽而留下一條長長的血痕。
  
  那個台字奴拖著已經死亡的奴隸回到隊伍,一揮臂隨意將手上的人往低等奴隸的隊伍裡面一扔,然後,邵玄便見到,那些被捆住雙腕的形容枯槁的奴隸們,爭先恐後圍過去。
  
  「那……那個是……」雷有些結巴了。
  
  未八那邊,一個冷漠的聲音說道:「他們在搶食。」
  
  捆住雙腕,但手指還能動,手臂還能動,腿腳還能動。他們在搶食,雖然「食物」是跟他們一樣的人,不吃,他們很可能會餓死,吃了,才能活下去。
  
  見邵玄他們沉默,天山部落有人說道:「看不過去?若是真看不過的話,你們可以去救下一兩個低等奴隸,剛才那個要是再跑近一些,你們也能及時出手的。」
  
  看到隊伍裡其他人的反應,邵玄幾人也知道這其中還有某些他們不知道的事情。這些人,看奴隸的眼神,大多帶著厭惡。
  
  圖騰戰士的確很多人看不起奴隸,覺得他們沒骨氣,背叛了自己的祖先,但是,也不至於像隊伍裡這些人一般,尤其是未八的人,眼中甚至還帶著恨。
  
  邵玄是從曲策那裡瞭解到原因的。幾年前,有未八的人碰到類似的事情,出手救了幾個低等奴隸,還順道砍了幾個「台」字奴。
  
  「其實一開始未八的人出手的時候很隱秘,做過偽裝,按理不應該被發現身份才對,但是,還是被發現了。未八的一個年輕女孩離開前給了一個奴隸一塊肉乾,那個奴隸看到了她身上帶著的一隻蜘蛛,後來,那個奴隸逃跑失敗,被抓了,告了密。不久之後,出手的那幾人,在同朋友和長輩外出遠行時,幾乎全部被殺。」曲策說道。
  
  被殺的未八人有十來個,其中甚至還有高級圖騰戰士,而襲擊他們的奴隸,「台」字奴就有三十以上,「僕」字奴也有至少四個。若是單對單,就算是「僕」字奴,也只是相當於一個普通中級圖騰戰士的水平,不至於弄成這樣的慘烈結果,但是,這些奴隸,幾乎是自殺式的攻擊,傷敵二三十自損一百的事情,他們做起來眼睛都不眨一下,傷敵一分自損一百,他們也照樣做。
  
  奴隸,只是工具而已。工具沒了,再打造一個便是,那些奴隸主才不心疼。
  
  「那之後,未八的人殺奴隸,不管是高等的還是低等的,全部殺,只要出手,不會留一個活口,不會給任何人告密的機會。」曲策看向邵玄三人,「這樣的事情其實很多,幾乎每個部落都碰到過。記住,那些奴隸,能背叛自己的信仰和先祖,也能出賣任何人。」
  
  「包括出賣他們的主人?」邵玄問。
  
  「……那要看他們敢不敢。不同的奴隸主,手下的奴隸也會有不同,等見多了你們就知道了。」曲策道。
  
  在那支奴隸隊伍離開之後,他們這一行也繼續往前走,而那個被吃掉的奴隸,只留下一灘帶血的污跡和幾塊拼湊不起的骨頭。一些食腐的昆蟲圍繞在周圍,分食這最後的「美餐」。
  
  後面邵玄他們並沒有再遇到奴隸隊伍,走的路不同。
  
  越往前走,邵玄越能清楚地感受到空氣的乾燥。
  
  周圍的草木稀疏很多。動植物相比起其他地方而言,少得可憐。地面的那層稀稀疏疏的草也蔫了吧唧的。
  
  又連續走了五天,隊伍裡已經有一些人開始萎靡了。
  
  「再往前一些,會有一個部落,我們能在那裡歇息幾天。」一位年長者說道。
  
  聽到這話,年輕人們精神一震,「有部落?這地方還有部落?叫什麼?」
  
  「雨部落。」有人替答道。
  
  邵玄看了看晴朗的天。雨部落啊。
  
  不知道揚睢那小子混得怎樣了,是否已經順利繼承雨部落的巫之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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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 17:45:29 |只看該作者
第二八二章 再見揚睢

  周圍的土地越來越乾旱,山林裡的生物也不那麼活躍。

  穿過幾座高山之後,眾人到了一片丘陵地帶。

  站在一座小山丘的頂上,邵玄看到了遠處的一些房屋分佈,以及大片的農田。不過,那些農田看上去生長並不好,因為缺水,不僅生長慢,死亡率也大。

  至於更遠處,看不清,像是蒙著一層層紗布。那是因為空氣中的沙塵太多,影響了視線。因為乾旱,風一吹,就會帶起一些沙塵。

  越往那邊走,地面上的裂痕越來越多,雖然也有一些稀疏的細草,但乾裂的地面佔據大部分視野。

  「那邊就是雨部落了。」簧葉對第一次來到這裡的年輕戰士們說道。

  往雨部落走的時候,年長者會跟部落的年輕戰士們說一些各個部落的事情,現在看到雨部落,自然也會跟他們說一下雨部落的風土習俗。

  邵玄雖然認識雨部落的揚睢,但是,對於這個部落,他的瞭解極其有限,因此,在那位中年人跟他們部落的年輕戰士們講解的時候,邵玄和其他人一樣,也都支著耳朵聽。多瞭解一些,總是有好處的。

  「雨部落的人,圖騰似『雨』,崇拜水,他們對於雨水的信仰,遠超過你們的想像。若是他們部落的人去其他地方,在河中溺亡,或者被水中的水獸吃掉的話,很多時候,他們並不會悲傷,相反,他們認為那些溺亡的或者被水獸吃掉的人,一定具備了什麼超乎其他人的神秘力量,才能不借助外力,將自己送入神所在的地方……」

  邵玄等人:「……」臥了個槽!

  這麼一說的話,咢部落的那些鱷魚簡直就是神的代言人嘛。

  聽起來很荒謬,不過這也能理解。每個部落都有他們自己的信仰與崇拜。很多在其他人看來極其腦殘的事情,卻是另一些人堅定不移的信念。對於這種,你把他們腦子撬開也改變不了他們的想法。

  「據說雨部落求不到雨的巫都被燒死?」有個人問道。

  「也不全是,聽聞一開始是有燒死的情況,但是後來都求不到雨,也不可能讓部落沒有巫,便改了。只是這樣一來,在雨部落,巫的地位也漸漸低了。據說雨部落巫的候選人必須外出遊歷,希望能找到解決之法。」

  「那後來找到沒?」一個羽部落的年輕戰士忍不住問道。

  其他人像看傻X一樣看向那個問問題的戰士,「這一聽就是假的嘛,怎麼可能說求就能求到雨,咱們部落的巫都不行,雨部落的巫又有何能力做到?這些小部落的人就是愛瞎鬧!」

  「也是。」其他人點頭。覺得,自己部落做不到的事情,這種小部落的人肯定也做不動,何況,求雨這種事,一聽就是騙人的。

  「神怎麼可是和『雨』有關?不過,有一點我認同,神應肯定是能飛的,嗯,肯定是。」羽部落的人說道。

  「胡說!神怎麼可能長翅膀?肯定是長八隻手的!」未八的人如是說。

  「放屁!神肯定不長那樣!」

  一涉及到神是何樣,不同信仰的部落戰士們就因為意見不同而吵起來了。

  天山部落的人認為神居於山上,莽部落的人否決了,強烈認為神應該居於樹林,還是帶著竹林那種。

  千面部落的人沒說話,但是那滿臉的不認同,告訴了眾人他們的看法。

  邵玄想了想炎角部落,作為從小被巫洗腦,不是,被巫教導的人,他們只信三樣——火種、圖騰和先祖。神是什麼?是火種?是圖騰的化身?還是故去的先祖?或者這三者都是?

  聽著周圍人的議論,雷和陀同時摸了摸頭,腦子裡開始萬馬奔騰地勾勒出神靈的樣子。若是真有神靈,應該……是頭上長角的樣子吧?反正肯定不是那些長翅膀玩蜘蛛的,更不是雨。

  嗯,肯定是頭上長角的,且力大無比!雷和陀討論著點頭道。覺得其他人簡直就是瞎扯。

  眼看著就快要打起來,本來相互瞪眼的那些年長者們,也不得不冷靜下來,將那些激奮的年輕戰士們拉開。

  「哎?那是什麼人?」雷指著不遠處走過的一隊人,問道。

  眾人聞言停下爭吵,朝那邊看過去。

  在那邊,有一個九人組成的隊伍,走在最前面的人身上穿著綠色的藤草和黃色的枯草編織的衣服,墜著一些木質和骨制的飾物,每人手裡捧著一個陶碗,一手端碗另一隻手在陶碗裡沾一下,朝旁邊大力甩動。走幾步就甩一下。陶碗裡應該裝著水。

  那些人腰間掛著一些類似核桃的堅果做成的木質鈴鐺,每次他們大力甩動胳膊的時候,因為身體的動作,腰上的墜著的木鈴鐺也會跟著甩動一下,發出嗒嗒的聲響,聽起來很像雨水砸在地面的動靜。

  「是雨部落的人。」簧葉說道。

  「那個是在祭祀嗎?」有人問。

  「不知,可能是與他們祭祀相關的。」

  「不管如何,咱們現在還是找個地方歇腳再說。」

  「對對,雨部落那裡會提供給往來的遠行者居住的屋子,咱們直接在那裡歇息就行。」曾經有過遠行經歷的人說道。

  那支雨部落的隊伍走得並不快,邵玄一行過去的時候,正好與他們交錯而過。

  這些雨部落的人面上用顏料畫了圖騰紋,看不清長相,但邵玄還是認出了走在最前面的揚睢。

  揚睢與他身後的另外八個人衣著有些許不同,更為複雜一些,手上端著的也不是一個簡單的陶碗,略高,陶碗外面還畫了一些條狀和點狀的畫,如流水和雨水一般。

  揚睢也看到邵玄了,愣了愣,想說什麼,但意識到現在並不是一個打招呼敘舊的好時間,又看到邵玄周圍那些人,想到什麼,眼珠子快速朝部落那邊快速動了動。

  這是讓邵玄先過去那邊,他這邊完事了在找邵玄敘舊。

  雨部落在部落的邊沿建造了一排木屋,供來往的遠行者們居住,只要支付一定的「住宿費」就可以了。

  費用自理,其他人是不會給非自己部落的人買單的,好在邵玄帶著的「錢」也不少。給了看守那裡的雨部落人一些貝幣,換了一間供三個人居住的木屋。

  木屋很簡陋,但在這樣一個大樹都難見到的地方,也只能湊合了。

  跟雨部落的人交換了一些乾糧,硬硬的一種麵餅,邵玄三人都啃得相當不習慣,尤其是陀和雷,他們在外都是獵殺野獸凶獸來填飽肚子,第一次遇到這樣的地方,吃這樣的食物。

  「我覺得,我們部落那裡,真是太好了。」雷說道。

  陀深有同感。咬著乾硬難吃的麵餅,問向邵玄:「我們得在這裡留多久?再往後,是不是會遇到比這更差的地方?」

  「留多久得看那幾位長者了,至於再往後……你們還是做好心理準備吧。」邵玄給了他們一個「你懂的」眼神。

  雷和陀面上期待的神色頓時垮下來了,比這更差的啊……他們寧願去凶獸山林單獨待個十天百天的,也不想在這種連隻野獸都難見到的地方。

  難怪之前他們說,此次遠行會比較艱難。

  稍作休息之後,有位送水進來的年輕女孩對邵玄笑了笑,塞給邵玄一片葉子。

  待那個女孩離開之後,雷和陀擠眼,調侃道:「阿玄,送葉子是不是雨部落的習俗?」

  「葉子上有沒有寫什麼?我看看!」

  邵玄避開兩人,快速看了眼葉子上的字,然後將葉子磨碎。

  雷和陀一臉的掃興。

  「我出去一下,隊伍那邊有什麼急事的話,吹哨。」頓了頓,邵玄又道:「防著天山的人。」

  「知道知道,你快去吧,長老。」陀揮揮手。

  離開木屋前,邵玄看到從周圍另外一間屋子窗口處看過來的人,那邊,天山部落的人居住著,窗口有人拿著一張弓,箭支正對著邵玄,並沒有射出,只是保持著對準的姿勢。

  見邵玄看過去,那人露出笑意,那笑讓人看著非常不爽。

  天山部落的人對邵玄三個抱有敵意,是因為地山部落?還是因為其他?

  不管如何,這種敵意,讓邵玄一直防備著他們。

  沒有再理會那邊的人,邵玄知道他們現在還不敢明目張膽地動手。離開木屋之後,邵玄朝著一個方向過去,那邊有一個小山丘,山丘上有一些木屋,並不屬於雨部落的範圍,邵玄不會被攔著。

  這些木屋比他們剛才暫時歇腳的地方還要破爛得多。看了看其中一棟木屋上掛著的草繩,邵玄走過去。

  門板半合著,邵玄看到了屋子裡的人,一個是給他送水送葉子的那個年輕女孩,另一個坐在地上的人,就是揚睢。

  此刻,揚睢正捧著一條牛尾巴,深情凝視。

  那個年輕女孩在送水之前,邵玄就見過一次,她跟在揚睢身後,只是當時的穿著和臉上畫著的圖紋,讓人難以認出來而已。

  邵玄來的時候,女孩正小聲說著話,聽到動靜才停下來,兩人抬頭望向邵玄。

  「來了?」揚睢看上去精神不太好,洗了面上的圖紋之後,眼周帶著青黑。

  「你看上去混得並不好。爭奪巫失敗了?」邵玄問。

  「沒,我現在就是巫,不過也快失敗了。」揚睢嘆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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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八三章 求雨?

  揚睢放下手中的牛尾,站起身。
  
  見揚睢隨意將牛尾扔下,旁邊的年輕女孩瞪了揚睢一眼,然後蹲身小心將那條牛尾拾起,放進旁邊的一個長木盒裡,木盒內還鋪著一層乾草,牛尾正好裝裡面。
  
  揚睢扯出個笑,「至於嗎。反正沒用。」
  
  簡單介紹了一下。
  
  邵玄才知道,那個年輕女孩叫米湑,跟揚睢一起長大的,現在也是跟著揚睢的巫女之一,祭祀的時候也會參加。
  
  「聽說你們炎角部落回去了?你跟中部那些人一起來的?」揚睢說道。
  
  「嗯。」看了看兩人的面色,邵玄問道:「你們這邊,發生了什麼事?你要被人趕下台了?」
  
  揚睢撓撓頭,「算是吧。」
  
  沉默了一會兒,揚睢道:「不當巫也就算了,那還好,能活著。不過,現在比較糟的是,我可能要被燒死了。」
  
  「啪!」
  
  旁邊的米湑將手中的木盒一扔,看著剛才小心翼翼裝進盒子裡的牛尾巴掉出來也不管了,紅著眼睛吼道:「還沒求雨你怎麼就知道求不下來?!」
  
  「這個誰都知道。」揚睢頹喪地笑了笑,「被燒死是遲早的事情。」
  
  「早知道這樣,你當初為何要騙人?!直接說不能求就行了,為何要承認?!」米湑氣得眼淚都流下來,隨手抹了一把,也不管手上的灰塵是否都抹到臉上,將地上的牛尾重新裝進盒子裡,往揚睢手上一塞,大步跑出去了。跑出去時還將半合著的門板一腳踹飛。
  
  邵玄看了看踹飛門板之後跑遠的米湑,又看看站在原地一副頹喪樣的揚睢,問道:「到底怎麼回事?事發了?」
  
  邵玄可是知道揚睢當初競爭巫候選人的時候,觀測到可能下雨的時間,然後做了個巧,最後力壓其他競爭者。
  
  揚睢的面色比哭還難看,「悔不該!」回想一下當時的情形,作死啊!當時就應該頂著首領的壓力坦白的。
  
  再次見到邵玄,難得又是個這樣的處境,揚睢便跟邵玄簡單說了說。
  
  當初他遊歷回來之後,確實順利當上巫了,但是,去年年底,新的首領上任,那位首領當初支持的是另外一個競爭者,不知道從哪裡得知揚睢當初「作弊」了,一上台就拿揚睢開刀,不斷找麻煩。再加上今年開年到現在,一滴雨都沒下,新首領抓到機會了,讓揚睢求雨。
  
  揚睢說難辦。
  
   若是其他人,也就算了,但新首領想拉自己人上位,便公開質疑揚睢的求雨能力,說他碰上求雨只是巧合,而非憑真本事求雨,還矇騙了大家,對先祖和圖騰不敬,為此神才會懲罰,今年到現在一滴雨都沒下。若是在這樣下去,隨著天氣越來越熱,土地會快速乾裂,田裡的作物撐不了多久了。一番鼓動,還拿揚睢矇騙神靈作理由。
  
  什麼?說當初承認下來是上任首領的主意?呸!竟然還敢污衊已故的上任首領,你揚睢更該燒死!
  
  「他讓我求雨,要是求不下來,就是惹怒了神靈,要燒死我以平息神之怒。」揚睢拿出盒子裡的牛尾巴,隨意地甩動著,口中繼續道:「其實,很多人心底知道求不下來雨,知道是個藉口,但沒辦法,首領發話了。而且,在他的鼓動下,很多人還真認為我求不下來雨的話,燒死我就能解決問題了。」
  
  以前揚睢能成功上任,有前任首領扛著。前任首領知道揚睢求雨這事裡面有巧合,但當時他需要穩住部落的人,需要一個擴大自己聲望的機會,當時才在揚睢打算辯解的時候施壓。
  
  「現在支持你的有多少人?」邵玄問。
  
  既然首領不敢直接將揚睢燒死,還得拖這麼一拖,肯定還有顧忌。
  
  「我跟首領的支持者,一多半對一小半吧。但是過了後天,大概就沒人再支持我了。」揚睢苦笑。
  
  「後天求雨?」邵玄問。
  
  「嗯,這幾天都在做求雨前的準備。我還私下裡練習過幾次,這些牛尾巴就是我練習用的。」揚睢握著牛尾巴朝邵玄甩了甩,「昨天一條牛尾巴被我弄壞了,這是新找來的一條。」
  
  「你們求雨還要用牛尾?」
  
  「是啊,」揚睢甩動手上的牛尾巴,「到時候求雨時,手上得拿著牛尾。不過這條只是給我練習的,到時候正式求雨,會用另外精心準備的牛尾,是我背後的支持者們弄到的,那就不是能隨便玩的了。」
  
  「你打算怎麼辦?求不出雨,真就留在這裡被燒?」
  
  「還能怎樣?」揚睢攤攤手,「以前想著出事了就跑掉,但是,跑不掉啊,家人朋友在這裡,部落在這裡,火種在這裡,我還能跑去哪裡?我可不想成為遊人,更不想成為奴隸。寧願燒死!」
  
  屋子裡一時間沉默下來。
  
  「下一場雨,在什麼時候?雨季快到了吧?」邵玄問。
  
  「近一段時間內沒有雨,至於雨季,我們這裡的雨季,在月圓之後,比其他地方的晚。」揚睢解釋道。
  
  這還真是個難題。雨季沒到,天上不下雨,邵玄一時也想不出個好辦法。人工降雨?這個事事玄乎的地方,邵玄還真沒轍。
  
  「回去吧,揚沙了。」揚睢說道,「趁我還當著巫,能給你們提供一些好吃,待會兒我讓人給你們多送一些水和食物過去。」
  
  邵玄從破損的窗戶往外看,剛才還能看出藍色的天空,現在變得有些渾濁了,灰濛蒙的。外面的空氣中開始有沙塵揚起。
  
  「若是你們繼續留兩天,還能看到我被燒死。」揚睢自嘲。抱著手中裝著牛尾的木盒朝屋外走,「勸你還是早點回去,明天也少出門。」
  
  邵玄走出木屋,回到他們歇腳的地方時,周圍的能見度已經下降很多,天空一片混濁的黃。吹動的風裡裹著沙塵,四處瀰漫,遮天蔽日。在外面的人呼吸都有些困難,一個個眯起眼,時不時被那些沙塵給嗆住。
  
  對於雨部落的人,習以為常,但對於第一次出來的年輕的遠行者們,萬般不適應,看著昏暗的天空,心情都沉悶起來。
  
  「我更覺得我們部落所在的地方真是太好了。」雷看了看外面的天氣,將窗戶關上,對邵玄說道。
  
  對於雷等人來說,他們願意住在凶獸山林,也不願意在這樣一片風沙乾旱之地,但對於雨部落的人而言,他們完全相反,寧願住在這樣的地方,也不願意踏足凶獸山林一步。
  
  「外面都這樣了,咱們還是早點睡吧。說不定一覺起來,外面就沒沙了呢。」陀樂觀地想到。
  
  邵玄可不那麼樂觀,揚睢說了,明天最好都不要出門,顯然會比今天更糟。在天象上,邵玄還是相信揚睢的。
  
  至於求雨……
  
  與其說,雨部落的人對天降之水的崇拜,不如說,雨部落的人真正崇拜的對象是「雨」背後的強大力量,雨不過是作為一個傳遞力量的信使,一種為「強大而神秘力量」佈景的舞台。誰能求下雨,他們就認為誰擁有了這樣的力量,他們會全心全意崇拜。
  
  不過,那種力量是否真正存在,強大到何種樣子,就不得而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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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八四章 求雨(一)

  在雨部落供遊人們歇腳的木屋裡,遠行隊伍的人歇息了一夜,至於睡得怎樣,看第二天眾人的便秘般的面色就知道了。

  邵玄睜眼的時候,屋內的光線非常暗,但是憑這麼多年形成的生物鐘,他知道,現在的時間太陽早就該出來了。

  這裡的木屋建造簡陋,屋頂和周圍的木牆都有不少縫隙,若是外面有陽光的話,是能夠從這些縫隙中透進來的。

  但是,現在給屋子裡的人的感覺,就像是黎明未至,黑夜依舊。有那麼一丁點濛濛的光線,但大體上還是黑的。

  「怎麼回事?」陀翻身從略高於地面的鋪著乾草的木板床上起身。他也感覺應該是太陽當空的時間,卻沒見到該有的光線。總感覺有點陰沉的壓抑。

  「咦?」陀疑惑地出聲。

  邵玄也翻身起來,雙腳一落地,就感受到屋裡地面上的一層軟軟的沙土。

  咔咔吱——

  邵玄將門打開。

  灰濛蒙的風頓時吹進來,讓人呼吸一頓。

  開了門,屋內有了點暗淡的光。藉著光,三人看到了屋內的情形。

  除了他們睡的地方之外,基本上都掉了一層厚厚的灰,此時還有不少沙塵從屋頂漏下來。

  雨部落的人還算想得周到,在木板床的上方,靠近屋頂處,遮了一層草編蓆子,屋頂漏下來的灰塵,都掉到草蓆上了。

  「難怪昨晚上總聽到唦唦的聲音。吵得我都沒睡好。」雷看了看屋內的情形,打著哈欠說道。

  經常在山林裡狩獵的人,睡覺肯定不會睡得沉,一丁點動靜都能讓他們警覺起來,就算是沙塵落地的聲響,在安靜的黑夜裡,憑他們的耳力也能聽得相當清晰。

  「這種天氣,咱們還走不走?」陀問道。

  「應該走不了。」邵玄聽到了屋外靠近的腳步聲。

  很快,簧葉的身影出現在他們屋門口。

  「隊伍在這裡歇兩天,等天氣稍好了再出發。」簧葉對三人說道。

  「行,知道了。」邵玄應道。

  「還有,你們小心,這一帶每次這種沙塵天氣,會有一些東西出來,防著點。」簧葉本打算多警告下這些初次來到這個地方的年輕戰士們,順便將事情說得嚴重些,將那些生物說得恐怖些,這些腦子容易犯渾還愛掉以輕心的年輕戰士們才會警覺起來。

  但是,說著說著,簧葉發現旁邊的氣氛不對,一抬頭,對上三雙發亮的眼睛。後面的話不知怎的,說不下去了。

  想了想,簧葉恍然。

  是了,炎角的人和其他部落的人不同,這幫炎角人,可是與凶獸相鄰生活的,怎麼會害怕那些突然出現的生物?說不定還想著怎麼抓到那些當食物。

  簧葉所料得還真沒錯,邵玄三人現在真在想抓幾隻這樣的獸類換換口味,炎角人最喜歡的還是肉,那些硬硬的麵餅實在無法讓他們補充足夠的能量。

  簧葉嘆了嘆氣,反正他的話帶到了,轉身去另一個木屋通知人。

  邵玄看了看外面的天色,遠處雨部落那邊,傳來叮叮梆梆的聲音,因為沙塵太多,無法看到那邊的情形。不過依照揚睢所說的話,那是在為求雨搭建祭台。

  想到求雨的事,邵玄嘆了嘆氣,正準備關門,手頭突然一頓。他身後的雷和陀也停下手裡的事情,三人的目光掃向靠近屋內木桌的地方。

  桌腿邊掉落了厚厚的一層沙塵,而現在,那層沙塵表面微微隆起,還在動著,顯然這些沙塵下方有東西。

  雷和陀對視一眼,幾乎同時動手。

  「我的!」

  「誰搶到就是誰的!」

  那層沙塵下方的生物察覺到危險的逼近,突然提速,朝著屋外衝過去。

  邵玄只見一個土色的細長細長的身影從門口閃過,衝進外面的沙塵之下。

  「是蛇!」邵玄提醒兩人小心。這樣的地方,蛇總有它們自保的能力,說不定就是劇毒。

  雷和陀在屋內還有些束手束腳,怕將屋子給破壞了沒地方住,現在那條蛇跑出去了,他們心裡一喜,搶著衝出門。

  沙塵之下的蛇原本埋在裡面,隨著雷和陀的迅速靠近,它也如彈簧般驟然彈射而出。那是一條拇指粗細一米來長的蛇。它立起前身,張開嘴,露出兩顆尖牙。毒液噴射而出。

  嗤——

  邵玄站在門口都能聽到毒液腐蝕沙塵的聲音。

  陀先一步將蛇頭斬下,砍下蛇頭之後,還用刀將其拍扁。在山林裡的時候,他們抓到蛇,都會用這樣的方式,因為有些蛇在頭被砍之後,還咬人,吸取教訓之後,他們每次遇到蛇,不管是哪種,都用這樣的方式,以絕後患。

  「哈,我的了!」陀提著手上無頭的蛇身,朝雷擺了擺。

  雷看都沒再看那邊一眼,像是在認真聽著什麼。轉身朝後跨兩步,躍起,佈滿半條胳膊的圖騰紋下,肌肉繃緊。擺臂揮動手上的石刀,大力朝著一處劈砍而下。

  嘭!

  硬硬的泥土地面炸起,飛射開的土塊以及揚起的沙塵之中,一個身影快速躥出。

  邵玄視線在那衝出的生物身上一凝。

  穿山甲?

  不,那個生物看上去外表的硬甲比穿山甲的鱗甲要厚實得多,身體也更為細長,近兩米,體色與泥土差不多,偏沙黃。整個並沒有因為披著一層硬甲而行動緩慢,相反,它們的行動非常敏捷。

  那個生物一直想要找機會跑開,或者鑽進地下去,但是雷和陀都沒有給它機會。在雷和陀的連手之下,它沒撐過三個呼吸的時間,就被砍了。

  也不在外面久待,雷拖著那隻生物,抓緊時間剝皮。雖然第一次見到這樣的生物,但類似的也碰到過,剝起來也不生疏,三兩下就處理好,不指望能有多餘的水來清洗,雷提著朝屋子裡走,今天他們的食物有保證了。那層硬甲也沒留下,帶著處理一下能防身。

  他們倒是還想再逮一隻,可惜,剛才的動靜太大,就算地下還有,也躲開了,只能再等等看。

  雷和陀的動靜,讓周圍本來待在屋子裡歇息的人都紛紛打開窗戶或者門,看到了外面剛發生的一切。

  邵玄剛才沒出手,就是為了防備其他人,不僅僅是隊伍裡的,還有附近一些雨部落的人。並不是每個雨部落的人對他們都很友好。剛才就有人想過來搶,但是見邵玄盯著他們,才沒出手。

  等邵玄三人都進屋之後,其他人才收回視線。

  「炎角部落的人還真是……」一間屋子內,有人說道。

  還真是如何,每個人的想法都不同。

  邵玄三人在屋子裡燃了個火,將獸肉簡單烤了烤,雖然肉不算好吃,還沾著很多沙子,但總比那些硬硬的麵餅要好得多。

  吃了點之後,邵玄打算出去一趟。

  雷和陀現在知道邵玄認識雨部落現在的巫,也沒多說,吃過之後就開始休息。想著睡一覺醒了再去外面看看,看能否再逮上一兩隻。

  頂著風沙,邵玄去的還是昨天的那個小山丘。

  揚睢依然待在那個木屋裡,手頭拿著一條牛尾巴發呆。大概是一早就過來了,身上已經掉落了一層灰。

  「你們求雨為什麼要用牛尾巴?」邵玄走進去,問道。

  聽到邵玄的問話,揚睢才回過神,看了看邵玄,甩動手上的牛尾,也沒瞞著,這個不算多重要的秘密。

  「據聞在很早的時候,先祖們求雨,以石為祭,那些石頭並非普通石頭,而是一種被稱為雨石的石頭,若是你們在附近的山上挖的話,也能挖到一些。黑色的,大熱天也很涼。我們求雨用的雨石幾乎都是一人高的,求雨時,手執牛尾,以此為鞭,鞭打雨石。」

  「這就能求到雨了?」邵玄問。

  「還要配以祭祀舞,不過那都是輔助。鞭石求雨,確實是先祖們最早的求雨方式。不過後來,不知道什麼時候,求雨的方式改了。先祖們說,雨石背後,有更古老的先祖之靈,是部落風調雨順,農耕豐收的保護者,能消除疾病,消除災禍。大家開始畏懼雨石,為保部落繁榮,不可再抽擊雨石,否則就會尋來禍殃。鞭者不壽!」

  揚睢說這些的時候,語氣帶著點諷刺意味,倒不是說他不尊重先祖,只是對一些事情的懷疑。而這些懷疑,一般人是不敢的,也不會多想,只有接觸最深的人,才會深究。

  所謂「鞭者不壽」,大概是因為求雨這件事太耗費傳承之力,需要犧牲一些作為代價。稍微弱一些的人,大概求一次雨就會精疲力竭,再加上揚睢所說的,求雨越來越難,巫自然要承受極大的心理負擔,畢竟,在雨部落,可是燒死過巫的。生理和心理上的雙重壓力下,能舒服才怪,要是個體質弱的,一次求雨就能被榨乾所有的體力而嗝屁。

  「那現在不鞭石求雨了,怎麼還用牛尾?」邵玄指了指揚睢手上的牛尾巴。

  「這是請罪用的。請求先祖,乞求神靈,原諒我們的過錯。獻上牛尾鞭就是為了償還罪過。」揚睢隨意甩動著手上的牛尾巴,眼中閃過譏諷:「聽聞曾經有巫在求雨之後,被神靈鞭打過。」

  邵玄面上一抽。

  所以,求雨就是從「你下不下雨?不下雨就揮鞭子打你」到「求鞭打求下雨」的過度?雨部落的人們與他們的雨神玩著鞭打和求鞭打的SM遊戲?可打過之後也不來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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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八五章 求雨(二)

  不管傳說怎樣,求雨的過程有多大的變化,有一點是肯定的——雨部落的人很現實。

  無論你編什麼謊話作什麼妖,只要能起到效果,他們就信,且信得堅定,並嚴格執行下去。否則,就算你付出再多,沒達到他們想要的結果,他們就會殘酷對待。

  以前能把你推到多高的地方,現在就能將你拉下來,再踩進火堆裡去。以揚睢為例。

  相比炎角部落來說,雨部落的巫,地位果然低得可憐。不過,巫與巫也是不同的,若是炎角部落也有雨部落這樣的巫,到現在鐵定也是和雨部落類似的情況。

  邵玄覺得吧,還是得看人。

  大概認為自己沒兩天可活了,揚睢的話也沒藏著。很多話他不可能跟部落內部的人說,聽起來太過叛逆,但是對部落之外的人就不同了,因為外部落的人,本就不認可其他部落的事情。揚睢說起來也沒顧忌,順便發洩一下怨氣。

  沉默片刻,揚睢垂著眼,甩動手上的牛尾,沙啞的嗓子唱到:「瑩白絲絲雨啊,沙黃爛泥道……天上的神啊,雨水為衣帽……奉請你啊……」

  這是雨部落的很多人都會唱的一首歌。

  從什麼時候開始,求不出雨了?時間又過去多久?

  數百年?千年?甚至遙遠得記不住?

  「瑩白絲絲雨,沙黃爛泥道,到底是何等景象?真想見見。」揚睢說道。

  先祖留下的記載,並不完全,但是一代一代人傳下來的歌,卻是每個人都知道的。可惜的是,這首歌描繪的具體是怎樣的景象,沒人能想像得出。更沒人知道,因為知道的人,都已經不在了。

  「聽說,求雨成功的時候,雨水成線往下掉,所有的地面,成為爛泥。人們赤腳走在濕涼的爛泥上,享受雨水的沖刷。」揚睢道。

  爛泥,在此並非貶義,對於雨部落的人而言,「爛泥」,「稀泥」,都是一個讓人期盼的景象,因為在他們大多數的記憶裡,地面都是硬硬的開裂的。

  正說著,昨天邵玄見過的那個叫米湑的女孩過來了,面上帶著掩飾不住的怒氣。大概沒想到會在這裡見到邵玄,她面上的驚訝一閃而過,但也沒再多注意,轉而看向坐在地上的揚睢。

  「又有兩個不幹了!那幫混蛋!」米湑顯得非常激動。

  揚睢握著牛尾的手一緊,隨即又平靜地道。「不幹就不幹了,再看看誰願意補缺,願意補缺的人,貝幣加倍。」

  「還加什麼貝啊!」米湑吼道,「河潮直接用貝幣將她們帶走了!你能給貝幣,他就不能給嗎?!昨天就走了一個,難得找到人補缺,現在又走了人!還能找誰?!誰知道今天還會不會有人離開!」

  米湑口中的「河潮」就是當初同揚睢一起的巫的競爭者,只是那次揚睢勝了,但現在,首領沆茫支持河潮,打壓揚睢,一天天過去,揚睢的支持者也快速減少。昨天揚睢還說對方同他的支持者是一多半對一小半,又過了一天,一小半都沒了。

  大概都覺得,揚睢這位巫求不了雨,連帶著跟著他的巫女也會遭殃。

  之前還有人跟著,是因為揚睢背後的那些支持者,但是現在,一堆堆支持者在河潮和首領沆茫的威逼利誘下,站到對方的陣營,自然也有巫女改變立場。

  按照求雨的要求,八位巫女,缺一不可。但現在,一時間也找不到合適的人補上了。

  補不上,那連求雨都不能求,直接失敗。

  這是先祖定下的規矩,不可改。

  想改?行,你能求下雨再說,到時候雨部落的人肯定不會反對,但若是求不下雨,那就只能按規矩來了。

  「……還有,」米湑深吸了兩口氣,使勁讓自己冷靜下來,才道:「他們給你準備的那條牛尾,也被收回去了,送給了河潮。」

  不僅人被撬走,就連精心準備的牛尾,也改送了敵對方。

  求雨?

  還怎麼求?

  再這樣下去,什麼都不用準備了,只準備被燒死就行。

  「怎麼辦?明天儀式就要開始了!」米湑急得在屋內團團轉。

  「周圍山裡有牛嗎?我可以去找找。」邵玄說道。

  「不用啦。」揚睢擺擺手,對邵玄揚了揚手裡的那條已經沾了不少沙塵的牛尾,道:「這條就夠了,哪條牛尾巴不能當鞭子?先祖也沒說必須要什麼樣的牛尾。」

  「那巫女怎麼辦?」邵玄問,「若是需要貝幣或者其他什麼的話,我這裡也帶了一些。」

  「貝幣不用,我們手頭也有。」米湑看向邵玄的時候,面色緩和了很多,雖說邵玄不是雨部落的人,但在這個時候,能願意幫忙,她也是感激的。

  只是……

  「巫女不夠。」

  米湑話音剛落,就聽外面傳來一聲:「誰說不夠?!」

  原本坐在地上的揚睢噌地彈起來,驚愕地看向門外。

  遮擋著的破舊的木板門,被一雙佈滿了老繭的手挪開。

  邵玄便見到兩個膚色黝黑的中年婦人一前一後走進來,在她們身後,還有一個頭髮花白的老人,雖然年紀大了,但身體還算健朗,步子很穩,沒顯出多少老態來。

  「人不夠,我們也可!」第一個進來的那位中年婦人說道。

  「阿娘!祖母!」揚睢看著進來的人,驚道。

  「阿娘!」米湑也震驚得不知道說什麼。

  進來的三個人,是揚睢他娘和祖母,還有米湑她娘。

  見到邵玄,她們只是微微詫異,但在邵玄自我介紹之後,三人也表現出友善之意,還向邵玄道謝,他們知道,邵玄幫過揚睢。

  「你……你們……」揚睢難得結巴。

  「我們如何?先祖從未說過,巫女一定要年輕的。」揚睢他娘說道。

  先祖是未說過,但是,雨部落,以瘦長流水般的帶著靈動曲線的身材為美,因此,在挑選巫女的時候,也會選擇這樣的年輕女人,甚至有些家庭從小就定向培養。到現在為止,還從未出現過中年以上的女人任巫女,畢竟,部落裡的中年女人們,因為勞作,身材自然不比那些年輕人。

  不過,現在隨著越來越多的人倒戈,竟然連八個巫女也湊不齊了,三位長輩才出此下策。

  若是其他人當巫女,事後就算揚睢求雨失敗,她們雖然討不到好,但也不會有生命危險,可揚睢的家人不同。新任首領的那幫人,針對的就是揚睢,連帶著對揚睢的家人也會苛刻很多,說不定到時候會連著一起燒死。

  看著屋內泣不成聲的人,邵玄離開木屋。

  屋外還站了幾個中年男人,護在屋子周圍。應該是揚睢的親戚或者相熟的長輩。

  難怪揚睢捨不得這些人,在這種時候真心護住他的,雨部落內也就只有這些人了。

  屋外仍舊是一片渾濁,能見度低,邵玄打算在外面走一走。想想看能幫點什麼。

  不遠處,一隻半臂長的蜥蜴在爬動著,沙土地之下突然衝出來一個生物。

  邵玄看過去,那是和他們不久前吃的那隻一樣的品種。

  可憐剛衝出來覓食的傢伙,肉還沒吃進口,就被邵玄給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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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八六章 求雨(三)

  邵玄拖著獵到的獵物回去,當做他們三人今晚的晚餐。

  在邵玄離開的時候,曲策和羽部落的鴻西找過邵玄,曲策是純粹閒著無聊,沒見到邵玄,就跟雷和陀兩人八卦雨部落的這些坑爹事情,當笑話講,打發時間。而鴻西,是來找邵玄打架的,沒找到人,又離開了。

  對於雨部落的事情,陀和雷聽曲策八卦之後,又問了下邵玄。邵玄大致跟他們講了講,沒說太多,但兩人也瞭解現在是個什麼形勢,都表示難以置信。

  為何能如此對待巫呢?在炎角部落,巫說一,沒人敢說二。

  不過兩人對外部落的事情沒太大興趣,也就只是感慨一句:「可憐吶!」

  他們和隊伍裡的其他人一樣,都不相信能在此求到雨,純粹只當個閒時的話題。

  將近黃昏的時候,揚睢讓人過來找了邵玄出去,作為雨部落的巫,揚睢不好直接來這邊,在這樣一個時候被人看到的話,容易給邵玄引來麻煩。

  還是那個破木屋,不過現在屋子裡沒有其他人了,就揚睢一個,點了個火堆坐在地面上等著邵玄。在揚睢旁邊,還有一個鼓囊囊的獸皮袋。

  明天就要求雨了,但是揚睢似乎一點都不急,只是比白天看上去還要沉默。

  ....

  「什麼事?」邵玄進屋,問道。

  「邵玄,我求你幫個忙。」揚睢懇求道。

  「你先說。」邵玄找了個地方坐下,等著揚睢接下來的話。

  揚睢將旁邊的獸皮袋遞給邵玄:「若是明天我抗不過去,我阿爹阿娘還有米湑他們會被送出來的,你……幫忙……」

  大概也知道自己這麼要求有點過分,揚睢說了一半卡住了。論交情,邵玄跟他還真不算多深,若是邵玄幫忙的話,就是直接跟雨部落作對了。

  沒等邵玄說話,揚睢又趕緊道:「只是請你幫他們離開雨部落,河潮他們要針對的是我,若是其他人離開雨部落,頂多被驅逐,不至於被追殺。」

  抓了抓頭,揚睢道:「被驅逐的話,我倒是希望他們能去你們炎角部落那裡,凶獸山林,聽說有遊人跟著你們過去。」

  揚睢將那個裝滿了貝幣的獸皮袋塞到邵玄手裡,繼續說著他的後續安排,說了很多人,就是沒說他自己。

  邵玄沒看那個裝了貝幣的獸皮袋,問道:「沒轉機了?」

  揚睢無奈地垂下手,「沒有。」

  「說不定真能求下雨呢?」邵玄又道。

  「但願吧。」揚睢扯出個笑。他自己都不信,只是隨意說說而已。若真能求下雨,新任首領算什麼,河潮算什麼?他揚睢不僅不會被踹下台,還能站得更高,更穩!可是……

  沒可能啊!

  「放心吧,若是能幫,我肯定會幫的。喳喳也跟來了,只是因為揚沙的原因,它現在躲得遠了點而已。」邵玄並沒有將那袋貝幣還回去,收了這些揚睢才放心。等到時候,若揚睢的父母親友們真被驅逐,邵玄再將這些還給他們,再給他們畫一張前往炎角部落的地圖。

  聽到邵玄這話,揚睢難得露出輕鬆之色,「謝謝!」

  邵玄擺擺手,轉而問道:「你們求雨,一種方法求不出,換種方法不行?比如再換回最早以前的鞭石求雨法?」

  揚睢笑了笑,語氣帶著些自嘲:「沒用的。先不說先祖制定的規矩不能輕易改動,就說求雨的法子,其實,只要有那個能力,怎麼做都是對的。若是出了問題,做什麼都是錯。」

  邵玄一愣,「你的意思是……關鍵在於巫?而不是那些方式?」

  「可以這樣說。只不過,現在起決定作用的一點,不是巫,而是火種。」揚睢猶豫了一下,還是說了出來,「雨部落的火種,出問題了。」

  火種出問題?邵玄疑惑。

  「巫能開啟求雨,而火種決定求雨的成敗。因為火種有恙,不論怎麼求,也無法下雨。我也是在一次偶然情況下找到曾經一位巫私藏的記載,才知道這些的。他們說,火種,好像睡著了,巫在求雨的時候,怎麼叫都叫不醒它,只有每年大祭祀的時候它才醒一次,其他時候,都不會醒。若是大祭祀的時候求雨,很可能會成功,但是,大祭祀的時候,並非乾旱時節,而且非常冷,大家對求雨的意願也不強。大祭祀儀式之外的時間,火種睡著了,叫不醒它,求雨也不可能成功。」

  揚睢找到那張記載著隱秘的獸皮卷的確是偶然,那張獸皮卷還埋在地底下,上面用的是只有巫才能看懂的符號文字。

  「你也不能叫醒它?」邵玄問。

  「能叫醒的話早就成功了,不至於等到現在。而且,這種情況,已經持續了很久很久了。其實,巫的候選者必須外出遊歷的規定,目的並不是去找什麼法子解決難題,這種規定的主要目的,是為了選出更強的人擔任巫,只有更強大,才更可能將火種喚醒。」

  說著揚睢拍了拍邵玄,道:「這些你聽聽就行了,別說出去,否則雨部落會亂的。」

  若是部落亂了,以現任首領的手段,就算控制得住,但也無法真正控制住人們恐慌的心,長久下去,雨部落的發展會變得更畸形,更嚴重的話,可能會慢慢走向毀滅。所以,知道這些秘密的人,都將秘密藏著,直直死亡。

  「放心,我不說。」邵玄保證道。他們炎角部落離得遠,雨部落如何,對部落根本沒什麼影響,再說邵玄自己也不是嘴長的人。

  又聊了會兒,揚睢才起身離開,準備迎接第二天的死亡儀式。對他來說,明天的求雨儀式,就是死亡儀式了。

  邵玄也帶著那袋貝幣回到歇腳的地方。

  ....

  次日,天空揚沙更嚴重。風沙飛舞,能見度更低,頗有沙塵暴的樣子。

  隊伍裡的人除了出去交換尋找食物之外,都待在木屋裡,外面的天氣實在太差,他們可不想出去吃沙子。

  知道今天是雨部落求雨儀式的時間,眾人都沒打算往雨部落那邊再靠近,這種時候,雨部落的防守更加森嚴。

  「熱鬧看不成,天氣又差,唉!」曲策趴在窗戶上,看著外面的漫天飛沙。

  「快點關上,沙子都吹進來了!」屋子裡的人責備道。

  嘆著氣將窗口的木板拉上,曲策問屋子裡的人:「你們說,雨部落的人,真能求雨?」

  「這個你也信?這些小部落就是喜歡誇大,吹噓!」

  不僅是莽部落的人如此,其他的人都是類似的想法。也沒真等著看是不是會下雨,他們趁這兩天時間多休息,一旦天氣好些了,他們得再次出發,後面的路可就難走了,到時候想找個歇息的地方都難。

  ....

  雨部落內。

  搭建在火塘上方的高台上,一些求雨儀式所需要的東西都放在上面。

  他們不需要擔心火塘裡的火突然竄起來,因為這樣的情形,除了每年年初大祭祀的時間之外,他們還沒見過。

  火塘周圍已經聚集了很多人,大家都低聲談論著,一些人是真的在祈禱能下雨,無關巫是誰,他們的農田裡種著大量作物。還有一些人,就是為了看揚睢的笑話了。

  以河潮為首的人,屬於新任首領那方,看向揚睢的眼神帶著陰狠和期待。期待看到揚睢求雨失敗之後,被部落眾人推向火堆的樣子。

  「快看那邊!」

  「簡直胡鬧!,揚睢怎麼敢!」

  「他們真的要求雨嗎?雨神會生氣的!」

  河潮順著眾人的視線看過去,只見穿著求雨儀式黃綠交編織服的揚睢,身後跟著八位巫女。而就是那幾位巫女,讓河潮差點將眼珠子瞪出來。

  他們威逼利誘了一些人離開揚睢,讓揚睢湊不齊儀式的巫女,卻沒想到,揚睢竟然會走這一步!

  說好的流水般靈動的身軀呢?說好的年輕體柔的少女呢?!

  為什麼會出現幾個老女人?!!

  那是什麼?球嗎?

  米湑的母親曾經誤吃過一種植物,導致骨骼變化,身體也虛胖,看著就像球似的。她就算餓得要死,也會維持這種虛胖的樣子。連夜趕製的儀式服,略有些寬大,穿上就更顯胖了。而揚睢的母親雖然不至於那麼胖,但她的身材也與那些年輕少女們有明顯的區別,沒有那種流水般靈動的感覺。至於揚睢他奶奶,就更不用說了,往那一站,顯眼勁兒。

  那支九人的隊伍,從火塘附近的一棟屋子裡出來,直直往祭台那邊過去。而所經之處,周圍的人避之如蛇蠍,一些因為驚呆而反應慢的,在回過神之後也是退開好幾步,生怕被誤認為跟這些人有什麼關係。

  部落裡一些自認為「德高望重」的老者們,看到這一幕,氣得差點翻白眼倒下去。

  豈有此理!胡鬧之極!簡直混賬!

  這是在愚弄族人,還是在侮辱先祖?得罪神靈是肯定的了。

  天吶!

  揚睢這麼一鬧,若是神靈生氣,以後是不是再也不下雨了?

  有一些年紀太大的,因為過於激動而氣暈了,又是一陣騷亂。

  離得遠的人因為風沙太大,看不清那邊的情形,但是聽到傳過來的消息,也驚得半天說不出話來,回過神之後,就跟著身旁的人一起大罵揚睢以及他的家人們。

  「燒死,一定要燒死!」

  「燒死他們!以求神靈原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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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 17:47:34 |只看該作者
第二八七章 求雨(四)
  
  「將他們給我攔下!快攔下!」
  
  首領沆茫大叫著,朝這邊衝過來。
  
  之前他是打算在旁邊看笑話的,沒靠近,但在看到揚睢他們這一行人之後,悔得臉都青了。
  
  這哪是在打他這位新任首領的臉,這種行為,簡直就是挑釁先祖!得罪神靈!
  
  可是細想想,似乎……大概……好像……先祖還真沒說過一定要用什麼樣的人來當巫女。
  
  不過揚睢這種行為確實是對先祖的挑釁。在他看來,是極不吉利的行為。
  
  在新任首領沆茫叫人的時候,揚睢一行已經踏上了求雨儀式的祭臺的臺階。
  
  一旦踏上這個高臺,就意味著求雨開始。
  
  追到這裏的沆茫死死攥著拳頭,忍得差點吐血,才沒拔刀朝揚睢那邊砍過去。若是揚睢沒踏上祭臺的話,他真的會就地將這一行人殺了,部落也沒人會說他什麼。可是,這些人的動作太快,他終究是晚了一步。
  
  狠毒銳利般的眼神朝那一步步往高臺走的九人身上掃了又掃,沆茫還是後退一步,沒有靠近火塘,怕沾染上晦氣。現在他是動不了手,但是,等儀式一結束……揚睢,等著死吧!以你之血祭神靈!
  
  揚睢沒回頭往下看部落人的反應,但是聽著下方的聲音,他就知道自己的下場會如何。此時,他再次後悔,或許,在此之前就該放棄的,那樣就不至於讓部落人如此反應,他最擔心的,還是跟著自己上來的這些朋友,親人。
  
  想著,不知不覺。揚睢的步子有些遲疑,緩了下來。
  
  而就在這時候,揚睢聽到後面傳來的話。
  
  「來了。就不能再回頭,繼續走!」這是揚睢母親的聲音。
  
  「我們上來了。就沒有打算再回去。」這是米湑的母親。
  
  「別擔心,我們陪著你。」這是米湑。
  
  其他人雖然沒有出聲,但是揚睢聽著緊跟著自己的腳步,也知道她們而選擇。
  
  揚睢握著牛尾的手背上,因為太多用力而青筋凸起。短暫的停頓之後,再次抬腳往上走。
  
  求雨儀式,高臺之上,已經準備了祭神器物、裝飾、儀仗等。除此之外,求雨時還需要有規定的求雨舞和必要的祝詞「咒語」。不論是求雨舞還是祝詞,需要有樂奏,自然也需要演奏的人。
  
  原本揚睢用大量貝幣請了人,但是,當揚睢走上高臺的時候,卻發現,自己的父親,叔叔,佝僂著身軀的爺爺……都在上面。
  
  看到呆愣在那裏的揚睢。揚睢的父親拿著手上的敲擊用的空竹,朝揚睢笑了笑。
  
  來了,就沒打算再下去了。
  
  或許。不用等儀式結束,部落的人就會在這個高臺下架起木柴,燃起火堆。
  
  揚睢站在高臺之上,看著身周的人,給他們回了一個笑,雖然這個笑看起來像哭似的。
  
  咚咚!梆梆梆——
  
  有節奏的樂聲響起。
  
  揚睢拿著手上的牛尾,看著高臺正中的那塊一人高的雨石,閉了閉眼。從來沒有這樣一個時刻,他如此期望天空能降下雨。就是下幾滴也行。
  
  雖然他一直懷疑先祖,質疑神靈。也腹誹過許多次,但是。此刻,他真的希望,先祖和神靈能夠幫他這一次,僅僅這一次就好。他願意付出任何代價。
  
  揚睢恭敬地,雙手將牛尾呈上雨石。一甩衣袖。
  
  寬大的衣袖,因為材質原因有些偏硬,不如紗布彩帶等來得飄逸,但隨著手的揮動,系在衣袖上的那些木質堅果鈴鐺也隨著手臂擺動,發出嗒嗒的聲音。
  
  九位舞者的跳躍和身肢的扭動,讓嗒嗒聲更加密集,如陣陣雨水擊打地面的聲音。
  
  雨部落的求雨舞有一個特點,需要仰面而舞。
  
  對於很多部落來說,祭祀舞的時候偶爾仰面而舞,很平常,並不算稀奇。但是,雨部落不同,他們的祭祀舞,舞者需要始終仰首,仰面向天。他們崇拜的雨之神靈,自然是位於天空,他們要向神靈祈請、祝願、述說部落眾人的渴望,希望得其庇佑,消災滅禍,當然得虔敬地仰望著天空。
  
  而揚睢也借著這個機會,觀察天空的動靜。
  
  雖然風沙飛舞,眼睛都不能睜大,容易迷眼,但揚睢依舊能看到天空的變化,這是他不同於其他人的能力。他就是憑借這個,推測氣象。
  
  沒有雨!
  
  沒有一點要下雨的跡象!
  
  揚睢咬牙繼續,他知道自己不同於其他人,這是他一向驕傲的資本。或許,他真的能打破僵局,做到先祖們做不到的事情?再努力,或許就快了,不需要下大雨,只要降兩滴就行。兩滴就好。
  
  漸漸地,他感覺到體內的力量在被抽離,能感受到火種的變化。
  
  雖然天空依然沒有要降雨的樣子,但是,既然火種有變化,就是好事!
  
  站在下方的雨部落眾人,稍遠一點的根本看不清高臺上的情形,但是,離火塘近的一些人,感受到了火塘中的變化。
  
  沆茫見到火塘內的火種,從原本的火紅,顏色漸漸變淺。而周圍的溫度,似乎也降低了一些。
  
  「這……這……」一位年老者揉了揉眼,一臉的難以置信。
  
  河潮面上的肌肉抽動,說道:「以往巫求雨的時候也出現過這樣的情形,但最終都沒成功。」
  
  邊上一位老者銳利的目光掃過去,看得河潮頭皮發麻,原本還想說什麼的,只得閉上嘴。雖然有很多人支持他們,但也有人中立,這些人不在乎誰擔任巫,他們在乎的是能否成功求雨!
  
  但是,沒多久,就跟河潮說的那樣,顏色變淺溫度降低的火種,又開始回到原狀。
  
  期盼求雨成功人,眼中露出失望之色。
  
  正在求雨的揚睢,即便看不到火種的變化,也能感受到,心已經涼了大半截。就算早有心理準備,真正到了這個時候,仍舊無比失望。
  
  就像在歇斯底里的吼叫之後,發現想叫醒的人,只是慢悠悠打了個哈欠,繼續睡覺。
  
  不甘心,但無用。
  
  求雨的舞,已經快完了。
  
  火種變淺之後,又恢復原本尋常的火色。
  
  站在下方的河潮眼中閃過喜色,看看火塘不遠的地方堆著的那大捆大捆的木柴,激動得手都有些抖,恨不得狂笑出來,他現在,只希望高臺上的求雨儀式快點結束,只要一結束,他就能讓人在高臺上架起火堆!
  
  而此刻,在雨部落邊界處,待在木屋裏的邵玄,正疑惑地觀察著腦海中,那個蛋形的「外殼」內,出現的一個新的圖案。
  
  新圖案邵玄在這裏見過,他們住的這棟木屋外,就刻著這樣的圖騰。
  
  這是雨部落的圖騰!
  
  就如當初咢部落的圖騰一樣,它遠不如炎角部落的圖騰大,也只是出現在邊上,靠近「蛋殼」的地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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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 17:48:00 |只看該作者

第二八八章 求雨(五)

  雨部落的圖騰,上方是一個弧形的樣子,弧形之下,是一個個如雨水般的點。邵玄數了數,八個點。在圖騰周圍還有一些如霧一般的東西圍繞,流動。

  當初咢部落的圖騰出現在這個「蛋殼」內的時候,邵玄就非常驚訝,而現在,雨部落的圖騰也出現了。

  兼容性不錯!邵玄心想。

  雖然出現的圖騰都不如中間的炎角部落圖騰那般大,也不如炎角的圖騰亮,但確實存在於此,而且,還在閃動。

  出現的這個雨部落的圖騰,並不是同炎角圖騰一樣的火色,倒是與咢部落的類似,偏白,有些瑩白透亮的感覺,如液體一般。

  邵玄觀察著那個閃動的雨部落圖騰,調動傳承之力,想去近距離觀察一下這個突然出現的異部落圖騰。

  藍色的火焰從炎角圖騰周圍的火焰底端分離出來,伸向出現的那個小很多的雨部落圖騰。

  按理說,不同部落圖騰之力之間,應該會出現排斥,但在這裡,並非如此。分離出來的藍色火焰輕易與雨部落的圖騰接觸。

  在接觸的時候,邵玄感受到雨部落的那個圖騰顫動了一下,那八個點也動了動。邵玄好奇,那八個點,看上去更像一滴滴懸空的液體。

  一個晶亮的液體一般的點,從羽部落的圖騰上往下掉,邵玄緊盯著那個掉落的點,原打算看它會掉落到哪裡,卻不想,那一滴只是往下掉了一點兒,在超出雨部落圖騰之後,就化為霧氣,與繞在雨部落圖騰周圍的那些霧氣融為一體。而再看看圖騰,原本掉落的地方,缺口已經被補上,一滴同方才一模一樣的液滴出現在那裡。

  而這也僅僅還是個開始,就像是按下了起始開關一般,雨部落圖騰上的點,漸漸開始和剛才那個一樣往下掉,化霧,再形成。

  從一開始的一滴,兩滴,一直到八滴全部都開始動起來,輪轉著,看上去就像是不停地在下雨一般。

  不知怎的,邵玄突然想起了揚睢跟他說過的關於雨部落火種的話。

  揚睢說,雨部落的火種出了問題,除了每年年初的大祭祀時間之外,其他時候,都很難被喚醒,這也是求雨一直失敗的原因。

  但是現在,邵玄感覺,這個動起來的圖騰,就像是從沉睡中漸漸甦醒。

  邵玄心神一震,他感受到了來自外界的一股強大的力量。

  脫離意識海,邵玄看向旁邊。

  雖然因為天氣原因,屋子內很暗,邵玄仍然能看到雷和陀的反應。原本在休息的兩人挺身翻起來,看向雨部落的方向。

  「怎麼回事?!」

  「為什麼會出現這麼強的圖騰之力?」

  感受著這突然而來的異部落圖騰的排斥,雷和陀開門走出去。

  外面,風沙漫天,比前兩天更甚。雷一頭的亂髮被吹得飛起,眼睛因為瀰散的沙塵眯成一條縫。呼吸之間都能清楚聞到那股子風沙味。

  天空,周圍,全都是漫天的泛黃的沙塵,能見度極低,看這一排木屋都有些費力,何況是更遠的雨部落的地方?

  他們倒是想看看那邊到底發生了何事,但入眼的只有一片渾濁的沙黃。

  邵玄用手微微遮面,擋下直面吹過來的沙塵,仔細聽了聽那邊的聲音,有些吵雜,人太多,不知道那邊到底在說些什麼。但是他能明顯感受到那個方向逐漸增強的圖騰之力。

  不僅是邵玄三人,隊伍裡的其他人也都走了出來,但是發現周圍根本看不見什麼,風沙還大,嚷嚷抱怨幾句,又回屋裡去了。

  「你們說,那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求雨的動靜有這麼大嗎?」有人問。

  「不知道求雨是怎麼樣的,反正肯定不會真下雨。」

  「管那些幹什麼,我只希望天氣快點好起來,咱們才能離開。」

  ....

  雨部落內,火塘處搭建的祭台之上,揚睢等人求雨的舞、咒等都已經完畢,最後眾人跪拜,額頭抵地,磕在滿是沙土的木板上,並未起身。

  揚睢以及其他人跪地的人都一樣,沉默著,等待死亡。從走上這個高台起,他們就沒打算再下去。

  木質堅果鈴鐺被繩繫著,隨風晃晃悠悠的,不停地發出嗒嗒的聲音,聽著像是陣雨降臨,但是,僅僅只是「像」而已,而非真實。

  儀式結束,樂舞停止。祭台下方,跪拜的眾人起身,有人失望,雖然失敗了許多年了,但每一次仍舊抱著那一丁點的希望,期盼能夠真的降下雨來。也有些人,已經習慣了每年這般情形,面上帶著麻木。而另一些人,心裡就高興了。比如曾經與揚睢競爭過巫之位的河潮。

  河潮看了看前面的首領沆茫,往前兩步,低聲道:「可以了。」

  沆茫眼神閃動,往幾步遠處的那幾個老頭看過去。這其中,有他們的支持者,也有一些中立者,他擔心的就是那些中立的人。

  好在,求雨失敗,那些人面上的失望之色毫不遮掩,見此,沆茫嘴角忍不住上揚,大聲道:「因揚睢欺瞞先靈,違背先祖之意,惹怒雨神,自今日起,將不再為本部落之巫!」

  沆茫與河潮往周圍看了看,之前還反對他們的人,現在已經沉默了。很好。

  在沆茫的話落下後,河潮壓抑著心裡的激動,喊道:「架柴木!」

  早已經等待在那邊的人搬著一捆捆木柴和枯草,擺在高台周圍,一直往上鋪,直至高台處。

  下方的動靜,高台之上的人聽得很清楚。

  隨著逐漸靠近的鋪木柴的動靜,揚睢以高台上眾人都能聽到的聲音,道了一聲:「對不起!」

  台下,河潮作為揚睢之後最有可能接任巫之位的人,親手拿著燃起的火把,走到高台邊,將高台一週的柴火都點燃。

  「燒死他們!」

  「燒死,都燒死!」

  「違背先祖惹怒雨神的人都該燒死!」

  聽著下方的罵聲,揚睢閉著眼同大家一起等待死亡,一場求雨,失敗了,也幾乎耗費了他所有的精力。疲憊,絕望,悲切。

  突然,揚睢身體一顫,閉著的眼睛猛然睜開,眼中滿是難以置信。仔細感受一番,的確沒錯!火種!是火種的動靜!

  下方,原本嚷嚷著「燒死」的人也察覺到不對勁了,尤其是靠近火塘的那些人,感受尤其明顯。

  這樣的力量,他們太熟悉了,每年大祭祀的時候,都會出現這樣的感受。但是,現在並非大祭祀的時間,而且,與大祭祀時相比,現在的情況也有不同。

  周圍的溫度開始快速下降。

  透過那些架起的木柴,他們看到,火塘內的火,顏色又變了,變淺,變得瑩白透亮。

  「這……這是……」

  火塘周圍的風沙似乎也漸漸消失,視野之內,變得清晰不少。

  一位手掌滿是老繭表皮乾裂的老人,捻動手指,感受著手指上那一點點的濕潤之意,抬眼看向火塘,再看看搭建在火塘之上的高台,想到什麼,原本帶著些茫然的神情變得震驚,大聲吼道:「滅火!滅掉那些火!快撤開!」因為太過激動,一嗓子吼出來都有些破音。他跑到高台旁,也不顧那些燃著的木柴,揮臂踢腿,將那些鋪上去的木柴全掀掉。

  沆茫只覺得一股寒意直衝腦門,驚得一哆嗦,幾乎以最快的速度衝過去,同那位老人一起踢開木柴。其他人也反應過來,不管到底如何,他們跟著做就行了。

  離得遠一些的人看不清火塘周圍的情形,只聽著動靜猜測到底發生了何事。雖然看不清,但是,他們能夠感受到那種熟悉的來自火種的力量。

  火塘之內,變得瑩白透亮的火焰騰起,從頂端開始,化作白色的霧氣,如出水的游龍一般,從火塘之中衝出。

  周圍的溫度更低了。

  那些還沒被踢開的柴火,在被霧氣掃到的那一刻,瞬間熄滅。

  揚睢看不到下方到底發生了何事,他也沒有起身,只是抬頭朝天上看過去,然後,本來僵硬如石頭一般的臉上,裂開了,表情似喜似驚。

  天空,似乎有點要下雨的樣子……

  下方,火塘周圍,騰出的白色霧氣如一條長龍,先只是盤旋在火塘周圍,而後隨著身軀的加大,盤旋的範圍越來越廣,站在火塘附近的人都不禁往後急退。

  他們不確定這樣的變化到底代表什麼,但心中隱隱有個猜測,連自己都難以相信的猜測。

  隨著那條霧氣長龍的盤旋,所過之處,搭建高台的木樁,堆積的尚未點燃或已經被熄滅的柴火,都像是結了一層白霜。

  霧氣長龍還在快速擴大,而從火塘往外的一片範圍之內,因沙塵而造成的混沌感覺也在迅速消失。

  深呼吸,還能感受到一股清爽的涼意,沒有沙塵的味道,讓人為之一震,感覺整個人都是像是被澆了一桶冰水一般。

  因為這樣的變化,雨部落的其他人,傻了。他們不知道這代表什麼,也不知道現在該如何反應,首領也沒發話。

  「是……是不是……求雨……成功了?」有人磕磕巴巴地問周圍的人。

  其他人因為曾經的經歷想反駁,但是,看到那邊的景象之後,也緊閉上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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