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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為了一口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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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鳳棲梧桐]一品農家女《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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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2-20 00:54:42 |只看該作者
150 父子爭吵,楚女

  上書房

  “這麼說,那兩個孩子是被人下了一夜香丟進冷宮的?”洪德帝雙眸微垂,神色中帶著幾分思慮。

  林牧垂首,“是!微臣親眼看著六殿下和九殿下將人送回萃玉宮的。不過……傅三姑娘像是受了傷,一路昏迷不醒。”

  “哦?怎麼會突然昏迷不醒?”洪德帝抬眸,“朕記得大宴時她還是好好的!”

  “是,微臣急著回來復命,並未仔細查問。”林牧回答。

  “有沒有線索顯示何人所為?”

  “臣該死,並未發現任何證據。”

  洪德帝看著他,好一會兒才擺了擺手,淡聲道,“吩咐下去,打開宮門,送百官及其家眷出宮!”

  “是。”林牧應聲起身告退,與進來復命的樓重碰了個照面,看到樓重灰白的臉色,不由一怔,“六殿下,您這……”話聲一頓,知道自己越距了,便不再說話,行了禮,退了出去。

  “六殿下請稍在此等,微臣這就去……”太監行禮,話還未說完,就聽得洪德帝的聲音從室內傳出,“老六嗎?讓他進來。”

  太監垂頭,將佛塵收入胳膊內,“六殿下請。”

  樓重走進房間,抱拳拱手,“兒臣見過父皇。”

  “嗯。”洪德帝落座,並未抬頭看他,“孩子無事?”

  “有驚無險。”

  “傅家那個三丫頭是怎麼回事?聽說是你一路將她抱回萃玉宮的……”洪德帝翻著手中的奏折,狀似無意的問了句,眸子微抬瞟了兒子一眼,只一眼,他的臉色瞬間變了,飽滿的額頭皺成了川字,立刻站起,三步並作兩步走到兒子面前,怒聲道,“你這臉是怎麼回事?怎麼這麼蒼白?是哪裡受了傷?”說著,不等樓重開口說話,就猛地回頭朝一旁伺候的太監杜成吼,“還不快傳太醫!”

  “是,老奴這就去!”杜成看到六殿下的臉色也吃了一驚,忙退出房間,招了外間伺候的年輕太監,讓他飛速請來太醫為六殿下診治。

  “不用,死不了!”樓重撩袍坐到一旁的椅子上,妖媚的五官燃著病態的白,十指纖長拎了茶壺倒滿了一杯茶,端起一飲而盡,才毫不在意的說了句,“不過是剛才幫兩個孩子逼毒時消耗內力過多,休息幾天就沒事了。”

  說出的話雖在解釋,態度卻讓洪德帝格外不爽,抬手就拍掉了兒子白皙如女人一般的手,“瞧你這副模樣!以後若當了皇帝怎麼辦?”

  “誰愛當誰當,兒子不稀罕!”樓重淡淡的看了他一眼,伸長胳膊,將長袖撫平,輕輕拉了蓋住手背,“想來父皇已經命林牧打開宮門了,兒子要去送那丫頭出宮,兒臣告退。”

  話落,竟真的起身拂袍而去。

  洪德帝瞠目,下一刻,一腳踹上兒子的屁股,樓重似腦後長了眼睛,身子如風,嗖一聲躲開洪德帝的攻擊,洪德帝一腳落空,身子往前一個趔趄,險些撲倒在地,卻在最後一刻借助樓重擲出的紅綾站穩了腳步。

  “父皇,你怎麼這麼不小心?兒子現在可是內力消耗殆盡的人,你再這麼折騰,小心我救不到你,跌個鼻青臉腫的上朝時可就不好看了!”

  這混小子,貓哭耗子!什麼事都是他起的頭,到最後反倒是他的不是了!

  真是跟他娘一樣,吃定他了!

  什麼鼻青臉腫,有這麼說自己親爹的嗎?什麼消耗殆盡,若不是他自己巴巴的要救人,誰還能逼著他不成?!

  洪德帝側眸狠狠瞪著兒子,矍鑠的雙眸燃著簇簇怒火,“宮裡有多少大內侍衛不能救人?你非要自己動手?!你知不知道你那些哥哥弟弟都在等著抓你的弱點?!那些外戚勾結勢力恨不得你永遠消失!你就一點……”

  “停!”樓重縮手卷了紅綾系於腰間,痞痞一笑,“那些人喜歡讓他們去搶,只要別煩著兒臣,他們愛怎麼折騰怎麼折騰,想怎麼鬧怎麼鬧,都跟兒臣無關!”

  “你個混小子!我怎麼就生了你這麼個混蛋!別人巴不得的東西你棄如敝履!當皇帝有什麼不好,權傾天下,凌駕於世人之上,想要什麼就有什麼……”洪德帝著實氣的不輕,一張臉漲的通紅,連常用的朕字都忘記使用了,真的如一個父親在教訓兒子一般,大聲喝罵著。

  樓重突然收了笑,艷麗的眉目微微聚攏,薔色的薄唇抿成一條線,墨黑的瞳眸帶著望不到邊的深邃幽暗,定定的看著洪德帝,看的洪德帝頓了聲,止了罵,停了氣,黑了臉,才噗嗤一下笑出聲,“若當皇帝有這麼大的權利和本事,當年皇上為什麼沒保住我娘?”

  顏如玉,笑如畫,聲如罄,說出的話卻讓洪德帝的臉色瞬間蒼白一片!

  樓重說完,再不多言,抬腳就往門外走,快到門口時,洪德帝嘶啞的聲音在他身後響起,“重兒,你……還在怨恨爹!”

  不是疑問不是反問而是肯定。

  樓重頓住腳步,回頭,傾城的笑顏動人如景,唇角勾勒了優美的弧度,雙眸中卻無半點笑意,看著洪德帝搖頭,“不怨不恨,那也是我娘的選擇!不是嗎?”

  洪德帝一怔,雙眸定在樓重臉上,好半響,輕笑出聲,“你娘真狠的心,一點都不為我們著想。”雙眸下意識去看系掛在樓重身上的赤練,入眼處卻只是一條再普通不過的紅綾,臉色一變,疾步上前,抓住他腰間的紅綾急問,“赤練呢?你娘送你的赤練呢?”

  “送人了。”樓重笑了笑。

  洪德帝惱怒的瞪了他一眼,“混小子,那是你娘留給咱們爺倆的,你怎麼能說送人就送人?!送給誰了?再要回來……”

  “父皇敢要回來,兒臣就再一不踏入皇宮一步!”

  “王八蛋!你敢威脅你老子!”洪德帝抬腳就要踹兒子,卻瞧見兒子朝他挑了挑眉,一副我就威脅你了怎麼著的模樣,他更是氣急,伸手在桌上胡亂抓了件東西就往兒子身上砸,等東西扔出去,才意識到是熱茶壺,雙眸不由瞪大,飛起一腳將茶壺踹到不遠處的玻璃屏風上,只聽霹靂乓啷一陣響動,屏風碎裂,茶壺中的熱茶灑在地毯上,暈開一朵褐色的紅花。

  “父皇,你要謀殺親兒啊!”樓重拍著胸脯喘了口氣,蒼白的面容更顯白皙,洪德帝後怕的瞪了他一眼,“胡說八道,不是要出去送客嗎?還不滾!”

  “是,兒臣告退。”樓重嬉笑著走出上書房,人一到外面,臉上的嬉笑立刻收起,眸色復雜的回頭看了眼上書房三個字,抬腳離去。

  室內,洪德帝看著兒子出了房門,臉上的表情瞬間收起,側眸睨了眼碎裂的屏風,沉聲道,“來人,將屋裡收拾干淨。”

  說罷,抬腳去了休息室。

  休息室名如其室,是專供皇帝批閱奏折疲累時休息所用,洪德帝從不讓人入內,就是打掃也只讓杜成一人進來。

  休息室北牆角放了一排書架,洪德帝毫不猶豫的走到牆邊,伸手摁下隱藏在書堆中的開關,一道石門嘎然開啟,他閃身進到裡面,石門關閉。

  裡面是一個旋轉似的樓梯,洪德帝一路往下,幾十步後停在一道木門前,深吸了一口氣,伸手推開門,爽朗的笑道,“屏兒,我回來了。”

  正對門處,掛著一幅仕女圖,圖中的女子手持赤練紅綾,一頭烏發以火紅綢帶束綁,垂落胸前,漆黑如墨的瞳眸清靈透徹,一點朱砂紅的額墜紅如夏日。一身大紅的騎馬裝,系出纖細的腰身,繡了鳳凰於飛的披風裹住玲瓏身段,靴子踏在草地上,一雙靈眸直直看著前方,清晰雕琢的五官,清冷絕艷的相貌,卻因紅唇間一點笑意而染上暖色。

  洪德帝貪婪的看著畫中女子的笑顏,略顯蒼老的手抬起,緩緩朝畫像伸去,眼看就要摸上女子的纖手,又猛的收回,喃喃道,“屏兒,兒子生氣了,怎麼辦?他還在記恨你的死,嘴上說不怨不恨,實際上要把我恨死了!”

  畫中女子淺笑妍妍,卻無聲無息,洪德帝眉間跟著染上笑意,“你還笑!那個混小子怎麼說都不聽,提起皇位比要他的命還難受,你說,我們怎麼會生了這樣一個兒子?!”

  他抬眸看向女子的雙眸,清澈的眸子中似掠過心疼,洪德帝歎了口氣,顫巍巍的探出手,撫摸著女子緊握赤練的柔荑,臉上含笑,“他說把你留給他的赤練送人了,你猜,會是個怎樣的女子?這天下間有誰能配得上咱們如此優秀的兒子?”

  女子眸間似滑過一抹得意,又有點好奇之色,洪德帝吃吃的笑了,“你也想知道……”

  “皇上!皇上……容妃娘娘求見。”外面,隱隱約約傳來杜成的聲音,洪德帝皺了皺眉,看向女子時瞬間回復一臉笑意,“我去看看那個賤人想要做什麼!明天再來看你。”

  轉身,朝門口走了幾步,頓住,回首,“對了,還有件事忘記了告訴你,重兒今天消耗了大量的內力救了一個姑娘的侄子侄女,不知道這中間有什麼貓膩,我回頭讓杜成派人去查查看。等查到赤練的新主人時,一起告訴你!晚安,吾愛。”

  畫中女子斂了笑意,眸子帶著清冷,直視前方,洪德帝笑了笑,掩上門,走上樓梯,出去。

  ……

  帝師府,後院

  月上中天,清冷縹緲,寒風呼嘯,卷起院中樹枝擦擦作響。

  傅老侯爺攆了伺候的丫頭書童,將身著朝服的兩個男人迎進屋內。

  “下官等見過老侯爺!”

  傅老彎腰將二人扶起,親自動手倒了兩杯茶,遞到兩人手中,“二位大人,何事需半夜造訪帝師府?”

  兩人互視一眼,轉頭將空蕩的室內掃了幾遍,才湊過去,壓低了聲音道,“我等今日在含元殿瞧見了傅三姑娘一家!”

  “傅雲杉?”傅老蹙眉,看著說話的男人,“據聞康樂公主曾在她家生活過幾載,想來是玉妃娘娘求情,皇上恩准去參加康樂公主的生辰,有何奇怪之處嗎?”

  另一個男人抹了抹額頭,壓低聲音道,“傅三姑娘沒什麼奇怪的,奇怪的是她帶去的一個小女娃!那小女娃的模樣很像一個人!”

  “像一個人?誰?”傅老反問。

  適才出聲的男人吞了吞口水,低聲道,“三十五年前,忠勇楚侯府的大小姐楚棲雲!”

  “什麼?楚棲雲?!”傅老雙眉隆起,他若沒記錯的話,傅明禮的妻子名字就叫楚棲雲!

  “有沒有看錯?”

  兩人同時搖頭,“下官等看的一清二楚,那模樣與當年的楚棲雲簡直如同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區別大概就是楚棲雲當年已經六歲,而那個女娃看上去只有三四歲的樣子。”

  這世間居然有如此巧合之事?!傅明禮是大兒子的親生子,她的妻子竟是三十五年前被皇帝法外開恩,發配流放的罪人!

  “好,這事我知道了,今日天晚,此事讓我想想,他日再做定奪。”

  兩人互相看了一眼,斂眉垂頭,“是,下官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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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2-20 00:55:00 |只看該作者
151 情敵對打,年禮

  樓重不放心傅雲杉的身子,一路跟著去了別院,將衛九開的藥拿給丫頭去熬,又召了南幕再為傅雲杉號脈。

  “如何?”

  南幕垂眸,想了一會兒抬頭對樓重道,“六殿下,九殿下開的方子可否讓屬下看一下?”

  樓重招手,丫頭將衛九開的藥遞了一包過來,南幕拿著聞看了一番,眉頭沒有松緩,反而擰的更緊,“九殿下開的方子正和三姑娘的陰寒體質。不過……”他側眸看向傅明禮和楚氏,問道,“敢問老爺、夫人,三姑娘幼時是不是險些命喪風寒?”

  楚氏和傅明禮互視一眼,連連點頭,楚氏急聲道,“是!是!杉兒曾在十歲時落過水,一直高燒不退!後來,後來……”她轉向樓重,“是六殿下派人送了藥,杉兒才撿回來一條命!”

  “對!南先生,可是杉兒的身子……”傅明禮看著床上的女兒,心疼的不行,要說的不好兩個字怎麼也說不出口!

  “這就難怪了!”南幕歎一聲,“三姑娘的陰寒體質來自母體,小時若好生調養到如今也能好個七八,可惜……上次落水時將體內的陰寒激發了出來,怕是以後……很難受孕。”

  實際上,以傅雲杉這種體質行房都是個問題,想懷孕生子……怕是難於登天!

  “啊!”楚氏驚呼一聲,身子一軟,被傅明禮扶住,“相公,我的女兒!我們的女兒……她怎麼這麼命苦?”

  傅剪秋伸手捂住嘴,鼻子一酸,許長清伸手摟住妻子的腰身,輕聲安慰著,傅剪秋卻拼命搖頭,一雙淚眸透過南幕的肩頭看向安靜的躺在床上的妹妹,“你不懂,杉兒……杉兒,她……她一心為了我們,都是為了我們……”

  “南先生,您有什麼辦法能治好我妹妹的陰寒體質嗎?”傅思宗雙手攥拳,死死咬著嘴唇。

  不能懷孕意味著什麼,一家人都清楚,都明白!他們能有今天的幸福生活都是杉兒一步一步努力爭取的,若這份幸福裡沒有杉兒的份,那……

  傅思宗咬著唇一拳捶在桌子上,震的杯盞茶壺發出乒乓的聲音!

  南幕搖頭,長長的歎了一口氣,“陰寒體質無法根除,只能調養……”

  “調養調養……我們從今天開始就調養,一定能把她的身體養好的!”楚氏開口截斷南幕的話,臉上帶著小心翼翼,“調養好的話,我女兒能……能生養嗎?”

  南幕一怔,看楚氏,“夫人,請恕小的實話實說。想再調養到能生養的狀態,至少也要十年!十年後……”

  南幕頓住,接下來的話並沒有說出口,但屋子裡的人都知道他未說完的話是什麼!

  十年後,傅雲杉已經二十三四,二十三四的年紀早過了十六七的適婚年齡,杉兒已錯過了找夫婿的最好年華……

  屋內的氣氛十分壓抑,炭盆中,燃的通紅透明的銀絲炭發出辟啪辟啪的聲響,傅剪秋埋頭在許長清的懷裡,哭的抽噎,許長清亦是長長歎息一聲,不忍去看床上的蒼白臉龐。

  楚氏想撲過去哭她可憐的女兒,傅明禮亦是紅了眼眶,傅思宗更是將唇咬出了血,嘴裡輕喃,“十年……”

  “十年嗎?”樓重定定的看著床上昏睡的女孩兒,清秀纖細的柳眉,微微開合的鼻翼,小巧的櫻唇,巴掌大的鵝蛋小臉,白皙透明的肌膚,消瘦的身子看上去是那般纖弱,卻挑起了一家人的生活重擔!

  印象中,圓臃的包子頭,生氣時嘟起的櫻桃嘴,愛翻白眼的表情,不用刻意想起卻已然印在腦海裡。樓重的唇微微抿起一道弧度,黑黝的瞳眸如深不見底的古井,清幽深邃,似想通了什麼,丹鳳眼瞇起笑意。

  “老爺,夫人,六殿下,藥煎好了。”門外,冬青輕聲叩門,輕細的聲音帶著小心,似乎怕吵醒屋內睡著的人兒。

  樓重的目光沒有從傅雲杉身上移開,淡聲道,“進來。”

  門吱呀一聲打開,冬青端著一碗藥走進來,先將托盤放在桌上,讓炭盆的熱氣祛了身上的冷氣,才伸手端了藥碗送到床邊,要喂傅雲杉喝藥,樓重接了,“我來。”

  說罷,走過去坐到床邊將傅雲杉從床上扶起,靠在自己懷中,“來吧。”

  南幕和冬青同時抬眸,只看了一眼很快垂下眼去,一個退後讓出位置,一個上前將藥碗送到樓重面前,看著他一勺一勺的將藥喂到傅雲杉口中。

  屋內的其他人似乎也意識到了什麼,一個個神色不定的看著床上的二人,男人容顏如玉,眉間染著婉約的繾綣,狹長的丹鳳眼全神貫注的喂著女孩兒喝藥,仿佛遺忘了周遭。

  楚氏抓著傅明禮的胳膊,雙眸中帶著喜悅更多的卻是悲傷,傅明禮伸手拍撫著妻子的後背,看著男人眸底的神色,心底狠狠的歎了一口氣。

  “杉兒怎麼了?”

  門被人推開,司命冷著臉走了進來,眾人回頭看他,傅思宗開口,“師傅,我們今日去宮中為康樂公主慶生,欣兒和軒兒被人擄走,杉兒為尋他們,在寒風中行了三個時辰,導致寒風侵體,發了燒……南先生說她是陰寒體質,以後、以後……怕是不能生養!”

  “誰說不能生養的?庸醫!”司命冷睨了南幕一眼,大步上前,不顧樓重正在給傅雲杉喂藥,伸手抓起傅雲杉的胳膊,捏上她的手腕,下一刻,額頭上的刀痕就皺成了川字,抿緊了唇,雙眸陰冷的盯著樓重,語聲如冰,“你就是這麼照顧她的?!”

  樓重一怔,抬眸迎上司命的冷眸,他是知道這個男人的,一直以為他不過是傅雲杉請來教導武功的人,如今看來,像……不是!情敵……嗎?

  “師傅,這位是六殿下。多虧了他才找到了妹妹喜歡的欣兒和軒兒……”

  師傅一向目中無人,除了妹妹的話,誰的都不聽,對他們也不過是因為妹妹的原因,愛屋及烏。傅思宗怕他說出什麼過分的話得罪了樓重,妹妹以後難行事,忙出口勸道。

  司命回眸看了他一眼,眉間的緊蹙略松了松。回過頭看著臉色蒼白的傅雲杉,將冬青端著的藥碗推開,從懷中掏出一個青色瓷瓶,倒出一顆藥丸,“六郎,水。”

  “啊?好。”傅思宗一怔,反應過來倒了水送到司命手中,司命接了,欲將藥丸送到傅雲杉口中,樓重伸手抓住他的手腕,鳳眼微瞇,“你要喂她吃什麼?”

  “與你無關!”司命反手將他推開,面癱一般的冷臉上露出敵意。樓重怎會讓他如願,手再次伸出……

  傅思宗忙開口,“六殿下,師傅不會害杉兒的。”

  樓重欲出手的動作頓了,緩緩收回,看著司命將藥喂到了傅雲杉口中,又喂了她兩口水。看著她吞咽下去,司命松了緊蹙的眉頭,冷冷的看樓重,道,“你跟我出來,我有話問你!”

  樓重一笑,“恰好,我也有話問你!”

  將懷中女孩兒小心翼翼的放到床上,拉了錦被蓋上,站起身,對屋內的眾人道,“天色晚了,你們也早點休息吧。冬青,你留下來好好照顧你家姑娘,等她醒來。”

  “是。”冬青應聲。

  眾人面面相視,退出房間。

  司命與樓重一前一後離開了房間,司命回頭看了樓重一眼。飛身上了樹,幾個飛縱,人已消失在夜幕中,樓重回眸看了一眼房間,足尖一點跟了上去。

  月色下,樹影斑駁,兩人身影如電,一起一落,樓重追上司命,兩人停在離廣濟寺不遠的古樹上,正面相對!寒風鼓動衣袍,獵獵作響。

  “你也喜歡她!”司命毫不掩飾對傅雲杉的喜歡,開口冷厲。

  樓重挑眉,也?

  “如何?”

  “離開她!”

  “我若不答應呢?”

  “今日就是你的死期!”月光下,司命的雙眸泛著寒光,面癱似的臉上亦是一片冷凝,話音甫落,樹下立刻出現幾個身著黑衣的男人,踏枝而上,頃刻間立在司命背後,手中刀劍紫光閃耀!

  樓重身後亦同時出現幾個身著黑衣的男人,與司命身後的人遙遙相對。

  樓重輕笑出聲,妖艷的臉龐盈滿笑容,似聽了一個笑話,揮揮手,“退下。”

  司命回眸,瞪著出現的幾人,冷冷道,“滾!”

  兩路人馬同時應聲,飛速離開樹梢,瞬間隱匿起來。

  “你輸了,就退出。”樓重臉上帶笑,手在腕間輕輕滑過,一把削鐵如泥的軟劍瞬時出現在手中,冷光閃閃。

  司命點頭,重復樓重的話,“你輸了,就退出。”

  樓重瞇眼,開口道,“我不會輸。”

  “狂妄!”司命冷笑,足點樹枝,身形嗖地竄了出去,手中不知何時多出了一把劍,直刺樓重的咽喉!

  樓重疾退,足尖在路過的樹梢上輕點,月色朦朧,著影縹緲,二人衣袂翻飛,疾行在樹巔,遠遠望去,如一幅素淡的起舞潑墨圖,雖帶著讓人膽顫的殺意,卻優美的讓人移不開視線。

  樓重疾行百余米,一個倒掛金鍾,借力閃到司命背後,手中軟劍發出“錚”的一聲,迎上司命的長劍,兩把劍光影交錯,寒芒錯落,眨眼睛,已是過手十幾招。

  隱藏在暗處的兩路人馬虎視眈眈,都在密切關注著自家主子的狀況,一旦有危險就立刻沖上前去。

  “洛雪,你要干什麼!”

  黑暗中,洛楠攔住妹妹欲飛身的動作,洛雪手握長劍,扒開洛楠的手,憤聲道,“我去幫殿下殺了那個男人!”

  “你給我回來!”洛楠拉住妹妹,“殿下身邊有十二個黑衣衛,殿下若需要他們出手還會與那男人單打獨斗嗎?你不要胡鬧了!”

  “我哪裡胡鬧了!”洛雪咬牙,“我是殿下的暗衛,殿下有危險,我就應該……”

  “殿下已經把你趕出來了!”洛楠歎氣,“你若想安穩的留在莊園,就不要貿然行事,否則……”

  “那就眼睜睜的看著殿下出事……”

  “殿下若真有危險,我待會兒會出手,你老老實實的呆著不許動!”洛楠強按著妹妹,將她拉到黑暗處,站到風向口,替她擋住寒風,心裡歎息,可惜,他只能為她擋去寒風,無法讓殿下對她刮目相看。

  樹梢上,樓重一身暗紅長袍,大氅被寒風吹起,在身後飛揚,司命身影竄動,看准時機,手起劍落,斬斷樓重的大氅,塞滿棉絮的後半部瞬間跌落,被風卷著飛往不知名的地方。

  樓重輕笑,伸手解了頸間的系帶,“倒是個累贅了。”

  “傳聞中的六殿下居然有如此高深武功,朝堂中的那些人可真是瞎了狗眼!”司命頓手,看著樓重的雙眸中掠過驚訝,雖只一瞬,卻也足以證明他對樓重的重視!

  樓重附和,“傳聞中的索羅門門主果然內功深厚,耶羅人可真是費勁了心機。”

  “耶羅人?”司命蹙眉,“索羅門與耶羅無半點干系!”話落,飛劍而上,樓重挽起劍花擋住攻勢,閒閒道,“聽聞索羅門門主曾失蹤三年,想來是失去了記憶?”

  若非不然,他又怎會甘心呆在一個鄉下女娃身邊三年而放任天啟第一大黑暗勢力內訌不斷,分崩離析,成了如今這副二流模樣!

  司命冷眸,“與你無關!”

  劍下招式越發凌厲,樓重見招拆招,身形優雅,看著司命的雙眸帶著幾分探究,“耶羅國三年前發生宮變,大將軍蘇扶風將皇族後裔誅殺殆盡,只逃出一名……”

  他手下過招,雙眸將司命臉上的表情觀察了仔細,卻並未發現有分毫異動!

  “我說了,耶羅國與我索羅門無半點干系!”腳下一錯,身子後仰,躲過樓重的一劍,身子憑空消失,下一秒出現在樓重身後,樓重嫵眉輕挑,意念一動,腰間紅綾如長了眼睛一般飛後纏住司命持劍的手,而他則足踏枯枝,側滑一步,手中寒芒送出……

  傅雲杉被冬青負著趕到時,恰看到這一場景,雙眸猛地一睜,“冬青!”

  冬青一怔,反手送了自家主子一程,傅雲杉借勢飛上枝頭,半空拋出紅綾,正打斗中的二人同時愣住,樓重瞬間收了軟劍,飛身接住傅雲杉,將她摟入懷中,一陣喟歎,“小丫頭,終於醒了!”

  “你……”放開!

  傅雲杉搖了搖晃出兩個月亮的腦袋,抬眸看對面的司命,瞧見他脖子上還纏著樓重的紅綾,不由伸手捏了男人一把,“還不把紅綾撤了!”

  “放心,我不會殺了他的。”

  “你……”敢!

  傅雲杉翻了他一眼,月光下,看在司命眼裡卻多了一絲說不清的曖昧,讓他冷傲的面癱臉越發陰沉,冷聲對傅雲杉道,“杉兒,過來,跟我回去。”

  傅雲杉蹙了蹙眉,不解的看著他。

  “我送你回去。”樓重摟緊了懷中的嬌軀,挑眉看向司命。

  司命雙眸中一抹殺意掠過,握劍的手青筋暴突,長劍發出嗷嗷的興奮聲,寒風鼓動,殺意重重。

  “司命!”

  傅雲杉臉色難看,出聲警告,手下攥著樓重的前襟越發用力。

  司命垂眸睨著傅雲杉,眸中神色稍緩,好半響,才收了殺意,冷臉道,“你讓他抱!”

  “……”

  傅雲杉無語,垂眸喚冬青,“冬青。”

  冬青飛身上了樹,瞧了眼毫發無傷的樓重,心裡松了口氣,“三姑娘。”

  “多謝六殿下再次出手相救之恩,傅雲杉身體好後,定再次重重酬謝!冬青背我回去。”

  冬青偷瞄了眼樓重,瞥見樓重一臉不滿的模樣,心裡咳咳忍了幾下,將欲出口的笑意掩住,負了傅雲杉輕躍下樹,夜風中,傳來她最後一句話,“司命,還不回去?”

  司命的雙眸亮了亮,似染了幾分得意看了樓重一眼,鼻間發出微不可察的哼聲,縱身落下,朝傅雲杉的方向而去。

  樓重看著幾人消失的方向,一手托肘,一手撫腮,搖頭輕笑,這丫頭……

  唉,小丫頭還沒長成就有了情敵,看來,他以後的追妻路不會平順嘍!

  身後有人遞上披風,他隨手接下,剛欲系上,余光掃到來人,眸子一冷,手中的披風掉落,重重砸在地上,“洛楠!”

  “屬下在。”洛楠躍上枝頭,看到站在樓重身旁的妹妹,臉色都白了。

  “本王不想再看見她。”

  “是。”洛楠心中一顫。

  “殿下,洛雪跟在您身邊數十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您怎麼能為了一個村姑就……”洛雪出口辯駁,她還是搞不懂,傅雲杉到底哪裡好?殿下偏一心向著她!

  樓重淡淡的看了她一眼,絕艷的五官綻放出燦爛的笑,如冬季獨枝綻放的紅梅,妖媚冰冷!

  “就憑她是本王未來的王妃,而你……什麼都不是!”

  話落,飛身離去。

  洛雪僵著脖子看洛楠,“哥……哥哥……”

  洛楠一片驚駭之色,王妃?!六殿下已經認定了那個十三四歲的丫頭做他的王妃?!以妹妹的性格怎會坐以待斃?……他最好是把妹妹送的遠遠的,遠到她一生都見不到殿下,徹底斷了嫁殿下的這個念頭!

  心念轉過,洛楠伸手點了妹妹的睡穴,將她抱起,“洛雪,不要怪哥哥,哥哥也是為了你好。”

  司命將衛九開的藥都扔進柴房當柴燒了,將自己煉制的藥拿給傅雲杉,說自己早查出了她是陰寒體質,最近就是在忙著煉制這些藥,昨日才做成,本是想今日交給她的,誰想他們一家奉命進了皇宮,趕巧出了這事。

  傅雲杉自是一陣感謝,司命笑了笑。問到欣兒的傷時,司命蹙了蹙眉,“倒是有個辦法能讓她快速好起來,不過太過危險,怕她挺不過去反而會喪了性命。”

  傅雲杉和傅剪秋夫妻商量了一番,還是作罷,他們寧願孩子只是身體差一些,也不希望她因此丟了性命!

  第三日,傅雲杉的燒退到正常溫度,身子也漸漸爽利起來,到第六日,已能處理事務了。

  臘月二十三,祭灶神。

  臘月二十四,京城各家與傅記有生意往來的商家紛紛送來年禮,一些官家為多購一些新鮮蔬菜過冬也捨了臉皮偷偷送禮走個後門,直忙的顧淮揚和南幕腳不沾地,眼看兩個大庫房都不夠用,顧淮揚命人又清掃了兩個,才算收下了那些禮物,回了傅雲杉,按照同等規格的回送年禮過去。

  這些事情忙完,已是臘月二十八了,離過年還有最後兩天。

  一大早,傅雲杉起床帶著冬青去大棚,宮裡來取菜的馬車已裝好,小太監和顧淮揚不知在說些什麼,傅雲杉沒有打擾,和冬青去了蔬菜大棚。

  “三姑娘!”

  棚裡有人激動的喊,“三姑娘來了,三姑娘來了!”

  “三姑娘身子可是好些了?”

  “三姑娘回去歇息吧,這些活咱們一定不會出岔子的!”

  “三姑娘……”

  大棚內有一些是傅雲杉從清河帶來的技術骨干,現如今都是大棚裡的一把手,每個人都負責了兩三個大棚,月俸上百兩,每三個月會發一次什麼季度獎,年終還有紅包拿,一年下來手裡差不多能攢下近兩萬兩的銀子!

  這些好日子好生活都是托了傅三姑娘,他們見到傅雲杉怎麼不感激,怎麼不激動?!

  傅雲杉笑著朝他們點頭,“諸位師傅辛苦了,等明年咱們在應天府站穩腳跟,我就買個大大的宅子,到時候放你們幾個月假,讓你們回家將親人也接來一同吃住,可好?”

  “好!好!三姑娘真是好人!”

  有人在底下悄聲議論,“誰家的主子管你家眷的事兒,咱們能碰上這麼好的主子可真是祖上積德!”

  有人附和,“可不是!你說俺咋就恁幸運!這一年賺的銀子可抵得上俺前幾十年賺的了……”

  “你幾十年掙的有超過一百兩銀子嗎?俺可沒有!”

  “我也沒有!哈哈……”

  “咱們這都是托了三姑娘的福啊……”

  傅雲杉擺擺手,看著那些淳樸容易滿足的笑臉,也不由露出笑意,秀眉微彎,眸子含笑,“我想摘一些新鮮蔬菜送親戚……”

  話未完,就看到眼前圍著的人轟的一下散開,一人背上背了個竹簍,“三姑娘放心,各色新鮮蔬菜半個時辰後一定送到別院去。”

  冬青瞠目結舌,傅雲杉笑出聲,“有勞諸位,中午讓顧叔給大家伙加幾個菜,喝幾杯。”

  “哈哈,多謝三姑娘。”

  “謝謝三姑娘……”

  二人走出院子,顧淮揚正送了宮中馬車離開,轉身往這邊走,看到二人,笑著道,“三姑娘身子可是無恙了?”

  傅雲杉點頭,“司命的醫術顧叔信不過嗎?”

  顧淮揚哈哈大笑,“好了就好,希望他的藥能將三姑娘的身體早日調養好。”

  這次傅雲杉沒再接腔,而是提起了另外一個話題。“顧叔,我安排人摘了一些新鮮蔬菜,你回頭安排一下一半送到余家,一半送到帝師府,指明送給傅大少爺夫妻。”

  “是。”顧淮揚點頭應下。

  兩人上了馬車,臨走,傅雲杉又探出頭,脆聲道,“我跟大家伙說好中午加菜,顧叔拿幾壇酒送給大家喝幾盅吧!”

  “是。”顧淮揚笑著搖手。

  回到別院,聽傅剪秋道,“余表哥余表妹來送年禮,等了你好半天功夫,你都不回來,人剛走。”

  傅雲杉攤了攤手,無奈一笑,“那還真是沒辦法了,我特意趕早去別院就是怕錯過,誰知道……”

  “表哥表姐肯定是想三姐白日忙才巴巴的早點過來……”傅紫菀在一旁眨著眼睛烏溜溜的轉圈,傅雲杉笑著捏了她粉嫩的臉頰一把,傅紫菀驚呼,“三姐的手好冰!”

  屋內瞬間一靜,傅雲杉笑了笑,將手探入妹妹的脖頸,“來,給姐姐暖暖手。”

  傅紫菀跳起,“不要!菀兒怕冷,大姐救命……”

  傅剪秋看了眼毫不在意的妹妹,心裡難受,面上卻故作笑意,伸手攔了傅紫菀,“小妹別跑,大姐的手也冷……”

  “啊,大姐三姐都是壞人!”傅紫菀如被踩了尾巴的小狐狸,蹦蹦跳跳的跑到楚氏和傅明禮身後躲了起來,“爹娘,大姐三姐不乖,快打她們屁股!”

  姐妹倆一怔,相視大笑。

  飯後,傅雲杉回到房中歇息,醒來時已是申時末了,冬青笑著為她披了襖,“宮裡的玉妃娘娘差人送了年禮過來。前幾日來咱們家的封爺也派人送了年禮過來,是座很流行的玻璃屏風,一般人家都買不到。三姑娘要去看看嗎?”

  傅雲杉搖了搖頭,“不用了。帝師府那邊可有消息?”

  冬青搖頭,“小姐別急,飛鴿估計剛到清河不久,他們就算即可動身,年前也未必能到來京城,十五之前能來到京城,已經不錯了。”

  傅雲杉算了算時間,唇角勾起一抹笑,“是我睡糊塗了。”

  正月十五嗎?也好,好好過完新年,養好身體,才有精神看戲!

  “你抽空去余家一趟,跟表舅這樣說……”傅雲杉附耳到冬青耳邊,低聲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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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2-20 00:55:18 |只看該作者
152 清河來人,新年

  沒多久,大棚的人來回話,說已將蔬菜分類裝了車,余家與帝師府各三車,顧淮揚按著傅雲杉的吩咐讓人快趕送進了城,回到院子在二門上跟冬青說了,冬青轉頭告訴了傅雲杉,傅雲杉正在廳中和姐妹玩鬧,得了消息笑著朝她擺了擺手,冬青趁空陪著送菜的馬車去了趟余家,待了兩刻鍾才出門。

  冬季寒風呼嘯,夜來的也早,不過申時末,天已黑透,一家人用過晚飯,聊了幾句過年注意的事項,就各自回房歇息,傅雲杉想到守在大棚的菜農,思躊了一會兒,帶著冬青去了書房。

  書房內,顧淮揚正對著燈清算一年的賬薄,聽到門響,抬頭,看到傅雲杉笑著起身,“三姑娘來的正好,正有事需要你拿個主意。”

  話落,就將還虧欠皇家百萬兩銀子的事說了,又拿了賬本遞給她,“賬面上記的幾家侯府王府的銀子都已到賬,皇宮的菜因走的是尚膳間,只記了賬,並未清算。你看……”

  傅雲杉接過賬本瞧了會兒,遞還回去,“不急,等抵過欠皇家的百萬兩,你再去拜訪不遲。”

  顧淮揚一怔,瞬間明白了傅雲杉的意思,笑著點頭,“是。”

  臘月二十九,樓重派常寺隨宮內的車來送年禮,單獨送了傅雲杉一個巴掌大的錦盒,賊兮兮湊過去慫恿,“姑娘,快打開瞧瞧合不合心意?不合心意小的拿回去找爺換!”

  傅雲杉似笑非笑的瞥了他一眼,將盒子遞給他,“不如轉送給你?”他干笑一聲,兔子一樣溜了,“想來爺送的東西都是極好的,爺還有其他的事吩咐小的,小的先告辭了。”

  冬青在旁邊噗嗤笑出聲,“跑的倒挺快!”

  說著話,雙眸也帶著好奇看向傅雲杉手中的錦盒,傅雲杉在她期待緊張的目光中打開錦盒,黃色綢緞鋪底,內置一對紅的似火的寶石耳墜,最難得可貴的是寶石內似有一朵祥雲在緩緩浮動,冬青驚呼一聲,“姑娘,快拿起來……”

  傅雲杉瞧出她眼底的迫切和驚訝,伸手捏起耳墜舉起,陽光下,寶石內一朵雲朵緩慢升騰,環繞著寶石內部行走,似通了靈性一般,傅雲杉心裡暗歎一聲,好東西!

  “胭脂扣!”冬青的臉色已不能用震驚形容,這胭脂扣本是殿下游歷苗疆時,機緣巧合救了大巫師的女兒,巫女送給殿下的!

  據傳,胭脂扣能固本療原,百毒不侵,是天下難尋的寶物!殿下居然送給了三姑娘!

  可隨即就笑了,她怎麼忘了,殿下能把夫人留給兒媳婦的赤練紅綾送給三姑娘,何況一副耳墜!

  傅雲杉看冬青,“還有名字?”

  冬青點頭,將胭脂扣的好處解釋了,傅雲杉有些頭疼的晃了晃手中的耳墜,她可是沒打耳洞的,樓重送她一副這麼實用的耳墜她沒地方戴可太浪費了。

  冬青瞧了眼三姑娘空無耳洞的耳朵,輕聲笑了,“姑娘別急,開了春你就十四了,行了及笄禮,夫人自會幫你扎耳洞的。”

  扎耳洞?!

  傅雲杉摸了摸耳朵,還沒扎就感覺到疼了,算了,到時候再說吧。

  別問她為什麼不直接拒絕!這個朝代最晚到及笄也必須扎耳洞,可說是強制性的!她掙扎了這麼久,估計到及笄禮也難逃一劫!

  冬青抿唇笑,傅雲杉孩子氣的瞪了她一眼,收了耳墜丟到她懷裡,成功的瞧見冬青露出驚慌的表情,急急去接,才笑著抬腳進了屋。

  吃過午飯,楚氏和傅剪秋去幫廚娘包餃子,傅雲杉帶著小八跟著傅明禮和傅思宗還有顧淮揚行走在各大棚跟菜農說一些吉祥話,把臘月的工錢和年終獎發到各人手中,傅明禮又將和傅雲杉商量好的開春就找地方蓋房子接家眷入京的事跟眾人說了,眾人歡呼雀躍。

  待到申時末,楚氏帶著傅剪秋和傅紫菀隨車到大棚院,架了大鍋將餃子煮了,與大家伙一起吃了,眾人直鬧了大半個時辰,傅雲杉一家才得還。

  說好守夜,一家女眷都去了楚氏和傅明禮的房間,余下幾個男人在客廳坐著聊天。

  “娘,菀兒好困!”上床沒一會兒,傅紫菀就開始哈欠連天,楚氏慈愛的笑著將女兒摟入懷中,“睡吧睡吧,不用你守夜。”說罷,抬頭看著已睜不開眼的傅剪秋和睡著的兩個外孫,心疼道,“快去睡吧,不用你們守夜,娘來守……”

  “大姐,你帶著欣兒和軒兒回去睡吧,咱們不圖那些虛禮。”自發生皇宮孩子被擄的事後,傅剪秋對誰都不放心,就算樓重私下找了人過來,她依舊執拗的將孩子放在自己眼睛能看到的地方才安心。

  傅剪秋揉了揉眼睛,看了眼床頭並排躺著的兩個孩子,笑著搖了搖頭,“你們聊,我在這裡瞇會兒就成。”

  兩人見拗不過她也沒再勸,傅雲杉抱了傅紫菀與兩個孩子睡並排,將傅剪秋勸躺在一側,才貓著腰鑽進了楚氏懷裡,舒服的輕歎,“我陪娘守夜。娘……”

  聽著女兒貓叫一般的聲音,楚氏以頭蹭了蹭女兒軟乎乎的腦袋,笑,“怎麼了?”

  “娘……”這一聲比剛才多了起伏,帶著波浪一般的撒嬌味道,楚氏輕聲應了,“哎。”

  傅雲杉嘻嘻笑,“娘……”

  “哎……”

  “娘……”

  “哎……”楚氏垂眸,瞧著女兒長長睫毛下閉著的雙眸和唇角那彎起的笑容,眸中也露出笑意,“明年我家杉兒就十四了,是大人了!”

  “娘,女兒永遠陪著你和爹好不好?”傅雲杉仰眸,眨著眼睛看楚氏。

  楚氏拍了拍她的背,笑,“傻孩子,你總是要嫁人的。”

  前幾日的情景她看的很清楚,六殿下怕是對杉兒有意。

  六殿下這人,表面雖浮誇紈褲看似不可托付終生,實際上以他二十幾歲的年紀,若真的如外面所傳的那般不堪,怎會連個正經的王妃都沒有?!

  再加上有玉妃和樓姐姐這層關系在,她相信女兒若嫁了他絕對不會吃虧,現在唯一的不足就是……

  以商家身份嫁給皇子,確是高攀了!

  若是杉兒有個帝師府重孫女的身份就好了!

  “娘?你在想什麼?”傅雲杉看出楚氏的神游,喚道。

  楚氏搖頭,她並不打算將心中所想告訴女兒,只把話題岔開,“長清的大哥是回了清河嗎?”他們家送過去的年禮有人收下卻是到了今日也沒見回禮。

  想到許大嫂做的事,傅雲杉的眸色沉了沉,笑道,“許是太忙忘記了吧。”

  楚氏蹙眉,來往禮數太多忘記一兩家也是正常的,可他們家怎麼說也是姻親,怎麼能忘記了?

  這次,輪到傅雲杉岔開話題,聊起年後開雜貨鋪的事,楚氏出主意,“我們初來乍到做雜貨怕不是容易的事,不如就單做絡子、耳墜、綢花、紗花這些偏精致的東西,賣個檔次豈不是更好!”

  傅雲杉大喜,連連點頭,若只做這些來往打交道的就只是各官家府邸的小姐太太們,姐姐做起來也更能得心應手。

  傅剪秋迷糊中聽到二人的對話,如夢話一般應聲,“這樣也好,我怕是沒有那麼多精力兼顧了。”

  母女倆相視發笑。

  兩人又聊了些,傅雲杉撐不住倦意,不知何時也睡了過去,等院子裡響起炮仗聲被驚醒時,一床的人就剩她自己了,“娘!”

  “三姑娘,你醒了。”冬青笑瞇瞇的從外間走進來,一身喜氣的桃紅色,近前捧了炭盆邊的海棠紅色襖裙,放到床頭,伺候傅雲杉更衣,“夫人吩咐,讓你換了衣服過去飯廳,二公子剛放過三響炮,一會兒就開飯了。”

  “小八放的?”

  冬青笑,“可不是,還捻了小炮給四姑娘放,這會兒正玩的開心呢。”

  傅雲杉捶了捶腦袋,聽到外面一陣歡呼,不由露出微笑,配合冬青,手腳麻利的收拾了,抬腳朝外走去,“走,咱們也去看看。”

  “三姑娘,頭花還沒戴!”

  “一會兒還要睡覺,不戴了。”傅雲杉頭也沒回。

  院子裡,掛滿了大紅的燈籠,亮如白晝。

  院子中間,身著石榴紅小襖棉褲的傅紫菀一臉興奮的持著段燃著的香,小心翼翼的湊到炮捻下面,只聽炮捻發出“哧哧”的聲響,她尖叫一聲圓滾滾的身子一頭撞進傅思宗的懷裡,“大哥大哥,我點著了!我點著了……”

  話音未落,院子裡響起清脆的炮聲。

  她高興的更是手舞足蹈,一張臉漲的通紅,扒開傅思宗顛顛兒跑到小八身邊,神長了手,“二哥,還要放!”

  “不行!說好只放一個!”小八堅定的搖頭。

  傅紫菀自然不願意,撲過去就要搶,小八抬手舉高手中的炮,低頭安撫妹妹,“等明年你再長大一歲就讓你多放兩個好不好?”

  “不好不好!我就要……”

  說著,扒著傅小八的腰帶如猴子爬樹一般哧溜溜爬了上去,轉眼間就將小八舉高高的炮攥在了手中,高興的抱著小八的頭大笑,一群人目瞪口呆!

  年夜飯,擺了兩桌,傅雲杉一家一桌,近身伺候的如顧淮揚冬青連翹白蘞白術等一桌。

  年夜飯一半是楚氏做的,一半是玉嬸做的,紅燒肉、三杯雞、砂鍋酸菜魚、番茄牛腩、五味干絲、水煮白菜、香菇菜心、蒜蓉炒雞蛋、辣白菜豆腐湯、蘿卜排骨湯四葷四素八道菜,一葷一素兩道湯,剛好湊齊十全十美!

  兩桌菜色一樣,分量更是有增五減,顧淮揚等人說不感動是假的,作為主管,顧淮揚第一個端了酒杯去敬酒,傅明禮難得豪爽的一飲而盡,與顧淮揚把酒言歡。其余人有樣學樣,紛紛端了酒杯去敬酒,一時間,大廳杯酒觥籌,笑聲不斷,年味甚濃。

  吃過飯,撤了席面,泡了茶,下人們跪在地上給一家人磕頭拜年,傅明禮和楚氏忙上前扶了,一人發了一個十兩的紅包。眾人高興的支起了桌子,玩擲骰子的小游戲。

  許長清跟傅思宗在桌旁對詩罰酒,輸的要自罰一杯,沒多會兒,兩人都醉了,傻呵呵的笑。

  傅雲杉走到院子裡,別院外,遠遠傳來廣濟寺的鍾聲,隨著隱隱約約的炮竹聲在空中回蕩,她仰頭,看著空中那輪明月,雙眸不知怎麼就落了淚,眼中的月亮變成了媽媽的笑臉,慈愛而溫和,“墨兒,新年快樂!”

  “媽媽,新年快樂!”她揚起燦爛的笑容,媽媽笑著摸她的頭,“墨兒乖。”

  “怎麼哭了?”眼前突然湊近一張放大的俊臉,額頭的刀疤糾結著,大手粗魯的抹去傅雲杉臉上的淚,傅雲杉驚了一驚,身子下意識後退了幾步,司命臉上掠過一抹受傷。

  傅雲杉故作無視笑了笑,“沒事,想起以前不開心的事了。”

  司命額頭的皺紋更稠密了,雙眸睨著傅雲杉,看了好一會兒,“殺了就開心了。”

  傅雲杉搖頭,“太便宜他們了!”

  她還等著看他們的精彩演出呢,怎麼能殺了!

  “我不點頭,不許殺了他們!”瞧見司命眼底一閃而過的殺意,傅雲杉蹙了蹙眉,出聲警告道。

  司命不開心了,面癱似的臉上沒有表情好長時間,才從鼻翼間發出哼的一聲,算作回答。拉了她的手往飯廳走,“外面太冷,你身子吃不消。”

  傅雲杉看著被他握在手中的手,想說男女授受不親,想了想,終是沒說,司命嘴角勾起一抹笑,眸子亮晶晶的閃了幾閃。

  大年初一,本是拜訪家裡長輩和親戚朋友互相拜年的日子,傅明禮未回帝師府,傅明孝幾兄弟更算不上親人,家裡很是空蕩,傅雲杉看出傅明禮眼底的落寞,無奈的歎氣。

  巳時末,冬青一臉喜悅的跑來,“三姑娘,傅大公子和大夫人來了,顧叔讓馬車直接進了院子,這會兒應該已經到了二門了。”

  屋內瞬間一靜,不過頃刻,傅明禮已是興奮的紅了臉,拉著楚氏就往外面跑,“快,我們去迎迎他們。”

  傅大公子和傅大夫人瞧見兒子兒媳和幾個孫子輩的孩子,看上去更是高興,親自從馬車中抱了幾個盒子,說是給他們的禮物,傅明禮去接都不松手,直到他們坐到主位上,傅明禮帶著一家人跪下磕了頭,兩個老人才含著淚笑了,“快起來,好孩子!都是好孩子。”

  “爹娘,兒子/兒媳不孝,不能侍奉左右。”

  傅大少夫人捏了帕子擦了擦眼角,臉色淒然的拍了拍楚氏的手,“是爹娘的錯,哪能怪你們。若是娘當初小心一些,也不會讓喬姨娘得了逞,拿一個庶子哄騙了幾十年!”

  傅禺在旁邊張了張嘴,歎了口氣,沒有說話。

  傅雲杉心生詫異,她去帝師府幾次可從來沒瞧見過祖母口中的這個喬姨娘和她的那個庶子!難道是發落到其他地方的莊子上去了?

  楚氏低頭做悲傷狀,沒有接婆婆的話,喬姨娘再怎麼混那也是半個長輩,她的庶子也是自己明義上的小叔。

  徐媽媽是個通透的人,聽到自家小姐的話,忙伸手扯了扯她的衣角,傅大少夫人頓了口,將可愛的傅紫菀摟入懷中,重新揚起笑容話起家常。

  楚氏悄悄松了口氣,傅雲杉笑著安撫似的摟住了楚氏的胳膊。

  這邊,傅禺正和傅明禮說兩個孩子失蹤的事。

  “一連查了十幾天,一點線索都沒有。”傅禺搖頭,“萃玉宮的人都不知道那天究竟是怎麼回事!玉妃娘娘將伺候的人都清洗了一遍,依舊一無所獲。”

  傅明禮點頭,“留兩個孩子在萃玉宮也是臨時決定的,賊人先前也不可能知道消息。這麼推下來的結果……”他看了一眼傅禺,臉色凝重道,“確是有人想對玉妃娘娘下手,不小心發現了欣兒和軒兒,才將他們帶走的!”

  傅思宗在一旁蹙眉,猜測道,“會不會有人想拿欣兒和軒兒跟我們家做什麼交易?”他可沒忘記二皇子授意靖安侯府的管家來他們家坦牌的事兒!

  “交易?”傅禺眸色一冷,臉色有幾分陰沉,“總歸和幾個皇子脫不開干系,這件事我會再查下去!”

  傅雲杉靜靜聽著並沒有出聲,傅禺又說了幾句,問到傅雲杉的身子和孩子的毒,傅雲杉笑著說已經無礙,家裡人沒將她可能不孕的事說出來,她自然故做不知,楚氏悄悄抹了把眼淚,也未多說。

  傅剪秋紅著眼,“軒兒無事,只是欣兒……”她語帶哽咽,“大夫說以後只能精細的養著,可憐她那般活潑的性格……”

  都說外甥女像姨,只從欣兒愛咕嚕嚕轉圈的眼睛就可以看出她的性格如傅紫菀,如今落下這病根兒,以後的事……

  傅大少夫人也紅了眼,愛憐的撫摸著瞪著一雙大眼睛的許欣妍,“我苦命的孩子……”

  屋內的氣氛一時陷入低迷,好一會兒,榮管事來催,傅禺和傅大少夫人才依依不捨的起了身,出了門,坐了馬車往回趕。

  走出好遠,傅禺掀簾問騎在馬上的榮管事,“可查到了?”

  榮管事點了點頭,“奴才找了大少爺親近的管事顧淮揚打聽了,說孫三小姐因是陰寒體質,寒風侵體,有可能……”他吞吞吐吐不敢說,傅大少夫人聽的著急,呵斥道,“還不快說!”

  “說孫三小姐有可能無法生養。”

  夫婦倆的身子同時一僵,傅大少夫人一臉不敢置信,“怎麼可能?”

  榮管事垂眸,徐媽媽在心裡長長歎了一口氣,想到那張聰明伶俐的孩子,一陣難過!一個不能生養孩子的女人,就算有帝師府在背後撐腰,京城誰會娶?更何況,孫三小姐現在不過一介富商的身份!

  傅禺臉色難看,好一會兒,才抬頭對榮管事道,“你回府就往各地方發信,讓他們遍訪名醫,看是否有人能治這種病?!若有,一定請回來,銀子隨他們開!”

  榮管事一怔,點了點頭。

  接下來幾日,傅明禮父子和顧淮揚忙的一塌糊塗,不少王公大臣之家的管事紛紛來套近乎,預備下正月十五所需的菜色,皇宮裡每日大宴小宴不斷,需求量更是逐日攀登,待到正月十五這日,顧淮揚來稟,百萬兩銀子的空缺已經補上,皇宮再要菜就需要付錢了!

  這話傅雲杉自然不會去跟每日來運菜的人,而是寫了一封信送去了一品居。

  下午,傅雲杉正和顧淮揚在書房籌劃一年的工作,聽冬青敲門,進來笑著湊近道,“三姑娘,方家的人到京城了!此刻已從東門進了城,估計再有幾刻鍾就到帝師府了。”

  傅雲杉眼睛一亮,伸手將規劃書移開,提筆寫了幾句話,顧淮揚和冬青看了都眉頭一挑,傅雲杉笑嘻嘻的吹干了遞給冬青道,“你去跑一趟帝師府,將這信悄悄交給十九。”

  冬青一臉興奮,很是用力的點了點頭,“奴婢也留在那邊幫忙吧?”

  傅雲杉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你想做什麼?”

  “奴婢得空補那個傅明孝兩刀!嘿嘿……”冬青呵呵笑,雙眸希冀似的看著她。

  傅雲杉扶額,這丫頭初跟她時多乖巧安靜一娃,瞧瞧現在腹黑成什麼樣了?!

  顧淮揚臉上的笑意難掩,輕咳了一聲,“三姑娘這裡離不開冬青姑娘,冬青姑娘若真想去,不如……”他湊過去,壓低了聲音在冬青耳邊說了幾句,冬青連連點頭,“這樣好,這樣好!神不知鬼不覺的……”

  傅雲杉沒再攔,朝她擺了擺手。

  ……

  帝師府

  不止方家來了,傅家老宅的人也都來了,連傅明信夫婦和傅桔梗姐妹也都被帶了來,一家人加上行禮坐了兩輛馬車,塞的滿滿的!

  傅明信先下了車,頭也沒抬就伸手扶了傅老爺子出來,傅老爺子臉上的烙痕比之去年更加猙獰,夏日只顯單薄的身子骨現在可以用皮包骨來形容,矍鑠的雙眸也似蒙了一層紗,有些模糊的看著帝師府三個字,手腳微抖。

  “賊婆娘,還不快扶我下去!”

  另一輛馬車上,何氏剛跳下高高的馬車,楊氏的咒罵聲就響了起來,傅明信臉上有些無奈,歎了一口氣,疾步過去將妻子拉開,伸手扶了楊氏出來,楊氏哼了一聲,倒沒說什麼。接著是傅琥珀。

  傅琥珀瞧見傅明信伸出的手,撇了撇嘴,“我不要四哥扶,我要她扶!”她手一伸,指向何氏,傅明信眉頭蹙起,張嘴就要說什麼,何氏笑著道,“相公,我來吧。”

  傅琥珀得意的哼了一聲,一把掐住何氏的手腕,整個人往她身上撲去,何氏吃痛,臉色都變了!傅明信惱怒的一把扯住妹妹,拎小雞一般將她拎了起來,厲聲道,“松手!”

  “不松!我就要她接!”傅琥珀耍賴,手下抓的更用力。

  傅桔梗瞧見娘的臉色,張口咬在傅琥珀的手腕上,傅琥珀尖叫一聲,拼命甩手,傅桔梗半傾的身子一個趔趄,往地上栽去,傅明信臉色一白,丟了傅琥珀去接女兒,“啊!”

  結果,自然是接住了傅桔梗,傅琥珀摔了個嘴啃泥。

  “哇……娘,四哥欺負我!四哥把我摔地上!”

  楊氏顛著小腳兒跑過來扶女兒,眼神如刀子一般嗖嗖的往何氏和傅桔梗身上射,“老四,琥珀是你親妹妹!你怎麼能為了兩個小賤人摔她……”

  傅明信看了楊氏一眼,淡淡道,“娘,桔梗是我閨女,何氏是我媳婦,您再一口一個賤人,我們立刻拿了東西回清河!”

  “你威脅我們!娘,四哥威脅你!不就一輛破馬車嗎?讓他們滾,到了帝師府咱們享福去!”傅琥珀哼了一聲,就著楊氏的胳膊起了身,拍了拍身上的土,抬手發現手腕被咬出的血痕,清秀的臉上惱怒異常,瞪著傅桔梗就想撲過去廝打,被傅明信擋住推了一把,才不甘的吼叫道,“傅明信,你個吃裡扒外的東西……”

  “住口!”傅老爺子適時回神,瞧見女兒潑婦一般的模樣,狠狠瞪過去。

  傅琥珀咬了咬唇,扭著腰往後面走去了。

  後面跟著方家的幾輛馬車,為首的一輛馬車已掀開車簾,一個俏生生的小丫頭跳下了馬車,拿了馬凳放在地上,對馬車笑道,“傅少夫人,請下車。”

  一只纖嫩白皙的手探了出來,小丫頭接了,道,“您瞧,咱們已經到了帝師府,帝師府真是好漂亮啊……”

  “行了,哪裡那麼多廢話。”傅迎春瞪了丫頭一眼,抬起的頭看向帝師府,唇角滑過一抹笑,眼中笑意深重,余光狠狠刮了眼身後的馬車,馬車內正有一名衣著素樸,眉目如畫的婦人往下走。

  傅迎春嗤笑一聲,來了帝師府,柳月眉,我看你還怎麼跟我斗!

  隨後幾輛馬車內,陸續走出方之行,方之從夫婦,方之路夫婦,傅老爺子瞧見人都下來了,帶頭朝帝師府走去。

  未到門前,便被攔住,“你們是什麼人?”

  傅老爺子彎腰陪笑,“勞煩小哥去請一下大少爺,就說……清河有故人來訪。”

  門房瞧了他一眼,閒閒道,“大少爺與二爺一同出府了,未歸。”

  “這……”傅老爺子一怔,“不知大少爺何時回來?”

  門房笑了,輕嗤道,“主子們的事哪有奴才插嘴的份,快走快走,別在這擋著門!”

  傅老爺子站著沒動,門房抬手推了一把,傅老爺子干瘦的身子一個趔趄往後倒去,傅明義忙上前扶住,“你們怎麼隨便推人?”

  “都說了大少爺不在,你們還不動,推你們還是輕的!再不走,小心我喊人打斷你們的腿!”門房哼了一聲,態度極為傲慢。

  傅琥珀沖上前,“狗奴才!我們是你們大少爺的家人,你敢打我爹,我讓我哥砍了你!”

  倆門房相視一眼,似聽了極為可笑的笑話,“也不撒泡尿照照鏡子,就你那德行還是我們少爺的家人!我們大少爺的家人都在帝師府,可沒聽說外面還有的?!快滾!”

  “那就是我哥!”傅琥珀大聲反駁,伸手欲推門房,門房惱了,一把將傅琥珀搡了出去。

  身後突然傳來一道熟悉的聲音,“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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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4
發表於 2016-2-20 00:55:33 |只看該作者
153 你是誰妹?質問

  眾人回頭,瞧見一身灰藍交領直綴的傅明悌站在一輛馬車前,手裡牽著馬繩,正呆愣的看著這邊。

  傅琥珀驚喜的撲過去,“二哥,你真是享福了,出門還有這麼漂亮的馬車坐?”

  說著,伸手就掀開了車簾,車內立時傳出一聲怒斥,“放肆!”

  接著另一道帶著笑意的聲音響起,“頤兒,什麼人?”

  傅明悌臉色一變,伸手將傅琥珀拽到一邊,傅琥珀一個踉蹌,人登登後退幾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傅明悌連勸都沒勸,低聲警告道,“想活命就別吭聲!”

  “問你話呢,聾了嗎?”傅明孝出聲怒喝,傅明悌彎了腰,惶恐道,“是奴才老家的故人,一時魯莽,還請二公子恕罪。”

  馬車內靜了一靜,傳來傅耿低低的笑聲,“既如此,傅管事先去安頓故人吧。”

  接著,馬車內傳來悉悉索索的聲音,片刻後,傅明孝臉色不好的下了馬車,傅耿的小廝從另一旁跳上馬車,將馬車趕走了。

  傅琥珀一看見傅明孝,眼睛都亮了,一咕嚕從地上爬起來,抓住傅明孝的衣袖,欣喜若狂,“大哥!”

  傅明孝眉頭一蹙,扭頭看向傅琥珀,似才發現她的存在一般驚訝道,“傅姑娘,你怎麼來了?”

  對不遠處的傅老爺子等人竟視而不見。

  聞言,傅老爺子和楊氏都愣了一愣,傅老爺子的半邊臉色都變了,傅明悌的雙眸升起嘲諷,唇角勾出一道似有若無的弧度。

  傅琥珀傻愣愣的看他,“大哥,我是琥珀啊,我是你妹子啊!你咋叫我……”

  話未落,守在門口的小廝已諂笑著迎了過來,“大少爺,您回來了。”

  說著,伸手就去推傅琥珀,“哎,你這姑娘還要不要點臉面?當街就抱我們家大少爺的胳膊,還不松手?!”

  “他是我大哥!”傅琥珀哪裡肯丟,氣呼呼的瞪著兩個門房,覺得他們是輕瞧了自己,如小時候撒嬌一般晃動傅明孝的胳膊,“大哥大哥,他們欺負我!”

  傅明孝的眼底已是不耐,目光掃了大門外一眼,臉色越發難看,他在府裡步步維艱,他們這時候來是做什麼?!忍不住側眸狠瞪了傅明悌一眼,傅明悌心底一凜,上前拉開傅琥珀,“琥珀別鬧,大少爺事情多,咱們先進去,等安頓下來我再帶你們去給大少爺磕頭。”

  兩個門房互視一眼,看著傅琥珀撇了撇嘴,一個笑道,“原來是傅管事家的親戚,小的還以為是哪裡來的山野村姑,真是多有得罪了。”

  另一個在旁邊輕聲嘀咕,“一點禮數家教都沒有,村姑還懂禮義廉恥,這姑娘……嘖嘖……”

  “你說誰沒家教?你說誰不懂禮義廉恥?!”傅琥珀眼睛一瞪,叉腰朝兩人罵道。

  正笑著的門房目光掃了她一眼,很是不屑,另外一個則搖搖頭,彎著腰請傅明孝進府,傅明孝頭也不回的往府裡走去,對已經走到身邊的傅老爺子一家和方老爺子一家看也不看一眼。

  傅琥珀一把抓住傅明孝,大聲道,“大哥!你要給我評評理,他們憑什麼那麼說我?”

  聲音引來幾個從府門經過的家僕,不多會兒便聚集了不少在門邊探頭探腦。

  “我還有事,傅姑娘若有事不妨找你親哥哥,好嗎?”傅明孝忍著氣,沉著臉淡淡瞥了一眼傅琥珀,傅琥珀一怔,看到傅明孝眼底的冷漠,很是不解。不由回頭去看傅老爺子,傅老爺子的臉色極其難看,一雙眸子沉甸甸的看著傅明孝,半分也沒落到她身上,她心裡更委屈了,一句話脫口而出,“大哥也是我親哥哥……”

  “傅姑娘!”傅明孝臉色急變,抬袖甩開她的手,“我只有兩個親妹妹,均已出嫁!”

  說罷,抬腳就要往府門而去。

  “傅大少爺這話就不對了!”一道溫和的笑聲響起,方夫人已行至跟前,身子福了福,笑道,“琥珀姑娘的話也不無道理……”她故意挑眉看了兩個門房一眼,又瞟了眼門邊走來走去的人和那一雙雙伸長了的耳朵,舉了帕子抿唇,“傅老爺子和傅老夫人怎麼說也養了大少爺幾十年,琥珀姑娘打心底裡當您是她的親哥哥,也無可厚非啊!”

  傅明孝垂眸,看了方夫人一眼,臉上慢慢露出笑意,抱拳對傅老爺子和楊氏道,“是頤兒的錯,養父養母快請進府裡。傅管事,你負責安排一下,我去見過母親再來見他們。”

  “爹!”傅迎春裊裊的走過來。

  傅明孝扭頭,看到一身錦服的女兒,眉頭微不可察的蹙了蹙,臉上卻浮出一抹驚訝的笑,“春兒,你怎麼也來了?”

  “女兒想念爹娘和大哥,再說……”她沒好臉色的瞅了眼後面的方之行和方夫人等人,“方家破產了,女兒可不想跟著他們在清河吃苦,索性來京城投奔爹娘!爹,祖父祖母在家嗎?我好想他們!爹快帶我去見見他們吧……”

  身後,方之行諂著笑踱了過來,一雙手無力的耷垂著,早先俊秀的容顏添了幾抹放蕩,“小胥拜見岳父大人,岳父大人一向可好?”

  傅迎春撇嘴,極為輕蔑的看了方之行一眼,方之行似未看見,依舊笑著。

  方之路方之從夫婦也笑著上前拜見,方老爺站的遠遠的,神色頹然,傲氣還在,只朝傅明孝點了點頭,一句話也沒有說。

  傅明孝眉間的皺紋更深,扭頭看了傅老爺子一家和方之行一家人,心裡沒來由的一陣煩躁,瞪了女兒一眼,冷聲道,“你跟我走!傅管事,其他人你來處理。”

  這次是真的走了,腳步飛快,似有狗在後面追咬一般,傅明悌臉色難看,卻不得不強扯了笑,應,“是,大少爺。”

  兩個門房互視一眼,忙露出諂媚的笑,“奴才們有眼不識泰山,幾位竟是收養大少爺的傅家人,大少爺也沒提過,真是得罪得罪……”

  “瞧這事鬧的,大少爺從來沒吩咐過咱們,咱們要是知道您是傅老爺子怎麼也不敢推您吶!”

  別人聽不懂這話裡的意思,傅老爺子在帝師府呆過那麼久,可將這門房話裡話外的意思都聽出來了!

  大少爺沒提過……

  大少爺從來沒吩咐過……

  這些話意味著什麼?!

  滿京城的人都知道我們大少爺曾被人收養過,可我們就是不知道你們是誰,也不知道你們姓甚名誰!因為大少爺從來沒說過!沒提起過!

  傅老爺子的眸子一冷,想到老二寫回家報喪的信,心底一片冰涼。

  傅琥珀得意的抬高了下巴,憤憤的瞪著兩個門房,“你們這些下人,就該打死,看你們還敢不敢狗眼看人低?!”

  “哎,你這姑娘說話怎麼這麼難聽?!主子們沒吩咐,誰知道你是哪的人?傅管事,您瞧瞧您這妹妹……”

  傅明悌臉色不好看,卻不得不扯了笑,從懷裡掏出一錠銀子塞到兩人手裡,“小妹在家裡被寵壞了,二位兄弟見諒,回頭老哥請你們去喝酒。”

  “瞧您說的。”門房樂呵呵的轉身走了。

  傅琥珀還要說什麼,被傅明悌一把抓住了,“琥珀,這裡不同家裡,你要是真說錯了話,做錯了事,老三就是你的榜樣!可別怪二哥沒提醒你!”

  “我不要……”死!

  想起三哥的死,傅琥珀嚇的一個激靈,往楊氏身邊縮了縮。

  傅明孝帶著女兒直接回了頤園,將女兒帶到自己的院子交給了周氏,壓在周氏耳邊低語了兩句,周氏驚的瞪大了眼睛,“你快去,這裡有我。”

  傅明孝扭頭就走。

  到了傅明悌夫婦和傅明忠媳婦住的混住的小院子時,幾個丫頭小廝正幫著卸東西,傅明孝指了小院子住的其他人,“你們先搬去北院,將房子騰出來。”

  小院子裡一共住了八家,除去傅明悌夫婦和傅明忠媳婦兩家,剩余六家都是家生子,家裡都帶著孩子,從幾輩起就住在這裡,乍一聽傅明孝的話,都愣了半響,直到傅明孝臉上染了怒火,才個個忙不迭的回房收拾東西,一個時辰後就了出去,將整個院子倒騰了出來。

  方夫人極不滿意,她來之前可仔細打聽了,帝師府那麼大,他們家是帝師府的姻親,怎麼能住在下人院子裡?!

  方老爺臉色更是難看,狠狠瞪了方夫人一眼,甩袖走進了一間房。

  方夫人想了想,忍了這口氣,沒有去跟傅明孝鬧,他們家現在本就沒什麼優勢,來京城從頭開始以後要依靠帝師府的地方很多,真鬧僵起來,他們半分好處都落不到,還是先靜觀其變的好!

  傅明孝將傅老爺子和楊氏請到一個房間,二話不說就跪倒在地,“爹、娘,兒子不孝。”

  “兒啊……”楊氏心裡樂開了花,伸手想扶傅明孝,她可瞧出來了,這帝師府就是個福窩,連下人房都這麼氣派,趕明兒這帝師府都是她兒子的,到時候她還不是要什麼有什麼!

  傅老爺子輕咳了一聲,楊氏臉上的笑猛地僵住,訕訕的收回了手。

  傅明孝眸子一冷,並未抬頭。

  傅老爺子看著兒子跪在地的身子,有些發怔,地上的男子,發以玉簪束起,一身葵色交領長袍,冬竹繡紋腰帶,下垂乳白玲瓏佩,足上是寶石藍繡雪竹皮靴,衣服上的繡紋在光下忽閃忽現,很是華美貴氣。卻不是他熟悉的大兒子!

  他盯著看著,好半天,才問出一句話,“老大,老三……是怎麼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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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5
發表於 2016-2-20 00:55:51 |只看該作者
154 傅老質問,認親

  傅明孝垂著頭,好一會兒語帶哭腔,“老三犯了錯,被大公子拿捏住,亂棍打死的!”

  “是嗎?”傅老爺子的聲調低沉,隱約有壓抑的怒火,傅明孝在帝師府混了幾年,別的本事沒練出來,察言觀色的火眼金睛倒是能出師了,一聽到傅老爺子的腔調,立刻就明白自己親爹動了怒,臉色變了幾變,才大聲哭道,“爹,是兒子不好,沒有好好保護老三。兒子……兒子……兒子實在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救不了老三……”

  傅老爺子猙獰的臉龐上一絲表情也無,“果真如此?”

  傅明孝飛快的抬眸看了一眼傅老爺子,點了點頭,“爹若不信,可以喊老二過來,當時我們都在場,爹一問便知!”

  傅老爺子沒有出聲,盯著某一處,良久,開口,“事情已經到無可挽回的程度了?”

  “爹……”傅明孝一怔,不明所以的抬頭去看傅老爺子,“兒子不明白,你……”什麼意思?

  傅老爺子長長的歎了一口氣,“老大,爹是從帝師府出去的,這裡面的彎彎道道爹不比你懂的多?”傅明孝額頭瞬間出了汗。

  說著,扭頭看了眼楊氏,“去,把老二叫進來,你先去別的屋。”

  楊氏皺了皺眉,看上去有些不滿意,傅老爺子臉色冷了兩分,她立刻起身,小腳飛快的走出了門,不過半盞茶的功夫,傅明悌就敲門而入,“爹,大少爺,你們找我?”

  “老二,爹有話問你。”傅明孝朝傅明悌使了個顏色,傅明悌做了個了然的眼神,與傅明孝同跪在傅老爺子跟前,“爹。”

  傅老爺子嗯了一聲,淡淡道,“老二,老三……是怎麼死的?”

  與問傅明孝的話一模一樣!

  傅明悌怔了怔,側眸看了眼傅明孝,傅明孝搖頭,傅明悌想了想道,“老三犯了錯,不容於帝師府,被大公子勒令打死的!”

  換湯不換藥!

  傅老爺子盯著跪在身前的一雙兒子,失望的歎了口氣,“事到如今,你們還是不肯說實話。爹已經來了帝師府,想知道老三死亡的真相還容易?你們非要這麼欺瞞與我?!”

  兩人的臉色同時一變,似乎此刻才意識到這個問題,互視一眼,齊齊垂頭,“爹,兒子知錯。”

  傅明悌開口,“爹,事情是這樣的。”他將欲害傅大少夫人之事嫁禍在傅明禮一家身上卻反被傅雲杉手下的司命救活的事以及老侯爺大壽他們密謀讓來參加宴會的人吃下中毒蔬菜以此毀了傅明禮一家的事一一講了,最後道,“不料,老五提前發現了不對勁調換了廚房的菜,以至於只有二公子、大少爺、我和老三吃了那紫河車,嘔吐不止!大公子追究根源,不知怎麼就查到了老三身上,我和大少爺……”

  話到此,便沒有繼續說,傅老爺子卻已聽的明白,大公子雖看著溫和,手段卻更勝二公子!老大老二若不將老三推出去,怕是大公子能將更大的真相牽扯出來!他們這麼做雖有些不顧念手足之情的殘忍,卻無疑是最好的保命方法!

  好半響,他點了頭,聲音中多了一絲淒涼,“起來吧。”

  傅明孝與傅明悌互相看了一眼,兩人都從各自的目光中讀到了松一口氣的信息,就真的松了一口氣。

  “老三媳婦和兩個孩子,你們准備怎麼安排?”

  “三郎跟著我做一些跑腿的活,很清閒,七郎我送他去了一個鋪子裡當學徒,等年歲大一些看他本事,如果能自己撐起鋪子,就給他兩個讓他謀個前程。老三媳婦……現在還沒安排。”傅明孝歎著氣,眸子裡有什麼東西滑過,“她對老三的死一直不能釋懷,所以……”

  “你們把她關起來了?”傅老爺子看了二人一眼。

  傅明悌接話,“是,將她送去了一座農莊,買了兩個啞巴伺候她。”

  傅老爺子點了點頭,再沒問什麼。

  傅明孝側身看傅明悌,傅明悌蹙了蹙眉,倒了杯茶端到傅老爺子手邊,“爹,喝茶。”

  傅老爺子接了,他才將傅明孝想知道的事問出來,“爹這次來京城是?”

  “看看你們,順便給琥珀找門親事。她在清河……”傅老爺子臉色難看,喝完了一杯茶才道,“名聲不好,你看著有沒有合適的給她找一家,不需要大富大貴,家中小資即可。”

  兄弟兩個互視一眼,名聲不好?到底怎麼個不好法?看出傅老爺子眼底的難堪,兩人聰明的都沒有問出口,一齊點了頭,傅老爺子擺了擺手,“去吧,等我換過一身衣服去拜見老侯爺和家裡其他的主子們。對了,二老爺如今可還在府上住?”

  傅明孝搖頭,“二叔公一家十年前就搬去了平城,並不住在府中。”然後,抬眸看了眼傅老爺子,“剛才已回過爹娘,他們說你們舟車勞頓,不必過去請安了。”

  傅老爺子一怔,歎了口氣,擺手讓二人出了門。

  傅琥珀的名聲何止不好,是已經到了清河人聽到就色變的地步,說清河有兩害,一是傅迎春,恬不知恥不要臉,公然在院子勾搭漢子,妄圖傷害平妻,頂撞家婆相公,三年無所出,不准相公納妾,犯了七出之條內的無子、淫佚、不事舅姑(公婆)、口舌、妒忌七出之五!為清河人所不容!

  另一個便是傅琥珀,先後定了兩家人,都退了親,特別是這後一家,那條件是相當的好,是府原有名的慈善之家,家境殷實是府原數一數二的富商,提親的公子十七八歲已是恩科的秀才,前途不可限量。可傅琥珀驕縱跋扈不說,居然在定親當天當眾要扒人家公子的衣衫,將清河人的臉都丟到府原去了!為清河人所不齒!

  傅明孝和傅明悌從傅明忠那得到兩人的消息,無語了一陣,便把這事丟了開。

  因為第二天,就接到了余家送來的請柬,注明了邀請傅家所有人,特別是剛抵達京城的傅迎春夫婦和姻親方家一家。

  這種事在關系復雜的京城很是正常,傅明孝再不想讓他們去,方家是帝師府的姻親是實話,是余家拐著彎的親戚也是實話,他不能攔也攔不住!

  索性去和方夫人將話說開了,吩咐他們說話注意點,方夫人自是不願意放過這種結交京城權貴的機會,滿口答應了下來,翻箱倒櫃的找最華貴的衣服,方老爺卻眉眼抬也沒抬,只扔給方夫人三個字,“我不去。”

  徑直出府去尋宅院住處了!

  方夫人氣的跺腳,卻知道無法勉強性格倔強的丈夫,遂作罷。

  翌日,帝師府安排了馬車,方家女眷一輛,傅迎春楊氏傅琥珀一輛,傅明孝單獨一輛,傅老爺子與方家三位公子一輛,傅明悌隨傅明孝的馬車坐在車頭。傅二夫人佘氏出門瞧見幾輛馬車瞥了眼,眉頭蹙了蹙,徑直上了自己的馬車。

  方夫人下車去給傅二夫人磕頭,佘氏簾子都沒掀,只淡聲說了兩個字,“免了。”身旁的媽媽便笑著將她讓了回去,方夫人悻悻然的回了車。

  傅大少夫人則是早早的就去了余府,錯過了被方夫人巴結的機會。

  傅雲杉一家也早早的就到了余府,余桐樂笑著將一行人迎了進去,“你們可算來了,祖母都等的著急了,快,趁客人還沒來多少,我先帶你們過去見上一面,待會兒人多了就說不上話了。”

  傅明禮和楚氏很是激動,快到二門上才想起,男客入內院卻是不合禮數。余桐樂捂嘴笑,“表舅怕什麼,我們都是親戚。”

  二門上已有個身著靛藍色褙子的婆子悄悄開了門,一看到余桐樂帶來的人,忙迎了上去,“二小姐,這幾位就是……”

  余桐樂眨了眨眼,嘻嘻笑了兩聲,過去挽了婆子的胳膊,“孫媽媽猜猜是不是?”

  “表少爺表夫人,老婆子給你們請安了。”婆子蹲身福了一禮,再抬頭時,雙眸已是滿含淚花,“老夫人可算是把你們給盼來了。”

  傅明禮有些猶豫的看了眼小門,孫媽媽已是猜到他心中所想,“表少爺放心,今日府裡宴請,二門的人都被喊到前院幫忙了。”

  說著,往後退了兩步,“表少爺表夫人,幾位公子小姐,快裡面請。”

  幾人剛到院子門口,就聽到裡面傳來小丫頭的驚喜聲,“來了!來了!老夫人,二小姐帶著傅表少爺已經進院了!”

  接著,就聽到一陣響動,擋風的褐紅色繡纏枝花的門簾被人挑起,一個身著朱紅色繡如意祥雲的婦人走了出來,頭發雖已雪白,雙眸卻是矍鑠有神,一看到為首的傅明禮,眼淚立刻就流了下來,“頤兒,我的頤兒啊!”

  說著就要撲過來,傅明禮忙疾步走過去,跪在她腳下,聲音微微顫抖道,“外祖母!”楚氏緊跟其後,跪在他身邊,喚了聲,“外祖母。”

  老夫人連聲道,“好!好!好!好孩子,快起來,地上冷。”臉上的淚卻怎麼也止不住。

  孫媽媽欣慰的抹了把眼淚,上前扶住老夫人,笑,“老夫人快寬心,外面冷,咱們去屋裡等,三小姐身子剛受過風寒,可禁不起這冬日的天兒了。”

  “是,是,快進屋。”老夫人歡喜的點頭,率先進了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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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6
發表於 2016-2-20 00:56:03 |只看該作者
155 余家宴席,出丑(1)

  兩個身著青綠夾襖的丫頭笑意盈盈,挑著簾子,行禮,“奴婢綠竹/綠蕊見過表少爺表夫人和幾位公子小姐。”

  傅明禮點頭,楚氏笑了笑,兩人進屋。

  傅雲杉跟在傅思宗和小八身後,余光掃到名喚綠竹的丫頭雙眼一直在自家哥哥身上打轉,眉頭微蹙了蹙,綠蕊察覺到綠竹的異樣,伸手扯了扯她的衣角,綠竹驚醒,看到傅雲杉略沉的臉色,一張小臉驀然煞白,慌忙垂下頭去。

  傅剪秋笑著看妹妹,“杉兒,怎麼了?”

  傅雲杉搖頭,伸手挽了傅剪秋的胳膊,嘿嘿笑了兩聲,轉了轉眼珠,“第一次見曾外祖母,有點小興奮。”

  “你啊……還跟長不大的孩子一樣。”傅剪秋好笑的伸手點了點妹妹的額頭,一臉寵溺。

  傅雲杉吐了吐舌頭,看了一眼垂頭的小丫頭。

  其實,她並不是在怪老夫人的丫頭無禮,而是想到了哥哥不為人知的小心思。哥哥今年已二十,康樂公主亦過十七,年前,洪德帝又高調為公主慶生,怕是……已經在物色公主的婚配人選了!

  她的哥哥縱然文采斐然儀表非凡,縱然與康樂公主走過艱辛共過患難,有著別人沒有的優厚條件,卻也絕無可能成為洪德帝心中人選!

  除非……

  她哥哥是帝師府的曾孫!有傅禺傅耿兩位帝師做後盾,這樣或許有一點勝算!

  可是,帝師府如今立場不明……

  想到此,傅雲杉忍不住在心裡歎了口氣,抬眼去看身材頎長,與傅明禮並肩而立的哥哥。

  屋內,春意盎然,暖意融融。

  羊毛織就的花紋地毯,暗紅色的紅木家具,豎立在貴妃榻旁的八仙過海玻璃屏風,整個房間擺設簡潔雅致卻透著低調奢華。

  老夫人落座,眼睛裡雖然仍有淚意,一張臉上卻滿是笑意,傅明禮帶著家人跪在地毯上,磕頭,“不孝外孫攜妻子女兒女婿外孫給外祖母請安。”

  老夫人連連點頭,“好!好!回來就好!快起來,坐!”

  傅明禮謝過,攜了楚氏起身,坐在一旁,一個身著緋紫色夾襖的丫頭笑著上了茶,盈盈福身,退到老夫人身後。

  老夫人一臉滿足的看著幾個孩子,傅思宗淡雅一笑,上前一步,撩袍跪地,“曾外孫傅思宗給老祖宗請安。”

  傅剪秋夫婦上前,兩個奶媽上前,“曾外孫女傅剪秋/曾外孫女婿許長清帶欣兒和軒兒給老祖宗請安。”

  老夫人笑著摸了摸兩個孩子,眸子落在一臉蒼白的欣兒身上時,心疼的紅了眼。

  “杉兒見過老祖宗。”傅雲杉笑意淺淺,本欲打斷老夫人的傷懷,卻不想老夫人看到她,眼睛更紅了,拍著她的手,“可憐的孩子,苦了你了。”

  她欣慰傅雲杉小小年紀就知道掙錢養家,不但將家人照顧的極好,還助家中大哥考了恩科,卻又心疼她這般年紀卻先天體質陰寒,再過兩年找婆家,怕是會受阻。

  傅小八眉眼一彎,學著傅雲杉的模樣,“思祖見過老祖宗。”

  傅紫菀則是眨巴眨巴眼,小短腿登登跑過去,扒著老夫人的膝蓋,唇角咧開,兩個大大的酒窩在臉頰浮現,“老祖宗!”

  老夫人喜歡的心窩都酸了,抱著傅紫菀就不撒手了,連聲叫著,“我的心肝兒……”

  孫媽媽失笑,屋裡氣氛活絡起來,老夫人將傅雲杉招到身邊,關心道,“身子可好些了?”也不等傅雲杉回答,扭頭對另一個緋紫色夾襖的丫頭道,“紫雲,去悄悄把宋大夫請過來。”

  丫頭抿了唇笑,“宋大夫一早就侯在了耳房,正等著老夫人的話呢。”

  “哦,他可是勤快了一回,快請。”老夫人笑,紫雲福身,朝門口走去,綠竹綠蕊忙打了簾子,送她出門。

  孫媽媽這頭也笑,端了參茶遞給老夫人,“可不是宋大夫勤快,是老夫人您只這三日已前前後後叮囑了十幾次,宋大夫索性一早就過來候著,免得您著急。”說著,抬頭去看傅明禮和楚氏,“早幾日聽說表少爺一家要來,老夫人是茶飯不思,將這些事前前後後說了不下幾十次,囑咐了又囑咐了,奴婢們都能倒背如流了。”

  老夫人作嗔怒狀,孫媽媽忙垂頭,笑,“還有欣姐兒和軒哥兒的身子,您放心,等宋大夫過來,讓他一並給瞧瞧。”

  幾個丫頭低頭吃吃的笑了。

  “你可把我給賣了去!”老夫人無奈搖頭,笑出聲,眉眼間是抑制不住的開心喜悅!

  傅雲杉忍不住也笑了。

  少刻,宋大夫背著藥箱進來,請了安,為傅雲杉診脈,搭上沒多會兒就皺起了眉,抬頭看了傅雲杉的臉色又換了另一只手,足有半盞茶的功夫才松了手,“小姐可是在服藥?”

  傅雲杉點頭,楚氏在旁邊一臉擔憂,“宋大夫,我女兒的身子怎麼樣?”

  “陰寒體質偏寒。”宋大夫神色淡然,眉間卻掠過幾分好奇之色,“小姐的身子恢復很快,若按九殿下給的藥方怕不會有這麼顯著的效果,敢問……小姐現在所服用的湯藥是何人開的藥方?”

  楚氏一怔,看了眼傅雲杉,傅雲杉笑了笑,從袖子裡掏出一個瓷瓶,倒了一粒送到宋大夫面前,“我服的並不是湯藥,是這個。”

  “這……”宋大夫接了,聞了聞,皺眉,似不得其解一樣,又聞了聞,最後竟伸了舌頭舔了舔藥丸,露出恍然的神色,“原來如此。”說罷,欲將藥丸還給傅雲杉,傅雲杉退後一步,輕咳一聲,“這藥丸就送給宋大夫吧。”

  老夫人失笑。

  宋大夫怔了怔,哈哈大笑兩聲,“老夫卻之不恭了!這藥丸看似平常卻有兩味難尋的藥,我拿回去再仔細琢磨一番!多謝小姐。”說完,越過傅雲杉去看傅剪秋身邊兩個奶媽抱著的孩子。

  傅剪秋忙示意兩個奶媽抱著孩子上前,宋大夫笑著起身為欣兒和軒兒號了脈,“這位哥兒身體無恙,姐兒的身子……”他蹙了蹙眉,又仔細看了看許欣妍的手腳臉色,沉了臉色道,“經脈受損!什麼人這般歹毒的心腸!”

  傅剪秋瞬間紅了眼,許長清的臉色也極不好看。傅雲杉咬緊了唇。

  傅老夫人心疼的歎氣,孫媽媽忙安慰,“宋大夫,您瞧著可有什麼法子幫姐兒一把?”

  宋大夫搖頭,“只能慢慢將養,好在孩子還小,自身修復能力好,夫人平時多注意一些就是。”他將平日需要注意的事項一一說了,傅剪秋和許長清連連點頭。

  宋大夫欲退出房間,楚氏張了張嘴,最後還是沒說出來。傅雲杉知道自家娘的心思,笑著拍了拍她的胳膊,楚氏搖頭,眼圈就紅了。

  屋內的氣氛有些壓抑,幾個丫頭面面相視,正不知如何辦才好時,伺候在簷下的丫頭撩了簾子,笑道,“老夫人,二小姐和姑爺回來了。”

  傅禺扶著余氏進門,徐媽媽瞧見屋內眾人的臉色,微怔了怔,去看孫媽媽,孫媽媽輕輕搖頭,看了眼傅雲杉和孩子,徐媽媽心下了然,笑著上前請安。

  傅明禮帶著楚氏和兒女拜見,余氏笑著扶了她的手,看向一旁的傅雲杉,“杉兒,身體可好一些了?”

  “是。”傅雲杉笑著福身。

  余氏歎了一口氣,心裡明白他們一家現在雖有皇上罩著,但身份特殊,以後這樣的事怕還是會出現,臉上的笑意漸漸退了下去,傅禺寬慰的安撫她,“別擔心,六殿下那邊已有一些眉目了。”

  老夫人聞言,神色難看起來,淡淡看了眼傅禺,“左右不過是些齷齪事!你們偏往裡鑽!我問你們,一直拖著不給頤兒恢復身份是想做什麼?”

  她沒有明說,大家伙卻都知道說的是皇位之爭!

  傅禺陪不是,卻不提幫親生兒子恢復身份的事,余氏笑著安慰老夫人,“娘,今日難得見面,咱們不談這些,這裡面有些事還沒來得及告訴您,回頭有空我詳細的跟您說,可好?”

  傅老夫人看了女兒一眼,又抬頭看好不容易見一次面的親外孫,松了松臉色,“也罷,你們既然早有打算,我也不多說了。去,把我准備的禮物拿出來。”

  孫媽媽笑了,親自去了內室,不一會兒抱著一個紅木盒子放到了老夫人的身邊。

  老夫人捨不得松開傅紫菀的手,扭頭示意孫媽媽將盒子打開,孫媽媽失笑,剛要動作,就聽外面有丫頭大聲道,“奴婢紫雪給頤少爺和少奶奶請安,頤少爺今日來的可真早。這兩位是……”

  傅明孝的聲音傳來,“父親母親到了嗎?”

  “小姐和姑爺剛到,這會兒正和老夫人說話,勞煩頤少爺和傅少奶奶稍等,奴婢去通報一聲。”

  一道尖銳的女聲驀然響起,“你好大的狗膽!一個下賤的奴婢竟敢攔主子的路,小心我告訴曾外祖母,發賣了你!”

  屋內的人同時一怔,傅剪秋蹙眉,“她怎麼來京城了?”

  一直沒說話的余桐樂探頭,“誰啊?”

  傅雲杉湊近她耳邊嘀咕了幾句,余桐樂一副義憤填膺的模樣,“怎麼有這種賤人?!真是不知羞恥!”

  “春兒,不得放肆!紫雪姑娘是外祖母身邊的一等丫頭,快給紫雪姑娘陪不是。”傅明孝壓抑的聲音中帶了幾分怒火,厲聲道。

  “爹……”傅迎春的聲音透著十二萬分的不願意。

  紫雪咯咯笑了兩聲,似驚訝道,“不敢!這位是頤少爺的女兒?怎麼沒聽頤少爺和傅少奶奶提起過?幾位稍等,奴婢這就去通傳。”話落,腳步聲響起,似朝這邊而來。

  傅雲杉唇邊露出一抹笑,眉眼彎彎。

  傅明禮和楚氏起身,“外祖母,爹,娘,我們先去前院。”

  老夫人萬般不捨,卻只能擺了擺手,“去吧,來日方長。樂兒,帶你表舅他們從後門出去。”

  “老祖宗,菀兒還會來看你的。”傅紫菀搖了搖肉嘟嘟的手,被楚氏牽著退了出去。

  看著幾人離開,老夫人抬眸狠瞪了女兒和女婿一眼,“我不管你們做什麼!我只有這麼一個親外孫,他們不能出一點意外!”

  “娘……”余氏欲言又止,傅禺躬身陪笑,“岳母放心,我定會護頤兒一家平安。”

  老夫人看了他一眼,沒再說話。

  ……

  余家的院子占地不大,卻勝在精致。

  竹林,梅園,菊堂,百花坊是余家別院四景。

  女客宴席設在梅園,雪白的庭院裡紅梅怒放,傲然高潔,雍容大氣,眾女客邊話道家長裡短,邊欣賞著雪中美景。梅園與竹林距離並不遠,從梅園看去,竹林一片綠意蔥蔥,生機勃勃的景象,男客的宴席就設在竹林,把酒論詩,開懷暢飲,不時聽得傳來好詩好詞的贊歎聲!

  方家婆媳,楊氏母女被丫頭一路領進一間寬敞的房間,行禮欲退出時,被傅琥珀一把抓住,“這是哪兒?!你把我們帶到這裡想做什麼?!”

  “請幾位夫人小姐先在這裡稍後,宴席開始會有人通知。”小丫頭吃痛,臉色都變了,聲音略帶幾分哭腔。

  周遭突然安靜下來,一屋子的女客都回頭去看傅琥珀,雖沒人責問,但眾人眼中一閃而過的笑意卻多少帶著點嘲諷,幾個小姐還輕聲嘀咕,“這是誰家小姐,怎麼一點規矩都沒有?”

  “就是,好像個土包子!”

  傅琥珀再傻也聽出了別人話中的嘲笑,臉瞬間漲的通紅,色厲內荏道,“你才是土包子!我哥……我哥可是帝師府的長孫少爺!”

  說著,哼了一聲,甩了小丫頭的胳膊,小丫頭登登退後兩步,險些栽倒在地,幸好扶住了門框,看了眼傅琥珀,腳步麻溜的跑了。

  幾個小姐看著好笑,卻不再搭理她,回過頭繼續聊天。

  傅琥珀弄了個沒趣,委屈的撅起了嘴,楊氏轉著一雙眼,將屋內眾人打量了一番,轉到某處時,眼睛突然一亮,拉著女兒就去了那婦人身旁的兩個空位坐下,“我是帝師府長孫少爺的養母,這位夫人怎麼稱呼?”

  屋內又是一靜,齊齊看了楊氏一眼,復垂下頭繼續。

  那婦人滿頭珠翠,一身華美錦服,雙手戴著至少六個戒指,或寶石的或純金的,坐在那裡活像一顆發光的聖誕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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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2-20 00:56:20 |只看該作者
156 余家宴席,出丑(2)

  “喲,是帝師府長孫少爺的養母啊!快,快請坐。”那婦人眉眼間掠過一抹詫異,隨即歡快的起身,驚起叮叮當當的翠玉撞擊聲,細長白嫩的手指丟了抓起的瓜子就招呼楊氏坐下,態度很是熱情,臉上甚至帶著諂媚。

  楊氏笑了,一張枯皺的臉如八月盛開的菊花,開的極是放肆。

  “奴家婆家姓封,夫君排行第三,敢問老夫人是?”婦人倒了杯茶送到楊氏手中,小心翼翼的問道。

  楊氏端起架子,掃了屋內眾婦人小姐們一眼,略提高了聲音,笑,“老婦人婆家姓傅,有幸奶過帝師府博陽侯的長孫傅明……咳,傅頤少爺,傅少爺自小聰慧過人,又孝順,這不……老早就捎信讓我們來京過年,誰知道送信的在路上耽誤了幾天,我們前幾日才到京城。”說到捎信的時候,眉目間全是得意,聲音也故意提高了兩分,生怕別人不知道她奶過養過帝師府長孫少爺一般。

  那婦人驚呼一聲,手下越發殷勤,“傅老夫人真是勞苦功高,傅少爺真是孝心可嘉。”

  “那是,我哥哥對我和爹娘最好了!”傅琥珀不知何時坐到了楊氏身邊,手裡拿著一塊糕點正往嘴裡塞,嗚嗚啦啦道,“我哥還說幫我在京裡找戶有錢有勢的人家嫁了呢!”

  封三夫人看了她一眼,大紅的唇隨即裂開,笑的很是開心,“傅老夫人,這是您家的姑娘吧?瞧這模樣跟您真像,多標志的美人兒!可要好好挑一挑。”

  傅琥珀心花怒放,抓了桌上放糕點的盤子送到封三夫人眼前,笑,“夫人,這糕點很甜,你吃!”

  “多謝姐兒。”封三夫人也是笑,一頭的珠翠叮當不斷。

  方夫人瞧見楊氏母女搭訕的對象,眉頭蹙了蹙,暗暗嗤笑,真是小門小戶出來的,這種人也值得搭訕,一眼就能瞧出來沒什麼利用價值,結交來做什麼?!愚蠢!

  柳月眉身懷有孕,如今已有六個月,小如小心的將她扶到一塊僻靜處,親自找小丫頭要了白開水和差點,站到她身後,二人小聲的說著話。

  方夫人瞧了她一眼,抿了抿唇,目光落到她隆起的腹部,緩了神色。收回視線去觀察屋中女眷的可結交性,還沒看過幾個人,便聽到裡間傳來婦人的輕笑聲,“咱們三小姐秀外慧中,容貌才學都當得起應天第一,聽說求親的人都快把輔國公府的門檻踏破了。大夫人可有女婿人選了?”說著,也不等大夫人回答,就接著道,“大夫人若還沒想好,不如考慮一下我們少樺的兒子,今年剛十六……”

  “娘,來了這麼久還沒見到樂兒妹妹,女兒去尋一尋。”女子清脆的聲音打斷了婦人的話,接著,內室門被人打開,女子一襲橘紅色蘇繡月華錦襖,竹青色十二破留仙長裙,頸項處圍了一圈兔毛圍脖,容顏精致,拂雲秀眉,烏眸中隱隱含著一絲怒火,櫻唇緊抿,腳步極快的出了屋,朝院子中走去。

  她身後的小丫頭拿著粉白的斗篷,在身後追著,“小姐,外面冷,披上斗篷……”

  “好漂亮的姑娘。”方家大少奶奶贊了一句,方家二少奶奶跟著點頭附和,“看她一身著裝,非富即貴啊!”

  方夫人皺眉瞥了兩個兒媳婦一眼,兩人忙低下頭。

  方夫人探目進去,只瞧見軟榻上坐著一位雍容華貴的婦人,她旁邊緊挨著一位雙目流轉,看著透出幾分精明的婦人,那婦人發現她的目光,看了她一眼,雙眸裡一絲表情都沒有。

  方夫人一驚,立刻垂了頭,往一側退了退,再抬頭時,內室門已被人關上,從裡面傳出一道帶著笑意的聲音,“二夫人說笑了,雲華年紀還小,我和侯爺有意再留她兩年,親事不急。”

  不知為何,方夫人只覺得這話雖帶著笑意,聽起來卻有些冷,不由多看了那房門幾眼。

  虛與委蛇!即使拒絕也能將話說的這般好聽,真不愧是京城的婦人。

  她剛才若沒聽錯的話……她們口中是不是在說侯爺?輔國公府?!這得是多大的官?!

  方夫人心裡一陣激動,她看不上外面這些人是因為混跡商場多年,早已從這些人的言談舉止看出她們多是商賈之家的婦人,而她想結交的是官家夫人!

  她早在清河時就已盤算好,來京城開家胭脂鋪,再借助帝師府的人脈結交一些官家夫人千金,將胭脂鋪的東西賣給她們,有這些官家夫人在胭脂鋪後面,她的生意一定能紅火起來!

  一想到能重鎮方家,方夫人的雙眸就亮了起來,在門口踟躕不定,幾次伸手想敲門卻退了回來,屋子裡不時有人走動,或輕蔑或不屑的看她兩眼,她也不管不顧。

  小如偷偷瞧了方夫人好幾眼,湊近柳月眉耳邊低語,“小姐,那老妖婆想干什麼?在門前晃來晃去的!”

  柳月眉抿了口水,抬眸看了方夫人一眼,笑,“你沒聽到剛才裡面有人說輔國公府嗎?”

  “哦!”小如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她想去巴結輔國公府的夫人!”接著,撇了撇嘴,“癩蛤蟆想吃天鵝肉,也不撒泡尿照照鏡子,就憑方家現在這德行,一般商賈都看不起,還想去攀上輔國公府,真是癡人說夢!”

  柳月眉吃笑,輕輕搖頭,“癩蛤蟆想吃天鵝肉?”她抬頭看小如,“誰告訴你這詞是用在這個地方的?”

  “啊?不能用在這裡嗎?”小如嘟嘴,看著方夫人的背影哼了一聲,“她本來就是癩蛤蟆,想讓天鵝看上,人家肯定甩都不甩她一眼!”

  柳月眉無語,側眸去看正中央的沙漏,瞧見已快到巳時末,輕咳了一聲,小如怔然垂眸順著自家小姐的目光看去,輕輕的“啊”了一聲,身子彎了彎,“小姐,咱們真要這麼做?你腹中還懷著他的孩子,要是出了事……”

  柳月眉伸手撫摸腹部,秀美的眉目滿是暖意,說出的話卻很堅定,“我不能讓小意就這麼冤死!”說著,抬頭朝小如一笑,“我會小心孩子的。”

  小如點點頭,目光堅硬起來,深吸一口氣,“小如知道了!”

  “委屈你了。”柳月眉拍著小如的手背,小如卻搖頭,眼睛有點紅,“不!委屈的是小姐!”她垂眼看著小姐隆起的腹部,默默道,“小少爺,你千萬不能有事!”

  說著,身子直起來,看了前方不遠的方夫人一眼,長長的吸了一口氣。柳月眉掐了時間,起身,“小如,陪我去趟淨房。”

  “是,少奶奶。”

  小如垂眸,扶著柳月眉一步一步往前走,路過方夫人時,兩人駐足。

  “夫人!少奶奶要去淨房,請讓一讓。”小如故意上前一步,大聲叫道。

  方夫人正背對著二人思考怎麼進去說上兩句話,機會難得,她一定不能放過!乍一聽小如如此大聲的打斷自己的思路,一時忘了這是在別人家做客,臉一沉,手比腦袋的反應還快,一巴掌已經狠狠揮了出去,“沒規矩的東西,誰給你的膽敢如此跟我說話?!”

  此時,柳月眉在方夫人的正後方,正扶著腰往下蹲,“娘。”

  方夫人一回頭,抬起的手正對著柳月眉揮去,她臉色一變,想收回手已是不可能,想到柳月眉肚中懷著她兒子的骨肉,她這一巴掌下去,後果……

  她的臉色瞬間雪白一片,瞪大了眼睛瞧著自己的手到了柳月眉臉上,小如一聲尖叫,“小姐!”

  屋內一靜,都朝這邊看來。

  小如眼疾手快,一把將柳月眉拽到自己身邊,穩穩抱住!

  方夫人的手撲了空,重力不穩,驚呼一聲朝地上栽去!

  人跌倒時有個本能動作,會抓住身邊觸手可得的東西,死死抓住,幸運的不跌倒,倒霉的……抓著的人或物跟她一起倒!

  方夫人伸手抓住的是柳月眉的裙子,厚厚的刺繡妝花裙被她緊緊攥在手裡,可這也沒能擋住她跌倒的趨勢,跟著她尖叫響起的是小如和柳月眉的驚呼。

  小如臉色慘白,她的力道根本拽不回小姐!不松手怕一起跌倒壓住小姐,松手怕小少爺吃不住跌在地上的力道,沖著方夫人吼叫,“松手!快松手!夫人你快松手啊!小姐肚子裡的孩子可是你們方家的骨肉啊!”

  方夫人哪裡能聽到這些話,她只念著今日她第一次參加宴會,有這麼多的商賈家婦人看著,還有她日後要依靠的官家夫人在,她絕對不能出丑,一定不能出丑!手裡攥的越發緊了!

  內室的門唰一下被人打開,只聽一道冷冽的聲音響起,“詹媽媽!”

  電光火石間,一道身影撲了過來,險險在柳月眉被拽的跌在地上前一秒時托住她的腰身。

  小如一屁股跌在地上,余光掃了眼屋外走近的幾人,哭爬到柳月眉身邊,“小姐,小姐,你怎麼樣?”

  柳月眉的臉色如屋外的雪一般白,嘴唇更是咬出了血,虛弱的朝詹媽媽笑了笑,抬眸去看小如,“我……我沒事。”

  “喲,這是怎麼了?姐姐肚子裡的孩子可是有六個月了吧?怎麼這麼不小心呢?”一道幸災樂禍的聲音在房間門口響起。

  屋內的婦人都蹙了眉去看說這話的人,坐在這裡的除了幾個年紀小的姑娘,大多都是婦人,都生過孩子,知道其中的艱辛,身體若是不好,別說摔倒就是小小的驚嚇,弄不好就是一屍兩命!

  這是哪家的婦人,怎麼如此不會說話!

  待看到年輕婦人身後的帝師府大夫人,眾人不由面面相覷!跟著傅大夫人進來,那大半是她的親戚,可這瞧著眼生,像是沒見過的,一時間,屋內安靜至極。

  來人,正是傅迎春!

  她好似沒看到眾人譴責的目光,擺著腰肢走了過去,微微俯身,看著柳月眉笑,“姐姐沒事吧?”說著,伸出手去,“莫不是動了胎氣?要不要妹妹幫你傳太醫?”

  傅大夫人聽到她的話,眉間已是高高蹙起,再聽到她接下來的一句話,更是怒不可遏,“迎春!怎麼說話呢?”

  柳月眉眉間一蹙,咬著牙看她,“傅少奶奶何必看我的笑話,你有本事盡可去找少爺鬧!三番四次的沖我來是怎麼回事?又不是我不讓你懷孩子的?!啊……”

  傅迎春眉峰一緊,臉色驟變,手一下去就抓住了柳月眉的下顎,“賤人,你……”

  “傅迎春!你干什麼!小姐……”小如一把推開傅迎春,看著柳月眉的下身,“天吶,小姐,流血了!孩子……小少爺……”

  “快,詹媽媽,把她抱進內室,去找余家的大夫來!”門口的段夫人一驚,看著柳月眉滲出血的衣裙,指揮道。

  小如跌跌撞撞爬起來,“我去,我去找!”

  未到門口,就與甫進門的傅雲杉撞了個滿懷,傅雲杉扶住她,剛要張口問出什麼事了,就瞧見地上的血跡,神色立刻變了,回頭對帶她們來的余桐樂道,“余姐姐,快請宋大夫!”

  余桐樂也發現了不對,扭頭對身邊的丫頭道,“快,快去請宋大夫來梅園一趟,這有個……”

  “孕婦!我家小姐已有了六個月的身孕!”小如抓著傅雲杉的手,滿臉恐懼。

  余桐樂的丫頭點了頭,轉身就朝來時路跑去。

  傅雲杉拍著小如的手,“你家小姐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不會有事的。”

  “嗯。”小如伸手抹了把淚,松開手,跑進了內室。

  方夫人依舊坐在地上,身子僵硬,似還未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

  傅迎春瞪了眼跟在身邊的丫頭,“看什麼看,還不把我扶起來!”

  一屋子的人都看著她皺眉,丫頭伸手將她扶起,不其然的被她在胳膊上掐了一把,痛的眼淚都要出來了,傅迎春狠狠瞪她,丫頭咬著唇把淚忍了下去,露出一個笑。

  眾人嫌棄的別過視線,傅大夫人臉色難看的抬腳進了內室。

  不一會兒,宋大夫趕到,號了脈,皺著眉道,“六個多月的身子了,怎麼這麼不小心?”

  “是……是夫人不知為何要打我家小姐……我護著我家小姐,夫人落了空,跌倒時拽著我家小姐……若不是,若不是這位媽媽托住了小姐,怕是……小姐上次被傅少奶奶推進湖裡,身子一直不好……剛才,她……傅少奶奶還拿話刺激……我家小姐……嗚嗚……”小如泣不成聲,說出的話斷斷續續,眾人卻都聽明白了!

  跌倒時只顧自己不顧孫子媳婦的婆婆!

  幸災樂禍看人笑話還雪上加霜的平妻!

  真是……

  無恥至極!

  “宋大夫,她怎麼樣?”余少奶奶擔心的問道。

  宋大夫輕輕搖頭,“動了胎氣,我開副安胎藥,多喝幾日。最近……”他的話頓了一頓,看著余少奶奶道,“最好半個月不要移動,靜養為主。”

  柳月眉笑著搖了搖頭,“謝謝大夫,我們是來做客的,哪能髒了貴府的房間……”

  “這位夫人,你放心在我家住下!”余桐樂厭惡的看了眼屋外的傅迎春和方夫人,“保住孩子要緊!回家難保有人再害你!”

  眾人點頭。

  這都是家裡的老把戲,正妻不想讓哪個懷孕的生下孩子,都會想一些歪招去掉她們腹中的骨肉!她既有了孩子,另一個平妻怎麼會放任她安全生下來呢!

  小如也點頭,“小姐,這位小姐說的對,保住小少爺要緊!你放心,我留下給他們干活,不會白住他們家的!”

  余桐樂瞪大眼,看小如,“我們家不缺丫頭!你們主僕倆吃不了多少東西的,你好好伺候你家小姐就是了!”

  柳月眉看了傅雲杉一眼,笑,“如此,打擾了。”

  “既然如此,我開了藥讓藥童煎了送過來。”宋大夫起身,出去。

  方夫人的丫頭扶著方夫人坐到椅子上,倒了杯茶遞給她,“夫人……”

  方夫人怔怔的看著被眾人圍著的柳月眉,看著她想巴結的那些人淡漠陰冷的眼神,腦袋有些眩暈,她搞不清楚怎麼一回事!卻知道想跟這些人說上話是沒什麼可能了!

  別說輔國公府,就是外間這些商賈之家的婦人怕也會瞧她不起!

  打壓媳婦,立規矩,不想讓兒媳懷孕,甚至在家中一碗湯藥落了她的胎都沒人說什麼!

  可她在光天化日下抬手要打懷孕的兒媳婦是真!跌倒時拽了兒媳婦的裙擺是真!差點害兒媳流產是真!

  在院子裡讓兒媳流掉孩子那是手段!在別人家險些讓兒媳流掉孩子那是愚蠢!

  方夫人悔的恨不得扇自己幾巴掌!

  傅迎春款款走來,絲毫不在意眾人投注在她身上厭惡嫌棄的眼神,縱然後來得知了她帝師府重孫小姐的身份,也沒有半分改變!只多了一個沒有家教的名頭!在她身邊坐下,揚眉輕笑,“娘,您不是處心積慮的想要這個孩子嗎?怎麼會當著這麼多人的面要殺了自己的孫子?”

  方夫人仿佛沒聽到,端著茶杯的手微不可察的抖了抖。

  傅迎春看了一眼,扭過頭去看房中的柳氏主僕!

  真是命大!幾次都沒打掉那個孽種!

  ……

  竹林

  方之行三兄弟被家僕帶著進了飯廳,安排了座位,悄然退下。

  三人的位置並不相連,方之行與方之路中間隔了兩個人,方之行與方之從中間隔了三個人,飯未上桌時,周圍幾人在談論詩詞,方之行笑著插了幾句嘴,幾人對他微微側目,贊了他的詩,他想到余家與帝師府的關系,覺得來這裡的人身家定是很高!不由興奮的有些飄飄然,說起詩詞更加賣力!

  待飯菜上桌,他傻了!

  一直跟著自己的小廝不知去了哪裡,大哥二哥與他隔著人,而他自己的雙手殘廢無法夾菜更無法進食!

  與他同桌的幾人看他,“方兄,怎麼不吃?菜不合胃口?”

  方之行去看吃的津津有味的大哥二哥,心裡一陣惱怒,面上卻不敢顯露分毫,只強扯了笑道,“我剛來京城有些水土不服,幾位不用管我,我坐著就好。”

  “這怎麼行?水土不服也不能一點東西都不吃啊?”有人殷勤的為他盛了碗湯,“來,嘗嘗這霸王別姬,味道鮮美,你一定能喝的下去。”

  方之行盯著湯半響,臉色有些難看,扯出的笑快要破功,“不用了,仁兄顧著自己就好,我實在……”

  “哎呀,三弟,你身邊伺候的人呢?”方之路驚訝的看著他,“你等為兄一會兒,為兄吃完就來喂你!”

  喂?

  一桌青年男子的目光都朝方之行看了過來,方之行咬著牙,朝方之路使了個眼色,“不用了,二哥,我胃口不好,不吃了。”

  “那怎麼行?”方之路皺眉,“你的手……”話一頓,突然明白方之行的眼神是什麼意思後,頓住話,笑了笑,“好吧,你水土不服還是先不要進食的好。”

  “謝……謝謝二哥。”方之行背後出了一背的汗,額頭也有汗珠滲出,只覺胸口煩悶,恨不得立刻離開此地!他撐著站起身,擠出一抹笑,“諸位慢用,我出去透透風。”

  眾人點頭,憐憫的看著他僵硬的胳膊,各自垂下了頭,什麼話也沒有說。

  方之行出了飯廳,腳步飛快,不一會兒就走進了竹林,到了梅園交叉口,才狠狠吐出一口氣,臉色猙獰,抬腳踹了梅園的牆一腳!

  “傅少奶奶,咱們還是回去吧?你的身子還沒調理好,大夫說要想以後生孩子,這兩年最好不受風寒之苦……”丫頭苦口婆心。

  “囉嗦什麼!我就是不受風寒,方之行不進我的屋,我還能自己生個孩子出來不成!”傅迎春煩躁的聲音傳來。

  丫頭沒再開口,隔著牆傳來腳步踩在雪上的擦擦聲,方之行突然想起若沒有傅迎春,他安生的娶了傅剪秋,這兩條胳膊就不會被傅雲杉的人廢掉,心裡那口煩悶的氣突然爆發起來,脾氣一下子就上來了!

  “傅迎春,你這個賤人,你給我出來!”

  牆內的腳步聲一頓,接著更快的腳步聲響起,慢慢走遠。

  方之行的聲音加大,“要不是你這個賤人勾引我,我這會兒已經中了舉,我已經成了官家老爺……”抬起的腳再次踹上牆壁,卻因用力過猛,腳下一滑,狼狽的跌倒在地。

  “方之行,你在這耍什麼酒瘋?!”傅迎春披著墨青色兔毛墜帽的斗篷,居高臨下的看著他,目光極其蔑視。

  方之行惱怒,想抬手指她,才發現自己的胳膊只會軟塌塌的垂著,傅迎春嗤笑出聲,他更惱怒,坐在地上,抬腳踹向她的小腿!

  丫頭驚呼一聲,“傅少奶奶!”

  傅迎春已尖叫一聲,摔趴在地上,臉貼地,摔了個嘴吃泥!

  方之行哈哈大笑,“活該,賤人!再敢用那種眼神看本少爺,看本少爺不打斷你的腿!”

  “你們在干什麼?!”不遠處,一道女聲不敢置信的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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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2-21 21:26:58 |只看該作者
157 雲華心思,閒話

  小丫頭慌忙將傅迎春從地上扶起來,捏著手帕小心翼翼的去擦她身上的雪污,傅迎春反手一巴掌,將丫頭打的退後兩步,一頭撞到牆上。

  “賤蹄子,看到我跌倒不知道扶,要你何用?!”傅迎春發髻凌亂,胸口的衣服和裙擺處潤濕一大片,看上去極其狼狽。

  小丫頭卻顧不得痛,跪在地上求饒,“奴婢錯了,少奶奶開恩。”

  周氏身後跟著的幾個命婦面色各異,眸中卻都閃爍著鄙夷。

  自小在鄉下長成的,果然沒教養!

  周氏幾步走上前,拿帕子拭去女兒臉上的雪水,“春兒,怎麼樣?摔到哪裡了?要不要叫宋大夫過來看看?”話落,湊近女兒耳邊低語道,“這幾位都是有誥命在身的官家夫人,他們夫家都是你爹的同僚,等下過來娘給你介紹認識一下。”

  周氏若知道自家女兒在輔國公夫人等人面前的說話做派,不知會如何想?

  傅迎春抬眸掃了眼幾個婦人,微垂眸子,點頭,“不用,只是小腿有點疼,我去換身衣服,順便找曾外祖母要點外傷藥。”

  周氏松了口氣,看著地上狼狽不堪的方之行,臉色難看,壓低了聲音道,“方之行,今天的事你回去之後必須給我一交代!還不趕緊起來!”

  方之行一頭的汗!

  他早在看到周氏帶著幾個婦人出現在梅園門口時就想起來了,可讓他無力煩躁的是,他剛才踹傅迎春時用力過猛,現在整個人躺在地上,身下的雪混合了泥土,黏糊糊的粘著他後背的衣服,他雙手無法用力,在髒污的雪泥中竟是怎麼翻滾都坐不起身子!

  “嗤!丟人現眼的東西!”傅迎春垂眸睨著方之行,壓低了聲音嗤笑道。

  方之行驀然抬頭,一雙眸子泛著吃人的血紅,惡狠狠的瞪著傅迎春,“還不扶我起來!”

  “扶你?”傅迎春似聽了一個笑話,看著他,笑的嫵媚而妖嬈,“我為什麼要扶你?”

  “春兒!”周氏瞧了眼幾個命婦的臉色,皺了皺眉,“有什麼事兒回家說,這麼多人看著像什麼樣子!快扶他起來去換身衣服,宴席還沒結束,別讓人看了笑話!”說罷,遞給女兒一個眼神,伸手推了推她。

  傅迎春哼了一聲,不甘不願的彎腰將方之行扶起,周氏剛松口氣的瞬間,只瞧見傅迎春扶起方之行的手一松,“啪!”

  方之行再次跌在雪泥中,一身襖袍已看不出原先的顏色,滿是泥污!

  “傅迎春,你……”方之行怒視傅迎春。

  傅迎春哎呀一聲,語聲擔憂,“相公,你怎麼又跌地上了,瞧這一身……”一張漂亮的臉蛋上卻滿是嘲虐的笑意,方之行氣的直喘粗氣,“你這賤人,你是故意的!”

  說著,伸腿就要再去踹傅迎春,傅迎春有了防備哪會像剛才那樣被他踹倒,身子一側,方之行就撲了空。

  “方之行,你干什麼?”周氏雖覺得女兒故意松開手的做法不妥,但瞧見方之行又想伸腳踹女兒的動作,心頭的火一下子就燒了起來!她當成千金小姐養成的女兒,別說下地,就是做飯也很少,寵在手心裡的女兒!方之行居然敢當著她的面家暴!誰知道他背後怎麼欺負女兒?!

  “我干什麼?你怎麼不問問你女兒想干什麼?”方之行火大的沖周氏吼,本還顧忌幾個命婦在不遠處看著,不敢說重話,被傅迎春這麼一氣,有些話沒過腦子就沖出了口,“你瞧瞧她一副勾引男人的模樣,恨不得所有男人都跪在她石榴裙下!想生孩子?我告訴你,這輩子都別想!”

  “方之行!”周氏極快的往幾個命婦那看了眼,想大聲斥問卻不得不壓低聲音,“你什麼意思?我女兒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

  “傅少奶奶,我家夫人和幾位夫人有事先走一步,讓奴婢跟您說一聲。”一個紅衣丫頭站在離幾人五步遠的地方笑著俯身,“還請傅少奶奶不要介意。”

  “不,是我的不是,跟你家夫人說,孩子們鬧點小矛盾,我稍後就到。”周氏尷尬的受了丫頭的禮,笑道。

  紅衣丫頭點頭,退了去。

  周氏看了眼身後跟著的婆子,“把人扶起來,跟府裡的婆子說一聲,送去客房換身衣服。”

  “是,少奶奶。”婆子上前,抓了方之行的胳膊將他從雪泥裡拽了出來,“姑爺請跟老奴走。”

  方之行冷冷的看了眼傅迎春,跟著婆子離開。

  傅迎春委屈的抱著周氏的胳膊,“娘,你看他那眼神!我是該他的還是欠他的?!以前非打即罵,現在冷言冷語,這日子沒法過了!”說著,就想起傅明孝還沒成為帝師府長孫少爺前的那段日子,方之行下了狠手,她幾次被打的昏死過去,若不是方夫人還有些顧忌強令他不許打死她,她怕是……早就沒命了!

  現在雖然好一些,方之行不敢動不動就打她,有時候也會說一些甜言蜜語哄她開心!可時過境遷,她再也沒了初始的開心愉悅,只覺得每次看到他那張偽善的臉都惡心的想吐!

  她也知道,方氏手裡握著能撼動自家爹身份的東西,所以,這輩子,她即便是死也只能是方家的鬼!

  她不甘心!

  她想要個孩子,要個從自己肚子裡生出來的孩子,流著她的血,是她的骨肉!

  可方之行就是不跟她行房!

  那個混蛋!

  他以為他是誰!

  她傅迎春想生就生,他敢不給她就敢找別人!

  周氏哪裡能想到女兒此刻的心思,只瞧見女兒一臉的委屈,忍不怒罵道,“方家好大的膽子!寄居在咱們家還敢如此放肆?!”話落,拍了拍女兒的手,柔聲道,“天冷,別著了涼,快去換身衣服。這件事娘絕對不會輕易饒過他們的!”

  “嗯。”傅迎春揚起一個大大的笑容,“還是娘疼我!”

  轉過頭,雙眸一片冰冷。

  方之行,他不讓她好過,她也不會讓他好過的!

  ……

  飯桌上,傅雲杉再次遭遇段雲華頻繁的眼神,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她總覺得段雲華這次看她的眼神多了抹恨意!

  真真是無語!

  余桐樂一無所知的在中間扮演者開心果,頻頻為傅雲杉幾個夾菜,段雲華在一旁笑,“樂兒妹妹好偏心,有了新姐妹,就把雲姐姐我給拋到九霄雲外去了是不是?”

  “哪有哪有!雲姐姐一輩子都是我的好姐姐!”余桐樂盛了碗湯放到段雲華手邊,笑嘻嘻道,“雲姐姐最愛的香魚湯,入口即化,唇齒留香……”

  “算你這丫頭有良心。”段雲華笑,眸子似無意的看向傅雲杉,“傅三姑娘,你也嘗嘗,這湯確實鮮美異常。香魚難得,民間怕是難尋到的!”

  這是在笑話她是鄉下長大的孩子沒見過好吃的?!

  習慣了傅家老宅那些人直來直往的喝罵聲,這麼拐著彎兒的,她還真不適應!

  傅雲杉抬頭,段雲華的目光直直迎過來,毫不掩飾對她的敵視!傅雲杉挑了挑眉,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道了句,“我不喜歡吃魚,謝謝!”垂下頭給傅紫菀夾菜。

  段雲華一怔,有些下不來台,場面一時有些冷。余桐樂察覺到二人的不對,忙伸手夾了菜放到段雲華面前的碗裡,笑,“雲姐姐快吃,這道西芹炒百合據說有美容養顏的功效!”

  段雲華垂眸,看著晶瑩透亮的百合,抬眸朝余桐樂甜美一笑,“好,謝謝樂兒妹妹。”

  等余桐樂再夾菜時,她使了眼色過去,余桐樂雖不明所以,卻從沒的沒再給她們夾菜,飯桌恢復平靜。

  吃過飯,喝了茶,傅雲杉一家離開,余桐樂去送,拉著她的手問是不是生氣了,傅雲杉笑,“沒有,只是我生在鄉下,跟段小姐那樣的大家閨秀本就不是一路人,在她面前有些不好說話罷了!有哪裡說的不好,表姐可千萬別見怪。”

  余桐樂才松了一口氣,眉眼笑彎,“不會不會!你那麼有本事,我和雲姐姐都喜歡的不得了!雲姐姐以前還說羨慕你……”

  傅雲杉笑笑,沒再接話。

  一家人坐上馬車,余桐樂趴在窗戶邊,左右瞅了瞅,神秘兮兮道,“雲姐姐最近心情不好,她喜歡一個人,偏那人有喜歡的姑娘了,那姑娘也喜歡那人,所以……她這幾天一直很苦惱要不要跟那人攤牌。”

  傅雲杉一頭黑線!

  她甚至可以腦補出這輔國公府段三小姐心裡想當然的是什麼了!

  別說她已經抱定不成親的打算,就算要成親,對象也絕對不會是余桐安!段雲華到底在想什麼?腦洞這麼大!

  她也湊近余桐樂的耳邊,悄聲道,“段三小姐怎麼知道那個姑娘也喜歡那人呢?說不定那姑娘不喜歡那人呢!”說完,突然反應過來,段雲華身在輔國公府,怕是自己的婚事自己也做不得主,余家雖有帝師府這樣的姻親,可與輔國公府比起來,差的何止幾個等級?!這所謂的喜歡到最後不過是一場鏡中花水中月,說出來傷人,悶在心裡傷己,何必呢!

  傅雲杉輕歎一聲,余桐樂看她,“怎麼了?突然歎氣做什麼?”

  傅雲杉搖頭,低聲道,“我只是想到輔國公府那麼大的權勢,段三小姐喜歡的人若與她家世匹配還好,若是相差太大,結果……”肯定不會有好下場!

  余桐樂臉色一變,好一會兒才歎了口氣,“雲姐姐死活都不告訴我她喜歡的人是誰!只說我也認識的!我認識的幾個多半是哥哥的朋友,雖然都是非富即貴的人家,卻沒有一家能配得上輔國公府!雲姐姐她……”

  傻表姐,段雲華喜歡的就是你哥哥啊!

  傅雲杉蹙了蹙眉,不知道要不要把這事告訴余桐樂,想了想,還是沒有說。

  “段三小姐既然不願說,自然有她不能說的理由,表姐不用擔心,她那麼聰明,肯定早就考慮過這些事。”

  余桐樂還是悶悶不樂,想要再說什麼,傅明禮的馬車卻已啟動,她只好扯了笑,“我會提醒她的!過幾天,我們去找你玩兒。”

  ……

  回到別院,冬青幫傅雲杉解了斗篷,掛在衣架上,傅雲杉哆嗦著往被窩裡鑽,冬青好笑,去端了兩個炭盆,燒水煮茶,又換了手爐塞給傅雲杉,足有半刻鍾,傅雲杉才吐出一口氣,顫顫巍巍道,“好、好冷!下次出門我要再穿厚一點。”

  “姑娘再穿厚一點就圓了!”冬青抿唇笑,臉上的笑意剛綻開,突然想起傅雲杉的陰寒體質,眸子不由一暗,笑容也有些僵住,難怪姑娘自小就怕冷,有這樣體質的人怎能不冷!唉……

  傅雲杉沒有看到冬青的臉色,垂著頭抱著膝蓋往被窩裡鑽,“不管不管,圓一點總比凍死強!”

  這古代的冬天真是冷的可怕!

  冬青倒了茶端過去,“姑娘喝點熱茶暖暖身子吧。”她特意換了能抱在手裡的大杯,看著傅雲杉貪婪的喝了一口,舒服的喟歎,不由輕笑,提起余府的事轉移她的注意力,“柳少奶奶真是好魄力!若不是有段夫人身邊的詹媽媽扶了一把,她腹中的孩子說不定真會有個三長兩短!”

  果然,傅雲杉長長歎了一口氣,“方之行是導致小意被傅迎春打死的罪魁禍首,她卻懷著他的孩子!柳少奶奶心裡想來是很矛盾的,行此一遭,怕是把孩子的生死交給了老天爺!”

  “可是孩子是無辜的……”冬青雖然心疼柳少奶奶,卻不敢苟同她的想法。

  傅雲杉點頭,“幸好是只動了胎氣,孩子無事。你回頭去找南幕問一問安胎需要注意的事項,再去賬房支二百兩銀子,偷偷去余府看看柳少奶奶,告訴她剩下這段時間安生待產,不用再做任何事了。”

  “是。”冬青應了聲,“好在咱們的目的也達到了!柳少奶奶沒有白摔那一腳!看方家以後如何在京城立足!哼哼……”

  “對了,姑娘,聽說傅迎春和方之行在梅園外當著幾個夫人的面打起來了,是怎麼一回事?”

  傅雲杉將臉探進茶水升起的熱氣中,側眸看著冬青笑,“是表哥找他朋友幫忙演了一場戲,方之行那麼愛面子的人怎麼會受得住,一生氣就跑了出去,然後巧遇傅迎春,結果……可想而知!”

  冬青啊了一聲,臉上露出了然的笑,“哈哈,活該!鬧翻了才好!”

  “方家這時候還離不開帝師府,鬧不翻的!”以方夫人的精明算計就算鬧翻了,她也能用某些辛密的事把傅迎春牢牢的攥在手裡,比如,她知道傅明孝並不是真正的帝師府長孫少爺,再比如,某些人證!

  冬青歎了口氣,“真是便宜他們了!姑娘,咱們接下來做什麼?”

  傅雲杉抱著茶杯,看著氤氳的霧氣,笑了笑,“等!”

  “等?”冬青莫名。

  傅雲杉點頭,“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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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8 方氏威脅,賠罪

  與此同時,帝師府頤園。

  傅迎春貪婪的看著周氏房中的擺設,鋪滿整個房間的長絨富貴錦繡圖,放滿各種珍奇古玩的八寶閣,藏滿珠寶首飾的梳妝匣,雕工精致的拔步床,青翠欲滴的翡翠珠簾,考究精美的杯盞燭台,無一處不透著富貴奢華!

  “娘,你房間真漂亮!”如果這些都是她的該多好!

  周氏任伺候的丫頭取了自己身上的斗篷,上前將女兒身上的斗篷取了一並遞給丫頭,笑,“娘這些東西還不都是你和你哥的!”手下拉著她到床邊坐下,“快讓娘看看你腿上的傷怎麼樣了?”

  周氏一直覺得對不起自家閨女!

  如果不是她強硬了態度逼方氏娶自己女兒,女兒就能跟著他們來帝師府,憑借老侯爺和傅家幾個公子的本事,想巴結帝師府的人那麼多,她隨隨便便都能為女兒尋一個比方家更好的親事!

  何至於讓女兒進了方家,三番兩次的被方之行嘲諷斥罵,被方氏那個賊婆瞧不起!

  傅迎春瞧見周氏一臉愧疚的模樣,眸光閃了閃,臉上立刻湧出委屈強忍痛苦的神色,抽噎兩聲,“娘,女兒沒事,女兒已經……已經習慣了!”

  “習慣?”周氏的臉色果然變了,身子一矮,嫌棄傅迎春的裙擺去看她的腿,小腿肚處竟青紫了一大塊,還泛著紫黑的污血!

  周氏臉色難看,一雙眸子帶著怒氣,顯是惱了,“方家欺人太甚了!張媽,去,將方氏和方之行叫來,我倒要瞧瞧他們當著我的面如何說詞!”

  簾子外,有人應了,悄聲開門而去。

  周氏忍著怒氣,放緩了力道揉著女兒的腿肚,“還痛嗎?娘再去請府裡的大夫過來幫你瞧一瞧?”

  “娘,我是女兒身,哪裡能讓大夫看這傷處!讓方之行知道了……”傅迎春垂頭,聲音哽咽,“他肯定又要打我!女兒不看了,大不了就是殘廢……”

  “胡說!”周氏拍了拍女兒,“有娘在,他休想動你一根手指頭!”

  傅迎春胡亂抹淚,揚起臉道,“他敢!他有什麼不敢的!爹沒有認回帝師府前,他就動不動對我拳打腳踢,還……險些將我打死!後來爹娘帶著大哥來京城,留我一人在方家,起初他們對我還算好,越到後來越……”傅迎春咬牙,“柳氏那賤人害我在清河丟盡臉面,還害的我流了一個孩子,方之行不僅不管還攔著我不讓我動柳月眉!就連方氏也再不許踏進她的院子!娘!這口氣我忍不下去!娘……”

  傅迎春想起方之行在湖邊說的話,看她的眼神,那是真恨不得她立刻死去的眼神!

  方之行!方之行!

  他怎麼敢?!

  她是帝師府的重孫女,身份尊貴無匹!他居然一邊享受著帝師府重孫女婿的福榮,一邊想要害死她!

  她當初是瞎了眼才會看上他!

  “方之行他……恨不得我死在那湖中!”若不是有孩子替她擋了一命,她就真死在那湖水中了。

  周氏僵著身子,神情驚悚,似不敢相信女兒的話,連怒都忘記了,“他……怎麼敢?!”

  “娘,你看!”傅迎春伸手脫了身上的衣服,周氏只見女兒後背胸口大腿遍布著淡淡的痕跡,或鞭子印,或柳條印,或棍子印,大大小小,很是猙獰。

  “這……這是……”周氏瞪大了眼,伸手去觸摸女兒身上的傷口,還未碰到,眼眶已是紅了,神色激動,眼看就是怒不可遏了!

  “方之行敢這麼對你!他居然敢這麼對你!我絕不會輕饒了他!來人,去喊兩個小廝來,在院門口候著!”說完,小心翼翼的幫女兒將衣服穿好,“春兒,是娘對不起你,讓你受委屈了!你放心,娘今天非打斷他一條腿為你出氣不可!”

  “娘……我今晚跟你睡!”傅迎春趁機投入周氏的懷抱,唇角勾起一抹笑。

  方夫人早猜到周氏喊她過來的目的,一路上背著婆子笑聲的對兒子面提耳命,讓他說話一定收斂點,不管傅迎春如何鬧都不能還嘴,姿態要放低一些!畢竟目前,他們在京城唯一的依靠就是帝師府,周氏和傅明孝是萬萬不能得罪的!

  方之行雖喜歡帝師府重孫女婿這個名號,對傅迎春卻真的是厭惡了!

  那女人囂張跋扈不說,還出言嘲諷,一想到她今日在梅園邊那副居高臨下的諷刺嘴臉,他都恨不得再踹她幾腳解氣!

  “你聽到了嗎?!”方夫人蹙眉,瞪著神游天外的兒子,“一會兒要主動認錯,不管用什麼方法一定要讓周氏對你踹傅迎春的事松口!否則,周氏生氣是小,帝師府不幫護咱們是大,到時咱們想在京城立足就更難上加難!”

  方之行雖有幾分不耐煩,卻不想自毀前程,憤憤的應了聲,“知道了!”接著,不屑道,“要是那接生婆還在咱們手裡多好,拿出來威脅一番,就算真把傅迎春打死了,看周氏和傅明孝敢不敢吭一聲?!”

  方夫人一怔,想到從家裡莫名消失的李婆子和她兒子一家就鬧心的不行!好好的人突然間一夜消失,家沒回,親戚家也沒去,就跟憑空消失了一般,任她怎麼查怎麼找都尋不到一絲線索,一點蛛絲馬跡!

  婆子回頭看了他們一眼,冷冷道,“勞煩親家夫人腳步快一點,我家奶奶累了一天,早該歇息了。”

  “你算什麼東西……”方之行皺眉,看到婆子眼中的輕視,惱恨道。

  方夫人忙出口打斷兒子的話,笑著塞了個鼓囊的荷包到婆子手裡,“小兒年輕不懂事,媽媽別見怪。”

  “娘……”

  “你給我住口!”方夫人給兒子使了個眼色,方之行忍著氣別過頭去。

  婆子瞟了他一眼,掂了掂荷包的重量,臉上有了一絲笑容,對方夫人道,“天下父母哪有不疼孩子的,少奶奶只迎春小姐一個姑娘,難免護的緊。夫妻間斗嘴本是小事,若經常如此……壞了感情就不好了。夫人,您書是不是?”

  方夫人一驚,看了眼那婆子,瞧著她眼底的神色,應和的笑了兩聲,“媽媽說的是。”

  婆子前面引路,方夫人略垂了眸子,臉色難看至極!

  傅迎春居然把方之行以前打她的事也告訴了周氏!這事難辦了!以周氏的性格……她定不會輕易饒了兒子!

  看來,此事不能善了了!

  她眉頭緊蹙,抬頭看了眼身旁的兒子,好半響才歎了一口氣,在方之行察覺到之前收回視線。

  不管了,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她雖看重帝師府的勢力,但也不會讓自己的兒子吃虧!

  院門口立著兩個小廝,看到張媽過來,諂笑著問安,“少奶奶派人問了兩遍,媽媽快進去吧。”

  張媽點頭,錯過小廝進了院子,在方夫人耳邊低語了句,方夫人的臉色瞬間冷了,回眸看了眼兩個小廝,哼了一聲!

  張媽敲門復命,丫頭領著方夫人和方之行進了房間,周氏在內室也不出來,只冷聲道,“方夫人好大的架子!”

  這是明擺著要找事了!

  方夫人臉色不好看,卻忍了,扯出一抹笑,“瞧今日這事鬧的,千錯萬錯都是之行的不對!他因在余府被人冷落心裡一時難受,出來散心不想與迎春發生口角,您也知道,這牙齒和舌頭還能打架,何況是夫妻?床頭吵架床尾和,咱們也是這樣過來……”

  “呸!誰跟他床頭吵架床尾和?”傅迎春撩開簾子走了出去,清凌凌的珠簾輕輕撞擊,發出噪雜的啪啪聲,傅迎春伸手指著方之行,怒道,“他那是吵架嗎?他分明就是想打死我!”

  方夫人雙眸一冷,看著傅迎春,“迎春,咱們不是說好……”

  “方氏!”周氏緊隨其後,護在傅迎春身前,一臉怒容,瞪著方夫人,“你縱容你兒子打我女兒,我都瞧過了,大大小小的傷痕滿身都是!有很多是以前留下的印記,你敢說,方之行打我女兒的事你不知道?!那你總該知道我女兒被柳氏害的跌落湖中孩子小產的事吧?!為什麼不許春兒找柳氏尋仇!”

  方夫人神色一凜,去看傅迎春,這個賤人,自己保不住孩子還想害她方家的孫子!

  周氏,以前在自己面前搖尾乞憐,如今卻擺出帝師府孫媳的架子教訓起她來了!給她點顏色就想開染坊,真以為她那麼好欺負?如果不是看在她背後帝師府的招牌上,她何須這般低聲下氣!

  “少奶奶的意思……”她對上周氏的目光,神情慢慢恢復以往的冷厲,“是要我兒子絕後嗎?”

  她上前一步,逼著周氏退後一步,“少奶奶只聽迎春說被柳氏害的跌落湖,那可知是她意圖害柳氏流產不成才自食惡果的?”

  周氏蹙眉,方夫人卻不給她開口的機會,再次上前一步,“你可知你女兒她光天化日下衣衫凌亂睡在其他男人身下……”

  “嘶!”周氏驚的猛吸一口冷氣,“你、你胡說!”

  方夫人打定注意要給她點教訓,臉色陰沉,嗤笑道,“怎麼?你女兒只跟你訴苦我兒子打她,沒告訴你為什麼打她嗎?她坐下那般低賤的事,只打她幾下沒把她浸豬籠已經是在救她的命!她進門三年,到如今也沒為方家生下一兒半女,反倒連累方家在清河臭名遠揚!這些,你寶貝女兒可曾跟你說了?傅少奶奶!”

  周氏已氣的臉色漲紅,她瞪著方夫人,似要把她瞪穿!“你休想污蔑我女兒的清譽!”

  “清譽?”方之行嘲笑,“她知道那兩個字怎麼寫嗎?”

  “你……”周氏怒喝,“這裡是帝師府,容不得你放肆!來人,給我將方之行拖出去,打斷他一條腿!”

  “我看誰敢!”方夫人擋在兒子身前,看著周氏,似有意似故意回頭掃了眼伺候在一旁的丫頭婆子,“傅少奶奶,咱們要來談一談你們是怎麼來帝師府的嗎?”

  周氏聞言,大驚失色,“你……敢?!”

  方夫人不出聲,與她對視!

  周氏被看的失了方寸,回頭去看傅迎春,傅迎春心頭一緊,她自然也明白方氏話中的意思!

  方氏手中握著能指認傅明孝真實身份的人證,若真的與方氏吵翻,她鬧僵開來,吃虧的最終是她!

  屋內,一時陷入靜寂!

  ……

  “三姑娘,你快醒醒,出事了!”

  傅雲杉被冬青推醒,頭暈沉沉的,睜著迷蒙的眼去看外面才發現天色已晚,屋內點了燭火,銀絲炭在炭盆中燃著,在靜怡的屋中發出辟啪聲,冬青一臉焦急的看著她。

  “怎麼了?”

  “姑爺的大哥大嫂來了!已經陪著他們去客廳說了好一會兒話,我才得到消息……”

  傅雲杉僅剩的瞌睡突然消失,猛地從床上坐起,示意冬青幫她穿戴衣物,“許長濼來了?姐夫陪著?還有其他人嗎?”

  “暫時沒有!”冬青搖頭,“我來之前與白微碰過面,她正要去通知大姑娘前去……”

  傅雲杉蹙眉,拎起紅綾系在腰間,看了眼鏡中散亂著頭發的自己,伸手從梳妝匣中取了根彩綢,將頭發系住,抬腳就往門外走,“我們去看看。”

  “姑娘,斗篷!”冬青從衣架上取下斗篷,傅雲杉接過隨意披在身上,“快走。”

  她終究晚了一步。

  進到客廳時,許長濼夫婦已跪在了許長清面前,泣不成聲,“清兒,大哥對不住你。大哥給你賠罪了!你要打要罰大哥絕無二言……”

  許大嫂滿臉灰色,抬眸看了傅雲杉一眼,喚,“三姑娘。”

  許長濼回頭,膝蓋跪行到傅雲杉腳下,“三姑娘,多謝你的救命之恩,我們夫婦……”

  “姐夫?”傅雲杉並未搭理二人,而是徑直走到許長清身邊,看著他難以置信的表情,歎了口氣,正要說什麼,屋外突然傳來欣兒嗚嗚啊啊的叫聲和傅剪秋輕快的笑聲。

  傅雲杉立刻沉了臉,看著許長濼夫婦,冷聲道,“別讓我後悔救了你們!快起來,這件事除了大廳這些人,我不希望再有第六人知道!”

  許長濼一怔,抬頭去看許長清。

  “姐夫,我不告訴你就是不想讓你為難,姐姐也不希望看著你為難!”傅雲杉淡聲道。

  許長清看著門外,點了點頭,臉色冷淡,“起來吧。”

  傅雲杉朝冬青使了個眼色,冬青會意,上前將二人扶了起來。

  廳外,傅剪秋帶著兩個孩子恰到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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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9 不能原諒,不見

  “大哥,大嫂!”傅剪秋笑著走過來,行了福禮,正欲回頭招奶媽抱兩個孩子過來給他們看,忽然發現二人的異狀,不由握了許大嫂的手,擔心道,“大嫂,你的臉色很差,是身體不舒服嗎?”

  “弟妹,我們……”許大嫂欲言又止,許長濼長長歎氣,傅剪秋蹙眉,越發擔憂,“大嫂,出什麼事……”

  傅雲杉上前,將傅剪秋拉開,推她坐到椅子上,笑,“大姐,瞧把你急的!我和姐夫剛把重開火鍋店的事跟許家大哥大嫂說了,他們這會兒正猶豫要不要接手呢,你這麼問不是在逼他們嗎?”

  說著,雙眸警告似的看向許長濼夫婦,唇邊一抹笑,“許家大哥,杉兒說的可對?”

  許長濼忙扯出笑容,“正是這樣。”

  “是嗎?”傅剪秋來回看幾人的表情,神色還是有幾分擔憂,許長清趁機露出無奈的表情,“可不就是如此!大哥前幾日出門受了點傷,大嫂是因為日夜照顧他才累的臉色不好,連帶年禮的事也忽略了……”

  許長濼臉上的笑僵住,看了許大嫂一眼,許大嫂消瘦的身子微微縮了縮。

  傅剪秋信了,俏臉上重新揚起笑容,“大哥的身體重要,年禮什麼的不妨事,爹娘也不是在乎這虛禮的人!大哥身體如今可好些了?”話落,不等許長濼出聲回答,就對身邊的白微道,“你去庫房將前幾日買的百年人參拿來,再挑幾樣補血的,讓大哥補補身子。”

  “不!不……不用了。”許大嫂一口回絕,干干的笑,“弟妹有心了,大夫說你大哥的身子已經無恙了!這些珍貴的東西還是留著給三姑娘和孩子補身子吧。”

  傅剪秋笑,“大嫂放心,家裡最近不缺這些東西。再說,杉兒的身子有司命幫著調理,欣兒……”說到可憐的女兒,傅剪秋的笑容漸漸落下,視線看向女兒,眼中的心疼顯而易見,“司命已經幫她梳理過經脈,慢慢將養,以後不會有大礙的!”

  “菩薩保佑!”許大嫂做了個阿彌陀佛的動作,雙眸微闔,再睜開時,唇邊已帶了淺笑,慢慢走到奶媽身邊,“這就是欣兒和軒兒嗎?長的真像你和二弟。”

  “軒兒是哥哥,比較安靜。欣兒是妹妹,比較活潑。”

  “真是兩個乖巧可愛的孩子!”許大嫂看了眼許長濼,又微不可察的朝傅雲杉點了點頭,從衣袖中掏出兩塊玉佩,對在一起是滿月,分開則是月牙狀,晶瑩剔透,雕工卓絕,一看就非凡品。

  她笑著將兩塊玉佩分給兩個孩子,“這兩塊玉佩給我們軒兒和欣兒做見面禮。”

  “這……這太貴重了!不能……”傅剪秋有些惶恐,許大嫂按住她的手,“這是我們當大伯大伯娘的心意,弟妹……”

  縱是前世見過不少好東西的傅雲杉也看出了玉佩的珍貴,略挑了眉頭,淡淡看了許長濼夫婦一眼,上去勸傅剪秋,“姐,許大嫂說的對,是他們當長輩的心意,你再拒絕就顯得見外了。”

  “可是,這……”傅剪秋想了想,還是收下了。

  幾人又閒聊了幾句,許長濼起身告辭,許長清送二人出門,親手將百年人參和幾樣補藥送到許長濼手裡。

  “清兒,我……”

  “大哥……”許長清面無表情,長長的睫毛下一雙秀氣的單眼皮輕輕眨著,好半響,才抬眸去看夫妻二人,“這中間的事想必大嫂也都跟大哥說了,傅明孝千方百計的想除掉我岳父一家,其真正原因是我岳父才是帝師府的長孫少爺!他想要保住現在的榮華富貴就會不折手段的動手殺人!當日若不是杉兒機警發現了不對勁兒,她、秋兒、岳母和我們方家的兩個孩子都會落入傅明孝之手,他們的下場……大嫂想過嗎?”

  “我……不……”許大嫂臉色雪白,囁嚅著不敢回答。

  許長清唇角勾起一個笑的弧度,雙眸卻毫無暖意,淡淡道,“不?不!大嫂想過也知道!可依然這麼做了!因為大嫂想拿她們幾個的命救大哥……”

  “清兒,別說了!都是大哥的錯……”許長濼滿目痛意,他甚至不敢想象如果傅家的三姑娘沒有意識到不對,沒有做出防范,結果……

  許長清果真停住了,面容也恢復了無表情狀態,“我理解大嫂想要救大哥的心!可……”他直視許長濼,“我無法原諒這樣一個人!”他轉身,背對二人,“大哥以後不要來找我了!”

  言罷,雙目垂淚。

  許長濼裂了一個笑,“大哥知道了,你多保重,好好照顧弟妹和兩個孩子,有事就找人送信過來。”

  “不!二弟,千錯萬錯都是大嫂的錯!你有什麼氣都沖我發!是我黑了心腸想以親家的命來救你哥,都是我……是我!你和你大哥從小關系就好,不要因為我毀了你們的……不然這樣,我讓你大哥休了我,休了我!對,休了我,這樣我就不是你們方家的人了,你恨我一個就好……”許大嫂滿臉淚水,驚慌的看著許長清,身子一矮,想往地上跪求,許長濼攔住她,她泣不成聲。

  許長清走進院子,傅雲杉在不遠處等著。

  兩人對視,傅雲杉歎了口氣,“你不必如此,家裡並沒有人出事。”

  許長清笑了笑,卻什麼話也沒有說。

  正月十五一過,日子又開始恢復忙碌,傅雲杉每日往返在大棚和別院之間,還抽空與傅剪秋和顧淮揚探討了一番開新店的想法,著了熟悉京中的小廝去看了幾處店鋪,她們三人坐車轉了幾圈,買下了一處在正陽路上的一家兩層樓客棧,一處在靈境胡同的門面。說好三日後一起去府衙換紅白契,幾人打道回府。

  車上,傅剪秋有些不解,“杉兒,把店鋪開在胡同裡會不會太偏了?為什麼不像在清河一樣把兩個店開在一起?我瞧著正陽路很是熱鬧……”

  傅雲杉正抱著手爐取暖,聞言一笑,挑眉去看顧淮揚,“顧叔?”

  顧淮揚笑,“大姑娘,京城不同清河,京城多權臣富貴之家,這些後宅女眷買東西只會挑有熟人介紹的或市面傳開的有聲望品質過關的鋪子!三姑娘幫您選的這個飾品鋪位置雖算不上極好,卻也是難得的好地方了!不知道大姑娘有沒有留意,靈境胡同前面還有三個胡同,裡面有幾家鋪子,據說接過宮中貴妃娘娘的訂制!以大姑娘和四老爺家兩位姑娘的手藝,早晚也能接到宮中嬪妃宮女的訂單!”

  傅剪秋先是一喜,隨即蹙眉,“皇宮的訂單?”

  “是。”顧淮揚笑著點頭。

  傅剪秋沒有再問,只是一臉心事的坐在一邊,傅雲杉問了幾次都不願意說,快到別院才吐口,“反季節蔬菜已經很打眼,咱們的飾品鋪子和火鍋鋪子還是低調一些為好。”

  傅雲杉一怔,笑著安慰她,“福兮禍所伏,禍兮福所倚。如果真有什麼事,低調也躲不過去的,不如放手去做……”話音剛落,就瞧見冬青伸手摁在唇間做了個噤聲的動作,幾人同時停下,看著她。

  足有一盞茶的功夫,冬青沉著一張臉點頭,小聲道,“有人跟蹤我們!”

  “不去管他,等回到別院,你再悄悄跟上去看看是哪路人馬!”傅雲杉略一思索,吩咐道。

  冬青點頭。

  馬車內,眾人再無聊天的興致,馬車小半個時辰回到別院,傅雲杉等人下了馬車,冬青跟著進了院子,閃身消失不見。

  “三姐,師傅有沒有跟你在一起?他說今天教我劍法口訣的!”一瞧見傅雲杉回來,傅小八就沖了過去,身高已經到傅雲杉的耳朵,再抱不了腿和腰,只有抱著胳膊晃,“白術也不知道去哪裡了,一整天不見人,都沒人陪我練武了!”

  “司命沒有在制藥房嗎?”傅雲杉伸手捏了把小八的臉蛋,“你也讓白術喘口氣兒,天天陪你練武,你晚上睡覺人家還幫你守夜,多辛苦!”

  “沒有!”小八悶悶不樂,“師傅自己說要教我劍法口訣的!白術也是,不吭一聲就玩消失,等他回來,我非讓他陪我練夠三個時辰不可!”

  傅雲杉抬頭瞧了瞧日頭,“走,三姐陪你去練!剛好試試我赤練紅綾的威力!”

  “師傅說太虛劍法獨步天下!我是不會手下留情的!”小八得意的挑眉。

  傅雲杉好笑的拍了拍弟弟的頭,“誰怕誰!”

  傅剪秋搖頭,“我去跟娘說一聲。”帶著白微小茴離開。

  晚,冬青回來。

  “進了輔國公府?”傅雲杉蹙眉,除了段雲華和一面之緣的庶女段素卿外,她並不認識輔國公府的其他人。輔國公府怎麼會派人來查看她的行蹤?莫非……是段雲華想摸清她的住處?

  “可曾瞧見那人進了什麼地方?”

  “齊物閣!奴婢親眼瞧見他進了輔國公府角落的那座閣樓。”

  “收納了天下經典著書的齊物閣?”傅雲杉略有耳聞,傳,齊物閣為洪元帝所建,歷時十年,尋了天下各種經典作品收羅其中,本欲晚年退位後細細觀摩,不想齊物閣落成,洪元帝就病逝,後,洪德帝將齊物閣所處宅子賜給輔國公段正宏,齊物閣內經典一並歸段家所有!

  冬青點頭,“是。”

  這麼說來,段雲華派人的可能性就小了,那會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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