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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為了一口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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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尋找失落的愛情]容華似瑾《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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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2-5 19:15:57 |只看該作者
第三百五十章 壽宴(一)

許瑾瑜回娘家小住,不止許徵和鄒氏高興,曹縈也很歡喜。拉著許瑾瑜的手笑道:“你這次回來,可得多住些日子。”

鄒氏性子和善好相處,不過,畢竟輩分有別,曹縈和鄒氏也沒多少話可說。許徵白日又不在家里,曹縈難免有些寂寞。

許瑾瑜回來就不同了。兩人性情相投年齡相仿,如今又都有了身孕,有很多共同話題。坐在一起討論安胎養孩子的事,就能津津有味地說上許久。

許瑾瑜回到娘家,也覺得格外自在。

葉氏待她還算和善,可畢竟相處才几個月,彼此還不算熟絡。再者說了,婆婆脾氣再好,做儿媳的在婆婆面前也不能太隨意,總有几分拘束。

回到許宅,住在出嫁前的閨房里,許瑾瑜整個人都輕松了下來。臉上的笑容多了,胃口也比以前好多了。

住了十几天,許瑾瑜臉頰便豐潤了一圈,將之前清瘦下來的肉都養了回來,氣色頗為紅潤。

鄒氏打量許瑾瑜几眼,笑吟吟地說道:“瑾娘,你這些日子氣色可好看多了。”

許瑾瑜自嘲地笑道:“是啊,我如今沒了孕吐的反應,胃口好的很,飯量比大嫂還要好些。氣色想不好都難。”

鄒氏和曹縈都被逗樂了。

曹縈比許瑾瑜早懷孕一個月,如今四個多月了,肚子已經隆起的很明顯。許瑾瑜才顯懷,肚子才微微隆起。

“你在娘家住著自在,不如打發人和安國公夫人說一聲,再多住些日子再回去。”曹縈笑著建議。

許瑾瑜略一猶豫,說道:“還是算了。我已經回來住了半個月。之前就和婆婆說好了是小住些日子。再住著不回去,婆婆嘴上不會說什麼,心里肯定會不高興。”

鄒氏心中不舍,口中卻笑道:“是啊,過兩天就回去吧!”

......

兩天后,許瑾瑜回了安國公府。

回府的第一件事,便是去世安堂給葉氏請安。

葉氏打量一眼。含笑說道:“你在娘家住了半個多月。氣色可比之前好看多了。怎麼也不多住些日子?”

許瑾瑜抿唇笑道:“我如今既已出嫁,就該住在夫家,回娘家小住几日。已經是婆婆大度体諒了。若是長住著不肯回來,也太不懂事了。傳出去,人家還會以為是婆婆待我苛刻,我才想在娘家住著不回來。婆婆對我寬厚。我可不能讓婆婆擔上這樣的名聲。”

這樣的話,怎能不讓做婆婆的聽著舒心?

葉氏眉頭舒展開來。笑著嗔道:“哪來這麼多的顧慮。你呀,太過小心翼翼了。就是多住些日子,只要我不吭聲,有誰敢說什麼閑話。”

許瑾瑜笑著接過話茬:“也不全是怕人說閑話。半個多月沒見。我心里也一直惦記著婆婆。所以才急著回來了。”

好聽話人人愛聽,葉氏也不例外,眼里的笑意更深了几分。

她只有陳元昭這麼一個儿子。這麼多年來,母子離心。見了面陳元昭不氣她就是好事了,哪有什麼溫語款款的時候。

現在有儿媳在身邊,小意溫柔的陪著自己說話,可比以前冷冷清清的强多了。

婆媳兩個閑話了片刻,珍珠匆匆地走了進來稟報:“啟稟夫人,宮里來人了。”

葉氏笑容一頓,淡淡地問道:“是皇后娘娘身邊的人嗎?”

珍珠恭敬地應道:“是皇后娘娘身邊的女官。”

葉氏不知想到了什麼,眸光微閃,神色淡然:“讓她進來吧!”

許瑾瑜知情識趣地站起身來:“皇后娘娘打發身邊的女官過來,一定是有要事。儿媳暫且告退了。”

葉氏卻笑道:“我一個內宅婦人,皇后娘娘找我能有什麼要事。想來是娘娘壽辰要到了,宮中要設宴慶祝,讓我進宮陪她祝壽罷了。你不用避開,留下一起聽聽也無妨。”

葉氏肯讓許瑾瑜留下旁聽,許瑾瑜不便拒絕,欣然應了。

不出葉氏所料。

葉皇后打發身邊的女官來送口信,果然是為了五天后的壽宴。

“因著太子殿下意外去世,娘娘去年的壽宴沒有辦。今年皇上特意下旨,讓娘娘好好操辦壽宴。除了宮里的嬪妃,娘娘還邀了几位誥命夫人進宮。奴婢奉娘娘的命令,第一個來了安國公府。”

這個女官容貌不算出眾,口齒卻頗為伶俐,笑著娓娓道來:“娘娘還特意叮囑了,命奴婢出宮第一個來請夫人。可見在娘娘心里,夫人的份量最重。”

份量最重嗎?

葉氏扯了扯唇角,眼中閃過一絲譏諷的笑意:“你回去向娘娘復命,五日后我一定早些進宮為娘娘賀壽。”

女官笑著應了,又看向許瑾瑜:“娘娘還特意吩咐了,到時候請二少奶奶隨著夫人一並入宮。”

許瑾瑜有些意外,卻也不能推辭,忙笑著應道:“多謝皇后娘娘恩典。”

口信送到,女官也沒多逗留,很快便告退。

待女官走后,許瑾瑜才微微皺起了眉頭。

葉皇后舉辦設宴,邀葉氏入宮也就罷了,怎麼還特意指名讓她也跟著進宮?

還是葉氏最了解自己的親姐姐,短短几句話,便道破了葉皇后的心思:“你和元昭的親事,是皇后娘娘下旨賜的婚。這麼說起來,皇后娘娘也算是你們的媒人。她讓你進宮,是要顯示對元昭的恩寵。”

許瑾瑜頓時恍然大悟。

葉皇后這麼做,一來為了向陳元昭母子示好,二來也是做給皇上看的。

葉氏見許瑾瑜所有所悟,心中暗暗滿意。許瑾瑜確實聰慧伶俐,稍微點撥几句,便領會了她的意思。更難得的是聰明卻不倨傲。性子柔順不張揚。

陳元昭果然有眼光。

“你現在胎相穩固,只要小心些,進宮也沒什麼大礙。”葉氏想了想,叮囑了几句:“不過,防人之心不可無。到時候你一定要切記,進了宮之后,什麼都不要入口。連茶水也別喝。”

葉氏叮囑的慎重。許瑾瑜也不敢怠慢。立刻收斂了笑容,鄭重地應了。

......

袁氏知道此事后,暗地里又嫉又恨。

同樣是陳家的儿媳。進宮給皇后娘娘賀壽這樣的好事,為什麼只有許瑾瑜的份?她這個陳家長媳卻默默無聞無人問津?

袁氏自覺委屈,在丈夫陳元白面前絮叨一回:“我嫁過門這麼多年,給陳家添了兩個孫子。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吧!可婆婆從不將我這個儿媳放在眼底,連進宮也只帶上許瑾瑜。”

陳元白有些不耐的挑了挑眉:“皇后娘娘點名讓許氏進宮。又沒點名讓你去,這怎麼能怪母親。”

袁氏被噎了一下,愈發覺得委屈,很快紅了眼眶:“皇后娘娘沒把我放在眼底。說到底還不是因為我是庶出的長媳。自然不配和許氏這個嫡出的儿媳相提並論。”

這話可算是戳中陳元白的痛處了。

陳元白霍地站起身來,面色頗為難看:“你的意思是我連累了你?”

陳元白一直受安國公偏愛,如果不是因為出身低了一等。早已承襲了爵位和家業。庶出的身份,一直是陳元白不願訴之于口的隱痛。

袁氏話一出口。就知道失言了,心里后悔不已。哪里還敢再發牢騷,忙擦了眼淚賠笑:“剛才我是一時失言,絕沒有這個意思,你千万別往心里去。”

陳元白冷哼一聲,拂袖而去。

留下袁氏待在原地,滿心的懊惱自責。

陳元白心情不佳,索性去了安國公的書房。

安國公新近納了一個美貌的丫鬟做通房,此時,通房丫鬟正在研墨,安國公在揮毫練字,頗有些紅袖添香的意味。

陳元白進來后,年輕貌美的通房丫鬟十分知趣,立刻退下了。

安國公見陳元白神色不快,立刻放下手中的筆問道:“怎麼了?是不是兵部的差事不順利?”

陳元白略一猶豫,才說了實話:“不是兵部的事。是剛才袁氏在我面前哭鬧,我心中不快,斥責了她几句。”

安國公立刻明白是怎麼回事了:“你母親要領著許氏進宮的事,所以袁氏心里不痛快了是吧!”

安國公府再大,也都在安國公的眼皮子底下。府里發生的一舉一動,從來瞞不過他的耳目。

陳元白沒有吭聲,算是承認了。

安國公眸光一閃,淡淡說道:“葉皇后是你母親嫡親的姐姐,情分和別人不同。這個別人羨慕也羨慕不來。你回去告訴袁氏,以后再為了此事鬧騰,就不要在陳家待著了。你隨時可以寫休書,送她回袁家去。”

這話說的很重。

陳元白低聲應了。他雖然在生袁氏的氣,可聽安國公說的這般冷厲無情,心中也頗不是滋味。

父子兩個相對無言片刻,陳元白便告退離開了。

書房里只剩下安國公一個人。安國公的臉很快陰沉了下來。

葉氏那個賤人,又有機會進宮私會皇上了,葉皇后倒是寬宏大度,明知道葉氏和皇上之間是怎麼回事,竟然還肯讓葉氏進宮。

陳元昭還不知道自己的身世吧!這次領兵去邊關,最好是死在邊關永遠都別回來了才好!

安國公惡毒地想著。

若是陳元昭就這麼死了,他憋了多年的悶氣全都出了不說,也不用再頂著那頂綠油油的帽子。皇上再憤怒,也怪不得到他的頭上來,還能順利的將爵位家業傳給親生儿子,真是一舉數得的好事!

......

五天后。

天剛蒙蒙亮,許瑾瑜便起床穿衣梳妝。到了世安堂,陪著葉氏一起吃了早飯。然后,一起坐上馬車。

馬車行駛的頗為平緩。

許瑾瑜坐在葉氏的對面,目光很自然地落在葉氏身上。

葉氏今天顯然是精心裝扮過了,愈發顯得美麗優雅嫵媚。

許瑾瑜也見過不少美人,自己也是相貌出眾,可她不得不承認,葉氏是她生平所見最為出色的美人。那份美麗,已經超越了年齡,在舉手投足間悄然流露。一舉一動一顰一笑都令人心折。

怪不得皇上這麼多年來對葉氏一直念念不忘。

葉氏察覺出許瑾瑜探索的目光,抬頭衝許瑾瑜微微一笑:“又不是沒見過我,今天怎麼一直盯著我看?”

許瑾瑜由衷地嘆道:“儿媳說這樣的話其實有些不妥當。不過,婆婆今日真美,儿媳看的都舍不得眨眼了。”

這樣的盛贊,足以令所有女子心花怒放。

葉氏卻沒多少歡容,甚至不無自嘲地扯了扯唇角:“生的再美又如何,人這一輩子,生活的是否幸福,和美貌其實沒什麼關系。”

譬如她。

當年以絕色美貌聞名京城,心中暗自傾慕身為太子的姐夫。卻為姐姐所忌憚怨恨,設計她嫁給了貪花好色懦弱無用的安國公。沒過几年,夫妻便反目成仇。她一怒之下,和皇上有了私情,生下了儿子。

之后的數年里,她為自己的一時衝動付出了巨大的代價。

丈夫恨她入骨,儿子對她心懷怨恨,皇上雖然惦記她,卻礙于身份,一年里最多見上兩三回。

長夜漫漫,凄清孤獨,沒有經歷過的人,根本無法体會那樣的滋味。

葉氏心中唏噓,神色也暗了下來。

許瑾瑜見葉氏興致不高,也略略猜到了葉氏的心事。葉氏性子矜傲,又是婆婆,她這個做儿媳的,想勸慰也得注意些分寸,否則只會適得其反。

許瑾瑜想了想笑道:“等過几個月,孩子就出世了。儿媳年輕識淺,沒帶過孩子,到時候可得要婆婆多多費心。到那個時候,婆婆大概也沒時間梳妝照鏡子了。美些丑些都不要緊了。”

葉氏果然被逗的開懷一笑:“我就盼著這一天呢!”

許瑾瑜順著這個話題,著意的說些孩子之類的話題,哄葉氏高興。葉氏何等精明敏銳,豈能察覺不出許瑾瑜的用意?

葉氏心里涌起陣陣暖意,和許瑾瑜又親近了一層。

葉皇后邀她入宮,根本沒存什麼好心。不過,她此次進宮,也是另有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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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2-5 19:16:10 |只看該作者
第三百五十一章 壽宴(二)

到了宮門處,馬車徐徐停下了。

下馬車之前,葉氏又叮囑了一遍:“瑾娘,進了宮之后,你什麼都不用做,跟在我身邊就行了。還有,午宴時你裝裝樣子,別吃宮里的東西。餓了就忍一忍,晚上回府了再吃。”

許瑾瑜柔聲應下,下了馬車后,垂著頭跟在葉氏身后,一路到了延福宮。

此時,宮里的嬪妃几乎都來了,品級高的坐著閑聊,品級低的三三兩兩站在一起閑話,頗為熱鬧。

唯一缺席的,是紀賢妃。

秦王被賜死之后,紀賢妃的天也徹底塌了,一直臥床不起,再也沒出過長樂宮半步。往日和紀賢妃交好的嬪妃避之唯恐不及,根本無人肯去長樂宮探望。

皇上也不再踏足長樂宮。如今的長樂宮,和冷宮無異。

沉積了許久的葉皇后,如今重掌宮務,一改往日的和風細雨,手段凌厲,鋒芒盡露。

很顯然,葉皇后這是在為楚王奪儲造勢。

葉氏領著許瑾瑜踏進延福宮的正殿,立刻引來了眾嬪妃的注目。

葉氏唇角含笑,優雅不失矜持地向各嬪妃見禮寒暄。許瑾瑜不用張口說話,只要微笑著站在葉氏身側,隨著一起行禮就是了。

不一會儿,太子妃魏王妃楚王妃各自來了。

太子意外身亡,太子妃像失了水分的鮮花,迅速枯萎凋零。明明只有三十多歲,看著已如西山日暮,死氣沉沉。

太子妃整日待在太子府里,極少出門,今日是葉皇后的壽辰。不得不進宮,這才來了。擠著干巴巴的笑容,讓人看著頗不是滋味。

魏王妃也顯得頗為低調,和眾嬪妃略略點頭打了招呼,便安靜地站到了一旁。

至于秦王妃,一直被軟禁在秦王府里,這樣的日子根本沒資格進宮來。

几位皇子妃里。最春風得意的。非楚王妃葉秋云莫屬了。被眾人圍擁著,頗有些眾星捧月的意味。

許瑾瑜不想往葉秋云身邊湊和,葉秋云卻一直盯著許瑾瑜。尋了個空閑。便走了過來,目光掠過許瑾瑜微微隆起的小腹,心里嫉恨不已,臉上卻擠出笑容來:“早就聽聞你懷了身孕。一直沒機會登門賀喜,今日總算是見著了。”

許瑾瑜沒錯過葉秋云眼底一閃而逝的嫉恨。心中暗生警惕,淡淡笑道:“多謝楚王妃關心。”

“你懷孕多久了?”葉秋云故作關切地問道。

許瑾瑜隨口應道:“約莫四個月了。”

葉秋云裝模作樣地嘆口氣:“你懷著身孕,表哥竟領兵去邊關,將你一個人留在京城。心也太狠了。”

她們兩個很熟嗎?

許瑾瑜懶得搭理她,扯了扯唇角,笑而不語。

葉秋云碰了個軟釘子。有些羞惱不甘,故意又說道:“元白表哥已經有了驍哥儿和驥哥儿。你這一胎生了儿子固然好。就是生了女儿也無妨。”

許瑾瑜抬起眼,衝葉秋云笑了一笑:“是啊,子熙也說過,不管生儿子還是生女儿,他都一樣歡喜。說起來,楚王妃和楚王殿下成親也快兩年了吧!一直都沒有好消息嗎?我知道有一個寺廟香火很盛,求子最靈。王妃可以去燒一炷香,說不定很快就有身孕了。”

葉秋云:“...”

葉秋云面色忽紅忽白。

成親近兩年,她一直遲遲沒有身孕,心里不知有多著急。求子的香不知燒了多少,可她的肚子一直平平的沒有動靜。

也因此,她在得知許瑾瑜有了身孕時,才會嫉恨交加。本想仗著王妃的身份給許瑾瑜添添堵,沒想到許瑾瑜口舌犀利,反過來戳她的心窩。

許瑾瑜將葉秋云噎的啞口無言后,並未乘勝追擊,只微笑著注視葉秋云。

葉秋云留下不是,走也不是,臉上火辣辣的。

就在此時,葉皇后邁步進了正殿。

葉秋云借著給葉皇后見禮,迅速地離開了。許瑾瑜看著葉秋云近乎落荒而逃的背影,心情舒暢多了。

......

葉皇后端庄地坐在鳳椅上,眾人一一上前行禮為葉皇后祝壽。

因為宮中嬪妃眾多,等了許久,才輪到葉氏和許瑾瑜。

葉氏領著許瑾瑜一起行禮,口中說道:“臣妾祝皇后娘娘福壽綿長,身体安康。”

“安國公夫人快些免禮。”葉皇后穿戴的雍容華貴,舉手投足間,盡顯母儀天下的皇后風范,和顏悅色的笑道:“今日本宮壽辰,你領著許氏來給本宮賀壽,本宮心中甚是歡喜。”

說著,葉皇后看向許瑾瑜,含笑道:“許氏,到本宮身邊來,讓本宮看看。”

眾人的目光齊刷刷地落到了許瑾瑜的身上。

許瑾瑜神色鎮定坦然,微笑著走到葉皇后身前,微微一福:“瑾娘給皇后娘娘請安。”

“你是雙身子的人,行立坐臥都要格外小心些,不用行這些虛禮了。”葉皇后的態度別提多親切了,甚至主動拉起許瑾瑜的手:“元昭娶了你,也是他的福氣。瞧瞧你,過門才三四個月就有了身孕。”

說著,有意無意地瞄了葉秋云一眼。

在場的誰不是心思剔透玲瓏之輩,各自交換了一個會心的眼神。

葉皇后這是在嫌棄葉秋云過門快兩年了還沒懷上身孕。以前也就罷了,楚王畢竟年輕,沒有子嗣也不必著急。可現在楚王和魏王爭奪儲君之位,沒有儿子就成了缺憾,比起魏王差了一籌。

葉皇后不好明著說什麼,暗地里也敲打了几回。當著眾人的面讓葉秋云沒臉,還是第一回。

葉秋云臉上發燙,很快垂下頭,用力的咬了咬嘴唇,心里既羞又憤。

肚子一直沒動靜,她比誰都著急!可這種事急也急不來!不管怎麼努力,就是懷不上身孕,也不能只怪她一個人吧。

葉皇后還在溫柔親切地誇贊著許瑾瑜。

葉秋云心中嫉恨欲狂。

暫且讓許瑾瑜得意一段時間。等將來楚王坐上龍椅,她就成了六宮之后。到那個時候,她有的是手段慢慢整治許瑾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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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2-5 19:16:22 |只看該作者
第三百五十二章 獨處

延福宮的正殿里,眾人逢迎著葉皇后,有說有笑十分熱鬧。

就在此時,太監尖細的聲音響起:“皇上駕到!”

葉皇后一臉驚喜地站起身來,領著眾人到殿門口相迎:“臣妾給皇上請安。”

皇上顯然是散了朝會就過來了,身上還穿著龍袍,顯得格外威嚴。不過,在看著葉皇后的時候,表情倒是頗為溫和:“皇后快些平身。今天是皇后壽辰,朕散了朝就過來了,就是為了替皇后慶賀。”

到底是少年夫妻,相伴多年,總有几分情意。

葉皇后心中感動又歡喜,微微紅了眼眶:“臣妾謝過皇上恩典。”

皇上衝葉皇后笑了一笑,主動挽起葉皇后的手,進了正殿。

妃嬪們眼巴巴的看著帝后秀恩愛,嫉妒的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

葉氏站在妃嬪們身后,目光遙遙地落在皇上和葉皇后相挽的手上,眼中閃過一絲譏諷。很快又隱沒在眼底。

眾人的目光都彙聚在皇上的身上,想和皇上搭話不是易事。不過,葉氏卻又不同。皇上對她格外關注,剛一入座,便看向葉氏:“葉氏,你今日也進宮為皇后慶賀壽辰?”

葉氏微微一笑,美麗如昔的臉龐依舊明媚動人:“回稟皇上,臣妻今天可不是一個人來的,還帶了儿媳許氏。”

其實,就是葉氏不說,皇上也早已留意到了她身邊的美麗女子。

正值妙齡,身材窈窕,氣質溫婉,容顏美麗。

不愧是他的儿子,挑妻子的眼光一等一的好。

皇上心中暗暗想著。在許瑾瑜彎身行禮時,留意到許瑾瑜隆起的腹部,忍不住問了句:“許氏,你已經有身孕了?”

已經顯了懷,至少也該有四個月了。

許瑾瑜恭敬的應了聲是,並未因皇上的另眼相看欣喜若狂。那份鎮定從容,令皇上激賞。眼中的笑意也多了几分:“元昭果然是有福氣之人。成親才几個月,便有子嗣了。”

許瑾瑜裝著羞澀的垂下頭。

葉秋云嫉恨的眼都紅了。

葉皇后心里也百般不是滋味。堂堂天子,當著妻妾們的面去關心一個臣妻是否有孕。當然不太合適。可陳元昭是皇上的私生子,皇上對他的子嗣難免會多些關注。

皇上也知道自己的行為不妥,問了一句之后,便不再多言。

許瑾瑜悄然退到葉氏的身后。

葉氏心知這是最好的機會。若是不把握住,今天就白進宮一趟了。

“皇上。臣妻斗膽,冒昧說几句不該說的話。”葉氏抬眼,凝視著皇上,聲音里透著一絲淡不可察的哀怨:“臣妻只有元昭這麼一個儿子。元昭領兵去邊關打仗,臣妻心中為他驕傲。可一想到元昭不知何時才能歸來,在邊關是否平安。心中又不免惦記。”

那不僅是她的儿子,也是他的儿子啊!

皇上從葉氏的眼中清楚地看到這句話。心中浮起一抹愧疚。當著這麼多人的面,也不便安慰葉氏,只能空泛地說了句:“元昭一定能得勝歸京,你不用擔心。”

葉氏謝了恩,沒再說話。可她的眼睛似會說話一般,時不時地看皇上一眼。

皇上心中怦然一動。

他和葉氏曾有過很長一段的美好時光。不過,陳元昭成年之后,葉氏便很少進宮了。他也漸漸年邁,對女色上早已淡薄了心思。偶爾見葉氏一回,也只是看看她和她說几句話,這几年來,兩人几乎沒有獨處過。

可葉氏剛才的那几句話,還有纏綿的眼神,又勾起了他心中的念頭。

或許,葉氏也很想獨自見一見他。不然,她怎麼會當眾和他眉目傳情?

......

中午的宮宴,菜肴極之精美。

葉皇后心情頗好,著實吃了不少。

皇上今天特意到延福宮來給她慶賀生辰,讓她在眾人面前展露原配皇后的寵愛和尊榮。縱然葉氏和皇上暗暗眉目傳情令人惱怒,不過,這一個小插曲,絲毫無損葉皇后的好心情。

直到宮宴結束后,皇上含蓄的暗示要在延福宮里小憩片刻。

葉皇后的笑容微不可見的僵硬了一下,心中的憤怒几乎衝破胸膛。

以前葉氏每次進宮,皇上都會很巧地來延福宮“小憩”片刻。不過,近几年來,皇上在女色上很淡,几乎沒和葉氏獨處過。今天怎麼會又起了這個興致?

一定是葉氏那個賤人,不安分的勾引皇上!

這麼一把年紀了,還搞這種勾當,真是無恥!

葉皇后心里恨的半死,面上卻很快恢復如常。

皇上離開之后,很快,葉氏也以方便為借口悄悄退下了。

眾嬪妃在欣賞歌舞,並未留意葉氏的行蹤。

許瑾瑜當然是例外,在等了片刻還不見葉氏回轉后,許瑾瑜暗暗驚訝起來,心中飛快地掠過一個令人震驚的猜想。

這個猜想,在久等葉氏不至時,得到了證實。

葉氏根本不是去方便,而是去和皇上私會了。

許瑾瑜一時不知該作何反應。婆婆這樣的行徑,實在是...無法用言語來形容。她想,她可以理解陳元昭這麼多年來的復雜滋味了。

......

延福宮僻靜的一處偏殿里。

“皇上!”葉氏含情脈脈地凝視著皇上:“我們已經几年沒在這里見過面了。”

久違的私會,勾起了皇上深藏在心底的情意和憐惜,再加上私下會面的刺激滋味,更是令人心醉神迷。

不同于任何一個嬪妃,只有葉氏才能給他帶來這樣的悸動。

皇上像以前那樣,呼喚了一聲:“阿珺,到朕的懷里來。”

葉氏眼眶有些濕潤,輕輕地依偎進皇上的懷中。

皇上擁住葉氏,体會到了闊別已久的激情和美妙,下意識地俯下頭。

葉氏卻迅速的扭過頭:“皇上,別這樣。我只是想和你說几句体己話,沒有別的意思。”頓了頓,又嘆道:“我已經不再年輕美貌了,蒲柳之姿,實在無顏伺候皇上了。”

皇上失笑:“你若是蒲柳之姿,朕這后宮還有誰人可入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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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三章 懇求

葉氏聽到這樣的話,似羞似嗔地看了皇上一眼。

眼波似水,令皇上心中一蕩,情難自禁地將她摟的更緊了:“阿珺...”邊說邊俯下頭。

葉氏卻用力地推開皇上,然后收斂了所有表情,端端正正跪下了:“我今日想見皇上,是有件事懇求皇上。還請皇上耐心聽我一言。若是皇上肯應允,我此生感激不盡。若是皇上執意不允,也請皇上只怪罪我一個人,不要遷怒元昭。”

皇上又是一愣,語氣依舊溫和:“元昭是你的儿子,也是朕的骨血。你心疼他,朕又豈會不顧惜他?你有什麼話,站起來說就是了,不用跪著了。”

葉氏沒有動彈,抬起頭看著皇上:“我要說的話大逆不道,皇上聽了一定會很生氣。”

葉氏的神色很認真,絕沒有半點玩笑的意思。

皇上不自覺地收斂了笑意,沉聲問道:“你是想讓元昭承襲安國公的爵位?”

沒等葉氏回答,皇上又說了下去:“安國公對朕心懷怨恨不滿,遲遲不肯上奏折請封世子。朕心里也不痛快。可元昭的事,畢竟是朕對他有虧在先,在此事上也不好過分逼著安國公。你且耐心的等上一兩年。等元昭有了子嗣,朕再召安國公進宮...”

他已經搶了安國公的妻子,還讓人家幫他養了這麼多年的儿子,縱然是一朝天子,對著安國公這個“苦主”的時候也會有些不自在。

他一直默許安國公不上朝不理政事,封賞勛貴府邸時安國公府卻是頭一份。其中不無微妙的補償心理。

“皇上誤會了。”

葉氏輕輕地打斷皇上的話:“元昭根本不在意安國公的爵位,他也不願做下一任的安國公。”

皇上聽了這話,非但沒覺得安慰。反而皺起了眉頭:“那他想要什麼?你想為他求朕的,又是什麼?”

不知怎麼地,皇上的心里有了不太美妙的預感,總覺得葉氏接下來要說的話,會非常令人震驚!

皇上的預感很快便成真了。

葉氏深呼吸一口氣,緩緩說道:“我想求皇上,找個合適的時機公布他的真正身份。讓他認祖歸宗。”

皇上:“...”

皇上笑不出來了。眼底閃過一絲震怒,聲音緊繃:“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葉氏的身子跪的筆直,聲音十分平靜:“我知道。元昭的身世一旦公之于眾。皇上和臣妻私通的事就會傳的人盡皆知。皇上私德有虧,不知會被多少人暗中恥笑。將來百年之后,史書上也會記下這一筆。”

對一個天子來說,這無疑是一大污點。

皇上眼底的怒氣漸漸彙聚。風雨欲來,令人心驚:“你既是知道后果。為什麼還要提起此事?”

“這麼多年來,朕自覺對你們母子有所虧欠,一直想盡方法彌補。你在安國公府里執掌內宅,進出后宮無人敢多言。就連皇后在你面前也不敢擺架子。還有元昭,年紀輕輕就做了神衛軍統領。換了別人,就算立下再多戰功。也絕不可能未滿二十歲就做將軍。”

“朕待你們母子這麼好,只少了一個皇子的名分罷了。你還有什麼不滿意的?元昭又有什麼不滿意?”

說到最后。皇上的神情和語氣都激動起來,滿臉俱是怒火。

葉氏對這一幕早有預料,並未驚懼慌亂:“元昭對自己的身世從不知情,也從未怨恨過皇上。相反,他對皇上充滿了感激,甘願為皇上分憂解難赴湯蹈火。此次他執意領兵去邊關,就是因為不忍見皇上憂慮,所以才執意要去。我這個做母親的,攔不住他,也不想攔著他,忍著痛讓他離開京城。”

這一席話,令皇上神色稍緩。

身為天子,疑心病難免重一些。葉氏在這個時候懇求讓陳元昭認祖歸宗,他不免會敏感的聯想到葉氏母子的用意。

現在聽聞陳元昭還不知道自己的身世,這一層疑心才散去。

葉氏似是猜到了皇上在想什麼,苦澀地笑了笑:“皇上該不是以為元昭對皇位有野心吧!若是皇上這麼想,實在是冤枉元昭了。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是皇上的血脈。更不知道我進宮能獨自見到皇上,和皇上說這麼一番話。”

“今天進宮求皇上此事,是我一個人的決定。”

皇上的怒火漸漸平息,長長地嘆了口氣:“阿珺,朕這輩子欠了你太多了。朕也知道這樣是委屈了你們母子。可這麼多年都過來了,元昭一直是安國公府的嫡子,無人生出過疑心。朕待他好一些,也沒人會對朕生出質疑。這樣不是很好嗎?”

“朕向你保證,將來絕不會虧待了元昭。除了皇子的名分之外,朕什麼都可以給他!”

可陳元昭最需要的,就是這個正大光明的身份。

葉氏無需醞釀,也無需裝模作樣,眼中很快閃出了淚光:“皇上,你真的覺得這樣足夠了嗎?”

“這麼多年來,我和安國公的夫妻之情早已蕩然無存。他几乎從不踏進我的世安堂半步,我一個人獨自熬過了這麼多年。其中的辛酸苦楚不必多說,也沒什麼可抱怨的,因為這是我心甘情願的。可元昭呢,他是何其無辜?”

“他從出生的那一天開始,就要認別人做父親。”

“他不知道自己應該叫慕容昭!他不知道為什麼自己的父親從不肯抱一抱他!他不知道為什麼再努力也換不來父親的贊許!他不知道為什麼父親從不正眼看他,只看重庶出的兄長!他不知道他的父親,根本不願他娶妻生子!”

“皇上口口聲聲說什麼都可以給他!可皇上知道他真正想要的是什麼嗎?他想要的,是一個真正疼愛他的父親!這一點,誰也取代不了皇上啊...”

不知不覺中,葉氏的淚水已經滑落臉頰,眼前一片模糊。

陳元昭這麼多年來受的委屈,歷歷在目。

每想起一次,她都心如刀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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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四章 父親

皇上也聽得愣住了,雙手無法抑制的顫抖起來。

葉氏的一句句詰問,深深地刺中了他心底最軟弱的一處。

他這個做父親的,對陳元昭虧欠的太多了!

“這個安國公!竟敢這麼待元昭!”皇上心亂如麻,思緒紊亂,脫口而出道:“朕要殺了他!朕一定要殺了他...”

“皇上要用什麼理由殺他?”葉氏只一句話,便將皇上噎的啞口無言。

是啊!他有什麼理由殺安國公。

真正說起來,安國公沒做錯什麼。他頂著父親的名分,從未在衣食住行上苛待過陳元昭。他只是做不到對陳元昭視若己出,像一個真正的父親一樣疼愛陳元昭罷了!

葉氏淚如雨下,哽咽不已:“再多的榮華富貴也彌補不了元昭的童年。皇上是他的父親,難道就不想聽元昭堂堂正正喊你一聲父皇嗎?”

“我知道皇上的名聲要緊,傳出和臣妻有染生下子嗣的事,會讓皇上蒙羞。會在史書上留下不光彩的一筆。可對皇上來說,名聲就這麼重要嗎?比認回一個儿子還要重要?”

皇上啞然。

葉氏跪在那儿,滿臉淚痕,身子輕顫,看著十分狼狽。

可皇上卻沒了和葉氏對視的勇氣,將頭扭到了一邊。

葉氏見皇上這等反應,心里並未失望。

做這個決定前,她就早已料到此事絕不會一帆風順。皇上沒有惱羞成怒,沒有大發雷霆攆她出去,已經足以令她驚喜了。

“這麼要緊的事,皇上猶豫躊躇也是難免的。我不敢强求什麼。只請皇上記住我今日說過的話,多為元昭想一想。不管皇上做出什麼決定,我都代元昭謝過皇上恩典。”

葉氏說完,重重地磕了几個響頭,額上頓時紅了一片。

然后,葉氏起身,用袖子擦了眼淚。轉身離開。

“阿珺。你先別走...”皇上下意識地張口挽留。

葉氏停下腳步,轉身,凄然一笑:“皇上。話已經說到這份上,我還留下做什麼。皇上連元昭都不肯認了,我還有什麼臉面待在皇上身邊。”

皇上神情僵硬,一時不知該說些什麼。

葉氏等了片刻。自嘲地扯了扯唇角:“我一直以為皇上心里有我,我在皇上面前放肆些也無妨。皇上對元昭也是真的疼惜。現在看來。是我自作多情了。”

皇上終于張口了:“阿珺,你別這麼說。這件事太突然了,朕之前從未想過元昭受過這麼多委屈,朕不是一個合格的父親!”

葉氏强忍著的淚水,因為皇上的最后一句話涌了出來。

“朕不是一個好父親。”皇上頹然地重復了一遍。神色暗淡,聲音晦澀:“朕器重秦王,縱容了他的野心。使得他膽大妄為,暗中謀害太子。朕一連失去了兩個儿子。現在魏王和楚王為了皇位爭鋒相對。有朕在還收斂些。一旦朕駕崩歸天,只怕坐上皇椅的那一個不肯放過另一個。”

“還有元昭,朕最愧對的就是他。這麼多年來,朕從未盡過做父親的責任。你對朕心存怨恨,朕不怪你。”

万人之上的皇上,是世上最尊貴的身份。可身為天子,也並不是事事順心如意。

想到意外身亡的太子,想到被賜死的秦王,想到明爭暗斗不休的魏王楚王,想到渾然不知自己身世的陳元昭,皇上的眼眶也有些濕潤了。

“阿珺,你給朕一點時間。”皇上困難地擠出几句話:“朕要好好想一想。等想清楚明白了,朕自會給你一個交代,也會給元昭一個交代!”

皇上的語氣,分明已經有了松動。

葉氏心中一陣狂喜,忙擦了眼淚,跪下謝恩。

......

當葉氏又出現在許瑾瑜的面前時,已經仔細收拾過一番了。

不過,脂粉只能遮掩住哭過的痕跡,卻遮掩不住略紅的眼眶。

葉氏沒有解釋這半個時辰她去了哪里,許瑾瑜也絕口不提,目光在葉氏的臉上打了個轉,便垂下了眼。

坐在上首的葉皇后,遙遙地看了過來,盯著葉氏的臉孔,眼中閃過一絲怨毒。

一開始的嫉恨過后,葉皇后很快冷靜下來。

一把年紀了,什麼溫存什麼再續前緣,都顯得可笑。以葉氏的性子,既是特意想見皇上,一定是有什麼重要的事!

葉氏和皇上獨處了這麼久,到底說了什麼?

葉皇后越想越覺得不安,恨不得立刻叫葉氏叫到身前質問一番。卻不得不强自按捺住這個衝動。

好不容易熬過了這半天。

嬪妃們和楚王妃等人一一告退。葉氏也領著許瑾瑜前來告退。

葉皇后似笑非笑地看著葉氏,緩緩說道:“今日延福宮里人太多了,本宮也沒能和你說上几句話。等過些日子,本宮再命人接你進宮來,和你好好說一回話。”

葉氏今日和皇上獨處說話,若是勾起了皇上難忘的舊情,只怕皇上很快就會暗示她接葉氏進宮來了。

話中隱含的意味,大概也只有葉氏能聽懂了。

葉氏扯了扯唇角,回了個看似恭敬實則挑釁的笑容:“娘娘一番美意,我就卻之不恭了。我只擔心來的太勤了,會打擾了娘娘的清淨呢!”

葉皇后氣悶不已,暗暗咬牙切齒,皮笑肉不笑地應道:“本宮這把年紀了,就喜歡熱鬧些。整日一個人,不是清淨,是孤寂冷清才是。”

故意加重了“這把年紀”這四個字。

她是一把年紀了沒錯,葉氏也已年過四旬了。還像年輕時候那般賣弄美貌風情,著實讓人不齒。

葉氏立刻笑著附和:“是啊,娘娘比我大了十歲。年齡著實不小了,可得好好保重身子。”

葉皇后竟然還能笑得出來:“到底還是親妹妹最關心本宮。放心好了,本宮的命長著呢!至少也得親眼看到阿昀做了儲君才能安心合眼。”

許瑾瑜在一旁看著兩人口舌爭鋒,不由得暗暗感慨。

這一對身份貴重的姐妹,簡直就是一對生死仇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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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五章 等待

回程的馬車上,葉氏閉目養神,眉眼間有一絲淡淡的倦意。

許瑾瑜看著葉氏,心里暗暗思忖著。

葉皇后如此忌憚葉氏,足可見皇上對葉氏頗為上心。不知葉氏今日私下見了皇上說了些什麼,會和陳元昭有關嗎?

正想著,葉氏忽的睜開了眼。

許瑾瑜的目光不偏不巧地迎上了葉氏,陡然有些尷尬,咳嗽一聲,打破了沉默:“婆婆今天一定很累了,回去之后好好休息一晚。”

葉氏淡淡地扯了扯唇角,嗯了一聲,然后沒了下文。

許瑾瑜迅速地垂下眼眸,免得四目相對愈發尷尬。

許瑾瑜既是知道陳元昭的身世,對她和皇上的事自然也都清楚。她今日暗中和皇上私會,許瑾瑜也一定猜到了。竟能忍得住只字不提,可見其心性涵養了。

葉氏滿腹心事,忽的有了張口傾訴的慾望:“瑾娘,你就不好奇我今天下午去了哪里嗎?”

許瑾瑜有一剎那的錯愕,卻掩飾的極好,抬起頭來的時候已經是一臉平靜:“婆婆一定是有要緊事。若是想說,自會告訴我。如果婆婆不願說,一定有不能說的道理。”

果然是個聰慧伶俐的可人儿。

葉氏眼里有了一點笑意,又覺得什麼都不用多說了。以許瑾瑜的聰明,只怕已經猜到了她和皇上說了什麼吧。

婆媳兩個心照不宣地對視一笑,很有默契地將此事擱置到一旁,隨意地扯起了閑話。

......

葉氏按捺住性子,靜靜地等待著皇上的回音。

一天兩天三天,日子流水般的滑過,轉眼就是兩個多月過去了。

翻過了一個年頭。許瑾瑜的肚子像吹了氣的皮球,很快地隆起。手腳也漸漸浮腫,不便再出門走動。

正月十五這一天,葉氏只身進宮,沒有帶上許瑾瑜。

葉氏剛到延福宮不久,皇上也來了。

葉皇后氣的咬牙切齒,在皇上面前依然半點不露。甚至主動為皇上和葉氏安排好了見面的地點。

就像這麼多年來她一直做的那樣!

只希望皇上能体會到她的賢惠苦心。對她這個皇后多些愧疚感激,對楚王也能多些顧惜。

她原本對楚王做儲君一事信心滿滿,可這大半年來。魏王鋒芒畢露,暗中拉攏秦王黨羽,結交朝臣,處理朝務更是展露出了精明能干的一面。楚王占著嫡出的名分。也只堪堪和魏王不相上下。

這樣的局面,令人始料不及。也令胸有成竹的葉皇后警惕不安起來。不過,魏王生母早亡,她卻是當朝皇后。這個優勢,也是魏王拍馬難及楚王的地方。葉皇后殫精竭慮地為楚王籌謀。自然要將這份優勢發揮出來。

這一次,皇上和葉氏獨處的時間比上一回更久,整整一個時辰。

這一個時辰里。葉皇后如坐針氈忐忑難安,還得裝出若無其事的樣子敷衍諂媚討好的宮妃們。

看著一張張嬌媚的臉孔。葉皇后不無譏諷地想道。真正被皇上放在心里的女人早已嫁給了安國公,雖然生下了皇上的血脈,此生卻永遠不能見光。

葉珺!這輩子,你注定了只能偷偷摸摸地和皇上相會,能安然坐在鳳椅上接受嬪妃們跪拜的人,永遠都只會是我!

......

一個時辰后,“身子不適”的葉氏才出現了。

做戲要做足全套,葉氏深諳這個道理。

出現在眾人面前的時候,葉氏面色有些蒼白,一臉歉然的苦笑:“臣妾昨晚不小心受了涼,身子無力,不能久站,剛才在偏殿里休息了這麼久,才勉强恢復了一些,讓娘娘見笑了。”

葉皇后立刻關切地說道:“妹妹身子不適,就別在宮里熬著了,先行一步回府吧!”

葉氏感激地謝了恩,然后告退離開。

葉皇后親自起身,送葉氏出延福宮,臨別時,親熱地攥住葉氏的手,叮囑道:“妹妹回府后,可得好好歇著,千万別傷了元氣。”

說完,身子微微前傾,用只有兩人能聽到的音量迅速地低語:“葉珺,你休想在我眼皮子底下搗什麼鬼!否則,我絕不會放過你!”

“謝娘娘關心,”葉氏不動聲色地笑著應了回去,同樣低語了一句:“你這個堂堂皇后,還用得著怕我在暗中搗鬼嗎?”

葉皇后眼中迅速地閃過一絲陰沉。

待葉氏離開后,葉皇后才回了延福宮。

“小憩”了許久的皇上也已重新回了正殿里。陪著妻妾儿孫們欣賞歌舞。

葉皇后暗暗留意皇上的神色,心里暗中猜疑不定。皇上到底和葉氏說了些什麼?

這把年紀了,葉皇后對感情上已經看淡了不少。葉氏邀寵與否,她並不特別在意。她真正介懷的,是皇上對葉氏母子的在意。

......

每個月的初一十五這兩天,皇上照例應該在延福宮里留宿。不過,近几年來,皇上極少涉足后宮,這條規矩也成了虛設。

大概是葉皇后賢良大度的表現,勾起了皇上的愧疚之心,這一天晚上竟難得的留在了延福宮里。

葉皇后當然不會放過這等表現的好機會,命御膳房准備了皇上最愛吃的夜宵,親自伺候著皇上用了宵夜。又特意吩咐兩個年輕貌美的宮女伺候皇上沐浴更衣。

眼看著皇上心情不錯,葉皇后故作不經意地問道:“皇上今日和妹妹獨處了這麼久,不知說了些什麼?”

皇上卻十分警覺,迅速地瞄了葉皇后一眼:“你怎麼忽然問起這個來了?”

葉皇后一直賢惠大度知情識趣。這麼多年來,從未對他和葉氏的事多嘴。

這也是葉皇后能安然地坐了這麼多年皇后的重要原因之一。

葉皇后見皇上這般反應,心里陡然一沉,臉上立刻露出惶恐的表情:“臣妾就是隨口問問。絕沒有他意。若是冒犯了皇上,還請皇上恕罪!”

皇上神色淡淡:“你既是無心問起,朕不會怪罪你,你不用緊張。天色不早了,安置了吧!”

葉皇后憋屈地低下頭,應了聲是。

......

葉氏這次進宮,皇上到底和她說了什麼?

許瑾瑜和葉皇后一樣。也在默默地思忖著這個問題。不同的是。許瑾瑜絕不會張口問葉氏,免得自討沒趣自尋難堪。

葉氏極有城府,回來之后神色一如往常。根本看不出什麼。

葉氏對此次進宮的事絕口不提,許瑾瑜便只當不知道此事,只字不問。

如今她的肚子越來越大,臉也圓潤了一圈。照著鏡子的時候。自己都覺得陌生別扭。又胖又丑!像變了個人似的。

許瑾瑜不無自嘲地笑道:“幸好子熙不在京城,沒看到我現在這副模樣。”

初夏立刻笑著安慰道:“女子懷孕的時候都這樣。就算姑爺回來了,也不會嫌棄小姐的。奴婢天天對著小姐,就看順眼了。”

所以,她現在確實是很丑吧!

許瑾瑜的唏噓維持不到片刻。當芸香腳步匆匆地拿著陳元昭的家信進來的時候,頓時一陣激動歡喜,將所有的悵然都拋到了腦后。

邊關路途遙遠。傳送家書多有不便,每個月能收到一封家書實屬不易。

許瑾瑜迫不及待地拆了信。細細地看了起來。

芸香和初夏很有默契地退了出去。每次收到陳元昭的來信,都是許瑾瑜最高興的時候。這種時候,她們兩個還是別待在一旁了。

阿瑜,見信如唔。

邊關戰事緊急,几乎每隔兩三天就要打仗。有了神衛軍支援,邊關局勢良好。不出意外的話,仗很快就能打完。春暖花開之際,我就能領兵回京了。

你現在身子還好吧!孩子在肚子里老不老實?有沒有折騰你?不能陪伴在你身邊,心中甚為遺憾。

最后又是熟悉的“盼來信”三個字。

許瑾瑜將信反復看了几遍,才滿足地輕嘆了口氣,口中喃喃抱怨:“難得寫一封家書,不能寫得長一些麼?每次就這麼干巴巴的几句,真是不像話!”

然后,提筆寫起了回信。

她寫信的風格和陳元昭截然不同。陳元昭從來都是寥寥數句,從不細說打仗之類的事。她的家書,卻十分瑣碎細致,將大事小事都寫了進去。整整用了一個多時辰,足足寫了五六頁信紙,折好放進信封里,鼓鼓囊囊的一封。

許瑾瑜張口喊芸香進來:“芸香,把信給親兵,讓他休息一晚,明天送到邊關去。”

芸香嗯了一聲,接過厚實的信封時,不由得啞然失笑:“將軍每次來信,都是薄薄的。少奶奶的回信,厚實了几倍不止。”

許瑾瑜也笑了起來,打趣了回去:“你不寫封信給周聰麼?反正有人送信去邊關,順路捎帶去就行了。”

芸香頓時紅了臉,在許瑾瑜忍俊不禁的笑聲中,飛快地退下了。

許瑾瑜給陳元昭送家書天經地義。她和周聰...什麼關系都沒有,她哪好意思寫什麼家書!

......

待送走了家書之后,許瑾瑜在長日漫漫中,等起了下一次家書。

沒辦法,實在是太閑了。

看書傷眼,做繡活傷眼,在葉氏的明令禁止下,許瑾瑜整天除了吃就是睡,生活作息和某些幸福的動物差不多。

鄒氏和許徵登門探望許瑾瑜的時候,也被驚到了。

“妹妹,”許徵打量許瑾瑜一眼,眼里滿是笑意:“看你現在的樣子,我和娘也放心了。”

白白胖胖的,一看就是好吃好睡的模樣!

許瑾瑜很明白許徵在笑什麼,忍不住嬌嗔道:“大哥,你也來笑我。”說著,又向鄒氏告狀:“娘,你看看大哥,取笑我變胖變丑了。”

鄒氏失笑不已,哄著許瑾瑜:“女子懷孕都是這樣的。當年我懷你們兄妹的時候,也是胖的不成樣子。等生了孩子,很快就會恢復了。”

也是胖的不成樣子。

她現在果然是太胖了!連鄒氏都這麼說!

許瑾瑜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原本纖長柔細的手指,現在肉嘟嘟圓滾滾的。許瑾瑜情不自禁地長嘆一聲:“子熙要是現在回來,只怕都認不出我來了。”

許徵和鄒氏都被逗樂了。

說笑一番過后,許瑾瑜關切地問道:“大哥,還有一個多月大嫂就該臨盆了吧!”

提起曹縈,許徵的神色愈發柔和:“嗯,她現在也笨重的很,都不肯照鏡子了。其實,我覺得她現在比新婚的時候還要美的多。”

許瑾瑜看著許徵溫柔的神情,心中無法抑制地想起了陳元昭。

如果陳元昭在她身邊,也會像許徵這樣絲毫不介意她現在的模樣吧。

壓抑在心底的思念,悄悄溢滿了心頭。

許徵素來細心敏銳,似是察覺到了許瑾瑜的心思,低聲道:“妹妹,陳元昭走了快有半年了吧!他給你寫家書了嗎?”

其實,許徵應該稱呼陳元昭一聲妹夫。可他怎麼也喊不出口,叫陳將軍又太疏遠,索性直呼其名。

許瑾瑜點點頭:“半個月前還收到了一封。”

許徵追問道:“他在信里和你說起了邊關的戰事嗎?”

許瑾瑜無奈地笑了笑:“他大概是怕我憂心,在信里很少提起這些。偶爾說一些,也只說些好消息。”

真正的戰事消息,安國公府上下也都知曉,可有葉氏在,這些消息都被牢牢的封鎖住了,根本傳不到她的耳朵里。

她每天待在墨淵居里,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吃飯長肉養胎。

“大哥,你怎麼忽然說起這些,是不是聽到了什麼消息?”許瑾瑜很快回過神來,蹙眉問道。

許徵神色自若地笑道:“邊關連連傳來捷報,失守的兩座城池都被奪回來了。看這樣子,不出兩個月,陳元昭就能領著神衛軍回京了。”

許瑾瑜有些疑惑地看了許徵一眼:“只有這些嗎?大哥,你是不是還聽說了什麼事沒告訴我。”

許徵矢口否認。

許瑾瑜太了解許徵了,見他這般反應,心里暗暗一動。

許徵一定有什麼事在瞞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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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六章 受傷

隔日上午,葉氏來探望許瑾瑜的時候,發現許瑾瑜眼中含著悲戚臉上沒有一絲笑容,心里不由得一跳。

她一直讓人竭力隱瞞的事,莫非許瑾瑜已經知道了?

“婆婆,昨日娘和大哥來看我,說起了子熙的事...”許瑾瑜聲音似有些哽咽,無以為繼。

葉氏皺了皺眉:“這麼說來,你已經知道元昭受了傷的事情了?”語氣中有一絲不快。

她一直竭力瞞下這個消息,就是不想讓許瑾瑜憂慮過度傷了肚中的孩子。許徵母子怎麼体會不到她的苦心,竟將這件事告訴許瑾瑜了!

什麼?

許瑾瑜霍然抬頭,眼中滿是震驚:“他受傷了?是什麼時候的事?傷的重不重?”

一顆心直直往下沉。

怪不得昨天許徵欲言又止。怪不得不管她怎麼追問許徵都不肯明言。陳元昭竟然受了傷。

葉氏陡然會意過來。感情許瑾瑜什麼都不知道,剛才是故意詐她!她竟然輕而易舉地就上了當!

許瑾瑜一臉急切焦慮,眼中閃著水光,聲音哽咽:“子熙到底出什麼事了,還請婆婆直言相告。我知道婆婆是不想讓我擔心,所以才將我蒙在鼓里。可什麼都不告訴我,我心里才會更擔心。”

看著這樣的許瑾瑜,葉氏也不忍再苛責了,長長地嘆了口氣:“半個月前,元昭命人送了家書回來。告訴我他受了箭傷,還特意叮囑我將這個消息瞞下來,不能讓你知道。免得你憂思過度傷了身子。”

主將受傷的事,在戰報里肯定會提及。安國公府上下耳聞此事的也不在少數。不過。在葉氏的鐵腕政策下,誰也不敢在許瑾瑜面前提起半個字。

許瑾瑜紅了眼眶,嘴唇顫抖著,似乎想說什麼,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淚水如泉涌。

這半個月來,葉氏的臉上沒了笑容。時有憂色。就是因為陳元昭受傷的事吧!

還有,半個月前的那封家書,十分簡短。一定是因為陳元昭受了傷不便提筆寫字吧!

她真是太粗心了!怎麼會沒發現這麼明顯的事實。

這半個月來。葉氏的日子也不好過。既為陳元昭憂心,當著許瑾瑜的面還要裝著若無其事,一邊嚴令府中所有人不得在許瑾瑜面前提及此事。可謂勞心勞力心力交瘁。現在此事瞞不住了,也無需再緊繃著了。眼眶也悄然泛紅。

許瑾瑜的情緒太過激動了,肚子里的孩子似也感受到了什麼。跟著鬧騰了起來。

許瑾瑜面色一白,低低地呻吟了一聲。

葉氏一驚,連眼淚都顧不上擦,急急地扶住許瑾瑜:“瑾娘。你這是怎麼了?是不是動胎氣了?”

許瑾瑜肚中一陣陣抽痛,哪里還說得出話來。

初夏和芸香忙搶上前來,將許瑾瑜扶著坐到了椅子上。

自許瑾瑜孕期過了五個月之后。葉氏便請了謝大夫在府里常住,方便隨時診脈。此時總算是派上了用場。葉氏一聲吩咐下去。不到一盞茶的功夫,謝大夫就來了。

謝大夫一看許瑾瑜慘白的臉,眉頭動了一動,迅速為許瑾瑜診脈開了藥方:“少奶奶這是情緒太過激動,動了胎氣。照著這張藥方去抓藥煎藥,喝上几天,在床上多躺几日就行了。”

頓了頓,又補了一句:“不過,少奶奶的孕期已有七個月,不宜再枉動胎氣,否則,只怕會早產。”

早產當然是件極危險的事。

女子生產是道鬼門關。遇到難產的,十個能熬得過三四個就算不錯了。

葉氏不敢怠慢,鄭重的點頭應下了。

......

許瑾瑜昏沉中被抬到了床上。

初春乍暖還寒,蓋著厚實的絲被,屋里燃著炭盆,明明是暖融融的。可那份暖意卻無法蔓延至心底。

安胎藥熬好了,初夏紅著眼眶喂她喝藥。

藥有些苦,卻遠不及她心中的苦澀。

她的眼前不停地晃動著陳元昭滿身鮮血的模樣。淚痕還未干透,新的淚水又涌了出來。

一方柔軟的絲帕為她拭去眼淚。

葉氏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瑾娘,元昭不肯讓我將他受傷的事告訴你,就是怕你會太過傷心。更怕你動了胎氣早產。我知道你傷心難過,我這個當娘的,難道就不心疼他麼?可相隔數千里,再傷心也飛不到他的身邊。”

“我們兩個都要對他有信心。不是什麼致命的重傷,只是胸膛中了一箭。軍醫解救的及時,又有最好的傷藥。養上兩三個月就會好了。你現在這副樣子,才真正令人擔心。如果元昭知道你動了胎氣,會是何等著急?”

“你就算不為自己著想,總得為肚中的孩子想一想。你的孕期已經有七個月了,要保持心情平和,安心養胎。謝大夫剛才說的話你也聽到了,動胎氣最傷身,要是再有這麼一回,就可能早產。你和孩子若是有個三長兩短的,我拿什麼向元昭交代。”

提到孩子,許瑾瑜的淚水終于停下了。

是啊!她答應過陳元昭要好好照顧自己,等他回來。

如果她再動胎氣,傷了孩子,或者更嚴重的早產了,就會有性命之憂...不,她絕不想那樣!

她要堅强的撐下去,平安地生下孩子。

她要等陳元昭平安歸來,長相廝守。

許瑾瑜睜開哭的紅腫的淚眼,映入眼簾的是葉氏焦急關切的臉孔。心里一陣愧疚:“對不起,儿媳一時激動鬧成這樣,惹的婆婆也跟著操心憂慮。”

葉氏見她情緒終于平靜下來,長長地松了口氣:“我操心憂慮不算什麼,只要你平安無事就好。”

“你也不用為元昭憂心。做了軍中武將。少不了領兵上戰場,哪有不受傷的。只要不危及性命就好。”

最后這一句,既是在安撫許瑾瑜,也是在安慰自己。

許瑾瑜低低地嗯了一聲。

......

許瑾瑜動了胎氣的事,很快在安國公府里傳開了。

陶氏身為長輩,不好裝聾作啞,特意到墨淵居來探望。帶來一堆補品來。緊接著是邱姨娘。出嫁了的陳凌雪,也聞訊回來探望了一回。

反而是離的最近的袁氏,一直未曾露面。

葉氏手段確實不同一般。警告過袁氏那一回之后,這几個月來,袁氏恨不得繞著墨淵居走,更別提暗中做什麼手腳了。

鄒氏和許徵很快聽說此事。也匆匆地趕了過來。

鄒氏一見許瑾瑜面色蒼白地躺在床上,立刻紅了眼眶。許徵站在床邊。更是一臉自責:“都怪我那天漏了口風,不然,妹妹也不會生出疑惑打聽到陳元昭受傷的事,也不會動了胎氣。”

“大哥。這怎麼能怪你。”許瑾瑜的聲音有些虛弱,神色卻平靜了許多:“是我太過衝動了才對。你和娘不用擔心,我以后一定會心平氣和的養胎。絕不會再動胎氣了。”

鄒氏用帕子擦了眼淚:“你能這麼想就好。瑾娘,你現在已經有七個月的身孕。還有兩個多月就要臨盆。什麼都不要多想,万事都以孩子為重。”

許徵接過話茬:“娘說的對。從今天開始,什麼邊關什麼朝廷的事,你一律不要多問。等安然生下孩子再說。”

許瑾瑜點點頭應了。

......

許瑾瑜在床上足足躺了七八天。

她不讓自己多想陳元昭的事,也不去想什麼魏王楚王皇上皇后之類的事,心情漸漸平和,胎相終于平穩了下來。

葉氏放下府里的瑣事,在墨淵居里照顧許瑾瑜。

許瑾瑜一開始有些受寵若驚,婉言推辭了几回,葉氏卻很堅持:“雖說你性子沉穩,到底還年輕,遇事沉不住氣。我哪里放心得下,親自守著才能安心。”

許瑾瑜拗不過葉氏,只得隨了她。

經此一事,婆媳兩個的感情迅速升溫,最后一絲隔閡也消失無蹤。

長日待在一起,說話也比以前多了不少。

葉氏很少提起陳元昭小時候的情景,許瑾瑜偶爾問起,葉氏沉默了片刻,才說了一些:“元昭小時候就不太愛說話。安國公喜歡長子,對他關注不多,很少過問。他的話就愈發少了,見了我也不大說話。才十歲,就執意要去軍營。我堅決不允,他就趁著半夜走了。再后來,就住在軍營里,每隔一兩個月才肯回府。”

說著,葉氏的眼中迅速的閃過水光。

許瑾瑜聽著也覺得心中酸楚。

葉氏將淚水咽了回去,看向許瑾瑜:“瑾娘,這些事他和你說過嗎?”

許瑾瑜誠實地點了點頭:“說過一些,不過,沒說的這麼詳細。”

“他看著沉默少言,其實最是驕傲。這些事,他當然是不肯提的。”葉氏想到倔强又固執的儿子,幽幽嘆息:“別人都以為他無情冷漠,卻不知他才是最長情的人。他只是一直沒找到那個能讓他真心相待的人罷了。”

“幸好,現在他有了你。”

否則,以陳元昭的性子,大概會一直固執的守著寂寞,孑然一人。

和婆婆談論丈夫對自己的感情,總有些別扭。

葉氏口中說的大度,誰知道她心里會不會介意儿子對儿媳的深情?

許瑾瑜立刻說道:“在他心里,婆婆才是第一位。雖然他口中不肯說,其實心里一直很惦記婆婆呢!”

葉氏啞然失笑:“我生的儿子是什麼脾氣,難道我還不清楚麼?你不用替他遮掩,也不必擔心我會難堪。他娶你為妻,和你琴瑟和睦,我心里高興的很。”

哪怕有一絲絲酸澀之意,和陳元昭終于敞開心扉的喜悅比起來,也實在太微不足道了。

許瑾瑜有些羞赧的紅了臉。

葉氏看著許瑾瑜,溫和地說道:“瑾娘,自從你嫁過來之后,元昭和我的關系緩和了許多。元昭雖然不說,不過,我知道這些都是你從中勸說的緣故。有你這個儿媳,我心中十分安慰歡喜。”

許瑾瑜心里涌起一陣暖意。

原來,她暗中所作的努力,葉氏早已猜到了。雖然她沒有表功的意思,可好意被人領受,總是件令人愉快的事。

“婆婆這般說,我心中實在難安。我只是做了應該做的事。”許瑾瑜不肯居功,真摯的說道:“子熙確實固執,和婆婆也有些心結誤會。不過,他的心里一直是很在意婆婆的。”

血濃于水,這世上哪有不愛自己母親的儿子?

只是,陳元昭太倔强太固執,那份母子親情也被隱藏的很深。流露出來的太過淺薄,几乎令人察覺不到。

她勸慰陳元昭和葉氏緩和關系,有小半是為了葉氏,大半卻是為了陳元昭自己。前世陳元昭直至閉眼前的一刻,都沒有原諒過葉氏。重活一回,應該放下心底的包袱,擁有完整幸福的人生。

葉氏舒展眉頭,微微一笑:“元昭到底對我如何,我心里很清楚。你不用怕我接受不了,特意說這麼好聽的來安慰我。我沒什麼要求,只希望他肯接受我的示好,肯時常陪陪我就行了。”

哪怕一言不發,哪怕眉宇間還會有不耐,也無妨。

世上所有的母親,都是這樣的愛著自己的儿子吧!

許瑾瑜忽然為葉氏覺得心酸。

葉氏確實做了錯事。可她為了當年的衝動,已經付出了巨大的代價!這麼多年的夫妻陌路,這麼多年的母子離心,這麼多年的孤獨寂寞,不知葉氏是怎麼熬過來的。

韶華似水,在漫漫的歲月長河中流逝。

紅顏如花,卻未盛放,只能在日復一日的孤寂中凋零。

許瑾瑜眼中的憐惜之意太過明顯,細心敏銳的葉氏豈能察覺不到。

驕傲矜持的葉氏沒有被憐憫同情的惱怒,心中只有溫暖:“瑾娘,你還年輕,很多事都沒經歷過。等你肚中的孩子出生了,你就會懂得做母親的心思。不管孩子對你如何,你對他都只有無盡的包容和憐愛。”

許瑾瑜下意識的撫摸上隆起的肚子。

孩子似乎察覺到母親的撫摸,輕輕地踢了一下。

許瑾瑜的心奇妙的悸動了一下,涌起濃濃的柔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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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七章 風云(一)

一個月后,曹縈安然生下一個女儿。

許徵十分歡喜,鄒氏原本是有些失望的,可一看到粉妝玉琢的孩子,立刻又將那一絲遺憾拋開。高興地抱著孩子不肯撒手。

洗三禮的時候,許瑾瑜堅持要回門,葉氏放心不下,索性陪著她一起回了許家。

許家在京城沒多少親友,來的大多是許徵的同僚女眷。曹夫人和兩個儿媳還有同族的親眷也都來了,滿滿當當的一屋子人。

許瑾瑜添了洗三禮之后,要抱一抱孩子,被鄒氏和葉氏聯手攔下了:“瑾娘,你挺著這麼大的肚子,哪里還有力氣抱著孩子。”

許瑾瑜只得歇了這個念頭,湊到曹縈身邊,仔細的打量嬰儿的小臉蛋。

剛出生三天的嬰儿,臉頰紅通通的,臉容還沒長開。在許瑾瑜的眼中,卻是怎麼看都漂亮好看。

“大嫂,大哥給孩子起了乳名沒有?”許瑾瑜興致勃勃地問道。

曹縈產后虛弱,只能躺在床上,聞言抿唇笑道:“何止是乳名,連全名都起好了呢!几個月前,他就起了一堆名字,男孩女孩的都有。孩子一出生,就定了叫許嫻。乳名嫻姐儿。”

“這個名字起的好。”許瑾瑜不假思索的誇贊道:“嫻雅貞靜,用來做女孩子的乳名最合適不過。大哥才學出眾,連取名都比別人好聽些。”

曹縈啞然失笑。

嫁到許家一年,她算是徹底領教到了什麼叫兄妹情深。

在許徵的眼里,許瑾瑜這個妹妹是天上地下獨一無二。在許瑾瑜的心里,許徵的地位也是無人可及啊!

曹縈和自家兄長的感情也很和睦,卻是遠不及許徵和許瑾瑜之間的信任默契。

她心里倒也沒吃味。反而覺得這樣的兄妹情意令人羨慕。

“你還有一個多月就要臨盆了吧!”曹縈打量許瑾瑜高高隆起的肚子一眼:“孩子的乳名起了嗎?”

許瑾瑜笑道:“子熙臨走前。就將孩子的名字想好了。如果是儿子,就叫陳麒。如果是女儿,就叫陳莞。”

其實,陳元昭真正的原話是:孩子出生后,只要乳名,不取全名。男的叫麒哥儿,女的就叫莞姐儿。

這話里隱藏的深意。許瑾瑜當然聽懂了。

陳元昭這是不希望孩子冠上陳姓。將來有一天。陳元昭除掉魏王楚王坐上龍椅,就要恢復本姓,孩子也該姓慕容才是。

姑嫂兩個絮絮地說著閑話。

這一邊。鄒氏也在和葉氏閑話:“瑾娘的父親去世的早,這几年我對她不免嬌慣些。若是她有什麼說的不對做的不對的地方,親家母可別客氣,一定要好好教她。”

葉氏笑道:“瑾娘性情溫婉柔順。聰慧伶俐,又孝順恭敬。進門才三個月就懷了身孕。我就是想挑剔,也挑不出半點毛病來。親家母將她教的這麼好,我這個做婆婆的只有享福的份儿,哪有什麼可教她的。”

一個人說話是真心還是敷衍。很容易就能分辨出來。

看得出葉氏對許瑾瑜是真的滿意,這番話說的十分真誠。

鄒氏的心情頓時舒泰起來,眼睛笑的彎成了月牙:“你這般誇贊我。我就卻之不恭地領受了。”頓了頓,又笑著說道:“不瞞你說。嫻姐儿剛一出世的時候,我聽聞是個孫女,心里難免有些失望。可一看到孩子,心里又實在喜歡。”

葉氏頓時聞弦歌知雅意,笑著接過話茬:“孫子也好,孫女也好,都是祖母的心頭肉,怎麼會不喜歡。日后不管瑾娘生的是儿子還是女儿,我都一樣高興。”

鄒氏這才放了心:“親家母能這麼想,我就放心了。說句實話,就算女儿出嫁了,做母親的也時時在心里惦記著,唯恐女儿在夫家受半點委屈。瑾娘能嫁到陳家,遇到一個好婆婆,是她的好福氣。”

鄒氏原本一直覺得葉氏高傲難相處,只怕少不了會刁難儿媳。沒想到,葉氏對許瑾瑜十分溫和親善,今日還特地陪著許瑾瑜一起到了許家來。

只衝著這一點,便足以顯示葉氏對許瑾瑜的看重了。

......

許徵新得了女儿,既憐惜又疼愛,恨不得天天告假待在家里,陪伴妻子女儿。可惜事與願違。朝堂風起云涌,只要身在其中,不免會被牽扯,有些事想避也避不過去。

朝廷求才若渴,皇上今年特意開了恩科進行會試。這件令人歡欣鼓舞的好事,讓所有有資格參加恩科會試的舉子欣喜若狂。

沒想到,這次恩科鬧出了軒然大波。

十几個會考落第的舉子一起聯名上了奏折,揭露會考几位考官暗中高價泄露考題。這份奏折上一一列舉出了高價買考題中了進士的舉子,竟占了新科進士的三分之一。

這場令人震驚的科場舞弊案,令文武百官嘩然。皇上更是怒不可遏,立刻令刑部將奏折上牽扯的所有人都抓捕下獄,嚴刑拷問!

大燕立朝以來,還從未發生過這樣大規模的科考舞弊。刑部的天牢里也從未關押過這麼多新科進士,更不用說,其中還有几個翰林學士。

素來有清名的翰林院,一時間也成了眾人矚目的焦點。

許徵雖然還沒有正式的職位,不過,畢竟是翰林院的人。在這樣的風口浪尖,不敢有半點怠慢,每天老老實實的點卯當值。

有關科場舞弊案的消息傳的沸沸揚揚,翰林院眾人都在關注此事,每天都有消息靈通的人傳出各種“確切”的消息。

“聽說沒有,刑部用了重刑,那些新科進士們根本扛不住,早已經招認了。”

“確實是科場舞弊。一份考題賣價五千兩。普通的舉子根本負擔不起,那些買了考題的。大多是家中富裕之輩。”

“五千兩?賣出三十多份,豈不就是十几万兩銀子!”湊在一起竊竊私語的人倒抽了一口涼氣。

時下一戶中等人家的家資也不過千兩銀子。十几万兩銀子,絕對是一筆令人心動的巨款。几個考官平分了這十几万兩銀子,每人也有三四万兩。

財帛動人心。面對這樣的誘惑,也怪不得身為考官的几個翰林學士會怦然心動鋌而走險了。

這樣的消息,許徵自然也聽說了。他不由得暗暗慶幸,原本會試主考官定的是岳父曹大人。曹大人身子不適。便上奏折辭去了這份差事。皇上這才另外指定了主考官。否則。鬧出了這麼大的事,主考官根本難辭其咎,至少也是失察的罪名。

岳父沒被牽連是好事。可惜的是有一個考官是曹大人的親傳弟子。曹大人得知此事之后,氣的當場就暈厥了過去,之后更是一病不起。

曹縈還沒出月子,不能回府探望。

許徵身為學生和女婿的雙重身份。自然義不容辭,每天奔波去曹家安慰曹大人:“事情已經發生了。再懊惱生氣也無濟于事。万幸岳父當日辭了主考官的差事,不然,被牽連入獄的也有岳父了。現在岳父也不必過于憂心,皇上再憤怒。也不至于牽連到岳父的身上。”

曹大人躺在床上,額上眼角的皺紋清晰可見,顯得疲憊蒼老:“你真以為此事有這麼簡單嗎?”

許徵一愣。下意識地問道:“莫非此事還有內情?”

曹大人嘆了口氣:“有什麼內情我也不清楚。不過,我猜這件事不會這麼容易結束。等著看吧。很快就會知道了。”

許徵半信半疑。

卻不料,曹大人一語成讖!

半個月后,一位考官禁不住嚴刑拷問,招認出了幕后主謀,竟是楚王!

據說,這几位考官都被楚王暗中收買,泄密考題也是楚王暗中授意所為。那些舉子通過舞弊才考中了進士,留下了把柄在楚王手中。將來各自進了六部做官,很自然的就會成為楚王黨羽。

楚王處心積慮地做出此事,其狼子野心不言而喻。

刑部尚書拿到這份供詞的時候,臉色都變了。片刻不敢停留,立刻進宮求見皇上,戰戰兢兢地奉上供詞后,便垂著頭不吭聲了。

不出所料,頭頂處很快傳來皇上陰沉憤怒的聲音:“這份供詞可是真的?確定是楚王所為?”

刑部尚書不敢抬頭看皇上的臉色,迅速答道:“啟稟皇上,這份供詞是刑部兩位郎中親自審問得來的。一開始只有一個考官松了口,后來几個人都招認了。上面有他們的畫押,皇上一看便知。”

皇上緊緊地攥著那份供詞,臉色難看至極,從牙縫里擠出几個字:“來人,立刻宣楚王進宮!”

......

楚王在宮中和刑部都有眼線。刑部尚書進宮的那一刻,他就收到了刑部天牢里的最新“進展”。氣的臉都青了!

利用會考邀買人心培養心腹安插人手,確實是他暗中安排好的。可他自信做的滴水不漏天衣無縫。

那十几個落第的舉子聯名上奏折,讓他的一番心血付諸流水。現在,這份供詞,更是陷他于水火!

是誰有這個能力暗中查清真相,還利用落第的舉子坑了他一回?

楚王的腦海中迅速的閃過一個人影,清秀文弱的臉孔頓時陰沉扭曲了起來。

魏王!一定是魏王!

這個隱忍了多年的二哥,心機手腕竟如此厲害。他一定要除掉這個眼中釘肉中刺...不,現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最重要的是如何撇清罪責,免得父皇憤怒怪罪。

書房的門忽的被敲響了!

楚王正在氣頭上,心煩意亂,怒嚷道:“誰?”

門外的人被嚇了一跳:“殿下是我。快到午時了,我特意過來,是想請殿下一起用午膳。”

是葉秋云!

楚王和葉秋云是嫡親的表兄妹,也算得上青梅竹馬。葉秋云嫁到楚王府之后,兩人感情不算熱烈,卻也和睦。

楚王此時哪有哄人的心思,不耐地說道:“你一個人吃吧!”

葉秋云被楚王惡劣的語氣嚇了一跳,又有些不甘心,放柔了聲音說道:“殿下是不是遇上了什麼不快的事情?不如和我說一說,雖然我幫不上什麼忙,不過,說出來心情總會好一些。”

回應她的,只有冷冷的一個字:“滾!”

葉秋云委屈極了,紅著眼眶退下了。

......

此事鬧到這樣的地步,已經絕不可能瞞得住了。

他必須要用最短的時間最快的速度進宮見父皇。想完全撇清是不可能了,找個身邊的幕僚做替死鬼,然后聲淚俱佳的哭訴自己根本不知情,都是屬下自作主張。父皇聽了一定會心軟。

父皇已經失去了兩個儿子,再也承受不起這樣的痛苦了!再者,他是儲君的最佳人選。父皇一定會選擇信任他。

楚王打定主意之后,立刻做了一系列的安排。

當宣口諭的太監到楚王府的時候,楚王故作疑惑地問道:“父皇為何這麼急著召本王進宮?”

那太監哪里敢明言,含糊其詞地應道:“奴才奉皇上之命請殿下進宮,其余的事情奴才一概不知。還請殿下体諒。”

楚王心中冷哼一聲,臉上卻露出溫和的笑容:“罷了,你既是不知道,本王也不為難你了。這就隨你進宮。”

楚王府離皇宮很近,只兩柱香的功夫,楚王便進了崇政殿。

刑部尚書依舊在崇政里跪著。

楚王故作訝然地看了刑部尚書一眼,然后才躬身請安:“儿臣見過父皇。不知父皇這麼急著召儿臣進宮,是為了何事?”

皇上鐵青著臉,將那份供詞扔到了楚王面前:“你自己做的好事,難道心里還不清楚嗎?現在他們几個已經都招認了,朕倒想看看,你還如何抵賴!”

楚王故作茫然地拿起供詞,看了几眼,頓時面色大變,扑通一聲跪下了:“儿臣對此事半點不知,一定是有人暗中陷害儿臣,還請父皇明察,還儿臣一個清白!”

清白?

皇上看著楚王滿是震驚的無辜臉孔,心中的怒火稍減,沉聲道:“你真的完全不知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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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八章 風云(二)

楚王確實把握住了皇上那份微妙的心思。

一方面,證詞確鑿,楚王是此案的幕后主謀。身為一朝天子,絕不能坐視不理。另一方面,身為一個父親,豈肯疑心自己的儿子?

當楚王哭訴自己半點都不知情時,皇上果然開始動搖了。

楚王見皇上神色有了松動,深深地一跪到底,紅著眼眶說道:“儿臣真的不知道是怎麼回事。請父皇將儿臣關入天牢,然后徹查此事。將那個在暗中陷儿臣于不仁不義的人找出來。”

皇上臉上猶有殘存的怒氣,語氣卻和緩了不少:“事情尚未有定論,你身子又弱,進天牢就暫且不必了。不過,你也需得避嫌。從今日起,你就留在延福宮里。事情尚未查清之前,不得出延福宮半步。”

楚王叩首謝恩,然后退下了。

刑部尚書站在一旁,至始至終一言未發。

事情是明擺著的,楚王肯定是幕后主謀。什麼不知內情,一聽就知道是胡扯。不過,皇上肯相信這樣的說辭。做臣子的還能說什麼?

皇上看向刑部尚書,沉聲吩咐道:“你立刻命人去楚王府一趟,將楚王身邊所有的幕僚下屬都帶進天牢,將事情問清楚。”

刑部尚書恭敬地應下了。心里暗暗嘆口氣。

看來,皇上是打算包庇楚王到底了。

楚王想找個替死鬼還不容易嗎?只要有人肯頂罪,楚王就能以“毫不知情”為由安然脫身。這等心术不正手段陰險的皇子,將來若是真的做了大燕朝的儲君,豈是百姓之福?

......

延福宮里。

葉皇后也收到了風聲,正在為楚王焦慮擔憂之際。忽然見楚王來了延福宮,不由得一陣錯愕,急急地問道:“阿昀,這一切到底是怎麼回事?這起科場舞弊的案子,真的是你暗中指使人做的嗎?”

楚王沒有隱瞞,點了點頭:“是,確實是我暗中命人做的。”

葉皇后臉色一白。氣急敗壞地罵道:“你真是糊涂!怎麼敢做出這等膽大妄為的事情來!你想邀買人心。用什麼法子不行,非要鋌而走險,使出這等招數來!”

更可氣的是。也不做的隱蔽些,還被捅到了皇上面前。

事情一旦傳開,楚王的顏面蕩然無存不說,皇上也會重重處罰楚王。雖無性命之憂。卻又離儲君之位更遠了一步。

楚王擰緊了眉頭,語氣中也滿是惱火:“我之前仔細籌划過才動的手。除了我的心腹幕僚之外。根本無人知曉。誰能想到竟被人揭露了出來。那十几個落第的舉子,肯定是受人指使告的御狀!”

事已至此,埋怨再多也沒用了。還是想想怎麼解決此事才是正經。

葉皇后壓抑下心里的怒氣,思忖片刻說道:“依你看來。會是何人在暗中給你使絆子!”

楚王冷哼一聲,臉孔有些扭曲:“肯定是魏王!有這個能耐暗中捅我一刀的,除了他還能有誰!”

葉皇后深以為然。眼中寒光連連閃動:“以前我倒是小瞧了他,從未把他放在心上。沒想到他如此有城府有手段!如今成了你的心腹大敵。”

楚王冷笑連連:“他想借機扳倒我。這才是痴心妄想。母后不用憂心,我自有對策。”

葉皇后依然憂心忡忡:“聽聞那几個考官扛不住嚴刑拷問,已經寫了供詞招認你是主謀了。現在那份證詞就在你父皇手里,你能有什麼法子逃脫罪責。”

“找個人頂罪就是了。”楚王輕描淡寫地說道:“母后不用擔心,我進宮之前已經做好了安排。”

語氣中透露出强大的自信。

葉皇后緊皺的眉頭,終于舒展了一些:“找人頂罪確實個好法子。不過,你總會受些牽連。”

朝野聲望是一定會受影響了。

名聲這種東西,看不見摸不著,看似虛無縹緲,可對皇子們來說,卻又是最要緊的東西。當日秦王能成為太子的心腹大患,就是因為賢名卓著。

如果楚王落下個“心思狡詐野心勃勃”的名聲,對儲君之爭絕不是什麼好事。

對這一點,楚王也是心知肚明,淡淡說道:“現在也顧不得這些了。先度過這一關再說。”

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只要他能保全自己,就有和魏王一拼之力!

......

魏王府。

魏王坐在書房里,手中是一張薄薄的紙條。紙條上寫滿了蠅頭小字。細細看去,卻見紙上寫著宮里之前發生的事。

“皇上看到刑部尚書呈上的證詞,當時便勃然大怒。立刻命人召楚王殿下進宮。楚王殿下哭訴辯白,聲稱自己毫不知情。皇上命楚王殿下留在延福宮,又讓刑部去楚王府抓人審問。”

魏王看完之后,滿意的勾起唇角。隨手將紙條遞給了身邊的几個幕僚:“這是宮里傳來的消息,你們几個也看看。”

几個幕僚傳看了一遍,立刻大拍馬屁:“殿下真是英明!一直隱忍不發,等到此時才給了楚王殿下狠狠一擊。”

“這一回楚王殿下是吃不了兜著走了。鐵證如山,他根本無從抵賴!”

“屬下這就吩咐下去,讓人將此事迅速傳開。讓大家都看清楚王的真面目。”

最后這一句,顯然深得魏王的心思。

魏王嗯了一聲,那個獻計成功的幕僚頓時精神一振,忙退下去做了安排。

其余几個也不甘示弱,紛紛獻策。

其中一個低聲說道:“殿下,趁他病要他命。楚王現在被困在宮中,就算暗中有了安排,也應變不及。不如這樣...”

魏王凝神聽了片刻,然后贊許的看了獻策的幕僚一眼:“好計策!就按你說的做。這事就交給你去辦吧!”

那個幕僚壓抑住心里的激動,忙笑著應下了。隨口問了句:“屬下有一事不解。楚王暗中謀划的事,我們的內應並不知情。不知殿下是從何得知的消息?”

魏王笑容一斂,瞄了那個幕僚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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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九章 風云(三)

幕僚心里一涼,暗暗懊惱不已。他一時得意忘形,竟忘了魏王的多疑猜忌。這種事哪里輪得到他來過問。

幕僚慌張地低頭請罪:“屬下多嘴,還請殿下責罰。”

魏王淡然的聲音聽不出喜怒:“罷了,只此一次,下不為例!”

幕僚謝了恩,后背已經出了一身冷汗。

魏王揮揮手,讓眾人都退下了。當書房里只剩他一個人的時候,才收斂了淡然的神情,露出了得意的冷笑。

楚王自以為做的隱蔽,卻不知陳元昭早已提前將此事透露給他了。

他最擅長的就是隱忍不發,暗中布局,靜待最佳時刻出手,一擊必中。

這一回,他一定要利用此事將楚王徹底擊垮。

......

當楚王府的幕僚屬官紛紛進了天牢后,舞弊案的個中內情也迅速傳了開來。

上至朝堂官員,下至普通百姓,無人不知無人不曉。見了面若是不談論上几句,簡直就沒辦法聊天了。

據說,楚王府的一個幕僚受不了嚴刑,很快便招認此事是他所為。那十几万兩銀子有一半都被他據為己有,楚王被瞞在鼓里,半點都不知情。

騙誰呢?

以為大家都是傻子嗎?這麼明顯的鬼話,誰會相信!

楚王分明才是主謀,現在不過是推一個替死鬼出來頂罪罷了。楚王野心勃勃,其心不正,這樣的皇子,根本就不配做大燕朝的太子,更不配做將來的天子!

短短几天裡。流言傳的有鼻有眼,鋪天蓋地。甚至傳到了皇上的耳中。

皇上聽了這些流言之后,先是勃然大怒,大發雷霆。決定親自審問那個認罪的幕僚。沒想到,那個幕僚被押解進宮的途中,竟然口吐黑血毒發身亡。

同一時刻,被關押在天牢里的几個考官。也同時中毒身亡。

死無對證!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到底是誰有這麼大的膽子,竟敢殺人滅口!簡直是膽大包天,全然沒將他這個天子放在眼里!

皇上驚聞此事后。氣的差點當場暈過去,立刻擺架去了延福宮,怒斥了楚王一頓。句句誅心,直指是楚王所為。

楚王也氣的快暈過去了。

不用懷疑。這些肯定是魏王的“功勞”!

好一個狡猾的魏王。趁著他在宮中應變不及,使出了這般惡毒的手段。這麼一盆髒水潑過來。令人百口莫辯。

就連他都快覺得這是自己命人殺人滅口了。更何況是別人?

“父皇,儿臣真的不知道是怎麼回事。”楚王也顧不上憤怒惱火了,忙跪下辯白:“儿臣在延福宮里待了整整五天,這五天里。沒出過延福宮半步。外面發生的事,儿臣根本不知道...”

“好一個不知情!”皇上冷笑著打斷楚王,眼中閃著令人心悸的寒意:“照你這麼說來。有人暗中殺了你的幕僚,然后嫁禍于你的身上了?”

楚王心中暗道不妙。硬著頭皮應道:“請父皇相信儿臣,儿臣真的是清白的。這一切都是二哥所為,他用盡心機,就是為了讓儿臣含冤莫白。父皇只要喊二哥來和我對質,他就會無所遁形了。”

“混賬東西!”皇上面色鐵青:“虧你還有臉提起你二哥。他知道此事后,立刻進宮為你求情。忍著腿疾的不便,在崇政殿里跪了一個時辰,懇求朕給你一個機會解釋。朕這才心軟來了延福宮,想聽你的解釋。”

“結果,朕聽到的就是這些!好,你真是朕的好儿子!枉費朕對你的期望和苦心!”

楚王心中一陣寒意。

魏王處處搶到先機,出手狠辣。

他被困宮中,傳遞消息不便,終是棋差一步,滿盤皆輸。剛才情急之下指責魏王,更是一個巨大的錯誤!

“你是朕的幼子,朕一直最疼你。太子和秦王都死了,如今只剩你和魏王。朕得從你們兩個當中挑出一個做儲君,朕考慮了這麼久,原本是屬意你的。可你太令朕失望了。”

皇上的目光里滿是失望,痛心疾首地說道:“你有野心,想做儲君,這沒什麼不對。你想收買人心,安插人手,雖然手段不甚光彩,朕也不至于因為此事就厭棄你。可你千不該万不該如此心狠手辣。為了一己之私做了錯事,被朕察覺了,推了替死鬼出來。現在見事情沒辦法善了,又下此毒手。”

“父皇,儿臣沒有。”

“你的幕僚死了也就罷了。天牢里的那几個考官都是朝廷命官,就算犯了大錯,也該有朕來判決。你可真是手眼通天,神不知鬼不覺的就要了他們的性命!你是想讓天下人都知道你的厲害手段,又將朕這個天子置于何處?”

楚王額上冷汗涔涔,再也沒了原來的鎮定,慌亂不已地張口:“父皇,儿臣敢對天發誓,絕沒有做過此事。如有半個字假話,就讓儿臣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可惜,他說的再多皇上也不相信了。

這大概就是謊話說多了的代價。

“你給我閉嘴!當日秦王謀害太子,證據確鑿,便沒有再狡辯。敢做就要敢當,你連這點擔當的勇氣都沒有,還想做什麼太子。朕怎麼生了你這個不成器的儿子!”

皇上越說越怒不可遏。隨手摸到了一個東西,便砸了過來。

眼前黑影一閃。

楚王只覺得眼前一花,然后額上一陣劇痛。

溫熱腥氣的液体緩緩流下來,迅速地模糊了視線。

精致的花瓶砸中了他的額頭,咣當一聲落到地上,碎片混合著血跡濺落了滿地,看著十分駭人。

聞訊趕來的葉皇后,聽到了這一聲動靜,心里狠狠一顫,再也顧不得別的,推門而入。當看到楚王滿臉鮮血的模樣時,葉皇后的身子晃了一晃,臉色刷的白了。

葉皇后搶上前,顫抖不已地嚷道:“來人,快宣太醫來!”

皇上鐵青著臉,冷冷說道:“不用宣太醫了。來人,將楚王押進宮里的天牢,靜侯發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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