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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為了一口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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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4 15:17:58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九十九章 居心

  黃文義夫妻是早知道表妹婚期的,去年回京之時已先留下厚禮添妝,舅父和舅母叮囑他路途遙遠,到時不必又再跑一趟。忠義侯府當然不能就這麼聽著,忠義侯走不開,文義、文正各有事務要忙,文清又撈著好差事,隨同老外公回江南舅家送禮賀喜,不過他這次身后墜了個大尾巴——文敏因文麗出嫁,她一個人在家悶得慌,吵著要跟三哥去,黃繼盛和林氏原本不准,外公替她說話,樂孜孜地上了船。

  另有几位江南籍官員家眷搭便船回鄉探親,都是端王下屬,各自安排妥當。

  船行數日后,小喬方能和外公、弟弟、妹妹同乘一船,人多熱鬧,趙煒、趙雯和小舅、小姨在一起更是快樂無比,小喬侍奉外公,顧及眾人情緒,終是將趙炫放一放,和大家有說有笑,慢慢地高興起來。

  看見小喬和文清扶著外公站在船舷邊指點江邊風景,祖孫几人笑得歡樂舒暢,趙瑜不禁暗松口氣:最怕小喬郁悶不得開解,若因此生了病,他只怕控制不住自己,不是讓船隊打道回府,抗旨不去淮南,就是讓手下遞信命京城暗衛把趙炫火速送過來!

  小喬小時候就因為趟冷水生了一次病,那前后連傷風都不曾有過。當年與他失散在余媼家大病一場,那是因為孤獨悲苦、內心郁結,初來京城時又病了一個月,並非因著涼,而是被周冰雁馬車撞到,本已氣憤。再與自己相見不能相認,無從訴說,才猝然病倒,趙瑜后來想通這點。內心痛疼不已,這也是他一直以來對小喬百依百順,無論如何不肯讓她生氣的原因。小喬天性聰明通透。許多事都能看得開,但她要是鑽了牛角尖能把自己折騰個半死。

  在趙瑜眼里,小喬的笑臉就像太陽,秋高氣爽,天地間仿佛有兩個太陽,交相輝映,那燦爛光景絢麗得難以形容。余下的行程,便好過多了。

  而京城里,太子送走端王夫婦,當天晚上與太子妃以趙燁身子不適為由,搬進瑞華院居住。便于照顧儿子。

  聽到忠義侯世子黃文義帶著少夫人孫蘭貞白天已住進端王府內院,受托代替端王和端王妃于日常晨昏陪伴外甥趙炫,太子暗自苦笑:這個小喬,她防著他呢!趙瑜把長子放在京城,固然有周全細致的護衛,若不是小喬從旁勸告,憑兄弟同胞這份親近,趙瑜會二話不說把趙炫完全托付給太子,由太子長住瑞王府照看孩子們。而不是另外東找一個西托一個來守著!

  淮南民眾上書盼請端王夫婦回歸封地,這是他安排的,包括朝堂上的一片贊譽聲,也是太子黨從旁鼓動出來,父皇如他所想,欣喜之余御批“准”字。

  太子想到小喬在江南長大。平日就曾向太子妃透露向往江南,期盼能重游故地,有了這個夫妻同游的機會,她定然興奮異常,就算趙瑜不想去,也不得不順從愛妻,但他們要全家歸去淮南封地,就必須放下朝廷兵權!

  趙瑜寧願留下長子,也不放開手中兵權,這個,太子也想到了,他很失望,更令他心寒的是父皇的態度!

  父皇對趙瑜縱容和寵溺從來不加掩飾,這一次做得太過份了,前朝歷代,從未有過不是儲君的王爺帶著兵權返回自己的封地,趙瑜有心作亂的話,他這次就穩操勝券!

  如果不是內閣大臣提出,趙炫也不會留下來,太子完全相信,趙瑜日后回京,卻把家眷留在淮南,父皇絕不會說他半點不是!

  他是做好一些布署的,一旦趙瑜入下兵權,西南邊寧遠侯和海防寧安侯即稍做點假動作,再由他和眾臣在朝中把握皇上,慢慢將兵權轉移,重新調兵遣將,全部換防,趙瑜手下都是能人,不見得他的人就不成才!

  趙瑜不肯聽話,父皇聽之任之,這些僅成為空想。

  心里的怨念無限膨脹,太子几乎把閣老陳德規的話丟到腦后,陳德規說:“端王忠孝,老臣敢保他不會有變故!無論如何,眼下還是同胞兄弟掌勢,若是兵權收回到皇上手中,卻又另有一層思慮——殿下莫忘了,皇上身邊如今有敬王、庄王、仁王,而受寵之勢僅次于端王的,是仁王!仁王有過不被責罰,前兩天還得著皇上賜給城外西南邊小皇庄……”

  “不必說了!”

  提起這事太子更加心煩,那小皇庄依山傍水,林木景色幽美迷人,趙瑜對這些山水景致不感興趣,他閑時卻最愛去那里,父皇不聲不響地賜給了仁王!照著他和仁王的關系,以后只怕連看都沒機會看到那座皇庄,更別提進去住几天,夏日避暑冬日賞雪!

  除非,這天下到了他手中!

  可是本來視為囊中物的東西,現在卻似乎離自己漸漸遠了。

  這感覺實在不好!

  和太子一樣,仁王也因為趙瑜不肯放下兵權而滿心不爽,他同樣沒表現出任何不愉快,相反游興大發,此時正領著一群宗室子弟、公主駙馬在皇帝剛賞賜給他的小皇庄里賞看秋景,滿山紅楓此起彼伏,猶如早春盛開的嬌艷花朵,半山亭上翠樓精雅,酒宴正酣,絲竹歌舞伴著眾人尋歡作樂,如醉如痴。

  仁王趙瓔正摟著個冶艷歌姬灌酒,抬眼掃見一身著藍色小團花錦袍瘦高個儿的男子走進來,即將歌姬推開,藍袍男子附在仁王耳邊說了几句話,仁王一臉迷惑:“兩天都住在端王府瑞華院?他這是為何?好好的太子府不住,為什麼住進端王府?若說單只為燁儿的身体,本王才不信!”

  他一邊搖頭一邊欲起身,先前那歌姬卻又挨近來撒嬌撒痴將他輕按在軟榻上,仁王指一指藍袍男子:“你看他如何?他可是本王身邊得力的人,你跟了他,有你的好!來來,沈忠,這美人儿賞你了!”

  歌姬大駭:她雖然只是仁王府一名歌姬,可已經被仁王寵幸半個多月,夜夜侍寢,人人都覺得她很快就能升為侍妾,怎麼可以將她轉手賞給侍衛?万一她肚子里已有龍嗣了呢?

  她急忙拖住仁王袍角,含淚哀求:“王爺……”

  仁王將龍袍下擺一拉一摔,負手昂然離去,他現在只想找幕僚解惑,哪顧得這點子無關緊要之事。

  女人,不管什麼樣的,几時想要沒有?

  更何況這只是區區一名歌姬,本就為隨時賞人而備下的,不過暖床之物,先拿來玩玩而已,至于自己的種子不可能留在歌姬賤婢肚子里,每天的參湯燕窩不是白白給她們吃的!

  為他生有儿女的侍妾出身都不低,只除了,那個搶來的王氏。

  她生得實在太美,眾王妃里數端王妃最嬌艷,這女人只除了氣質欠點優雅從容,相貌絕不輸給端王妃!且她性情是他從未見過的活潑明朗,笑容猶如五月陽光,可是她不肯屈服,他心里發毛,一不做二不休,就讓她看看他的本事,仁王想要的,非得到手不可!

  他得到了,卻也因此大丟臉面,此事若不是太子多事,他完全可以自行處置得當,太子蓄意要踩他一腳,讓他在宗室子弟中好一陣子抬不起頭來,眾兄弟好心為他辯解也無濟于事,可恨的是連母妃低聲下氣求情,太子也不肯給半點面子!

  就算是嫡子,母妃也還是長輩!

  百善孝為先,他該在母妃面前恭敬謙和,行儿臣之禮!

  從小到大,看見母妃在王妃和几個嫡子女面前小意溫良,話都不敢多說一句,母妃也教導他們兄弟倆要謙遜謹慎,切記要聽大公子的話,絕不能有半點違逆!

  他和哥哥趙珞都做到了,那時他們什麼都不懂,可現在,憑什麼?

  同是父皇的儿子,龍子龍孫,一點點區別是他早生几年做了長子因而成為太子,這個又不是不能改變的,統觀歷代前朝,皇儲几經變換的事還少嗎?

  嫡子沒錯,可皇后已經去世了,現在被父皇寵愛珍惜的,是他的母妃,溫柔賢惠的德妃娘娘!

  父皇年華未老,母妃保養得當姿容不變,更難得是母妃已經完全掌管了父皇的日常起居,沒有母妃在旁,父皇就覺得凡事不順意,即便寵幸后宮年輕妃嬪,也不肯留宿,總要回到德潤宮來才安心!

  照這種情形下去,母妃坐上中宮寶座不是沒有可能,母妃成為皇后,自己也就是名正言順的嫡子,可以與太子一比高下!

  他不用防庄王,那是個酸儒書呆,給他十個膽他也不敢爭搶。

  但是他敢,他有這個膽量,也相信自己有這個能力!

  眼前這個小皇庄聽說是太子喜愛的,這麼多年來太子沒拿到手,而他輕而易舉,一句話就得到了,這說明了什麼?

  父皇心里母妃的地位牢不可破,節節攀升,俗話說子憑母貴,這是第一件;第二件,父皇對他的寵愛如此深厚,也靠他自己努力得來!

  他偶然發現父皇其實有一顆少年人的心,尋歡作樂的勁頭不亞于做儿子的,他投其所好,陪著父皇瘋玩,告知並教習時下年輕人熱衷喜愛的各種玩法,野外或庭院相宜的游戲都有,甚至房內秘术……當然這個不能是他親自來教,而是在適當的時機,巧妙地將人引薦上去!

  這一切,都做得極其隱蔽,父子倆心照不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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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4 15:18:11 |只看該作者
第三百章 美人

  多次試探過父皇,有意無意將手下查到的太子暗增勢力、利用協助父皇打理朝政之便結交外臣並頻繁接觸的消息透露給父皇耳目,還有太子以前做過的那些明顯不會經過父皇同意的事情也讓父皇知道,父皇雖然沒有當堂發作,但父皇的表現足以讓仁王滿意,他心里明白,能干的太子就像臨近天亮的螢火蟲,在父皇眼里逐漸失去了光彩。

  仁王真正顧忌的是端王。

  端王像是父皇的逆鱗,觸碰不得,就算仁王討得父皇歡心之際裝作不經心地提及端王府的各種不是,父皇也會皺起眉,斥道:“你四哥小小年紀就跟著朕上陣殺敵,哪是你們這些小儿能及的?他多年鎮邊誤了婚配,如今好不容易成家,年近而立才生得這三個小儿女,又管著軍機國防,每日為國事奔波操勞,如何還能顧得了別的?你這個御史需要查訪的事多得很,端王府不用你掛心,瑜儿沉悶不愛惹事,皇孫炫儿還小不會惹事,朕就是想看端王府熱鬧些都難!”

  仁王不甘心不服氣:“父皇!您不知道,端王府……任人唯親,他們賣官!”

  皇帝揚眉:“他又不缺銀子,賣什麼官?不就是薦了几個官位麼,瑜儿做事自有道理,朕准他!”

  仁王泄氣了,明白短時期內難以撼動端王在父皇心中的地位。

  想讓父皇同時憎厭太子和端王,雙管齊下看來不行,退開一步,聽幕僚們的謀划,一面借著皇帝寵愛,天天隨侍在君側的機會,盡量阻攔減少皇帝召見太子的次數,不停地給太子找麻煩,皇帝對太子責怪得越多。越能抵消磨損太子的銳氣,一面尋機挑拔起太子和端王之間的嫌隙,同胞兄弟若能先相互踩踏一番那是再好不過,他可以坐等收取漁人之利。

  不能不說仁王有此野心並非不自量力、毫無根據。他的聰明機智不亞于太子和端王兩兄弟,只不過母妃膽儿小不爭取,他沒有機會在父皇面前表現出來罷了。

  奉父皇之命協助太子打理朝政,兼御史之職,他並不像太子那樣一本正經完全埋頭于政務,他張弛有度,理政玩樂兩不誤。明明玩得很瘋,接下的差事照樣完成得極好,無可挑剔,且皇帝的意圖和話意他從來沒有聽偏或理解有誤,活像皇帝肚子里的蛔蟲般,這一點,精明如太子都不能做到,更不要說趙瑜了。

  這樣的情形下。朝堂上沒有端王趙瑜站在太子身邊,仁王與太子兩相對抗,勢均力敵。仁王勝在可以暗中使手段,太子吃了几次暗虧,對仁王恨之入骨,看著沉默不語卻堅定地站在仁王身邊的庄王,他心里愈加想念弟弟端王,古來如此啊,同胞兄弟才是最親的!

  太子給端王發了密信,希望他盡快回京,京中風云變化之快,令他措手不及。有點招架不住了。

  仁王嘴甜會說話,太后也喜歡他,幫著在皇帝面前誇贊德妃賢能淑良,謙恭孝順,每日打理后宮,勞心勞力。還兼顧青陽等小孩儿。太后勸皇帝另給德妃指一處大些的宮院,因德妃身邊的孩子實在太多,青陽公主、趙煥、趙霽,偶爾趙燁和趙炫也過來一同用午膳,庄王夫妻、仁王夫妻,還有其他王爺王妃宗室夫人時常進宮問安,德潤宮太小,滿院濟濟一堂,瞧著不好看。

  皇帝深以為然,和太后商量之后下了一道旨意,德妃遷入綺春宮——綺春宮屬于坤寧宮,是中宮后續建起來的一個景致優美的大宮院!

  都住進坤寧宮了,封后還會遠嗎?

  所有人都在暗中猜想皇帝的意圖,太子卻牢牢記著父皇曾經說過:朕只有一位皇后!

  太子抬眼看到仁王傲慢淡定的笑容,心里還是禁不住微顫了一下。

  父皇現在對德妃母子的寵愛,與當初對母后和他們姐弟是相同的,像一家人一樣共同生活,日常相聚、用膳、閑話,父母詢問儿女們的生活和功課,那時候父皇有什麼決定或重要的事情要告訴母親,並不避著他們,由著他們在一旁聽去。

  仁王如今就天天陪在父皇身邊,是不是聽到了什麼?

  秦澄傳來的消息也令太子憂心不已:仁王給皇帝薦了精擅房中秘术的異人,皇帝初時並不以為意,只是覺得好奇,誰知試過几次,如今竟越來越勤于巡幸后宮,除了原有的妃嬪,新晉妙齡美人不少,秦澄也不能時時刻刻跟在皇帝身后,一時間料理不及,稍有疏忽,竟已有三位美人剛被診出喜脈!

  太子頓感不妙:母后有先見之明,知道她自己壽命不長,早几年就開始控制妃嬪,不允再誕下皇帝子嗣,去世前將控制后宮的親信脈絡盡數交付給他,太子一直做得戰戰兢兢,多年來后宮妃嬪受寵幸次數不多,沒有子嗣也算正常,該死的仁王獻媚討寵哄著父皇偏向女色,后宮增添許多美女,父皇隨意寵幸,秦澄他們自然手忙腳亂,顧不了許多,那靜妃生下青陽是父皇在慈寧宮酒醉寵幸所致,淑妃專寵這麼多年無子,而今忽然間有多名宮女懷孕,父皇他會不會有所懷疑?

  思慮不下,便讓秦澄暫時不要有動靜,后宮任其自然。

  老來得子乃人生一大樂事,皇帝未免于俗,歡喜之余,立即下旨將三位懷上龍種的美人晉為昭容、昭儀、昭媛,各有賞賜無數。

  長春宮內,剛晉位的劉昭容、周昭儀、馮昭媛齊齊向德妃娘娘跪拜謝恩。

  德妃一一將她們扶起,笑吟吟道:“妹妹們不必如此,這原是皇上對妹妹們的寵愛,本宮只是代為頒賞——恭喜三位妹妹了!”

  三位嬌滴滴的美人都是十六七歲年紀,青春靚麗,姿態端雅,一個賽一個鮮妍出眾。

  正說著話,宮門外報稱皇上駕到,德妃趕緊領著昭容們起身走出廳堂,至宮院內跪接聖駕。

  皇帝笑容滿面,心情極好,扶起德妃,對三位美人道:“平身!”

  跟隨在皇帝身后一起進來的庄王、仁王和趙燁、趙炫依次向德妃行禮問安,並與新晉昭容見過禮。

  大伙儿走進廳內,皇帝攜德妃落坐,含笑賜座,底下的這些人便各自按身份順序坐下,趙燁規規矩矩坐著,趙炫不太老實,坐了一下下即滑下椅子溜出門,不一會儿,就見青陽公主和趙霽拉著仁王剛會走路的女儿,一起走進來。

  青陽公主看見皇帝,高興地喊了聲:“父皇!”

  忽然放開手里牽的小女孩就朝皇帝跑去,后邊跟隨的宮女和嬤嬤們接應不及,趙霽力氣又小,小女孩叭一下摔倒,哇哇大哭。

  這邊青陽也好不了,廳堂里人多,她記著德妃訓導:小孩儿不好從大人面前跑過,那樣有欠禮數。便很聰明地拐往側邊,結果被不知哪位昭容拖在地上的披帛絆了一跤,也跌了個狗趴,楞怔一瞬,覺得痛了,也嚶嚶地哭起來。

  近旁的劉昭容急忙起身來扶,那邊趙燁與青陽自小一起長大,姑侄情誼頗深,見青陽跌倒,著急了,早衝過來,人小力氣不大,衝力卻大,從劉昭容身邊擦撞過去,劉昭容便又跌坐回椅上,捂著肚子皺起秀眉。

  皇帝和德妃都變了臉色,德妃急道:“快快!殷嬤嬤快看看劉昭容……裘公公,立即召請太醫!”

  廳里人影穿梭,頓時亂成一團。

  仁王責斥宮女几句,抱著女儿把她哄好了復交給奶娘,青陽自有嬤嬤扶起送到皇帝和德妃身邊安撫,趙燁有點擔心地站在劉昭容身邊看太醫為她診脈,直聽到太醫說無妨,這才松了口氣。

  他倒沒想太多,只覺得這女子是他推倒在椅子上的,若是身体因此不好了,自然與他有關系。

  稍稍安定下來,趙炫從皇帝身后露出頭,小聲道:“皇祖父,炫儿餓了!”

  這小子,餓了該去找奶娘!找祖父做什麼?

  皇帝還沒坐穩就看著這一陣亂,茶也沒喝上一口,青陽膝蓋摔青了,哭得他心里發毛,再聽到趙炫的話,剛要發作,轉念一想孫子這是問對人了啊,皇祖父帶了他們來此不就是為了用膳?皇帝不入席,誰敢先吃飯?

  他臉上陰晴不定,對德妃道:“讓人帶炫儿他們下去用午膳!”

  內侍和宮女領著孩子們下去,趙炫邊走邊回頭望,心想皇祖父几乎每天都等他和趙燁哥哥一起同席用午膳,今天他有什麼事了吧?

  皇帝沒什麼特別的事,他只是想好言撫慰一下被皇長孫趙燁推撞的劉昭容。

  眼前三個新寵的美人,姿容端雅,各具美態,肚子里都懷有他的龍種,自是同等關心,但劉昭容更多得皇帝高看一眼,

  劉昭容性情最是溫柔,善解人意,氣度婉約嫻雅,嬌美的面容自然而然地帶著微笑,猶如三月桃花,清麗宜人。

  更難得的是這女子極有才華,能說會道,他喜歡和她交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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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4 15:18:40 |只看該作者
第三百零一章 合謀

  皇帝待孩子們離開,松了口氣道:“吵吵鬧鬧,朕頭都疼了!”

  德妃惶恐地低下頭:“是臣妾的錯,沒教導好孩子們!”

  心里暗想:皇上不是一直都喜歡這樣嗎?疼愛孫子們,鼓勵王爺們把孩儿放進宮里來養,說孩子越多越好,這樣才夠熱鬧,才像個家!

  平日孩子們又不是沒這麼鬧過,他看得樂呵呵的,從不責怪,還挺有耐心地和她一起伺弄孩子,今天卻是怎麼啦?

  耳邊聽見皇帝細細詢問太醫,太醫小心回稟說劉昭容、周昭儀、馮昭媛身体都很好,但仍需比平常時多注意保養,因月份尚小,不宜過于勞累,慎勿再像剛才那樣磕磕碰碰,每日最好能睡個午覺,躺著歇會,對母体和胎儿都有好處云云。

  皇帝看了看劉昭容,當即吩咐擺駕,要親自護送她們三個回宮院。

  臨走交待德妃:“劉昭容、周昭儀、馮昭媛每日要過來請安,都是有身子的人,須防再被孩儿們不小心衝撞了,即日將青陽和几個小孩儿移往綺春宮東面的宜春宮,無事不得隨意往綺春宮來!”

  德妃忙答應一聲,領著兩個儿子恭送皇駕。

  皇帝去了許久沒轉回綺春宮,德妃著小太監打探消息,不一會小太監回來稟報:周昭儀、馮昭媛在半路上就由各人內侍宮女陪送回宮院,皇上則進了劉昭容的宜瑞宮,在那邊傳御膳、歇著了。

  德妃面色平靜地點了點頭,吩咐擺飯。自和庄王、仁王一同用膳。

  沒有了孩子們的喧鬧聲和皇帝的笑聲,似乎整個世界都寂靜下來,母子三人默默吃著飯,仁王几次偷眼看母妃。母妃那過份平淡的臉色令他有些不安,想開口說點什麼,看看身后環侍的一群宮女嬤嬤。終是沒有說出來。

  用過午膳,德妃神情疲倦,說忙了半天,下午還要打理孩子們搬遷之事,身上累,要趁時歇一會,讓庄王和仁王先回府去。

  兄弟倆行禮告退。一出得宮門,庄王便不滿地埋怨仁王:

  “看看你做下的好事!母妃多年孤零,獨守冷宮,好不容易盼得父皇回心轉意,恩寵珍愛。眼看著他們夫妻情愈加厚重,母妃再不必受冷遇之苦,你我兄弟該得的也得到了,你想要的,父皇每一件都答應,你卻為何要多此一舉?不與母妃商量,卻找皇祖母私議,挑唆慫恿后宮填充美女,父皇這回真上心了!聽說近期后宮美人受臨幸者無數。有了如花似玉的新人,他還會看重咱們的母妃嗎?你是不是嫌母妃日子過得太好?母妃現在已不能生子,那三位新人正當妙齡,她們若是生出像燁儿、炫儿那樣招人疼愛的龍子,到時父皇只怕看都不會多看你一眼,更別提再去母妃的宮院!”

  “就知道你們會這麼認為。眼光如此短淺,如何能成大事?”

  仁王冷笑道:“我們兄弟從小循規蹈矩,勤學苦讀,積攢得一肚子才學,有用嗎?你知道趙琮學的是什麼?他也讀書,但人家可不像我們只死讀那几篇聖賢文章,人家多學御人之术!趙瑜自小更研習兵法,請得多名高人傳授武藝、有專人教他詭术……同為父皇的儿子,所學卻有區別,那是因為他們命好投生在高氏肚子里!高氏目光長遠,一早就為他們規划好前景,鋪好了路!而我們的母妃呢?膽小懦弱,除了能把我們教得更傻,什麼也沒有為我們做到!”

  庄王斥責:“你太過份,不許這樣說母妃!”

  “放心吧,也就是我們兄弟面前說說閑話而已,母妃生我養我,我豈不懂親情厚重?對母妃是絕對尊敬孝順的!你怪我壞了母妃的好日子,母妃應也是這般認為,你們怎不想想,后宮除了母妃,還有別的妃嬪,若論舊情,梅妃還在那冷宮里好好養著呢!父皇對死去的二哥、三哥念念不忘,又怎會忘掉梅妃?他能重新寵幸母妃,難保哪天不會去探看梅妃,梅妃色藝雙絕,當年父皇那般懼怕高氏,仍對梅妃十分寵愛,他二人一旦相見,你想父皇會放過嗎?有了梅妃,母妃的好日子也就到頭了!如今不趁勢加以鞏固,更待如何?這兩年沒有我在父皇面前小意奉承,投巧賣乖,父皇會越來越看重德潤宮?對你我兄弟恩寵有加,把咱們的儿女與趙燁、趙炫等同視之?我不與太后合謀,請她老人家背后推一把,母妃能住進坤寧宮內的綺春宮?你瞧著吧,有太后相助,過不了多久,我將會為母妃掙來一頂光華燦爛的皇后珠冠!到時候你們可悠著點,別高興得昏過去!”

  仁王得意洋洋,庄王不禁四處觀望一下,宮門外地處空曠,沒什麼人,兄弟倆的隨從都離得較遠,聽不到他們的談話。

  “你!你怎敢這般忘形,仔細教人聽去,要論罪的!”

  仁王瞧看四周,不以為然:“怕什麼?如今這宮里算是咱們的地盤,從內侍總管到宮門侍衛,誰不認得本王?”

  他笑著拍拍庄王肩背:“弟弟所謀,有的可以與哥哥說,有的不說你領會到就行了。不必擔憂,耐心等待,母妃的好日子還在后頭,咱們兄弟二人的尊貴不會比趙琮、趙瑜差半分!至于那些后宮新晉美人,不值什麼,不過是障眼、分心之物,父皇貪新鮮,卻不會對她們長情,這不正好?你只當她們都是浮云,肚子里的龍種嘛,要懷胎十月呢,好長一段日子,但願她們保胎得法!生下來算是咱們的兄弟,可也太小了,不知父皇能否支撐到他們長大成人?”

  宮門外庄王、仁王兄弟低聲談論,漸行漸遠。

  而慈寧宮里,太后午睡起來,梳妝打扮好,精神十足,扶著宮娥的手,在一大群太監、嬤嬤們的簇擁下,緩步往御花園察看各色鮮花盛開的狀況,巡視一圈,她滿意地點著頭,對黃嬤嬤道:

  “三月天氣多雨水,放晴了這几日,花儿們更顯靚麗多彩,哀家看選的這個日子剛好合適,傳哀家旨意:兩日后開放御花園,遍請京中四品以上命婦,引領貴女名媛進宮賞花!”

  黃嬤嬤答應一聲,即刻將太后懿旨傳下去。

  皇帝不知為何忽然開竅,肯聽從太后勸說,擬選年輕宮女充盈后宮,此事由內務府去辦,太后不過是從旁相看几眼,入冬時已選進一批美女,但到底太過于匆促,唯恐遺漏下更好的,而今春暖花開,京中更有進京述職的官員,有帶了女眷,太后想著開放御花園,請各路官家女子進宮賞花,順便再瞧看一番,皇帝並未阻攔,太后便當他是答應了。

  回到慈寧宮,遠遠瞧見周昭儀、馮昭媛俏生生站在殿門外,見太后駕到,即雙雙俯身下拜。

  太后忙命宮女將她們扶起來,嗔怪道:“哀家早跟你們說過,懷了龍種,千金之体,仔細著些,不可動不動就下跪,恐傷龍胎,下次再不許如此,所有禮數,盡免!都記住了麼?”

  “謝太后娘娘体恤,臣妾記住了!”

  周昭儀、馮昭媛斂衽道過謝,笑吟吟走來扶著太后走進宮室,太后慈愛地輕輕拍一拍周昭儀豐腴白晰的手儿,左右端詳著花朵儿般嬌嫩的年輕美人,臉上露出舒心的笑容。

  一旁的黃嬤嬤也微微松口氣,這麼多年來,太后心中郁積總算是消散去一半了!

  周冰雁扶不上牆,蒙玉屏不成器,太后一度失望消沉,整日以淚洗面,興旺了几百年的名門望族、詩禮之家就這樣斷送掉,她貴為國太,竟然使不上一分力氣拉兄弟們一把,她不甘心,死也不能冥目啊!

  太后像沉在水底的老龜,閉氣靜養,楞是不再冒一個泡儿,祈求上天再給她一個時機,也是她心誠所至,機會終于來到了!

  德妃重得皇帝寵幸,几年如一日,皇帝獨愛德妃的德潤宮,恩寵不盡,后宮事務更是交由德妃全權打理。太后清楚得很,宮里的女人們,任是誰處在德妃這樣的境地,不用人提醒就會心生妄念,想著登上皇后寶座,這個機會實在是太好了啊!可若想真正成事,也還須費些周章,不然此前的淑妃怎肯那樣討好太后?太后一直在等著德妃開口,偏德妃天性敦厚,像個傻子一樣不懂抓住機遇!

  好在她生了個精明的儿子,仁王有野心,想做嫡子,還想有更大的作為!

  太后總算篤定下來,祖孫倆一拍既合,密謀完成第一件事。

  仁王自知母妃稟性,她是不會爭取的,若想皇帝自願給她皇后名份,不知要等到猴年馬月,而他有雄心壯志,需要母妃身份提升給他助力,越早越好!

  能促成此事的人,只有慈寧宮里的太后娘娘!

  而太后給仁王開出的條件是:一,選美時做下手腳,為周家親屬女子大開方便之門,讓她們進宮服侍皇帝。二,將來仁王事成,為周家脫去賤民戶籍,恢復周家名門望族位份!

  仁王從善如流,全部接受。

  之后不久,德妃就住進了坤寧宮內的綺春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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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二章 貪念

  太后在鳳榻上一坐定,便給周昭儀、馮昭媛賜座,命宮女多拿兩只軟墊放在椅上,小心侍候二人落坐。

  接著就讓端出各種各樣新鮮美味的小吃,一一羅列擺在周昭儀、馮昭媛面前,笑著對二人道:“這些可都是慈寧宮最好的東西,皇上和孫儿們平日孝敬的,哀家吃著好,就都收起來,等你們過來也教你們嘗嘗——有了身子的人嘴儿饞,又愛新鮮。快吃吃看,瞧著喜歡哪一樣,待會回去再包些走,哀家這里常有好吃的,想吃什麼說一聲,都給你們送去!哀家老了,最稀罕的就是小孫孫,你們給哀家好好養著,等生下來,不管是皇孫還是孫女儿,哀家一律有重賞!”

  周昭儀、馮昭媛謝了恩,吃著香甜的各色美味果品,笑容愈發甜蜜動人。

  周昭儀將一顆葡萄干送進口內,笑道:“這葡萄干儿又大顆又甜,帶點儿酸味,真是好吃!”

  太后看著她,滿臉慈愛:“這是去年深秋西邊小國進貢來的上品葡萄干,那時你們還未入宮。哀家卻不愛那點儿微酸,都分給別的宮里,公主們來了又送給她們一些,剩下不多,你們既是愛吃,一會都給你們兩人分去,回宮慢慢吃!”

  周昭儀歡喜地和馮昭媛對視一眼,馮昭媛笑著說:“太后娘娘最是疼愛我們倆,可惜劉姐姐不肯多走路,沒一同過來給太后請安,她可最愛這一口儿!”

  周昭儀撇了撇嘴:“妹妹忘了?皇上常去宜瑞宮,劉姐姐那儿好東西多著呢。她未必稀罕這些……”

  “周姐姐……”

  二人越說越小聲,上邊太后卻聽進耳里了,微笑著對一旁的黃嬤嬤道:“前儿仁王剛送來六匹江南流云坊新出的絹綢,最適合做夏日家居衣裳。江南流云坊的絹綢天下名品,穿在身上輕軟柔滑,透氣又涼爽。哀家瞧看了一下,其中四匹花色清新綺麗,卻不是哀家這樣年紀好穿,周昭儀和馮昭媛年輕嬌美,膚色水靈鮮艷,若穿起來定會嬌嬌嫩嫩更惹人喜愛,取出來。賞給她們每人兩匹!還有紅木櫃里那几盒子首飾,樣式太精巧華麗,年輕人戴著才好看,也分給她們吧。這倆孩子乖巧溫柔,時時記得到哀家跟前盡孝。怪招人疼的,哀家的好東西,就只給這樣的好孩子!”

  周昭儀和馮昭媛聽了,心里俱都突突一跳:太后娘娘戴過的首飾,賞賜下來,雖然品階尚低,但過了明路,她們就可以在公眾場合穿戴,這可是莫大的榮耀。也是極好的兆頭啊!

  趕緊要起身行禮謝恩,太后命宮女扶住,佯嗔道:

  “又不記得哀家的話了?你們兩個進了慈寧宮,一概免禮!看你們小小年紀,倒比哀家還要容易忘事不成?”

  一句話逗得几個人都笑了起來。

  周昭儀和馮昭媛閑得無聊,結伴來慈寧宮問安陪侍太后娘娘。不期然滿載而歸,暗自歡喜不盡,因劉昭容得到皇帝特別寵愛而生出的那一點忌恨被拋到了腦后。

  黃嬤嬤將人送走,復回到太后跟前,太后將身邊太監宮女盡數遣退,臉上慈愛的笑容消散,眼中帶著一絲厲色,看住黃嬤嬤:

  “周昭儀來自南邊,馮昭媛是平原人,這兩名女子看來都不是良善之輩,特別是周昭儀,如今就對劉昭容現出妒意,須得看緊了,不允她們太靠近劉昭容,以防万一!”

  黃嬤嬤躬身:“太后請放心,老奴都做了防備,明里暗里護著劉昭容的人不下二十個!”

  太后面色微緩,頷首道:“她是哀家大哥的孫女儿,雖為庶出,卻也是我周家的血脈!她几歲時因体弱多病需要換個方向居住才能養活,她父親便將她送去給一位遠親家里,寄姓劉。雖是寄養于人,但她生母得寵,周家未曾虧待她,當時隨同而去的奶娘、嬤嬤、奴仆不下二十人,財物不計其數,不然小家小戶,如何養育出如此出色的女子?看看她,十六七歲年紀,姿容絕佳,光采照人,比她嫡出的姐姐冰雁還要勝十分!”

  黃嬤嬤笑著說:“可不是!老奴初初見到劉昭容,險些嚇了一跳——那姿容艷而不妖,氣度風華端庄高雅,特別是臉上那抹若有若無的微笑,最是迷人!這一派風度與太后您年輕時太像了,真真是分毫不差的!”

  太后笑了:“不然如何說一脈相承?這才真正是我周家的女子!稟持國母之儀!”

  黃嬤嬤眨了眨眼:“太后不是答應了仁王殿下……”

  “沒錯,哀家是答應了。而且哀家盡力為之,德妃當上了皇后又能如何?那也不過是暫時的!仁王想當太子,讓他們去鬧騰吧,鬧得越厲害,哀家越喜歡!你要知道,沒有哪個皇帝願意儿子們吵著鬧著想爭他這個寶座,疼愛是一回事,但凡觸及他的逆鱗,不論是誰,都得死!先帝活了七十六歲,當年若不是晉王逼急了他,他還不會死得那麼快。當今皇帝才五十四歲,身强体壯,他是先帝親生儿子,會比他老子壽命短麼?他當皇帝才几年?會樂意看到儿子們這個時候就為他的皇位起爭執麼?哀家願意幫助德妃當上皇后,就等著看這些長大成人的皇子們龍爭虎斗,十几年后,他們自然會一個一個消失,在此期間咱們只要好好守護著劉昭容,助她得帝寵,多生皇子皇女,憑她的姿色才智和哀家的助力,到最后贏的一定是她!”

  “十几年后?是不是太久了?周大學士他們在底下吃苦呢,只怕……”

  “那能有什麼辦法?哀家在宮里也難得很,哥哥們是知道的,他們能体諒哀家!好在如今有仁王與哀家共謀,他為了要哀家幫忙,使德妃能盡早登上皇后寶座,肯幫哀家的忙,暗中使力接濟照顧周家人,哥哥們如今衣食無憂,免受飢凍之苦,哀家安心些!只要最后仍將周家扶持上來,恢復原來望族門楣地位,就該滿足了,其它的,由后輩們去操心吧!”

  太后不無幽怨地接著道:“周家大族歷經几百年,扶佐几代帝王,一共出了三位皇后,數位妃嬪,所生龍子鳳孫無數,對得起皇家宗室!而今為了一點錯,就被貶得如此不堪,實在有失公道!哀家就算碎了這顆心,也要平下這個冤屈,以慰藉周家祖宗在天之靈!你切記,咱們慈寧宮明里最疼最看重的是周昭儀和馮昭媛,對劉昭容則不冷不熱,免教人生疑——皇帝不喜周家人,此次劉昭容是得了仁王的遮掩才順利進宮,須嚴防她的身世被人探知,尤其是太子那邊!”

  “這個老奴知曉!”

  黃嬤嬤說:“兩日后御花園賞花,外、內命婦都會齊聚一堂,劉昭容不宜出面了吧?”

  “這三位懷有龍胎的都留在各自宮里將養,不必出來與人擁擠。”

  太后淡然道:“無須太認真,第一批美人經皇帝的眼,劉昭容已得著頭籌。此次除了另兩名周家親屬女子,另外只選些容貌平常的女子陪襯進宮,若有長相艷麗的,要盡快將她們引入僻靜處,穩住了,花宴甫一結束即早早送出宮去,謹防讓皇帝看到!”

  “老奴明白!”

  天色漸晚,暮色如紗似霧輕罩著宜瑞宮,劉昭容寢宮內一盞六角玲瓏宮燈散發出粉紅色微光,照見綃金芙蓉帳里兩人相互依偎著躺靠在枕上,卿卿我我,喁喁私語,不舍得下床。

  皇帝點著劉昭容的鼻尖笑道:“你這個小東西,一個午覺睡到天黑也無事,朕老了,陪你躺這許久,腰都痛了,夜晚可怎麼入睡?”

  劉昭容在皇帝懷里撒嬌道:“臣妾不許皇上說老,皇上可一點儿也不老!臣妾初見皇上,就驚訝不已:皇上竟然比臣妾的大哥還年輕,又是難得一見的美男子!臣妾的大哥也生得一副好容貌,時常受人誇贊,可與皇上比起來,簡直是云泥之別!這世上最俊雅最美好的男子當屬皇上!臣妾心愛皇上,有幸得陪侍皇上,是三生修來的福份,臣妾願與皇上心心相印,攜手共老!”

  皇帝龍心大悅:“后宮這麼多美人儿,就數你最合朕心意!說吧,你要什麼,朕都給!”

  “謝皇上聖恩!臣妾只求每天都能看見皇上,與皇上相親相愛,其余什麼都不要!”

  “好!朕只要政務不忙,一回后宮先來看你!你大哥几歲了?家里還有几個哥哥?想做什麼官盡管報來,朕都准他!”

  劉昭容微頓了一下,想起太后交待過劉家人此時還不宜露面,便乖巧地說道:“臣妾的大哥今年三十二歲,臣妾的父親年輕時做過官,如今已致仕,臣妾是父母老來子,父母多生女儿,只得這一位大哥,父母垂垂老矣,大哥至孝,雖讀過書得著秀才功名,卻為奉養父母,不肯離家往上考功名,想來也是不肯出仕的!”

  皇帝頻頻點頭:“到底是做過官的人,你父親教導有方,你沒有貪念,你大哥孝心可嘉!如此朕多賜他田產金銀,待你父母百年之后,他若願意入仕不難!”

  劉昭容滿臉歡喜:“臣妾謝過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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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三章 意外

  御花園賞花過后,又有百余名妙齡女子選進宮,這些女子有的是官家小姐,有的出身名門望族,在家嬌生慣養,滿心以為進了宮便有機會得到皇帝青眼,根本沒想到她們僅僅是做為几名周家親屬女子的陪襯和掩護,帶著諸多美好願望踏入深宮,等待她們的卻是極其凄涼可悲的境地——此時后宮充盈,皇帝不缺暖床的美人,又被劉昭容所迷惑,每日與之卿卿我我,談情說愛,生活上自有德妃細致体貼照顧,日子過得無比滋潤,優哉游哉,對第二批進宮的宮人並無多大期望,一聽太后說這次選的宮女大不如前,只除了年輕,相貌姿色都太過平常,便失去了親自巡看新宮女的心情,任由太后處置。

  太后即以皇帝名義,將那几名周家親屬女子分賜才人、選侍等名號,讓黃嬤嬤在皇帝慣常走動的地段選定几處精致寬敞的宮院,分別把她們安置好。

  其余的新宮人則交給手下女官,一層層分派下去,這些女子算是沉入深海,這輩子要有見著皇帝顏面的機會,那也是幸運得不能再幸運了。

  初夏多雨,至仲夏更是雷聲不斷,不時有閃電刺目,驚雷從天際滾滾馳過,野外被雷擊倒地的參天大樹不計其數,這本是每年夏天雷雨季節都會出現的狀況,今年卻因雷擊樹倒,相伴衍生出几種令人惶惑的說法,流傳于民間。

  一說倒地的大樹中現出大蛇屍体,不到半天時辰即灰飛煙滅,想是蛇妖現世,被天兵天將擊殺!

  一說那日響聲震耳欲聾的炸雷,並非擊倒樹木,而是擊中山嶺中奔逃的百足蜈蚣,足有一頭牛那麼大!在山民親眼看見之后,也煙消云散了。

  ……

  街頭巷尾民議不容忽視,照例有查探民情的御史拿到朝堂上來稟明。這種事自然要去問欽天監,欽天監監正經過推算,當堂就是一番長篇大論,關于國運民風說上老半天。聽得朝官們表情各異,皇帝也是直皺眉頭,立即便有大臣冒著被太子目光刺傷的危險,附和欽天監監正之言論向皇帝進諫:天示異像,警喻中宮空虛多年,皇帝至尊,身后不能沒有皇后相扶持。長期形單影只,有損國体。為國運著想,請皇上向后宮選一賢良淑德的皇妃,立為皇后。

  太后也頻頻勸告皇帝: “皇上年華正盛,底下尚有稚子幼女,無嫡母護佑訓導實為不妥,中宮空虛多年,原是為思念前皇后之故。皇上對先皇后的深情朝臣百姓都已明白,對皇上自會愈加敬崇。但總這般下去,于國于家不利。也不合規矩啊!這几年德妃以妃位掌管后宮,哀家瞧她極是公正細致,且與皇上自少年時相持至此,德行品貌俱好,堪當皇后重任!皇上可細細思量一番!”

  皇帝聽了朝臣的諫言和太后的勸告,未置可否,沉默了好些天,不去臨幸后宮新晉美人,也不去看劉昭容,每日只宿在綺春宮與德妃相對。安享德妃的溫柔体貼,卻半句不提關于立后之事,眾人揣摩不著帝心,不免忐忑難安。

  且不論后宮各人怎麼想,仁王心里卻是且喜且憂,酸澀難言。

  他知道重新立后對皇帝來說算是件難事。畢竟從小到大親眼所見,皇帝對先皇后的寵愛和敬重不是做做樣子而已,每次從外邊走進府門,一眼瞧見高氏,便絕不會再去看旁人,兩人含情相顧,眼中只有彼此!

  是以他不惜花費大力氣,利用群臣和輿論向父皇施壓。

  他之喜,是眼見父皇有了心事便自然而然地住進綺春宮,倚賴母妃相伴,以此足見父皇與母妃之間的夫妻情份是怎樣地深厚!沒有先皇后,母妃照樣可以撫慰父皇,父皇與母妃相濡以沫,不痛快之時只會想到母妃,在母妃處方得心安,可以肯定,此時父皇心里最重要的不是先皇后,也不是后宮那些聊解閑悶的昭容、昭儀,而是德妃娘娘!

  所憂者,是母妃手里白白抓著好機會,她不會爭取!

  她認為那是越了本份,不許仁王再提。

  除非是父皇親口提出來,母妃才會接受。

  但要想讓父皇親自提出來,如今看來好像還是有點難度——父皇注視著母妃的目光中明明有疼惜和歉疚,可他就是不肯輕易說出那句關鍵的話語!

  仁王咬著牙,內心攢著一股勁,他仍需要加大力度,努力爭取!

  太后不遺余力相助,若能得到母妃共識就好了,只消母妃在皇帝面前流几滴眼淚,訴几句苦,這件事情或許就能成!

  仁王與太子爭鋒,皇帝面臨重新立后的問題,后宮新貴們爭相向皇帝獻媚邀寵,凡此種種,歡喜或煩惱,都屬于京城,絲毫影響不到万里之外的淮南端王府。

  端王夫妻帶著一雙小儿女,在南方生活得快樂充實,世人所謂的神仙眷屬,莫過于他們一家子這般了。

  趙瑜人在南方,卻掌控軍機要務,京城所有動靜盡得知悉,端王府智囊一分為二,一半在京城,一半隨同他去往淮南,明里暗里、密探、信使、鷹隼,水陸空全部被占用,一時間竟于南北之間聯結成一張無形的信息網。

  這情形讓小喬想起上輩子的互聯網,不比不覺得什麼,一比較就忍不住笑個不停,可嘆趙瑜不明白就里。

  收到太子的密信,趙瑜很快回信,很短的几句話:南方事務未了,尚不能返京,但請太子放心,趙瑜在,諸事安定。

  其實淮南並沒有什麼大不了的事務絆住他,一個月的路程即到淮南,巡看災區,鼓勵安撫百姓,與民同慶豐收年,不過半個月就完事了,按說過完年就可以回京城的,是小喬不肯回去。

  這小女人又呈現了她沒良心的一面,先前夜里睡覺都會因想念儿子哭醒,趙瑜把一只訓練得最好的隼交給她專用,每兩三天便能與京城互通消息,她心里放開些,有閑情和趙瑜四處去游玩了,每天賞看淮南名勝古跡,秀美河山,竟然樂不思蜀,也不擔心儿子趙炫了,笑眯眯拖著趙瑜在淮南王府安心住著。

  趙瑜此次南下除了遵聖諭,另有一些軍務上之事需要辦,小喬極少主動問及他的公務,他也不想讓小喬亂操心。那些公事他自會安排,隨機處置。更大的心願和目的是攜同小喬好好暢游一番,這也是他曾答應過小喬的,既然有機會,為什麼不抓住?夫妻倆只管帶著孩子們游山玩水,盡情享樂,至于京城中亂成什麼樣不關他們一家的事,只要不超越他所容許的限度,就不必去管。

  前年淮河沿岸突發水患,因賑濟及時,災后有銀子大力扶助,整治淮河,重建災區,不過一年時間,災區百姓就重獲豐收,過上了衣食無憂安定的日子,這是小喬喜聞樂見的,在淮南災區巡視期間,民眾歡聲載道,呈獻的食物和果品被婉言拒謝,男女老幼便簇擁著王駕,跟了一程又一程,一聲聲千歲此起彼伏,不停不歇。人們的熱情既讓小喬感動,也把她嚇到了,只跟著趙瑜在外頭巡游三天,便不願意再出門,不管趙瑜怎麼哄也不去,只領了一雙小儿女躲在端王府,品嘗當地新鮮果品,變著法子把淮南各種土特產弄成美味佳肴。

  淮南豐美的食物將一家人滋養得太好,小喬某天驚懼地發現一家四口身上都增長了一層肉,兩個小孩儿的臉圓溜溜的,往他們身上一抓就能握住一把肉,趙瑜皮厚,雖不至于抓到肉,但他的肚子微微鼓起來,再摸摸自己的腰,好像粗了些,貌似也能抓住一把肉,趙瑜笑著戲言胖女人他也喜歡,小喬卻不肯再吃,並做了個決定,過完年即向趙瑜提出要求:往江南去走走,探望那邊的故人,大家旅途中順便消減些脂肪。

  趙瑜自然順于從她,開春天氣晴暖,便領著全家往江南去,船行江中,沿路順便巡看淮南鄉間熱火朝天鬧春耕,水陌交錯、平坦的田野上人來人往,紅日當頭,映照著水田青翠的禾苗,水車吱吱運水,牛車緩緩而行,倒映在水中,濃郁的鄉土氣息,秀美的水鄉春日景致把行人都陶醉其中。

  小喬卻發覺不大對勁,她身体一向很好,從不暈船的,這回在船上兩天,躺著倒沒事,一起來走出船艙看外邊景色就頭暈目眩,惡心想吐,她暗道不妙,趙瑜忙召了隨行太醫來診脈,果然不出所料,竟然懷孕了!

  身邊環侍的嬤嬤、侍女們紛紛道喜,小喬只有强笑著叫青梅給眾人打賞。

  船艙里只剩下夫妻倆,趙瑜不等小喬發飆就趕緊賠罪:

  “小喬別惱,都怪我不好!想是前些日子我早出晚歸,總在外邊奔走,極少得閑空在家用熏香,卻不知道那藥效過得如此快……”

  小喬皺著臉:“當然是你不好!我要吃藥你不讓,又不記得用熏香,深更半夜回來還非要我等你……嗚嗚嗚,我又要痛得死去活來!”

  趙瑜摟緊她,滿懷歉意柔聲撫慰:“小喬乖,有了只好養著,咱們此去江南,也順道尋訪探望馮老,就在江南生下他……以后不會再有了,我一定記著用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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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四章 招惹

  小喬有些無奈,和至親至愛的家人故地重游,盡情游覽江南勝景,打算順長江繞一圈儿探望過舊時故友就趕緊回京,儿子趙炫還在眼巴巴等著父母和弟弟妹妹早日回家團聚,卻忽然懷孕,不得不在江南耽擱下來,計划就此被打亂,看來肚子里這個孩儿也是個調皮搗蛋貪玩的,挑這個時候來湊熱鬧。

  還好不算折騰人,不坐車船安穩居家,便沒有了各種不適,身体狀況跟平日並無二致。

  安定下來,趙瑜每日仍有他要忙的事,稍得閑空就陪著小喬和一雙儿女。揚州城繁華熱鬧,游人日夜不息,此處沒有宵禁之說,趙瑜和小喬常常扮做一般富貴人家夫妻攜手出游。怕小喬身体禁受不了,太遠的地方不去,只在城內漫步,游逛夜市,觀賞夢幻般的燈河畫舫,有時坐著馬車,帶上雙胞胎,東南西北四處亂走,一兩個月里把錦繡華麗、如詩如畫的江南名都揚州城逛了個滾瓜爛熟。

  這期間趙瑜離開小喬十多天,臨走囑咐小喬注意身体,帶好雙胞胎不要亂跑,一切事情等他回來再做安排。

  小喬答應了他,卻想著有些韋氏舅家親戚就住在附近鎮上,比如韋夫人的妹妹韋姨母,以前住在江南時多得她關心教導,自己因身体原因,車馬出城頗有不便,但總可以接了她來見個面,敘敘舊。

  這麼一想便下了帖子,讓青梅和侍衛去辦。

  韋姨母早在年前就得了信,道是自家做了王妃的外甥女已來在淮南。不久將過江南來探望眾親戚,一直在家等啊盼啊,忽爾聽說外甥女已經到揚州城,卻因有喜身体不適。不能夠四處走動了,韋姨母是又驚又喜,進城探看外甥女之前趕緊讓家里人通知散居城外的韋氏各家親戚,說明王妃不能親自下來看望大家的原故,親戚們自是体諒王妃,王妃不能來,咱們可以去看她!當下也不等王妃下帖子。各家各戶套了車子陸續相隨進城去拜望王妃。

  一時間揚州指揮使官邸門前車水馬龍,韋氏家族遠遠近近的親戚來往不休,絡繹不絕,舅家的人怎敢輕易得罪?小喬打起精神迎來送往,感受親戚們濃濃親情之余,也覺難以招架:舅家的親戚怎麼就這麼多啊?

  正頭痛著,正宗嫡系舅家很快來人,舅父韋令淵和舅母馬氏。還有堂族兩家舅父母及若干表兄弟,嫡舅一來就分出親疏,該讓進見王妃的只那麼几位。其余的都由舅父、舅母們去招待,小喬這才松了口氣。

  親戚們來探訪都有鄉儀禮品,回禮和另外的饋贈自有青梅等人打理。

  這一場紛亂過了五六天才逐漸消停,舅母馬氏半帶嗔怪地對小喬道:“你這孩子,光記著你姨母的好,怎就忘了她與你母親性子不同?她可是個了不得的大嘴巴,心里藏不住事,也不肯多動腦子的!想見她,先要告知你舅父,你舅父自會安排好。也就沒這般亂了——你外祖父知道這事,急得什麼似的,他老人家向來謹慎慣了的,直說王駕在外,江湖又多閑客,怎好如此張揚?這也是在揚州城。有駐防的兵營守衛,下次在別處可不敢如此!”

  小喬笑了:“外公總是這般小心,別處卻哪里去找這麼多舅家親戚來?不過此事到底是我思慮不周,舅母回去多安慰外公,只說並未見得有十分亂就是了!”

  “家族里想是不會再有什麼人來了,你舅父們明日就回家,回去自會勸慰老太爺。”

  馬氏靠近小喬,語重心長道:“你舅父們看了賞給親戚們的禮品,想與你說說,總是不便,就由我來勸王妃:王妃心宅仁厚,給親戚們的回禮太多太好了!雖說也分了親疏厚薄,可還是太過豐厚,那些遠房族人都不大走動了的,就姓著一個韋,也來撿得個大好處去,看著都心疼!雖說這天下都是皇家的,到底勤儉謙謹些好,王妃為端王爺掌著家,若讓他瞧著王妃把王府的銀子這般亂花,保不定有多心疼,只怕也會怨怪咱們家專想討要姑奶奶的好……舅母平日也是這般教你表姐妹們,娘家只要有,都給你們,並不圖你們有多大回報,你們是當家作主母的人,過好自己的日子,改一改做小姐時候大手大腳的毛病,莫讓夫家的人挑你們的不是!”

  小喬一個頭兩個大,馬氏教訓人的毛病又發作了。

  不想招惹她,只好笑著連連點頭,表示受教,從善如流。

  誰知馬氏又道:“你如今又有了身子,兩個孩儿還這麼小,你舅父們的意思是讓我留下來照顧你,你如今貴為王妃,可千万馬虎不得!”

  小喬頓生反感,可不想要馬氏在身邊天天給自己嘮叨,趕忙說道:“舅母也看到了,我身邊這麼多人,宮里的嬤嬤、大大小小侍女、婆子仆婦,里里外外加起來有上百人呢,不必煩勞舅母。表妹才出嫁,您和舅父不日又要陪同外公進京,家里不定有多亂,您還是隨舅父家去吧,慢慢收拾著,可是擇到吉日啟程了?”

  馬氏臉上果然掠過一絲愁緒:“承王爺關照,官家特意備有兩艘樓樓供你外公和江南籍的官家眷屬用,啟程的吉日也定下了,你兩位表哥、表嫂都在京城,我與你舅父自是要去隨他們的,可你兩位表姐妹,一個才生下第三子,尚在月子里,一個新婚不久,也有喜了,我這里兩頭牽拉,不知如何是好!”

  小喬說:“可不是,還有舅父那些妾室儿女,也不知如何處置?若舅母留在我這里,只怕舅父被她們糾纏著,心一軟,松口答應帶她們一起進京,可不更亂了?”

  馬氏隱藏得很好的悍勁儿立時顯出來,臉上橫肉輕顫,聲音無意識地拔高了几個音階:“他敢!日防夜防,前儿還是讓他偷個空去見那几個狐媚子,給了她們不知多少銀子,還想帶上京城?反了他!那在京城里當官、撐著韋家門庭的可是我生的儿子!”

  見她這般反應,小喬心下了然,想必是舅父太平好日子過久了,可能又有點故態復萌,惹惱了馬氏。

  馬氏氣了一會,又自己平復下來,安慰小喬,又像自我安慰道:“無妨!有你外祖父呢!老太爺現在最看重、最疼愛你那兩個表哥,又最不喜看家里妻妾成群,烏煙璋氣,一准儿不讓你舅父得逞!”

  但她最終沒堅持留下來,跟著韋令淵回桐姚縣去了。

  小喬一個不小心給自己惹來麻煩,也給別人添了亂。因是住在指揮使官邸,雖然是單獨一個大院落,且當時另請開了旁門,意欲避免相煩,但揚州指揮使卻不怕麻煩,大包大攬地幫忙,便是他的家眷也頻頻出面幫著招呼韋家親友,累了几天。

  原先的揚州指揮使宋子儀已卸任返京,這一任和宋子儀一樣,仍是曾跟隨皇帝打過仗的御駕麾下,護國大將軍魏壯。

  魏壯四十六七歲年紀,身材魁梧,臉黑多須,相貌實在不怎麼樣,同為武將,上任宋子儀溫雅的儒將風度想來更能博得當地民眾的好感。

  趙瑜說魏壯出身不高,性情耿直,力大無比,帶兵打仗向來做先鋒打頭陣,從不怕死,也從不喊苦喊累,從小小一個軍士爬到大將軍之位,靠的是實力,也是拿命換來的。

  王爺攜王妃來到揚州,魏壯不敢怠慢,卻也不曾像淮南一些地方官那樣大張旗鼓地獻殷勤,而是盡量將一家人的住行安排照顧得無比細致妥貼,小喬住得舒適,對這個魏壯倒也有几分欽佩,欣賞他的為人處事,卻不喜指揮使夫人龐氏牛皮糖似的熱乎勁儿,晨昏定省,一天三趟往她院子里跑,這龐氏是繼室,二十七八歲年紀,典型的江南美女,生得花容月貌,楚楚動人,可是美女偏做煞風景的事,就不能讓人覺得喜歡了,提醒多次龐氏仍不醒悟,小喬心里對她徹底失去好感,端起王妃架子,非傳不許入內。

  龐氏在院外訕訕徘徊几次,也就不來了。

  這次卻是小喬自己多事,惹來了韋氏家族親戚,魏壯在頭里幫忙,龐氏便帶著兩個妾室跑前跑后招呼客人,忙得不亦樂乎。

  小喬過意不去,讓王府史官代為向魏壯說几句表示感謝的話,等趙瑜回來又另做謝儀,女眷那里少不得設下宴席,請她們過來吃一頓飯,再由青梅打點,送出几份豐厚的禮物慰勞。

  龐氏原是官家出身,各樣應酬程序禮節她無比通透,你請我還,一來二去,小喬又被她繞進去——不管你身份有多高,不接受人家的誠意就是無禮,小喬哭笑不得,左右無事,閑著也是閑著,也只好混跡于這些官夫人中間玩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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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五章 美人

  但凡得人細致周到的照顧,享受過后總會心懷感激,龐氏的細致入微卻讓小喬受不了,旁邊站著的青梅和其他侍女看了龐氏的作為都覺汗顏——她做得實在太好了,她們這些奴婢都不自愧不如。

  王妃在院中散步賞景,她非要護在旁邊,小心冀冀地攙扶,陪著笑臉軟聲軟語逗趣儿,指指點點告訴王妃這亭子好看,那朵花開得最美;小喬要坐下,她趕緊讓鋪軟墊子,一雙白嫩的手在墊子拍來摸去,這才放心地扶著王妃坐下;王妃想喝茶,手稍稍一抬,她立即起身,敏捷地趨前來托起茶盞在手背試試溫度,然后遞到面前,笑吟吟道:

  “茶水溫熱正合適,王妃請用!”

  喝過茶她接下茶盞放下,順手拿起竹簽插了果脯送到王妃唇邊,笑臉溫柔,細語呢噥:“王妃吃粒甜果子改改口,肚子里的小王爺或不喜茶味儿……”

  更不消提宴席上她如何体貼,如何能說會勸,喋喋不休地恨不得把席上所有好吃的食物都讓王妃嘗上一口,把肚子填得圓鼓鼓的才甘心。

  這個龐氏,膩死個人了!

  小喬腹誹,又不得不想到,男女不同,自己厭煩龐氏的過份殷勤,大老爺們卻是喜歡的,趙瑜不是也一有機會就要求她喂他吃食,幫他搓澡、梳頭、穿衣系帶?魏壯常年享受龐氏這般待遇不知有多愜意!

  男人夢寐以求的女人,或許就是龐氏這個樣子的吧?長相美麗迷人,更兼溫柔細膩。体貼入微……自己是否做到了?細細思量,后邊兩條好像也時有做到,但堅持不下來,更別提能夠做得像龐氏這樣。

  正當小喬又准備將龐氏拒之院牆之際。龐氏卻帶了兩位遠道而來的年輕女客請求拜見王妃,既是遠道而來,那就見見唄。乍一見面,小喬不禁吃驚,魂儿稍稍走失了一會。

  都說黃文嬌姿色絕佳令人驚艷,先前小喬並不以為然,各花入各眼,或許有人不這麼認為呢?見到龐氏時她甚至暗地里想,如果龐氏氣質多上几個檔次。那完全有可能把自己甩兩條街。而現今出現在眼前的兩名青春少女,觸動了她的自信心:仿佛剛流出深山的清泉,不經意間逸出幽谷的白云,天然去雕琢,完全未經世事。這才是真正的絕世佳人啊,如此純淨的美色,實在難得一見!

  龐氏笑著引見,說是她的兩位妹妹,剛從浙東翠屏縣來,一個十五歲,一個十六歲,都有一張與龐氏如出一轍的嬌美面孔,言談溫柔。舉止婉約,因為年紀比較小的緣故,和年長的女子說話,臉上也時時帶著羞澀的神態,這一點卻最是引人憐惜,當然小喬不會。她只是欣賞美色,憐香惜玉那是男人們愛干的事。

  龐氏低聲對小喬說道:“王妃有了身子,需要好好將養,妾身卻瞧著王妃身邊沒有合適的人服侍王爺……妾身想來想去,斗膽為王妃作打算,將家里兩位妹妹接來。王妃您看,兩位妹妹聰明伶俐,相貌也還好吧?她兩人從此后跟著王妃,便只會聽王妃的話,是王妃最貼心的人!”

  老話總是很對:天上不掉餡餅,地上沒有免費的午餐,龐氏的体貼周到不是白白享受的。

  龐氏之所以這般殷勤,小喬認為她是為了丈夫魏壯的仕途著想,巴結好端王府,端王高興了,回京記得向皇帝美言几句,魏壯不是能撈取一些好處了麼?

  誰料想龐氏竟另有小九九,她倒是個巴家的孝女,為著父親和娘家兄弟們的仕途攀結端王府,你說她沒腦子吧,她倒是有著正儿八經的傳統思想:給王爺送侍妾,必得先經過王妃,這樣過了明面,日后才不至于生出什麼差錯來。

  小喬淡淡地看一眼龐氏,淡淡說道:“本王妃和王爺身邊服侍的人自有定制,有些嬤嬤、侍女還是宮里皇妃賜下來,龐夫人倒是挺有能耐的啊,都敢為本王妃做打算了?你哪只眼睛看到本王妃身邊沒有合適的人?什麼人、怎樣服侍我們王爺,怎麼可能准你看見?你這兩個妹妹聰明不聰明沒人知道,要想跟著本王妃這樣品階的命婦,還需得等秋后進京,經宮里內務府轔選宮人的官員考較,合格了,自會有人領去,可不一定是本王妃,你睜大眼瞧瞧,本王妃身邊的人多得屋里都沒地儿站!”

  龐氏興衝衝的勁頭儿頓時從云端跌落下來,臉上紅了又白,顏色轉換之快,令人驚奇。

  她隨同夫君在任上一年多,接待京城來的權貴不止端王府一家,其他王爺、公爺、侯爺也有來過,從沒有哪一批人拒絕過美女,千里迢迢而來,為的就是游覽勝景和親近江南美女,美人不嫌少,多多益善!

  此次端王前來,夫君說端王是京里數一數二的人物,能取得端王的青眼,比什麼都强!她留了心,因見端王妃懷孕了,懷孕的女人身子不便,總要找出色的女人代替自己服侍男人,也好拴住男人的心,她急忙接來娘家妹妹,一邊盡力招待服侍好端王妃,想著兩個妹妹要是能做成端王的女人,住進端王府,那麼父親的官職升遷有望,娘家几位兄弟上京赴考也有了助力……她在夫家的地位自會更加穩固!

  可是為什麼?自己一片誠心,端王妃她不要,兩個妹妹姿色上佳,又柔順又聽話,她上哪儿去找這樣儿的?

  楞怔間,王妃身邊嬤嬤走來送客,龐氏未及辯解,見王妃端了茶,也只好帶著兩位妹妹退下去,卻又滿心委屈不服,心想是不是別的官太太趁了先,把自家姑娘送來了?

  兩天后趙瑜回到揚州,這人專愛走夜路似的,仍是在深夜摸上床,小喬已睡得一覺,被他摟住,先習慣地聞了聞他身上氣息,才更深地貼進他懷里,緊緊地抱住他的腰。

  被趙瑜輕輕拍打一下屁股,笑罵:“我哪次不沐浴更衣才親近你們?偏要做這樣儿氣我!”

  小喬不答,只往上攀爬,柔軟的粉唇壓在他唇上親了一下,剛要開口說話,卻被趙瑜更緊地圈住,雙唇如磁鐵般,把她牢牢吸住。

  離別半月有余,此時重逢卻不能像人們所說的那樣,小別勝新婚,肆意狂歡渲瀉愛意,只能夠緊密相擁,纏綿親吻,許久才能夠平復心中的激情。

  終于被他放開,小喬喘口氣,笑道:“有酒味儿,老實交待,上哪儿喝酒去了?揚州城美女如云,青樓畫舫新鮮好玩的地方太多,可也不是隨便能玩的,你想玩好歹去那些相對干淨的地儿,有賣藝不輕易賣身、才藝雙全的美女……”

  趙瑜學她的樣子,在她唇上輕啄一下:“那種地方有什麼好玩的?那些涂脂抹粉的也叫美人?有閑空儿我只想和你在一起,帶著孩儿一家人一起玩樂快活多了……此次出去倒真的與一位故人在秦淮岸邊的畫樓里坐了一晚上,那畫樓比起花橋縣的天香樓差得遠,美人才藝更不及紅袖姑娘當年領的那一群,你放心,我那位故友喜歡這麼玩,我可不肯苟同,沒讓姑娘坐我身邊陪酒。小喬你不知道,那里傳唱的一些曲儿居然還是當年你歪歪扭扭寫在紙上寄給紅袖姑娘的,看著一群人如醉如痴我就好笑,他們怎知這些歌曲出自你這個七歲小鬼頭的手筆!你正事不干,專門替人搜集記下那些艷詞……又是黃文正搞的怪吧?他小時候都領著你去了什麼地方?”

  小喬翻白眼:拜托老哥,能不能不追查我的老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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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六章 動心

  只好裝瞌睡撒嬌:“現在哪里記得起來?深更半夜睡得迷迷糊糊的……阿瑜,你怎麼回來得這麼晚啊?事情辦得可順利?肚子餓不餓想吃點什麼?我睡得太沉,她們也不喚我醒來,誰服侍你沐浴更衣?”

  趙瑜笑著說:“事情辦得還好,來去都很順利。原本是不用夜歸的,就因為路過秦淮河遇到舊日一位故友,他因家事煩惱獨自在那儿散心,陪他說話喝酒耽擱半宿誤了歸程。回到府邸知你和孩儿早已睡著,特意教她們不要聲張,我看過兩個孩儿,自去廂房沐浴更衣,雨潤帶著小丫頭幫我洗的頭發,沐浴過后正覺得有些餓了,那邊院子的魏壯過來相請,他閱看公文至深夜未曾入睡,龐夫人備了酒菜,如此我與他還有几位將軍飲几杯……小喬你睡著了?”

  小喬伏在他懷里一動不動,閉著眼:“嗯……!”

  “那就睡吧!”

  趙瑜將她放開些,松松地圈在懷里,輕嘆:“多日沒聽到你的聲音,就想和你說說話……咱們一起睡了!”

  小喬哪里真就舍得睡著,帳子里靜默下來,她伸手摸趙瑜的臉:“阿瑜,你外出這許久,我和孩儿天天想你!”

  趙瑜輕笑,聞著她發上淡淡幽香:“我知道!所以辦完事就馬不停蹄趕回來……再親一下,我們說說話就睡!”

  小喬從他懷里探出頭來,在他臉上連親兩下,趙瑜不滿意。便在他唇上咬一口,覺得心疼,又伸出舌尖補償性地舔了舔,趙瑜被她這一弄。險些把持不住,摟緊她,微微喘著氣貼在她耳邊道:“再過五天就滿三個月。小喬,我們……”

  小喬揣著明白裝糊涂,分散他的注意力:“阿瑜,這次你們去了什麼地方?路上遇到什麼新鮮事儿了嗎?”

  趙瑜蜷起身体緊裹住她,不准她亂動,好一會才緩過勁儿,長舒口氣。嘴唇在小喬臉上摩挲一圈,最后含住她圓潤的耳垂輕咬一下泄憤。

  “明知我受不住那樣,不給我,又要害我!”

  小喬縮著脖子吃吃笑,平時夫妻行房趙瑜如狼似虎。更像只貪嘴的大熊,恨不得把她吞吃下肚才肯罷休,但他的定力卻也挺不錯,小喬懷孕了說不能碰他就不會碰,做得到几個月相擁共枕,坐懷不亂,兩人可以卿卿我我,親嘴儿相互撫摸,如果小喬無意中伸舌頭舔他。他十有八九禁受不住。

  笑鬧一會,兩人重新躺好,小喬說:“你沒回答我的問題呢。”

  趙瑜笑著逗她:“你不說女子不管政務的?往日又不見你問!”

  “這話我好像沒說吧?是你自己說的,你不想讓我問!”

  “我不想你思慮太多,外邊是我的事,家里是你的!”

  “那我不問你公事。只問沿途之事行了吧?”

  趙瑜捏捏她的手:“問什麼都行,你這好奇性子!此次我去了海邊,巡看南邊海防——明日起床給你們看好玩的物件,你和雯儿衣裳上常用珍珠作裝飾,這次給你找到很多紫色和粉紅色的,大大小小都有!還有侍衛們在海邊撿的几箱子稀奇有趣玩物,給孩儿們玩!”

  趙瑜外出,一般都是行色匆匆,極少有帶禮物回家的,這次倒是很難得。

  天然紫色和粉紅色的珍珠當然珍貴,小喬和雯儿都會喜歡。趙瑜說的那几箱小孩玩物卻讓她冒汗,想像趙瑜帶著一群侍衛沿海岸巡行,原本英姿颯爽的群体忽然一致彎腰在沙灘上搜尋撿拾貝殼珊瑚之類……

  小喬忍住笑,問道:“海防有什麼問題嗎?”

  “嗯……有一些,一時半會說不完,責令相關人整治去了。”

  “那個,去年禁海,海禁沒有完全解除吧?”

  趙瑜摸摸她的頭:“小腦瓜又亂動了——海禁未完全解除,但沈八他們的商隊暢通無阻,任何時候、不論從哪個地方出海都無人能攔,他手上有兵部特許的通關文牒,這些你都知道!”

  “好啦,看你這麼不耐煩,不問了!”

  小喬一笑:“還有什麼新鮮事嗎?沒有就睡了哦,孩儿們知道你回家,明天一准大清早就進來找你!”

  “好,睡吧!”

  趙瑜把手放在她小腹上,掌心的溫熱透進肌膚:“去的時候走得稍微慢些,回來是急行軍,沒遇著什麼新鮮事,倒是方才酒席……”

  “怎麼啦?”

  趙瑜笑笑:“在魏壯那邊吃了點飯,我記著你的話,只吃個半飽!”

  小喬停了一停,點頭:“那就好,夜里腸胃也要歇息,不宜吃得太多。”

  靜默著,趙瑜沒等到小喬習慣性的動作——入睡前她不是緊貼進他懷里,就是翻個身面朝外,讓他自后背攬抱著她,即便兩人並躺著她也要挽住他一條胳膊,才安然睡去。

  她心里不安寧。

  他探手過去握住她柔軟的小手,輕聲道:“指揮使官邸有兩個美人,是魏壯的姨妹,以前沒見過,才來不久的吧?”

  小喬動了一下:“江南極少見的絕色佳人,清新如朝霞晨露,你方才看見了?覺得如何?”

  趙瑜手上使了點力:“她們未歇下,幫著龐夫人端酒菜出來,為客人把盞斟酒。我剛剛想與你說:魏壯的兩位姨妹確實很美,奇的是並非雙生,容貌偏十分相似,咱們的煒儿和雯儿明明是真的雙生儿,卻各長各的模樣……”

  連人家容貌相似都瞧出來了,看得夠仔細的!

  小喬心中泛酸,强笑道:“魏指揮使好意請你消受美人,你卻在那種場合想孩儿!豈不煞風景?”

  趙瑜攬她入懷:“席上連我在內共有五個人,姑娘每人都斟了酒。別的將軍都喝了,我沒喝——原先已飲夠三杯,多了不好。魏壯夫妻又不是沒見過我家王妃,不提姿容儀態無人能及。我們夫妻恩愛美滿,他們睜著眼睛,豈能看不到!那兩女孩給別的將軍看看也罷了。若是特意拿來待我,那他可是白忙活!”

  小喬聽了趙瑜的話,不禁又羞又愧,心里暗積的一點不快頓時煙消云散,只覺得眼里有股熱氣冒出來,把臉埋在趙瑜懷里偷笑:到底是懷孕的人容易變態,還是那倆美人威脅力太大?反正是信心大量流失。一時沒忍住亂吃一頓飛醋。

  小喬圈住他的腰,軟聲道:“阿瑜,那兩位天仙真的是龐夫人為你准備的!她那天帶來找我了,說我懷有身孕,身邊卻沒有姿色可配王爺的侍女。就決定幫我一個忙,特意接了她娘家妹妹來……我當時明明白白拒了她,本不想你看到美人,可是今夜你還是見著了——阿瑜你可不要動心,你若喜歡上別人我會難過死的!”

  說著居然流下眼淚,索性就抽抽嗒嗒真哭了。

  趙瑜抱緊小喬,無比心疼地撫慰:“不哭不哭!仔細傷著身子……不許胡思亂想,我除了你誰也不喜歡!我只有一顆心,盡數交給你了。孩儿們都不舍得多給,哪輪得到不相干的人?”

  小喬流著淚,卻滿心甜蜜:就知道親親的人儿沒那麼容易被美女哄走,好歹得個定心丸吃吃,踏實多了!

  趙瑜見小喬平靜下來,呼吸輕淺几疑無聲。知道她已睡著,這才小心將她放平,蓋好繡褥,手指輕輕愛撫她猶帶淚痕的臉,壓在心底的一腔怒火騰騰竄起,夜色中一雙鳳目清亮如星,閃動著冷冽的寒光。

  該死的魏壯!京城朝官無人不知端王府除了端王妃再沒有別的女人,端王夫妻相親相愛鶼鰈情深為京城人傳揚稱羨,魏壯從京里來到揚州上任不到兩年,他不知道這樁?他手下人也一個不知?

  那個女人是什麼豬頭腦子?竟敢如此放肆,送人送到王妃面前!

  王妃懷孕了,人在旅途原本需要更多關愛照顧,寬心怡情,不能生出煩怨以防邪氣侵体得病,這個魏夫人卻是白白長到這個年紀,半點事理不懂,就不怕把王妃氣出病來?

  趙瑜咬著牙,這夫妻倆看來好日子過膩了!

  兩天后,小喬聽到青梅從綠水那里聽來的消息,不由得暗自吐了吐舌頭,青梅和雨柔大呼解氣,小喬沒說什麼,也沒找趙瑜去證實,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趙瑜為了她才這麼做,既然不告訴她,那她就當不知道好了。

  小喬也才知道龐氏的具体身世情況:原是九品縣丞之女,其父掙扎多年,到四十歲才補了七品縣令,還是因為得了新女婿魏壯相助。

  魏壯發妻体弱多病,卻善妒不充納妾,至死無出。

  龐氏因美貌得著魏壯傾慕,不經老母允許即娶為繼室,竟也多年未生得子嗣,反倒是魏老太太給魏壯納的兩個妾室接二連三地生儿育女,由是兩個妾室深得魏老太太喜歡,命家中奴仆稱之為二夫人、三夫人,對不生儿子的大夫人龐氏本就不喜,常常冷眼相看,處處使絆子,魏老太太更是以各種名目理由,把龐氏召回鄉下住,卻留兩名妾室隨身服侍魏壯。

  魏壯任揚州指揮使,才把龐氏從老家接來。

  小喬總算理解龐氏為什麼能把人照顧得那般細致周到,合著是把她當魏老太太了。

  她本是個值得可憐的,奈何做的事不倫不類,而她娘家人居然也聽信她安排,把兩個如花似玉的閨中女儿交付予她,實在是不可思議!

  那夜端王不領情撇下如花美人自顧回院,事情如果僅限于此便好,但龐氏的腦子卻太過愚鈍了,沒能想到那麼多。

  第二天一早她堅稱端王對她那兩位妹妹眉目傳情,好說歹說勸得魏壯去找端王獻殷勤,照搬她那番話,只說姨妹聰明伶俐,容貌尚可,如蒙王爺不棄,願為王爺鋪床墊被,隨侍左右。

  魏壯這回完全是被龐氏所害,他原先雖体察龐氏意圖,未作阻攔是出于男人的想法——端王妃懷著身孕,王爺也不容易,姨妹出水芙蓉般水靈嬌嫩,就這麼放在那里看著,王爺喜歡便罷,不喜歡就算。

  他沒想過上趕著送人,龐氏一躥掇,他信以為真,直接撞槍口上了。

  兩個如花似玉的美人被姐夫魏壯親自許配給本地兩名負有軍功的殘疾退役軍士為妻,魏壯的反應也極靈敏,竭盡全力補救過失,做了好几個承諾,端王看他本性忠誠,好不容易掙得個功名,最終放他一馬。

  魏老太太聞聽龐氏差點壞了儿子前程,大怒,立即趕來勒令儿子休妻,龐氏嚇病倒在床上,最終沒被休,魏壯聽了老母的話,將她打發回老家,由魏老太太管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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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七章 相聚

  又過得半月,京城傳來的消息讓原定計划生變,留在江南生產看來不能夠了,趙瑜將情況如實告知小喬,問她身上感覺如何?若是可以的話,就一起回京城,有太醫同行,大不了走慢些,一路行船平穩,應也無礙。

  小喬此時身体沒有不適感,當即讓青梅帶著侍女們抓緊收拾行裝,待趙瑜接見了一些人,處置完几件事,便離開揚州,啟程往花橋縣探看潘家人,然后取道回京。

  韋氏舅家已于十天前先走了,此次帶往京城的人員比較復雜,物品又太多,文清和文敏陪護外公到江南后,自恃于南北之間往返多次,熟悉路線,有些閱歷,不肯要人隨同,給外公留書一封,自己帶著文敏去到淮南找到姐姐一家,住了些時日,小兄妹倆又相攜四處游歷,最后還算守約按時趕回韋家,仍隨同外公一道回去。

  揚州城也有花橋縣鄭氏、潘氏產業,鄭冬哥、潘大牛家底親人都在花橋縣,兩人都不是貪熱鬧愛玩樂之人,揚州城雖富庶繁華,他們卻並不常住此地,所有事物多交由手下人打理,端王府行事又不像別人那般鋪陣張揚,因而這兩家人竟不知道汪浩哲和汪小喬早已來到揚州住著,與他們相距不過兩天路程。

  趙瑜上次親自下江南尋找小喬,盡量不驚擾別人,只找了大牛,厚報德仁藥堂的王掌櫃,那位曾大夫卻早已離開,合家遷去岳丈家定居了。

  趙瑜雖未向大牛表明身份,只告訴大牛上京城便去端王府找他,潘大牛當時就猜到他身份尊貴,直至后來陳應景高中皇榜,還鄉祭祖,他向陳應景打聽端王府,這才證實趙瑜果然就是赫赫有名的端王爺。

  而陳應景卻和陳應章、劉朋串通一氣,沒告訴大牛他們三人在京城參加會試時見過小喬。當然他們那樣做自有他們的道理,卻害得大牛又為小喬傷心難過好久——他想著如果不曾失散,小喬不也是個王爺,享盡榮華富貴了麼?

  大牛兄弟几個都不願意相信活潑可愛、聰明機靈的小喬已不在人世。但小喬消失得徹底干淨,一點痕跡都沒有,明擺著的事實,誰也不說出口,只把一縷悲痛壓在心底。

  當年汪氏兄弟雙雙消失不見,潘、鄭兩家人聽了大牛的解釋,都以為他們是一同回老家去了。過了好久才又聽大牛告知收到阿浩的信。說兄弟倆半路失散,小喬下落不明,都大驚失色,潘二娘和鄭大嬸心痛得哭了許久,兩家動用所有能力四下尋找,他們又豈能比得皇家密探?自然是毫無結果,那時都只顧著把目光盯向十歲左右的小男孩,誰能想到小喬早變回女孩隱藏在深閨?

  故地重游。小喬心情十分激動,她不能忘記花橋縣,還有那個不大不小、夏天被荷花包圍起來的美麗的蓮花村。雖然只停留了短短的一年零四個月,對她來說,這卻是她穿到這個世界后最具濃墨重彩的一段經歷,在這里遇到壞人和好人,被欺凌和承受苦難都不算什麼,重要的是趙瑜和她共同擁有那段歲月,並且都同樣珍惜!

  趙瑜特意提前兩天給潘大牛寫了封信,潘、鄭兩家人才盡知“汪氏兄弟”內情,震驚不已,早早做好准備。只讓當年與小喬真正接觸過的人來相見,閑雜人等一律封鎖消息,免生不必要的麻煩,大牛兄弟姐妹几個更是迫不及待,明知王府衛隊防護嚴密,也想開船過去迎接。被鄭冬哥攔住,只好早早守在碼頭翹首以待,王府樓船一靠岸,得了允許先跑上船和夫妻倆見面,小喬自然也想和這班亦親亦友的故人相聚,讓青梅做好安排,所有侍衛、侍女都避開去,艙房里只有夫妻倆和兩個小娃娃等著和他們相見。

  雖然交待過免俗禮,到底潘家兄弟已不再是當年模樣,多年富豪生活過下來,該懂的都懂,該具備的涵養也都有,更兼他們一直視為頭領的鄭冬哥在旁,一番禮儀還是中規中矩地進行著,王爺說“各位兄弟免禮”,那明明白白是汪浩哲的聲音,潘家兄弟十分欣喜,再聽見王妃依次喊:

  “大牛哥、鄭冬哥,二虎、三豹、四蛟,大妞姐、二妞姐!”

  聲音清脆甜美,既陌生又熟悉,潘家兄弟姐妹就受不住了,此時也不論男女有別,都圍了上來,一個個紅著眼,大妞、二妞頃刻間淚水嘩地決堤而下,小喬也禁不住落了淚,無論富貴或貧賤,都不會有半點冷落生分,這一份真情是人世間最可寶貴的!

  流淚過后,便高高興興相認,小喬原本知道潘家兄弟的情況,甚至有時候還能暗中見過他們,一一指認,兄弟們又歡喜又稀奇,對趙瑜和小喬有無數的問題,卻也知道隱忍控制著慢慢問來,趙瑜怕小喬累著,含笑提醒不如先上岸見過几位長輩,大家這才回過神,鄭冬哥和大牛趕緊張羅上岸,大妞、二妞早抱起兩個娃娃親親熱熱逗著說話,怕女人力氣小不穩當,三豹和四蛟便將孩子接了過去,雙胞胎未滿兩歲,大方地任由他們抱走,不吵不鬧,還轉動一雙黑溜溜亮晶晶的眸子,笑咪咪地和兩個大人相互打量著,三豹和四蛟樂壞了:什麼人養什麼孩儿,這不又是兩個精靈可愛的小喬?

  即便盡量減小聲勢,隨從們分成几部分錯開緩行于江上,畢竟是王駕,几艘樓船停靠岸邊沒有任何動靜,稍有些見識的人仍能一眼看出其尊貴不凡,氣勢攝人,立即就有好事者四處查探得消息,當地大小官員才知道端王自揚州到來在此稍作停頓,自是不敢怠慢,紛紛跑來參見,竭力逢迎。

  趙瑜因見小喬與潘、鄭兩家人相聚敘舊,解釋當年疑惑,女人們總有說不完的話,看起來非得在花橋縣停留些時日,男人們就沒那麼多事,小半天几杯酒全說完了,閑著也是閑著,他便挑了几位官員見面,其中有兩名七品縣令,正是陳應章和劉朋。

  陳應章和劉朋無比欣喜,以師禮拜見端王,當年上京赴考,與小喬在小店中相見不相識,收到他托請宋小姐贈送的名貴硯台,回想他的模樣,已暗覺奇異,后來聽陳應景悄悄說當年的汪氏“兄弟”並非親生,而是一對訂了親的未婚夫妻!兩人既震驚又欽佩,當年就認為這“兄弟”倆著實不同凡響,果然啊,人中龍鳳,他們有幸遇見了!

  趙瑜很客氣地接待兩位“學生”,想起當年一本正經指點他們讀書的情形,忍不住好笑,都是小喬搗的鬼,他一個武將居然收了三個文官學生!

  小喬最終也和二人見了面,看著換了女裝貴為王妃的昔日小伴讀,陳應章先是激動得傻笑,隨后經劉朋提醒,趕緊和表弟跪下,請王妃饒恕當年不懂事,硬要拉貴人做伴讀的罪過,小喬笑著擺手,讓青梅喚人進來扶起他們,分賓主落坐,問答敘話間,陳、劉二人才慢慢放松:雖然長大了,性情稍有變化,尤其外貌改變巨大,可小喬依然是那個小喬,知情識趣,善解人意,聰明而快樂!

  在花橋縣逗留多日,該見的人都見了,該說的話也說完,該送的禮全部送出,唯一的遺憾是未能見到馮老,據說是馮奶奶想念女儿,二老于是去了女儿家小住。

  六月初,小喬和趙瑜辭別花橋縣親友,帶著一雙儿女正式啟航返回京城。

  雖是盛夏天氣,日頭毒辣,好在江上涼風陣陣,清爽宜人,母子几人並未受酷暑影響,有青梅等人盡心照顧,又有趙瑜在身邊相伴,旅途未見煩悶,倒是和來時一樣歡欣愉悅。

  行程緩慢平穩,一路順風順水,船行三個月安然到達京城。

  而此時已是秋末冬初,京城城郊碼頭邊上林木蕭瑟,枯草連片,走出船艙但覺陣陣冷風扑面而來,小喬裹緊身上夾層披風,護住腹部,並教雨潤仔細察看趙煒、趙雯身上衣裳,莫讓著了涼。

  趙瑜看著青梅與眾侍女簇擁在小喬身邊,小心扶持保護好母子几個,這才率侍衛們先行下船。

  碼頭上黑壓壓一片人頭,前來迎接的人倒是不少,太子領著几位皇子、宗族和朝官們、京中權貴勛爵等候多時,忠義侯府几乎一家子都來,父母儿子、女婿,還有几個小小的身影,想必是黃文正的儿子們,令小喬無比驚喜的是黃文義把趙炫帶來了,孫蘭貞怕他受冷,特意給他穿得厚厚實實,顯得個儿長大不少,雖然分別整整一年,但趙炫和父母、弟弟妹妹絲毫沒有生分之感,仿佛分別只在昨天。

  這得歸功于趙瑜給小喬的那只鷹隼,小喬隔三岔五與哥嫂通信主要就是為了儿子,她將自己要對趙炫說的話都寫在信上,由哥嫂念給趙炫聽,然后把信件交給他自己保管,讓他看母親親筆書寫的字跡,而趙炫不滿足于由舅父代筆,也想親筆給母親回信,就每天下苦功跟著許先生學識字,勤練習,先是一句兩句,終于能夠寫滿整頁信箋,字寫得大顆些,筆跡稚嫩拙朴,好歹端正工整,把自己想要表達的意思寫得清楚明白,小喬樂不可支,誇耀地拿給趙瑜看,趙瑜也很高興,此后就忍不住和小喬一起給儿子寫回信,小喬寫得多,他在后邊加上三兩句,無非都是訓教之語,十足嚴父口吻,小喬覺得挺好,總比一字不寫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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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4 15:20:52 |只看該作者
第三百零八章 爭斗

  城外江邊空曠,冷風陣陣,端王與太子、皇家弟兄們寒喧几句,又向岳父和眾人道了謝,便走去將緊緊牽住小喬披風不放的長子趙炫抱起,護著他們母子几人,一一送上車輦,眾人看到端王妃身懷六甲,牽著拉著剛滿兩歲的雙胞胎,都理解端王愛護家眷的心情,也紛紛上車上馬,依序排隊相隨回城。

  一家人終于團聚,歡歡喜喜擠坐在一起,趙炫攬著弟弟趙煒,趙雯坐在父親懷里,兄妹三人歡聲笑語,吱吱喳喳說個不停,都緊靠著父親,盡量不擠向母親,小喬倚在軟枕上,幸福無比地看著心愛的丈夫和儿女們,既甜蜜又驕傲,忽然她驚呼一聲,把趙瑜和孩子們都嚇了一跳,小喬笑得眉眼彎彎,撫摸著肚子說道:

  “你們這麼高興,把他吵醒了,也想來湊熱鬧呢!”

  趙雯豎起一根手指放在唇上:“噓!大哥二哥噤聲,莫吵!”

  趙煒附和地點點頭,神神秘秘告訴趙炫:“梅媽媽說,弟弟現在還不能出來!”

  趙炫忙壓低聲音說:“我知道我知道,弟弟需要睡覺,睡得足足的才會長大!咱們小聲點,不讓弟弟聽見!”

  趙瑜看向小喬,兩人相視而笑:寶貝孩儿個個古靈精怪,什麼都懂似的!

  三個孩子不吵鬧了,各自從衣兜里掏出好玩的小物件,互相贈送,又交換著把玩,頭抵頭悄聲議論。

  趙瑜和小喬也學著孩子們悄聲說話儿:“小喬,剛才你和岳父說什麼了?是不是要回娘家?”

  “沒有。父親說娘也想來的,是他攔住,轉述娘的話讓我在家好生歇著,安心靜養。過兩日她會來看我!”

  “岳母真是体貼!”

  小喬嬌嗔地看他一眼:“你就不想讓我回娘家!”

  趙瑜笑著拍拍懷里的趙雯:“你一去孩儿們個個要跟著,他們都隨你的性子,玩夠才回來。我們家里就空蕩蕩的,不太好!”

  “你自去辦事,又不在家!”

  小喬說著話,揭開厚重的車簾一角朝外瞧了瞧,更小聲些問:“阿瑜,剛才我看到太子,好像瘦了些……太子妃不知好些沒有?”

  趙瑜微嘆口氣:“太子此次遭受責罰。心里定是無比怨恨,其實他若是全聽我的勸,便不必這般難過,正好趁此機會在家照看妻儿,太子妃生了個比雪儿還要弱質的女儿。若沒有宜師傅,母女都難活命,田氏和后院几位新人生得三四個儿子,倒還健康……可惜各人想法不一樣,太子不安心將息,禁足期間仍有動靜,就算父皇不盯著他,仁王一黨豈會放過?討不得好處,反被仁王抓了把柄。”

  小喬心里也跟著暗嘆。太子妃平時看著身体挺好,怎麼生的孩子都弱質?想來還是因為表兄妹近親成婚所致。

  “阿瑜,仁王現在似乎很强大,他竟能夠壓制得太子!”

  “仁王不錯,頭腦挺聰明,手下網羅的一群人倒也不是庸才。看他做的几件事,比之太子的才干不相上下,若論果絕狠厲,卻有過之而無不及,他折了太子不少人,太子損失極大。但太子畢竟比他年長,且多年積累,憑真正能力比拼,他絕不能夠得逞……仁王勝在有父皇撐腰,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父皇暗許的!”

  小喬微怔:“父皇這是干什麼,讓你們兄弟相爭?都是他儿子啊,我看他那麼疼愛燁儿,不是一直看重太子麼?將國事都交付太子打理。”

  趙瑜微笑:“小喬,有些事情說了你不能理解,所以不想讓你知道太多,皇權當前,人心難測!父皇還如此年輕,怎麼可能輕易將手中權柄交付諸皇子?太子能掌國事,是因為他確實扶助父皇有功,父皇也欲做做樣子,但多年下來,太子不可能不留后手,陸續網羅勢力建立暗衛,雖做得隱密,如何能瞞得過父皇?不要看父皇那樣,他不糊涂!知道父皇何以痛快應下讓燁儿入住風華院,而太子和太子妃也能以探看燁儿為名,住在瑞華院?父皇當真相信太子所說的偏方麼?不可能!那是一種試探,試的卻是我!太子對我半信半疑,也是父皇真真假假給太子弄的礙眼法,咱們端王府恩寵太過了!謀士們斷定此次淮南之行,是太子給端王府下的絆子,我們將計就計,正好有些事務也需要離京去辦,而在此期間京中出的各種亂子,端王府可以摘得干干淨淨,暗中誰又能知道?眼下父皇猜忌太子,便由仁王出面鬧騰。父皇難以掌控的是我,我相信父皇真心疼愛我們一家,我自會尊敬忠誠于父皇,但我做不到完全臣服!因為一旦被父皇掌握,他或許不會害我,但他身邊的人呢?就像太子現今被禁足,仁王代為打理朝政,總會有一人來取代我,那個人絕不能容我,我現在不是一個人,我有你們,所以,我必須存留一點私心!我與父皇向來親厚,尚且如此,何況太子?可聽過一句話?天家無真情!並非沒有真情,而是一旦相互猜忌,引發種種事態,難以控制則生變故!一切都發生在瞬息之間,容不得半點遲緩,許多事情是做完了才會后悔,卻已經來不及了!”

  這些道理小喬怎會不懂?前世學過的歷史,皇家父子相殘、兄弟相殺之事比比皆是,就連女皇武則天都能下得狠手放逐、殘害自己的親生儿子,可見皇位是多麼誘人!

  而親耳聽到趙瑜說及這些,小喬仍禁不住心驚膽跳,慢慢靠近他,輕聲道:“阿瑜,你能看得這麼透徹,真好……咱們不與他們爭,可以嗎?”

  趙瑜將趙雯往左邊移過去些,伸出一條手臂攬住小喬:“在其位謀其事,不爭不行——別怕,我知道怎麼做,會全力守護咱們的家!我身邊這些人都極好,謀士們目光獨到見解精僻,所謀所論合情合理……我師尊許老先生,他與父皇恩恩怨怨,一輩子糾纏不清,也與我通密信,我相信他!你只管照看孩儿們,你把他們教得很好,我也盡為父之責,幫著你管教儿女,有我們兩人在的一天,就不允許他們手足相殘!”

  小喬點頭表示放心,卻有點憂愁:孩子們都還這麼小,也不懂日后會長成怎樣,誰能看得到未來啊?

  而趙瑜又將如何去爭?他早已表明態度,遵從母命一力扶助太子,剛剛又信誓旦旦忠誠于父皇,那他所能做的,唯有握緊手中兵權,一刻不能放松,但若是皇帝存心逼迫,怎麼辦呢?難道要硬碰硬?

  唉,頭痛!

  難怪趙瑜不想她知道太多,偏偏她好奇心重,偷偷翻看他隨身攜帶的一些密信,趙瑜無奈,怕她想不通其中關節,自己折磨自己,不得不跟她解說一二。

  他們一家子離開京城去淮南之后,京中和皇宮都發生了好多事情。

  因為德妃的緣故,庄王、仁王越來越得疼寵,尤其是仁王,善于鑽營,在皇帝面前投巧賣乖,每天陪在君側盡孝,挖空心思博取皇帝歡心,皇帝自少年時代起就一直在邊關鎮防打仗,除了狩獵、收集鑒賞寶馬,最多打點馬球,別的不大會玩,在仁王等一幫后輩帶動下,玩心大起,聲色犬馬,比年輕人還玩得好,也不再拘著自己,聽信太后勸告,大肆采選美人填充后宮,劉昭容、周昭儀、馮昭媛得寵懷上龍種之后,陸續又有十多名美人晉嬪位。

  后宮妃嬪充足,錦繡繁華是好事,卻恐多則生亂,便需要一位皇后坐鎮中宮,名正言順掌控六宮。

  老天也來湊熱鬧,降異像警示,于是朝中立后呼聲很高,太后更親自勸皇帝立德妃為后,因其各方面條件都符合,太子見皇帝動心,暗地里不忿不服,滎陽公主也為母后不甘,曾入宮探聽消息,在太后處被皇帝責斥,並禁其入宮,滎陽為此痛哭不止,太子急忙致信趙瑜,趙瑜卻只是不聲不響,靜觀其變。

  皇帝在大臣們又一輪立后諫議過后,終于有些沉不住氣了,打算立德妃為皇后,在此期間,仁王與太子第一次正式交鋒——仁王屬下的狗鼻子查到太子隱藏得極好的兵器鍛造坊,所出新式兵器材質絕佳,卻未見有任何駐軍、邊防軍啟用,而太子直接管轄的右衛營卻早已配備!

  太子很淡定地作出解釋:他每日忙于協助父皇打理朝政,不能常常下去巡察,右衛營歸他管轄沒錯,但兵器卻不歸他管,那是兵部的事!

  于是問罪兵部,兵部尚書黃繼盛頭腦還沒轉過彎來,監管兵器的右侍郎便頂了罪,下獄沒几日即問斬。

  右衛營大換血,仍在太子轄下,實際已歸仁王操控。

  太子損兵折將,表面上云淡風輕,背地里氣得要吐血。

  而皇帝在太后面前答應得好好的,松口說擇日立新后,與老友許鳴風下過几盤棋,閑話半天,忽然又改變主意,心平氣靜該怎麼風流快活還怎麼風流快活,朝堂上再有人提立后事宜,皇帝只答復一句:

  “朕心中有數,滋事体大,留待后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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