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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大頭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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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古幸鈴 -【一品農家妻】《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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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療天使勳章 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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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16 15:47:56 |只看該作者
007 溫柔的懲罰

    這個時候也不知道從哪里閃出來了數條人影,好像他們都是憑空冒出來的似的,他們分了兩個人去阻止青衣男子追趕寒初藍,余下的那四個人則圍住了元缺。

    他們沒有蒙臉,但也不好看清他們的五官,因為他們根本就沒有停下來讓人好好地打量一番。他們冒出來後,馬上就出招撲向元缺以及那個青衣男子。不同的是,撲向元缺的那四個人,招招直取元缺的要害,似乎要置元缺于死地,而對付青衣男子的那兩個人,意在阻攔,並沒有暗藏殺機。

    元缺搶回的那幅畫卷,更是那四個人急欲奪回的寶墨。

    像元缺這樣的高手,哪是那麼容易對付的,饒是有四人聯手,都還處于下風,好在他們反應快,輕功好,才能立于下風而不死。

    察覺到他們最主要是奪取自己那幅畫卷,元缺有點兒意外,那不過是他一時思念寒初藍,自己畫的,那個陌生的青衣男子看到畫中的寒初藍時,震驚的神情,以及馬上就去追趕寒初藍的動作,已經讓他心生懷疑,誰知道青衣男子尚未走遠,又冒出幾個人來搶奪畫卷,應該說是他們都是沖著寒初藍來的。

    寒初藍並不知道自己搶了青衣男子的馬後,身後還會發生那麼多的事。她騎著搶來的馬,沿著官道一路狂奔,總算在城門關上之時進了城。

    她騎著馬沒有直接回到他們下榻的那間客棧,畢竟馬兒是搶來的,那個青衣男子一看就知道不是好對付的人,等他追來瞧見了馬,會跟她沒完沒了。她私自去找元缺,回去後,自家相公必定生氣,再惹著那樣的麻煩事,嗯,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寒初藍也有幾分的怯意了,這就是做錯事人的心理。做事的時候,沒有去想後果,事後才知道害怕。

    臨川城繁華熱鬧,到處都是客棧,寒初藍騎著馬沿著大街一直走到街的盡頭,才停下來,那里也有一間小客棧,客棧門前人流車馬都少,估計客源不充足,生意淡。她翻身下馬,就有伙計迎了過來,殷勤地問著︰“姑娘,住店嗎?”

    寒初藍從懷里掏出了兩三錢的碎銀,塞給伙計,吩咐著︰“我不住店,不過這馬要托住在這里,它的主人一會兒就尋來,這錢是打賞給你的,好好地照料這馬兒,主人尋來了,你就讓他把馬牽回去。”

    伙計還是第一次遇著托馬住店,人不住店的,不過有賞錢,他也很爽快地答應了,把錢收好,

    又問著寒初藍︰“姑娘,馬的主人尋來,小的怎麼知道他是不是馬的主人?”

    寒初藍摸摸馬的頭部,這馬挺溫馴的,要不是搶來的,她真想帶上,一路回京可以騎著,也不用坐馬車,坐到骨頭散架了。“那是一個著青衫的年輕人,佩帶著劍,反正你不用擔心,他必定認得他自己的馬,這馬估計也識得自己的主人。如果……”寒初藍頓了頓,又從懷里摸出了兩錢的碎銀遞給伙計,吩咐著︰“過了今天晚上,馬的主人沒有來尋馬,明天一大清早你就牽著這馬在城門口等著,我再來接這馬兒。”

    伙計又接過那兩錢的碎銀,以為寒初藍是走江湖的人,也不敢拒絕,再者有賞錢在手,他也不會拒絕,于是連連點頭。

    寒初藍拍拍馬的馬頭,再次叮囑伙計一定要照料好馬兒,她才轉身離去。

    伙計目送她融入了人流之中,才牽著馬兒走,誰知道那馬兒不知道發什麼脾氣,看到寒初藍走了,它就掙脫了伙計的牽拉,揚蹄就去追寒初藍。

    那伙計收了寒初藍的賞錢,可是把馬兒當成了客人看待,一見這馬兒跑了,趕緊去追趕。

    那馬似是識靈性似的,它很快地就在越來越少行人的街道上追上了寒初藍,追上寒初藍後,它就不跑了,弄得寒初藍大為懊惱。伙計氣喘吁吁追來,不好意思地對寒初藍道歉,寒初藍讓他趕緊把馬拉走。伙計去拉馬的韁繩,但馬站在原地,像腳下被釘住了一般,就是不肯跟著他走,寒初藍看得心急,只得幫忙拉著馬兒回到那間客棧面前。

    誰知道,她一走,那馬又是甩掉伙計追來。

    這樣反復兩次,寒初藍只得幫著伙計把馬牽到馬廄里拴好了,她才松了一口氣。

    “姑娘,這馬兒懂靈性呢,非要跟著你走,你,就是馬的真正主人吧?”伙計忍不住說了一句。

    寒初藍不答,深深地看了馬兒一眼,那馬兒的大眼楮也盯著她看,看得她心里發毛,好像她和馬兒有不共戴天的大仇似的。

    伙計猜測她才是馬的真正主人,馬兒是不舍得和主人分開,寒初藍想到的卻是這馬忠于主人,但被她搶來騎了一程,此刻老要跟著她,肯定是給它的主人報信兒,讓它的主人輕輕松松地就捉到她這個搶馬賊!

    “照料好它。”

    <

    br/>    寒初藍吩咐一聲,人就趕緊跑了。

    擔心馬兒再次追來。

    事實上,她擔心得一點也不錯,這馬就像真的認準了她似的,她一跑,馬兒就在馬廄里折騰,那伙計開始不放在心上,想著都拴住了,馬還能跑去哪里,放任它在那里折騰。大概一刻鐘後,馬兒竟然折騰掉了韁繩,一跨腿,就跨出了馬廄,撒腿就跑,其他客人的馬都愣愣地看著自己的同類,那般的英猛,簡直是帥呆了!

    “唉呀,又跑了!”

    在店里侍候著其他客人的伙計,听到動靜,跑出來一看,剛好看到馬兒飛奔而過,他急速一撲,想抓韁繩,可惜韁繩掉了,他想抓住馬尾,卻連根毛都沒有抓著,還摔了一跤。

    伙計爬起來,顧不得摔痛了,又一次追著馬兒滿大街地跑。

    等到一人一馬都跑了,一道倩影從客棧里走出來,得意地笑著走。

    馬再有靈性,終是畜生,她寒初藍可是人,如果人連馬都對付不了,她不如拿塊豆腐撞腦瓜兒自殺。

    寒初藍也不敢順著這條街道直走了,害怕被那纏人的馬看到,她拐進了一條小巷,不過走了幾步之後,她又退出了小巷,她對這里的地形都不熟,此刻又是獨自一人,天色又要黑了,不敢再貿然走不熟悉的小巷,還得繼續走街道。

    古代集市的夜晚也另有一番風韻,雖不像現代那般到處燈紅酒綠,但那些煙花之所,燈籠高掛,熱鬧非凡,因為時候還早,街道上也還有不少的夜攤,就是行人相對白天來說要少了很多,歸咎于天氣過于寒冷。

    寒初藍也沒有心思去欣賞古代夜市的美景,她心急著回客棧。

    好在她還記得回客棧的路,走了小半個時辰後,總算瞧見了客棧的招牌。但也有一人讓她駐足不前,那馬兒的主人青衣男子!

    他站在那客棧的門前,正在問著追馬而來的伙計︰“那位姑娘去了哪里?”

    伙計搖頭,“小的追這馬兒,一路追來都沒有看到那姑娘。”

    青衣男子略感失望。

    寒初藍听到他在打听自己,趕緊往旁邊一躲,好像撞到了什麼人似的,她正想道歉,腰身就纏來一只大手,她本能地就揮拳朝對

    方揍去,不過對方輕輕松松地就捉住了她揮來的粉拳,夜千澤低沉的聲音刺入耳膜︰“藍兒,是我。”

    是夜千澤。

    寒初藍松了一口氣,抬眸想斥怪自家相公,不過接受到鳳眸里灼灼的責備時,她很溫順地笑了笑。

    “你躲什麼?他要找的人是你?”

    夜千澤滿意于小媳婦兒的知錯態度,把她攬在身側,從暗中掃向了那名還在不死心地追問著寒初藍去向的青衣男子。

    “我搶了他的馬。”

    寒初藍很老實地答著,誰叫她做了錯事,不听他的勸,偷偷去找元缺,想討解藥解李公公的毒。

    夜千澤借著客棧屋檐下懸持著的燈籠,清楚地看到了青衣男子的面容,那人應該和他差不多的身高,一身青衣,在燈火之下特別的顯眼,梳著俠客頭,但夜千澤從他身上流露出來的尊貴氣息可以斷定,他絕對不是一般的江湖人士。讓他意外的是,那人的五官,他看著很熟悉,總覺得見過似的。

    再看身邊的小媳婦,夜千澤頓時明白了那股熟悉感從何而來,那人的長相和寒初藍有幾分的相似。

    沉了沉鳳眸,夜千澤在心里猜測著青衣男子會不會是寒初藍真正的親人,不過他也沒有貿然走出去問,因為這世間上也有不是親人卻會相似的例子。他只是淡冷地看著青衣男子打發走伙計,要入住他們下榻的這間客棧,然後他听到身邊的小女人,暗叫著︰“糟了,躲不了。”

    扭頭,夜千澤笑,笑得很溫柔,可寒初藍卻覺得他笑得很寒磣,寒磣到讓她渾身打顫,他的話也很溫柔,寒初藍听著全都帶著刺兒︰“知道闖禍的滋味了吧。”

    寒初藍把頭一埋,直接埋進夜千澤的懷里,夜千澤無奈地低嘆一口氣,寵溺地摟住她的腰肢,趁著夜色已黑,縱身一躍,施展輕功從他們房里的窗口進房,幫著寒初藍避開了與青衣男子踫面。

    回到房里,寒初藍趕緊關窗,夜千澤松開她後,徑直走到桌前坐下,桌上已經布好了菜,全都是熱氣騰騰的,應該是剛剛才布好的。

    再一瞧那些菜色,也都是寒初藍愛吃的。

    寒初藍的愧疚感涌了上來。

    “藍兒,過來,熱水準備好了,先

    洗個手。”夜千澤一點發怒的趨勢都沒有,還是很溫柔地招呼著寒初藍,寒初藍因為有錯在先,此刻也是相當的合作,听到他說話,她屁顛屁顛地跑了過來,看到桌子上果真擺放著一盆熱水,她伸手進熱水盆里清洗干淨雙手,夜千澤又遞給她一條干爽的帕子,讓她把手上的水漬擦去,等她擦好後,他則把熱水端到擺放到一旁的地面上去。

    學著她平時吃飯的習慣,夜千澤又用茶水把碗筷都重新清洗一遍,才給她盛了一碗魚頭湯,一邊擺放到她的面前,一邊狀似體貼地說道︰“藍兒,听說這魚頭湯是補腦的,我覺得你的腦還是不夠用,多喝兩碗魚頭湯,下次更聰明一點。”

    體貼的話帶著刺兒,刺得寒初藍臉色微窘,想說幾句,抬眸,他鳳眸柔柔地看過來,她到嘴的話又咽了回去,扯出一抹假笑,附和著︰“對的,魚頭豆腐湯補腦。可惜了,沒有放有豆腐。”

    “下次我會記得讓人添上豆腐一起煮的。”

    夜千澤馬上就應著。

    寒初藍又干笑幾聲,趕緊地也替他盛了一碗魚頭湯,心虛得很。她寧願他沖她發怒,罵她,懲罰她,而不是像此刻這般,溫柔似水,讓她提心吊擔,摸不著他的心思,這家伙不愧是皇家出來的,那城府不是一個深字了得。

    “藍兒,這道甜酸醋排骨是你愛吃的,來,多吃點。”夜千澤替她夾著菜,“這雞腿肉多,你也愛吃,快吃吧。”接著又是一只雞腿塞進了她的碗里。

    還在小心地喝著魚頭湯的寒初藍,不好意思地說道︰“千澤,我自己來,我自己來。”

    夜千澤還在繼續給她夾菜,嘴里溫柔地說道︰“還是讓為夫來侍候你吧,你在外面辦事,累了。”

    寒初藍的臉直接紅了起來。

    “千澤,我……”

    夜千澤漂亮的鳳眸又柔柔地看過來,寒初藍被他這種溫柔的眼神一看,所有的話都說不出口了,這麼體貼,這麼溫柔的相公,她去哪里找?提著燈籠從現代穿越到古代,才遭遇到這一只!她就該好好地珍惜,好好地珍惜……

    白旗高舉!

    寒初藍投降!

    認命地放任夜千澤體貼又溫柔地幫她夾菜,說著體貼她外出辦事累的體己話,那些體己話

    把她心里的愧疚感激發出來,越來越濃。

    拼命地灌著湯,灌完了一碗湯,寒初藍一手抓著雞腿,一手拿著筷子,一邊吃著雞腿,一邊扒著飯,她的碗里堆滿了夜千澤夾給她的菜,她扒起飯來就有點吃力了。

    “吃慢一點,別咽著了。”夜千澤溫聲提醒著。

    寒初藍都不敢抬眸看他,害怕他此刻柔柔的眼神。

    夜千澤才提醒著讓她別咽著了,她就咽著了,一塊肉差點咽不下去,夜千澤馬上體貼地在她的後背上一拍,那塊肉就很溫順地滑進去了。

    “藍兒,先吃雞腿,一會兒再吃飯,這樣不容易咽著。”夜千澤的座位挪了挪,坐到了寒初藍的身邊。鳳眸看著她用手抓著雞腿吃,有點好笑,她此刻的動作像極了個孩子。其實,她也不過是半大不小的孩子,過了年才十七歲,拿她的話來說,還沒有成年。

    不過這里的女子都是十五歲及笄的,男子則二十行冠禮。

    她的成年是十八歲,不分男女。

    對于她睡意迷糊間說出來的國家,夜千澤也很好奇,但他不敢問起,至少不敢在她清醒的時候問起,怕觸及她的思鄉之痛,又害怕她會離開他。

    寒初藍又很听話地放下了筷子,先吃雞腿。

    這一頓飯,她吃得差點要撐了。

    那些菜,在夜千澤溫柔的體貼之下,幾乎都塞進了她的肚里,她那碗飯,一半都沒有吃到,她也再也吃不下去了。

    “飽了嗎?”

    夜千澤問著。

    寒初藍點頭如搗蒜。

    “晚上還要出去辦事嗎?吃飽了,有力氣呢。”

    “千澤……對不起!”寒初藍道歉。

    夜千澤柔柔地笑著︰“我很開心呢,我的寶貝娘子越來越有本事了。”

    他說話的同時,把她沒有吃完的那半碗飯端到自己的面前,倒在他的碗里混在一起,然後優雅地吃起飯來。自然,他吃的又是殘菜殘汁了。本就心里有愧的寒初藍更加的有愧了,他現在可是堂堂攝政王府的世子呢,竟然一再地吃她的吃剩的殘菜殘汁,傳到公公的耳里,保證指責她虐待他。

    “千澤,你也別刺我了,我知道我不該把你甩開,偷偷去找元缺討解藥的。”寒初藍一臉的知錯,小聲地說道。

    夜千澤淡淡地吃著他的飯菜,沒有答話。

    等他把飯與殘菜殘汁都吃完了,他拍拍手,似是早就在外面候著的伙計趕緊敲門而入,收拾著碗筷,連帶那盆已經冷下來的熱水。

    伙計退出去後,寒初藍才接著說︰“千澤,對不起,你別生氣了,好嗎?我保證,我以後再也不撇開你,自己跑了去。”

    “累了吧,吃飽了,身子也暖和了些,我給你打熱水,讓你洗個舒服的覺。”夜千澤還是柔柔地說道,好像沒有听到寒初藍說什麼似的。

    他站起來,果真朝房外走去。

    寒初藍站起來,自他的身後把他摟住,小聲地請求著︰“千澤,對不起,別生氣了,好嗎?我真的可以保證的,以後絕對不會單獨行動了,一定帶著你一起!”

    被她摟住頓了腳步的夜千澤听到她這樣的保證,伸手就溫柔地扳開她的雙手,又邁腿往房外走,整得寒初藍實在不知道該怎麼辦。

    這樣的夜千澤很棘手呀!

    她都保證以後不會單獨行動了,他還不肯原諒她嗎?而他對她的懲罰,又是那般的溫柔,那般的體貼,讓她無地自容,很想找個地洞鑽進去。

    什麼時候起,她這個會害羞的相公變得如此的腹黑了?

    不罵她,不打她,還體貼地備好熱飯菜等她回來吃,吃飽了,又親自給她打熱水讓她洗澡……

    寒初藍懊惱地在床前坐下,一向自認聰明,也夠冷靜的她,此刻無法冷靜下來,要不是擔心出去會遇著青衣男子,她真想像尾巴似的跟著夜千澤,直到他不再這般溫柔地折磨她為止。

    怎麼辦?

    千澤分明就是在生氣的。

    但他的氣都被他壓制著,化成了柔情傾泄出來,這樣的柔情,她受著愧疚呀。

    她的保證都不能讓他消氣,那她該怎樣讓他消氣?

    寒初藍在床上坐了沒有一分鐘,就站起來在房里來回地走動著,心里亂得很,不知道該怎麼做才能讓她那家相公消氣

    。

    她敢說,她是真的知錯了!

    可她保證了,她道歉了,他還在生氣!

    他越溫柔代表他越生氣!

    怎麼辦呀!

    穿越後,家徒四壁,處處受人欺,寒初藍都沒有像此刻這般不知所措過。她什麼都想不到,只知道夜千澤在生氣。

    摸摸身上,她又沒有買有禮物,出去那一趟,連毛都沒有搶到,沒有戰果摸出來讓他消氣。

    “哎呀……怎麼辦呀?”寒初藍又坐回了床沿上,被夜千澤別樣的生氣整得完全失去了冷靜,一心就想著讓夜千澤消火,連她從元缺懷里摸到的她那幅畫像不見了,她都沒有意識到。

    難道……

    想到他最渴望的便是……

    寒初藍的臉躁了起來。

    當夜千澤親自拎著兩桶熱氣騰騰的熱水進房的時候,他發現小媳婦不見了,驚得他手里的兩桶水差點就倒在地上了,待他定晴一看,才看到床上有個小腦袋冒出來。

    他重重地松了一口氣,以為不听話的小媳婦兒又跑去做什麼事了呢。

    經過中毒一事,別說寒初藍對洗澡有防備了,就連夜千澤都一樣,他可不想再經歷一次愛妻中毒的事件。最近投宿,寒初藍的洗澡水,其實都是他親自去拎來的,其他人想代勞,他都不放心,而通過他的親自代勞,無塵以及李公公等人也知道了寒初藍這個世子妃位置是穩坐不倒的了,不管回去後有多少的千磨萬難,都難以拆散這對曾經貧賤過的夫妻。

    拎著水進來,關緊了房門,夜千澤又把水提到了屏風後面,把兩桶熱水適數倒進浴盆里,然後才轉出屏風,走到床前溫柔地垂眼看著包著被子,只露出小腦袋來的寒初藍,淺笑著︰“累了吧?知道累了就好,先洗澡再睡。”

    寒初藍紅著臉瞅著他,不說話。

    夜千澤以為她在拿喬,只得伸手去替她掀被子,被子才掀開,他就迅速地松手,被子閃電一般又包住了他,他的俊臉轟地一下就燒紅起來。

    被子下的寒初藍,不著寸縷。

    “千澤。”寒初藍伸出手來拉住夜千澤的手,紅著臉道歉︰“我

    知道我做錯了,你別生氣了,好嗎?元缺那個混蛋根本就沒有帶著藥在身上,他平時身上總帶著藥的,這一次卻什麼都沒有帶著,害我瞎忙了,還差點被他算計了。是我的錯,是我太自以為是了,我以為我能從他那里討來藥的。千澤,害你擔心,是我不對,我也不知道該怎樣做,你才能原諒我,我也沒有值錢的東西,只能以身謝罪了。”

    夜千澤失笑不已,俊臉上還是紅紅的,他輕嘆一口氣,伸手就把她連同被子一起抱起來,在她的唇上輕戳一下,低柔地說道︰“藍兒,我說過,我會等到你成年的,不用在這個時候以身謝罪。”

    元缺是什麼人?

    她會算計元缺,元缺就不會算計她了嗎?

    他都說過了,讓她別背著他去找元缺,元缺,她永遠摸不透的。

    摟著他的脖子,寒初藍羞紅著臉,小聲地說道︰“千澤,其實……只要我不懷孕,提前一年也沒有什麼事的。”

    夜千澤動作一頓,深深地看著她。

    她這是在邀請他……

    寒初藍羞得臉都不敢再抬,埋在他的懷里。

    片刻後,夜千澤才有動作,抱著她朝屏風後走去,在寒初藍還沒有反應過來時,她被輕輕地放進了浴盆里,夜千澤雖然臉紅耳赤,但卻要幫她洗澡。

    寒初藍更不用說了。

    雖說他們是夫妻,吻過無數次了,可是還不曾圓房,在那方面上,她也是一片白紙,一點經驗都沒有,她甚至很緊張,因為她听說會很痛。

    夜千澤拿著浴巾,溫柔地替她洗著澡,動作輕柔中又帶著團團的烈火,燃燒著她,也燒著他。

    寒初藍忽然記起看過的言情小說里,有說到過在水里,不會那麼痛,夜千澤會不會在幫她洗澡的時候,在浴盆里就與她圓房?

    夜千澤溫柔的大手拂過了她已經隆起的胸脯,雖然還不算豐滿,至少比起半年前要好很多了。

    寒初藍渾身一顫,臉更紅了。

    夜千澤不用說了,煮熟的蝦子都沒有他那麼紅。

    澡,洗了很長時間,直到水溫變冷了,夜千澤才把她撈抱起來,抱回床上,但他並沒有在水里就與

    />    “嗯。”

    寒初藍打了個呵欠。

    “千澤。”

    “嗯。”

    “那人的馬通靈性,像輕風一樣。”

    “你想要?”

    “搶不來的,搶來了,甩不掉,還是算了吧。”

    夜千澤笑了笑,沒有答話,在她臉上輕輕地落下幾個細碎的吻,擁著她,看著她慢慢地閉上雙眸,沉入夢鄉。

    確定她真的睡著了,夜千澤才把她扶躺在床上,蓋上被子,他則下了床。

    片刻後,他在客棧不遠處的一間店鋪的屋頂之上。

    黑夜掩蓋住了一切,讓人不易察覺。

    又過了一會兒,一道人影悄然地落在他的身後,朝他恭恭敬敬地叫著︰“主子。”

    夜千澤轉過身來,淡淡地問著︰“追著夫人不放的那人是什麼來歷?”

    那人把一幅畫卷以及一個腰牌遞給了夜千澤,恭敬地說道︰“主子,這畫卷是屬下等人從元缺身上搶回來的,夫人的畫像。那人瞧見了夫人的畫像,又因夫人搶了他的馬,所以對夫人堅追不放。這腰牌是那人身上摸來的。”

    夜千澤先是展開了畫卷,瞧著元缺畫著的寒初藍像,臉色平靜,元缺對寒初藍的情愫,他不是現在才知道,他慶幸自己的幸運,如果寒初藍現在不是他的妻,元缺估計早就把寒初藍擄了去,那家伙也是個尊貴身份的,但行事不按理出牌,誰都不能保證他不會做出那樣的事來。

    “他的丹青造詣更好了。”

    這是夜千澤看完了元缺畫的自家媳婦兒畫像後,說的一句話。

    那人沒有答話。

    夜千澤收起畫卷,把畫卷塞進自己的衣袖里,他媳婦兒的畫像當然歸他所有。

    再看那塊腰牌,上面有一個“易”字,看另一面的圖案,夜千澤的神色一凝,低聲地說道︰“東辰皇室的人。”

    “主子,東辰與大星已經開戰。”

    那人沉沉地說了一句。

    “嗯。”

    夜千澤知道。

    這並不是秘密了,百姓們都知曉。

    大星王朝的戰爭……終是少不了。

    他擔憂的是,他母妃的娘家,會不會趁此機會也對大星王朝下手?

    “那人是東辰皇室的人,要不要?”

    “先盯著!”

    夜千澤低沉地吩咐著。

    “是!”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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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8 世子回來了!

    夜色越來越深,寒氣越來越重,寒初藍獨自一人睡著覺得很冷,她習慣性地想往枕邊人的懷里鑽去。男人與女人的體溫終有不同,大冷的天,同在被窩里,男人的體溫就是比女人的要高,所以寒初藍喜歡在冷的時候鑽進夜千澤的懷里,他也樂得她的主動,每每她鑽來,他都會摟著她,溫暖著她,她才能舒服地一覺睡到天亮。

    身邊的被窩里沒有人!

    寒初藍還眯著眼,手在枕邊摸著。

    什麼都沒有摸到。

    她霍地睜開了眼,人就跟著坐起來。

    “藍兒,怎麼了?”

    在她急急地要披衣下床的時候,夜千澤溫柔的聲音傳來,听到他的聲音,她才松了一口氣,人跟著倒回了床上,看著夜千澤走回來,她問著︰“千澤,你去哪里了?”

    夜千澤脫掉外袍,在她的身側躺下,一躺下,她就往他的懷里鑽來,讓他輕輕地笑了起來,她怕冷,睡到半夜總喜歡往他的身邊蹭來。伸手把她攬住,他答著她剛才的問話︰“我小解去了。”

    寒初藍在他的懷里抬眸,看看他,知道他在說謊,她也不點破,垂下眼眸,在他的懷里蹭了蹭,說著︰“夜深了,睡吧。”

    “好。”

    夜千澤溫溫地應著。

    寒初藍屬于半夜驚醒的,身邊暖和了,她很快又睡著了。

    夜千澤只是淺淺地休息了一下,就再也睡不著了。

    他想著青衣男子與寒初藍那幾分的相似,想到寒初藍並不是寒家的親生孩子,既然不是寒家的親生孩子,就必定會有真正的至親。她會不會是東辰國的人?如果是,與皇室又是什麼關系?如今的東辰帝君無後無妃,自然是無兒無女的。她該不會像他一樣,也是哪位王爺的女兒吧?

    但據他手上掌握到的消息來看,東辰國那些宗親王爺並無子女流落在外,他們甚至不曾到過大星國,因為大星和東辰國的關系這麼多年來都是劍拔弩張的。

    再者,清水縣距離東辰國邊境,可謂十萬八千里呀。

    想到這里,夜千澤認定了寒初藍與青衣男子那幾分相似純屬巧合。

    不過,他還不能大意,必須要派人潛入東辰境內,細細地打听一下。

    在他的心里在,他是不希望寒初藍是東辰國的人。害怕寒初藍涉上了他母親的後塵,他母親就因為不是大星的人,嫁到大星來,才會受盡了不公平的待遇。

    ……

    暗室里,元缺坐于燭台前,他面前的桌子上又鋪擺了一幅畫像,不用看都知道是寒初藍的畫像。

    之前那幅畫像被那四個突然冒出來的人硬是奪走了,哪怕他們武功不如他,但目標明確,不達目標不罷體,這性子倒有點像寒初藍那丫頭的了。

    無防,被搶就被搶吧,她在他心中,只要他想畫,隨時都能把她畫出來。

    此刻,他再畫她,不是特別的思念,而是看著畫中的她,想著那青衣男子看到她畫像後的震驚。

    寒初藍的一切,他早就摸個一清二楚了,但她依舊是一團謎,例如,她從來就沒有讀過書認過字,為什麼會識字,還識得不少。她明明有家,喝醉酒後為什麼會哭著說她的家再也回不去了?反正她很怪!或許就是因為她總會有不經意間流露出來的古怪,才會深深地吸引了他吧。

    輕嘆一口氣。

    元缺把桌子上的那幅畫卷了起來,“寒初藍,你為什麼是夜君昊的妻子?”

    如果她還是個未婚嫁的,哪怕她是貧苦出身,他也會許她正妻之位,讓她成為尊貴的皇親國戚,可她偏偏已為人妻……

    青衣男子的震驚,他得花點小心思去弄清楚,只要與她有關的,他都不想放過。

    ……

    清水縣。

    楊府。

    軒院的院子里,楊庭軒在練劍,沒有燭火,也沒有月光,更沒有欣賞者,四周圍都黑漆漆又靜悄悄的,只有他舞劍的劍風伴隨著深夜的寒風刮著這個院子,傳進熟睡的眾人耳里,大都以為那是寒風太厲害所致,卻不知道是他在練劍。

    他睡不著。

    睡不著,又不想看書,但不想管帳,便練劍了。

    他想著,練得累了,他就能睡著了。

    寒初藍走了三天。

    他就有三個晚上睡不好了。

    只要一閉上眼,腦里總會浮起那張俏臉。

    初識她的時候,她在他的眼里並不是美人兒,雖然也不丑,但臉色蠟黃,又穿得破舊,要不是衣服漿洗得干淨,他都把她當成一個乞丐。然後他便看著她一步一步地脫胎換骨,在她離開的時候,她的美已經長成,身材高佻,貌若天仙,唇紅齒白的,怎麼看都是一個美人胚子。

    可他只有機會看著她成長,沒有機會與她共效于飛。

    自古多情要比無情苦!

    像他這樣的多情更苦!

    不僅僅是她不愛他,還有她是人妻!

    楊庭軒怎麼都想不到自己會愛上別人的妻子!

    造化弄人呀!

    “公子。”

    木子錯愕的叫聲忽然響起。

    楊庭軒不理他,人縱身一躍,如燕子沖天,手中的劍似是胡亂地一揮,院落里的一棵樹,便被他削了無數的枝丫,在他落地的時候,那些枝丫全都跟著飄落在他的四周,瞬間滿院子都是柴了。

    “公子,你怎麼了?”木子擔憂地問著。半夜三更不睡覺,卻在院子里練劍。他要不是起來小解,還不知道這呼呼的風聲里夾著公子練劍發出來的聲音。

    楊庭軒收劍,淡冷地吩咐著︰“木子,給我燙壺酒來。”

    “公子心情不好?”木子小聲地問著。

    以往公子也有過心情不好的時候,但不曾試過在半夜三更練劍,練完了劍不睡還要喝酒的。自從寒姑娘隨夫離開清水縣之後,他家公子就像變了一個人似的。雖然還是管理著楊家的酒樓店鋪,臉上的笑容少了,臉上的肉似乎也在消減。

    深知公子對寒姑娘感情的木子,想勸勸公子,又不知道從何勸起。

    “去!”

    楊庭軒低沉地喝了一聲。

    木子不敢多問,趕緊給他燙壺酒去。擔心他空腹喝酒傷胃,木子還特意地叫醒了廚子給他炒了兩道下酒的菜,連同酒一起端回軒院。

    還是在院落里,那圓圓的大理石前,楊庭軒獨坐著,那劍,被他擺放在一邊。

    木子端著酒菜走過來,心疼地勸著︰“公子,院子里冷著呢,進屋里去吧。”

    “我不冷。”

    木子在心里嘆了一口氣,只得把酒菜都擺在石桌上,他垂立一旁侍候著。

    “木子,坐下來陪我喝兩杯。”楊庭軒倒了酒,招呼著木子。

    木子趕緊應著︰“公子,小的站著就行了。”

    他是奴,公子是主子,主奴是不能平起平坐的。

    大星民風較為開放,但階級觀念還是很強的。

    “這里沒有他人,我讓你坐就坐!”楊庭軒的聲音又冷了下來。知道他心情不好,木子也不敢再拒絕,小心地在一張凳子上坐了下來,臀部僅僅粘著凳子的一點點邊緣,等同蹲著一般。楊庭軒要幫他倒酒,他趕緊站起來,連聲說讓他來,楊庭軒堅持給他倒了一杯酒。

    主僕倆便在這寒冷的深夜里對著寒風,對著黑色的蒼穹喝著酒,吃著菜。

    “不辣!”

    楊庭軒吃了一口菜後,淡冷地說了一句。

    “公子,你不愛吃辣。”木子小心地提醒著。

    楊庭軒一頓。

    對,他是不愛吃辣的。

    但寒初藍做的菜,就算辣得要命,他也愛不釋手。

    “公子,寒姑娘怕是不會再回來的了。”木子小聲地說道,“公子還是忘了寒姑娘吧。”

    楊庭軒一仰頭,狠狠地灌掉了一杯酒,半響,他才沉沉地說道︰“初藍一定會回來的!這里有她的數百畝菜地,有她好不容易談來的生意,我相信她一定會回來的。”

    “公子,那夜公子是攝政王府世子,寒姑娘以後便是世子妃,有享不完的榮華富貴,她哪里還需要再種菜呀。”自家公子不過是自欺欺人。

    就算寒姑娘舍不得她創下來的這點事業,想回來,夜公子會同意她回來嗎?

    絕對不可能的!

    所以,自家公子最好就是死心斷情。

    這個世間上好姑娘多的是,只要公子願意,清水縣的姑娘隨便公子挑選,何苦對別人的妻子念念不忘?再者了,公子是楊家獨子,楊家的香火就靠著公子續延下去呢,公子遲早都要娶妻的。

    楊庭軒沉默了。

    是呀,她這一去,便是世子妃了。她何須再種菜?

    她不是把數百畝的菜地都交給傅懷雲打理了嗎?

    “公子,還是忘了寒姑娘吧。公子要是對寒姑娘念念不忘的,對寒姑娘來說也未必是一件好事呀。公子也知道深宮禁苑里,各種爭各種斗的,萬一公子對寒姑娘的情被他人知曉,他人一利用……”木子沒有再說下去,他相信楊庭軒是懂的。

    抬手,楊庭軒示意木子不用再說下去了。

    他知道他與寒初藍不會有結果,但那情,不是說想斷就能斷的。

    她不回來,無防!

    他可以把金玉堂的分號開到帝都去。

    以他對她的了解,他認為她回到帝都後,肯定還會想方設法賺錢的,她不是那種願意吃閑飯的人。只要他把生意擴展到帝都,或許,他們還有機會再度合作!

    打定了主意,楊庭軒恨不得馬上就把酒樓的分號開到帝都去。

    ……

    隔天,天才亮,夜千澤一行人就退了房,結了帳,帶上些干糧和水,離開了客棧。

    出了城門,夜千澤偏頭問著身邊的人兒︰“藍兒,要不要騎馬?”

    聞言,寒初藍兩眼一亮。

    夜千澤已經很長時間沒有看到過她像此刻這樣兩眼放光的了,他喜歡她精神一震,兩眼大放異彩的樣子,覺得整片天都讓她照亮了。

    “你買了馬?”

    寒初藍笑問著,手就迫不及待地打開了車門,看著外面。

    路邊,小七牽著一匹馬站在路邊等著。

    寒初藍一看那馬就愣了愣,“千澤,那馬,我瞧著很眼熟,嗯,有點像昨天傍晚那匹老追著我跑的馬。”

    夜千澤的身子挨到了她的身邊,夫妻倆都擠在了車門口,夜千澤瞟著那馬,淡淡地笑著︰“你眼光還是不錯的,一眼就認出來了。”

    “千澤,你偷馬!”

    寒初藍低叫起來。

    夜千澤手指一彈,輕彈一下她的額,好笑地斥著︰“你相公我用得著偷嗎?那是我花了五十兩銀買來的。”

    “那人肯把馬買給你?”

    這馬那般的通靈性,說不定就是寶馬之類的,寒初藍不會區分寶馬與普通馬,但她知道健康的成年馬,都要好幾十兩銀才能買到。夜千澤用五十兩買下這馬,她覺得非常值!

    “不肯,我能讓小七牽著馬在這里等嗎?”

    她說這馬通靈性,他也听出來了,她喜歡這馬,就像喜歡輕風那樣。所以,他就讓人把這馬買來了。當然了,這買……其實未經過馬主人的同意。

    小七是直接到馬廄偷來的馬,只不過在拴著這馬的馬廄里留下了字條以及五十兩銀。

    寒初藍信以為真,開心地就鑽出了車內,夜千澤卻攬著她的腰,她只覺得身子騰空飛起,耳邊傳來呼呼的風聲,再定神,她的人已經坐在馬背上了,他則在她的身後。

    “澤兒,風大,又要下雪了,你怎麼帶著藍兒騎馬。”

    李氏忍不住說了一句。

    “娘,你年紀大了,不要再騎馬了,快到馬車上坐著,暖和暖和,我和千澤還年輕,身強力壯的,不用怕。”寒初藍笑著安撫婆婆,她又不是嬌滴滴的千金小姐,除了有點怕冷之外,她的身體好得很。

    “娘,藍兒說得對,你到馬車里暖和暖和。”

    夜千澤也笑著。

    李氏笑,知道寒初藍是怕了坐馬車,夜千澤又是個寵妻的主,便應著︰“那娘就到車上坐著吧。藍兒,你騎馬要小心點,別跑那麼快。”

    “娘,我都趕了將近半年的馬車了,馬上功夫不會很差的。”李氏下了馬,寒初藍就推了推身後的夜千澤,示意夜千澤坐李氏的馬,她獨騎一馬。

    夜千澤順了她的意。

    騎著馬,跑起來,快了很多。

    一路上,夫妻倆都在賽馬。

    寒初藍特別喜歡這種疾馳的感覺。

    卻說那個青衣男子早晨起來,在客棧里吃過了早飯後,就結了帳打算離開,當他吩咐伙計去馬廄幫他牽馬的時候,伙計去了片刻就拿著個錢袋慌里慌張地跑了回來,說道︰“客官,你的馬不見了,只在馬廄上看到這個錢袋。”

    青衣男子臉色一沉,伸手就奪過了錢袋,打開一看,里面裝著五錠十兩重一錠的銀兩,還有一張小紙條,他拿出紙條一看,氣得臉都綠了,只見上面寫著︰好馬,我買了,五十兩。

    他的當然是好馬!

    百兩都難買的好馬,那個等于偷走他馬的人竟然才付了五十兩銀!

    會是誰?

    是昨天傍晚搶走他馬的那位姑娘嗎?

    想到寒初藍,青衣男子的眼神變得深沉起來,把錢袋隨手塞進懷里,帶著他的劍,迅速地離開了客棧,出了客棧,看著人來人往的街道,他卻不知道該去哪里追尋那位姑娘,只得在心里暗付著︰別再讓我遇到你,搶馬賊!

    因為有了馬,不用整天坐在馬車上,寒初藍的心情大好,她心情一好,夜千澤的心情自然也跟著大好,于是趕路的速度比起前面三天就要快了很多。

    原本還需要趕十幾天的路,在提速之後,僅用了九天時間就到了京城效外,繁華的帝都遠遠就能瞧見。

    在這幾天里,李公公的毒又發作了兩次,難受得他死去活來,讓夜千澤夫婦都臉色沉凝,再一次想到解藥的事。

    寒初藍未能從元缺身上搜到解藥,夜千澤猜到元缺身上不會帶著那樣的解藥,他打算回京後先潛入元府找找看。

    好在夜千澤身上還有元缺送的解毒丹,每次李公公毒發的時候,夜千澤就喂他服下一顆,暫時壓制著他體內的毒素。

    望得見帝都了,李公公大為興奮,恨不得在天黑之前就趕回到王府。

    明天便是過年了,朝中大臣除了幾位重臣還需要協助夜沐處理一些事情,其他官員都休年假了,大街小巷到處都可見百姓們置辦年貨。

    就算在十天前,戰神玉鈴蘭被命為征戰東辰國的主帥,率領著十萬大軍從京城西郊的軍營中離京,曾帶給百姓們一些心里負擔,不過隨著年關的逼近,百姓們便暫時拋下了戰爭的沉重,想著戰神的威名,帝都又是大星王朝的政治中心,城池固若金湯,易守難攻,就算仗打得再激烈,短時間內帝都還是安全的,所以他們都能開開心心地等著過年。

    “千澤。”

    在十里亭暫時休息,寒初藍想到了一件事,提醒著夜千澤︰“進城後,我們先不回府。”

    她這話一出,所有人都看向了她,李公公更是忍不住,恭敬又不解地問著︰“世子妃,為什麼?都進城了,還不回府?”王爺可是心急如焚呀,這一路上,他不時接到王爺的信鴿催問,什麼時候可以進京。

    夜千澤看一眼李公公,李公公連忙惶惶地垂下了眼眸,弓著腰後退了兩步,但耳朵還是豎著,想知道寒初藍為什麼讓世子先不回府。李公公退下後,夜千澤才溫和地問著︰“藍兒,你想說什麼?”

    寒初藍望著他,問著︰“千澤,你還記得太皇太後派去的那些人嗎?”

    夜千澤嗯了一聲,她便繼續說下去︰“我記得他們說過如果無法接到你回京,太皇太後便要問他們的罪,誅他們的九族。我不知道太皇太後會不會真的那樣做,但也不能不防,就算你再不喜歡他們,也不能白白地害了他們那麼多人的性命。以我的估算,他們必定尾隨著我們而回,我們先等上一等,等到他們再一起回府,這樣,他們也算是完成了任務,接到了世子回府,也能向太皇太後交差了。”

    皇室的人殺人向來不眨眼,人命在他們的眼里賤如螻蟻,一件小錯事,有時候也會丟掉身家性命。

    就算太皇太後下達了那樣的命令,不準把她一起接回京,她也不想看著那幾百人的性命被太皇太後所奪。或許太皇太後不會真的殺盡那些人,但為首的那幾個人,必定會受到懲罰的。要是能相救,她自然不願意看到有人傷亡。

    寒初藍的話音一落,所有人又都看著她,每個人的眼神都有點變化。

    夜千澤定定地望著她,片刻後,他笑著摟她入懷,當著那麼多人的面,寒初藍的臉都躁紅起來,這古代人不是最講禮的嗎,饒是夫妻,在大庭廣眾之下也不能摟摟抱抱的,自家相公倒是越來越厚臉皮了。在夜千澤摟過來的時候,她動作迅速地就推開了他,不讓他于下屬面前失禮,夜千澤沒有摟到她,有點失落,倒是不生氣,只是笑睨著她。

    “千澤,你意下如何?”

    寒初藍問著。

    “這個家,我說過了,你作主。”

    夜千澤寵溺地說道,又吩咐著小五和小七︰“小五,小七,你們騎著快馬折返,看看那些人到了哪里?如果動作快,能在城門關上之時到達,咱們就在這里等,如果距離還遠著,我們便進城里先找間客棧等著,等他們到了再匯合,一起‘浩浩蕩蕩’地回城。”

    小五和小七深深地看了寒初藍一眼,齊聲應答,然後拉過兩匹馬,飛身上馬,沿著原路策馬奔馳而去。

    另一端的攝政王府里,周妃吩咐著管家,務必把府里所有的院落,房間,都打掃干淨,誰也不知道世子回來後要住在哪個院落里。

    “周妃,奴才認為世子必定是住在‘流雲軒’或者‘長風苑’。”管家輕聲地說道。

    流雲院與長風苑其實是挨在一起的,兩處院落中間還開了一個半月形拱門,從流雲院可以穿到長風苑,從長風苑又可穿到流雲院。最主要的是這兩處院落距離夜沐的院落最近,在以前,流雲院是紫靈公主的院落。

    在深宮禁苑里,哪怕是夫妻,也是分院而住。

    而長風苑則是夜千澤居住的。

    十二年前那場大火便是從流雲院燒起的,火勢太猛,一口氣就把長風苑都燒了個精光。現在這兩座院子都是夜沐後來斥資新建的,雖然院落名不變,一些景色也不變,但王妃母子過去的蹤跡就再也尋覓不著了。這兩座院落天天都有人打掃,一塵不染的,但一直無人居住,也不允許他人進來居住。

    管家認為世子歸來,王爺為了見子方便,必定是安排世子住回長風苑或者流雲院。

    听了管家的話,周妃眼里浮起了些許的心疼,輕輕地說道︰“本妃倒希望世子能住到其他院子里去,免得觸景生情。”

    夜沐每每走進流雲院,出來的時候,都是神情悲痛,夜千澤為人子,重居故里,焉有不觸景生情。

    管家看一眼周妃,知道周妃也是一片好意,他輕聲說著︰“還是等世子回來了再說吧,奴才著人把所有院子,屋子都清掃干淨,不管世子選擇哪里,都能住著舒適,也能記著周妃的好。”這位王妃,其實是個很好的人,只是……

    周妃點頭。

    “眼看著明天就是過年了,也不知道世子什麼時候能回來,王爺這幾天越發的焦慮了,要不是事情繁重,王爺早就等不及跑去接世子了。”

    周妃輕嘆著,她雖然不能見夫君,但夫君的心焦,她還是能猜得透的。

    “周妃也別怪王爺焦慮,畢竟世子流落民間十二年了,王爺數度以為……如今世子能回來,王爺自然焦慮。”管家擔心周妃會怨著夜沐對前妻孩子的看重,連忙替夜沐說話。

    周妃溫婉地笑了笑,“本妃是曉得的。”

    “周妃。”

    一名下人匆匆地跑了進來,在距離周妃五步遠的時候停下來,弓著腰恭敬地稟報著︰“太皇太後身邊的喬姑姑來了。”

    周妃一听,趕緊站起來,吩咐著管家︰“隨本妃去接喬姑姑。”

    管家恭敬地應了一聲是。

    喬姑姑是慈慶宮的管事姑姑,很得太皇太後的信任及器重,太皇太後如今的地位還是那般的尊崇,她身邊的喬姑姑自然就隨著主人的地位而比其他女史高一等,連周妃這些皇家兒媳都不敢怠慢喬姑姑。

    周妃帶著管家以及周嬤嬤迎出了王府,喬姑姑所坐的轎子才到達王府,一下轎看到周妃出來了,喬姑姑連忙邁上台階,恭恭敬敬地向周妃行禮,嘴里謙恭地說道︰“奴婢見過攝政王妃。”

    周妃臉色微變,這是攝政王府,夜沐不允許任何人在府里叫她王妃的,這喬姑姑在太皇太後面前是這樣稱呼她的,夜沐不在場,她倒是能受,但這里是王府,喬姑姑還是這樣稱呼她,萬一讓夜沐听到了……周妃一想到夫君那冷漠的瞪視,他不會怎麼罵她,但他冷漠沒有感情的瞪視,比他罵她一千句還要讓她難受,周妃的心就顫了起來。

    周嬤嬤等人見過喬姑姑後,周嬤嬤上前,恭敬地附在喬姑姑的耳邊,低聲地請求著喬姑姑不要在王府里稱周妃為攝政王妃。

    喬姑姑也知道攝政王一直不喜歡周妃這位繼妃,自己不過是一句稱呼都讓周妃膽戰心驚,心里忍不住同情著這位王妃,大星王朝那麼多的王妃,估計過得最委屈的非周妃莫屬了。

    喬姑姑不想觸怒夜沐,她再怎麼得到太皇太後的寵信,她終是奴婢,無法與夜沐抗命,只得改口稱周妃,周妃這才把她迎進府里去。

    明天便是過年了,整個王府里的奴才們都在忙碌著。

    進了前廳,周妃坐下,賜座喬姑姑,喬姑姑不肯就坐,周妃倒是不再勉強。

    “不知太皇太後派姑姑來……”周妃溫和地開口,只說了半句話。

    喬姑姑恭敬地又行了一禮,才說道︰“太皇太後派奴婢來傳話給周妃,君昊世子回府後,如帶著除奶娘以外的女眷回來,請周妃務必阻攔她從正門而入,改道後門。”

    太皇太後在派人接夜千澤回京,雖是為難著夜千澤,也知道夜千澤不會就範的,更猜得到兒子夜沐也會安排人前往接孫子回來,她也不動聲色,放任兒子的人把夜千澤一家三口接回來。但回到了帝都,這就是她老人家的天下了,她想如何為難孫子夫妻都行。

    孫子,她認,哪怕她打心里就不想要那個孫子。但寒初藍,她是絕對不會承認的,孫子想讓一個小小的農家女當大星王朝攝政王府的世子妃,門都沒有!

    攝政王府的正門,她永遠都不會為寒初藍打開!

    其實夜千澤與寒初藍在鄉下已經成了親,此刻回來,不管從哪個門進府,都是夫妻。但太皇太後不是這樣認為的,她听說了,夜千澤和寒初藍成親半載,依舊還沒有圓房,也不知道是男方有問題,還是女方有問題,不管哪一方有問題,她都不會承認這門親事。夜千澤帶著寒初藍初次回府,就如同寒初藍初嫁而來,她偏要在這里為難夜千澤夫妻,不許寒初藍從王府大門而入,那是正妃嫁進門時才有資格走的,連側妃嫁進來時,都要走側門,妾室直接從後門進入。

    她特意地吩咐喬姑姑走這一趟,吩咐周妃攔著不許寒初藍跟著夜千澤一起從正門進府,改道後門,便是把寒初藍當成了妾室!

    聞言,周妃神色一緊。

    太皇太後這樣吩咐,不是等于把她推到了風尖浪口上,讓人以為是她故意刁難前任王妃的嫡子嫡媳嗎?王爺會扒了她的皮不說,連世子都會對她怨恨在心呀。

    “喬姑姑……這,不太好吧。誰都知道世子在鄉下已經成親了,只要是明媒正娶的,不管是什麼出身,都是世子的妻室,怎能以妾室待之?”

    喬姑姑還是恭敬地應著︰“周妃,奴婢也是奉命行事,這是太皇太後的懿旨,奴婢把旨帶到便可回宮復命。”

    說著,喬姑姑還真的向周妃行禮,告退回宮。

    “嬤嬤,這可怎麼辦呀?太皇太後這是逼著本妃當個壞人呀。”周妃焦惶不安。

    周嬤嬤雖覺得太皇太後有著逼周妃當壞人的嫌疑,但以那位農家女的出身,也的確配不上世子,于是勸道︰“周妃,奴婢覺得太皇太後言之亦有理的,小小農家女能為世子之妾,已是他們祖上積了十世的陰德修來的福了,焉能再奢望世子妃之位?依奴婢之見,周妃還是按照太皇太後的吩咐去做吧。”

    “王爺那邊……”周妃最擔心的是自家夫君的態度。

    周嬤嬤深思著,“周妃,王爺也不見得就會喜歡那位農家女,王爺最是疼愛世子,恨不得把全天下最好的東西都給了世子,怎麼可能在婚姻大事上委屈了世子,就算此刻不會如何為難那位農家女,遲早都會替世子另覓良妃的。如果周妃此刻不順著太皇太後的意思去辦,得罪了太皇太後,導致婆媳婦關系不睦,將來世子又再娶良妃,就是兩頭都吃力不討好了。”

    周妃被嬤嬤這樣一說,心里更亂。

    其實她也覺得小小的農家女是配不起王府世子的,可世子與農家女又成過親,再怎麼樣都是糟糠之妻,才回京,名義上算是婆婆的她就這樣作踐兒媳婦,會遭人誹議的。最主要的是,她隱隱听說過了,夜千澤很喜歡那位農家女,她又摸不清夜千澤現在的脾氣,萬一順了太皇太後的意,讓夜千澤記恨……

    世子記恨,夫君肯定不會偏著她,她一樣是吃力不討好。

    可她又不願意讓夫君出面當那個惡人。

    唉,真是煩呀。

    周妃決定等夜沐回來了,就算惹怒夜沐,她也要去探探夜沐對那位農家世子妃的態度,如果夜沐也是打心里不認可的話,她就出面當那個惡人。

    這樣想著,周妃就坐不住了,不時地派人去前面打听夜沐什麼時候回府。

    天色漸沉。

    一天又要結束了。

    這個時候管家匆匆地跑來,跑得上氣不接下氣的,可見他有多麼的心急,周妃以為是夜沐回來了,誰知道管家跑進來,喘著氣說道︰“周妃……世子……世子回來了!”

    太皇太後派去接夜千澤的人,一路緊追著夜千澤等人,雖然無法一起同時到達帝都,距離拉得卻不遠,得知夜千澤在十里亭等著,一行人大喜過望,九族的命都有救了,連忙快馬加鞭趕到十里亭,然後兩隊人馬匯合,浩浩蕩蕩地進城。

    至于接回寒初藍則是攝政王府的事,所以那些人也不用擔心太皇太後在這件事上責罰他們。

    周妃臉色一白,聲音有點兒顫︰“世子……世子回來了?”

    她還不知道該不該當那個惡人呢,世子竟然就回來了。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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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16 15:48:47 |只看該作者
009 我寵的!

    “周妃,先出去看看再說。”周嬤嬤跟著進來了,她比周妃要鎮定得多了。

    經她這樣一說,周妃回過神來,強作鎮定,帶著周嬤嬤以及管家就出了屋,沿著鋪滿了鵝卵石的路,穿過道道門,走過長廊,穿過花園,往王府大門口走去。

    李公公等人已經下了馬,夜千澤以及寒初藍還有李氏則坐在馬車內,在回城的時候,他們一家三口都坐著馬車,不讓外人瞧見容顏。

    鄭隊長他們也都下了馬,此刻的攝政王府說有多熱鬧就有多熱鬧,饒是夜色來臨了,還是驚動了不少人,引來了不少人在遠處觀望著。

    周妃走了出來,李公公迎上台階去,恭謹地行了一禮,說道︰“奴才見過周妃。”

    周妃一揮手,關切地問著︰“世子呢?”

    在問話的同時,周妃已經在周嬤嬤的扶持下順著台階往下走,管家和李公公連忙跟隨著,李公公恭敬地答著︰“回周妃的話,世子還在馬車上。”

    周妃吩咐著︰“還不快請世子下車。”

    在周妃的一聲吩咐下,李公公應了一聲,快步走回到馬車前,還是恭恭敬敬地對著馬車內的一家三口說道︰“世子,世子妃,到了,請下車。”

    說著,他一揮手,便有奴才們上前來打開了車門,在車前候著,要扶車內的人下車。

    最先下車的人是李氏,她雖被夜千澤夫妻尊稱為娘,但也抹不掉她的真正身份,她下車後,瞧見了周妃,從周妃的衣著,氣質,便知道眼前這個少婦便是夜沐的繼妃,她上前兩步,不卑不亢地向周妃行了一禮。

    周妃受了她一禮後,親自扶起她,溫婉地打量著李氏,李氏已經不再是張家村時的粗布裙衩打扮,著素雅的衣裳,雖不華麗,但也不粗俗,加之她風韻猶存,看上去似乎比周妃大不了多少。李氏在周妃打量她的時候,淡定地站著,並沒有打量周妃,也不敢。

    “奶嬤,請受本妃一謝。”周妃忽然向李氏福身道謝,李氏趕緊扶住她,淡淡地看著周妃,語氣惶恐,眼里卻看不到惶恐,“王妃別折熬奴婢了。”

    “奶嬤,請叫本妃周妃。”周妃溫聲地糾正了李氏的稱呼,讓李氏的眼里閃過了一分的訝異,拒她所知夜沐依舊是僅有一妃,再無其他妾室,周妃又是太皇太後親自指的婚,哪怕屬于填房,也是明媒正娶的王妃,怎麼不能稱之為王妃?捕捉到李氏眼里的訝異,周妃也不解釋,李氏很快就會知道一切的,她真誠地向李氏道謝,“奶嬤是世子的救命恩人,又于世子有撫養之恩,本妃理應向奶嬤道謝。”

    這個時候夜千澤從車內鑽出來。

    周妃一見夜千澤便愣住了。

    她想不到夜千澤與紫靈公主像一個印子印出來的,她出身在世族大家,在紫靈公主仙逝之前,自然也有機會見過那位絕美動人的他國公主,像紫靈公主那樣的絕世大美人,任誰見了都不會忘記,哪怕隔個十幾二十幾年。如今瞧著夜千澤,就如同看到了那位謙恭有禮的公子一般。

    她定定地望著夜千澤,夜千澤卻看都不看她,扭身溫柔地對剛鑽出來的一位少女說道︰“藍兒,小心點,來,我扶你下車。”

    寒初藍把手伸給他,搭著他的手跳下了馬車。

    她的跳,是不合規矩的,馬上就招來了周嬤嬤一記不著痕跡的鄙夷。

    寒初藍似是有感應似的,本能地就看向了周嬤嬤,周嬤嬤也不怕她,淡冷地迎著她的視線。

    “恭迎世子回府。”

    管家率先跪下。

    然後除了周妃,李氏以及寒初藍之外,所有人都跪下了。

    夜千澤握著寒初藍的手,站在那里淡淡冷冷地在人群中搜索著,什麼人都在,獨不見老父親。

    老爹還在宮里頭嗎?

    天色越發的陰沉,寒風刮起,似是又要下雪了。

    冬天,雪下得越大,來年的莊稼便越好。

    夜千澤沒有馬上就叫起,拉著寒初藍走到周妃的面前,周妃激動得眼楮都紅了,此刻她才回過神來,真的是世子回來了!她夫君日思夜想的兒子總算回來了,有了這個兒子撫慰夫君的心靈,相信夫君的心情會好轉,王府也能迎來春天的了。

    “千澤見過周妃。”

    “初藍見過周妃。”

    在夜千澤向周妃行晚輩禮的時候,寒初藍也有樣學樣跟著向周妃行禮。

    她覺得周妃很美,很溫和,雖然還沒有相處過,任她的直覺,她敢說這位繼室婆婆是個善良的女子。因為那眼神那般的澄澈,毫無王府大宅里那些女子的狡猾及深不可測。這樣的人,一顆心是紅的,很難染黑。

    這樣很難得!

    或許也與攝政王府除了周妃之外再無其他側室有關。

    “昊兒不必多禮。”周妃連忙讓夜千澤起來,叫的是夜千澤真正的名字,夜君昊。她又像扶李氏那般親自把寒初藍扶了起來,在兩個人都起來後,夜千澤大手一揮,沉沉地說了一句︰“都起來吧。”

    眾人才敢起身。

    “你叫初藍?”周妃細細地打量著寒初藍,寒初藍膽子大,又對古代的規矩不感冒,李氏怎麼教她,她都學不來,夜千澤寵她,後也不逼著她學,此刻她不知道自己不該直直地盯著周妃看的。在周妃打量她,她也打量著周妃,那雙大眼與周妃對視著,眼里的驚艷展露無遺,讓周妃覺得這個農家媳婦很率直,對她有什麼看法,都能從那雙大眼里看出來。

    “我姓寒,名初藍。”

    寒初藍老實地答著,又說了一句︰“周妃很年輕,也很漂亮,看上去比我大不了幾歲。”

    周嬤嬤馬上就想指責寒初藍沒規沒矩,哪有兒媳婦這樣對婆婆說話的?周妃似是摸透了嬤嬤的心思,在周嬤嬤意欲開口的時候,她溫溫地叫了一聲“嬤嬤。”,周嬤嬤只得無奈地站在原地了。

    周妃笑著,寒初藍說話是沒規沒矩的,但她的話讓人听著很開心。她其實也真的年輕,雖生養了兩個兒子,也不過二十幾歲。在寒初藍的意識里,二十幾歲的人都是非常年輕的。“初藍,多大了?”

    “過了明天便十七了。”

    周妃又笑了笑,她是十七歲嫁給夜沐的,婚後三年都不曾圓房,後被太皇太後逼迫,夜沐才在酒後憤而與她洞房……斂回飄遠的思緒,周妃暫時不去想自己的事情。她如今也才二十五歲,的確比寒初藍大不了幾歲。

    婆媳倆在拉近乎,夜千澤並沒有阻止。

    還沒有回來的時候,他就知道了老爹的繼妃是個溫婉的大家閨秀,今天一見,只需一眼,他便能確定這位繼母與他母親一樣,都是溫順女子,可惜相同性格的人卻有著不同的命運。他的生母到死都得不到皇祖母的喜歡,而這位繼母,暗衛給他的消息是,皇祖母很喜歡這位繼母。

    夜千澤深深地看了攝政王府大門口一眼,除了把那塊匾換成了“攝政王府”之外,與他記憶中一點都沒有改變。離別了十二年的家,如今歸來,他沒有高興,也沒有激動,有的卻是傷感。這里,曾經是他幸福的家,可是如今歸來,從里面迎出來的人,是這府上的女主人,但不是他的娘親。

    他娘親用心經營了八九年的家,成果都讓周妃享受了。

    拉過在和周妃沒大沒小又不失禮貌的寒初藍,他淡淡地對周妃說道︰“周妃,天色已黑,風也大,要下雪了,進府去吧。”說著,也不等周妃回話,他拉著寒初藍就邁上了台階。

    周妃一震。

    他要拉著寒初藍從王府的正門進去,與太皇太後吩咐下來的就相沖了呀。

    周嬤嬤輕輕地扯了周妃一下,示意周妃趕緊阻攔夜千澤把寒初藍從正門口帶進王府去。

    “昊兒。”

    周妃在情急之下叫了一聲。

    已經邁上了好幾級台階的夜千澤與寒初藍頓住了腳步,兩個人轉過身來,夜千澤淡淡冷冷地望著周妃,那雙狹長又漂亮的鳳眸對上周妃情急的眼神,讓周妃不由自主地冒著冷汗,這位世子對她的態度還不算很差,但他眼里的疏離冷淡,她還是能看得到的。他對她,根本就不認可,一切只不過是依禮而行。

    再看向寒初藍。

    周妃不想否認自己對寒初藍一見就喜歡,哪怕寒初藍是貧農出身,但寒初藍就是讓她一見了就喜歡,真要依著太皇太後的吩咐去當那個壞人嗎?扼殺寒初藍對她的好感?不需要過問,僅需要看著眼前這一幕,她也看出來了,夜千澤對寒初藍的感情就像她對夜沐的感情一般。

    她是一個為情所困的苦命人,最是知道深愛一個人的滋味,如果她真的依著太皇太後所吩咐的去做,夜千澤馬上就會憎惡著她,連那疏離冷淡都不會再給她了。

    周妃的心里天人交戰著,周嬤嬤小聲地提醒著︰“周妃,還是按照太皇太後的吩咐去做吧。”就目前來看,她家主子得罪不起的是宮里的那位老太太。想想,元太後比自家主子身份要重得多了,在老太太面前都不敢造次。

    “周妃,請問有事嗎?”

    夜千澤的鳳眸還是淡淡冷冷地望著周妃,似是把周妃的心理活動都瞧透了似的,那眼神漸來漸冷,冷到讓周妃都覺得寒氣自腳底竄起來,直逼她的心頭。

    這樣的眼神,她熟悉,非常的熟悉,熟悉到一接觸就心顫,夜沐就老是用這種眼神看她……

    周妃一笑,溫和地說道︰“沒事,外面太冷了,快進去吧。”說著,她不顧周嬤嬤的暗示,扭身溫和地鄭隊長等人說道︰“謝謝大人把世子安全送回,天色已暗又寒,大人先回宮里向太皇太後復命,王府回府,本妃會告知王爺,王爺自會重謝諸位對世子一路的護送。”

    鄭隊長恭敬地行了一禮,恭敬地答著︰“周妃言重了,臣等本就是奉了太皇太後之命接世子回京,如今臣等完成了任務,臣等回宮復命去了。”說著眾人向周妃行過禮後,就要離開。

    “周妃。”

    周嬤嬤心急地扯著自家主子,眼看著夜千澤就要把寒初藍帶進王府去了,她低聲地勸著︰“周妃,快阻止那丫頭呀!太皇太後著喬姑姑親自前來傳令,就是不能讓那丫頭從正門進府,該讓她從後門進去!”寒初藍的身份,在太皇太後那里已經被定了下來。

    妾!

    “嬤嬤!”

    周妃有點生氣地低聲喝斥著周嬤嬤,“不用再勸了,本妃不會那樣做的,母後那里有本妃頂著,就算母後怪罪下來,本妃也不悔。嬤嬤,本妃先提醒你一句,初藍既然是世子的結發之妻,不管她是什麼身份,此刻李公公奉王爺之命把她與世子一起接回,便認了她這個兒媳婦,以後,不準再說‘那丫頭’。”

    周嬤嬤臉色微變,“周妃的意思是讓奴婢等人叫她為‘世子妃’,太皇太後那里……”

    周妃厲了周嬤嬤一眼,這是她第一次用嚴厲的眼神看自己的貼身嬤嬤,也是她的奶娘,“本妃的話還沒有听明白嗎?”

    周嬤嬤被她這樣一厲,垂下頭去,恭敬地應著︰“奴婢遵命。”

    “王爺回府!”

    尖銳的叫聲傳來,兩騎飛騎飛奔而來,不過是轉眼之間便已經到了王府面前,為首的夜沐像個孩子似的,一邊飛身下馬,一邊大叫著︰“稚兒,稚兒。”遠處還有那些侍候著他的宮娥太監,提著燈籠迎著風雪,小跑著往這邊跑回,那名臨時取代李公公近侍位置的公公不停地叫夜沐慢點,小心點,可是夜沐哪里還听得進別人的話。

    已經走到了王府門前屋檐下的夜千澤忽然僵住了腳步,拉著寒初藍的手也緊了緊。

    寒初藍知道他對公公心里有怨,此刻會回來,不是沖著公公而回,而是為了調查清楚十二年前那場大火的真正起因,以及為什麼那麼多人想要他們父子倆的性命。

    “千澤。”

    寒初藍輕輕地叫著,“你爹……你先不要和他鬧,好嗎?不管怎樣,他都是你爹,是你的至親。”

    夜千澤抿了抿唇,努力地壓制著心里涌起來的那股怨憤,淡淡地應著︰“我會有分寸的。”

    “王爺。”

    王府門前的台階有十幾階左右,夜沐三步並作兩腳,就沖上了台階,所有人看到他都急急地行禮,他們才福下身去,夜沐已經像一陣風似的刮過了。周妃迎過來,想說句話,他都像看不到她似的,越過她就朝背對著他的夜千澤跑去。父子倆的距離還有三步遠時,夜沐止住了步伐,怔怔地望著夜千澤俊挺的背影。

    寒初藍先朝夜沐福了福身,禮貌地叫了一聲︰“爹。”

    夜沐回過神來,慈愛地笑著︰“藍兒不必多禮了。”他的視線還是盯著夜千澤看。

    寒初藍識趣地退到一邊去。

    夜沐上前一步,輕輕地叫著夜千澤︰“稚兒,是你嗎?”

    夜千澤還是筆直地站在那里,刺骨的寒風吹動他的衣袂。

    黑色的蒼穹慢慢地飄下了一片片雪白的雪花。

    又下雪了。

    “稚兒。”夜沐深情地叫著,那聲音還帶著顫抖,他又上前一步,與夜千澤僅有一步之距了,伸手,他就可以觸摸到自己的愛兒,他的手也伸出了,卻遲遲不敢落到夜千澤的肩膀上,更不敢動情地給愛兒一個擁抱。

    十二年了!

    父子倆十二年不見了!

    在他的記憶中,他的稚兒還停留在八歲時的光景,稚嫩俊美,聰明可愛又懂事,紫兒把稚兒教育得很好。他一生的情,都傾給了紫兒母子。那場大火……帶走了他的最愛,他的世界從那個時候起就沒入了無邊的黑暗,如果不是先帝駕崩,托孤于他,江山的重擔壓在他的肩上,他已經不知道自己活著還有什麼意義。

    查到稚兒有可能未死,就如同寒冷的天氣里給他體內灌入了一道熱氣似的,瞬間就給他帶來了希望。尋了這麼多年,如今,他與紫兒的愛情結晶總算找回來了。

    還沒有看到兒子的正面,僅是那俊挺的背影,他就知道,這是他的稚兒,絕對是他的稚兒。

    那龍章鳳姿,天下間也只有他的稚兒才會有的,因為稚兒是最尊貴的兩國皇孫!

    “稚兒。”

    夜沐又叫了一聲,聲音顫抖得更厲害了。

    他都站在兒子身後了,呼吸重一點,氣息已經可以吹到兒子的背上,可是兒子還是背對著他,那俊挺的背影那般的筆直,那般的冷漠,沒有與他同等的激動。

    無塵告訴過他,稚兒怨恨他再娶……

    想到這里,夜沐頓覺心如刀剜。

    雪花一片一片地飄落,落在他的身上,他的肩上,他也無心去拍開,雪下得大,不過是轉眼間,他就成了一個頭頂“白發”的老人。

    “藍兒。”

    夜千澤忽然叫著寒初藍。

    寒初藍看看夜沐,才走回到他的身邊,他一把就拉起了寒初藍的手,拉著寒初藍就走。

    “稚兒!”

    夜沐心痛地低叫著。

    他那心痛的叫聲听在周妃的耳里,她心疼至極,一邊解下自己披著出來的披風,一邊走到夜沐的身邊,把自己的披風就要往夜沐的肩上披去,嘴里心疼地說道︰“王爺,下雪了,冷著呢。”

    夜沐還是怔怔地看著夜千澤的背影,兒子連回過頭都沒有,拉著寒初藍就往里走,兒子的人是被他接回來了,但兒子的心還沒有回來。

    “千澤。”寒初藍扯住夜千澤,她沒想到自家男人對公公的怨恨那般的深。公公一邊串的叫聲,都未能讓他轉一個身。他心里明明就在擔心著公公,記掛著公公,可是父子倆真正相見時,他卻能硬著心腸對父親不理不睬的。

    “千澤,爹在叫你呢。這天又黑,風雪又大,爹累了一天,站久了,會著涼的。”寒初藍不肯再走,夜千澤只得停下來。寒初藍轉動了他的面前去,小聲地勸著︰“千澤,你不要這樣子好嗎?你和爹都十二年不見了,難道死里逃生再見親人,就是冷冷漠漠的嗎?”

    李氏也急急地追過來,勸著夜千澤︰“澤兒,快回頭看看王爺吧,不管怎樣,王爺都是你父王呀。”

    “稚兒。”

    夜沐輕輕地走過來,明明才中年,仿佛一下子就蒼老了二十歲似的,臉上全是懊悔,是心疼,“稚兒,你怨父王,怨父王,對,你該怨父王,父王竟然讓你吃了十二年的苦,是父王對不起你呀。”

    寒初藍此刻才知道夜千澤不是叫爹的,而是叫父王。

    夜千澤的視線往里望,望向了流雲院的方向,到處都是懸掛著的燈籠,雖不能把整個王府照得如白晝,以他的內力,他還是能辯認出哪座院落是流雲院以及長風苑,沉痛的心又像刀割了一般似的。以往每次他與父王離府外出,回來時,母妃都會從流雲院迎出來,那是他最開心的時刻,他可以放肆地跑向母妃,母妃也會搶在父王出手之前先把他抱起來,給他一記充滿了關愛的親吻,雖說每次他呆在母妃的懷里還不足一分鐘,就被霸道的父王拎開,往奴才面前扔去,他依舊開心,覺得自己只有在那個時候才能在霸道的父王面前搶得一分鐘的母妃。

    那樣的情景仿佛還是昨天之景,此番定神,父王還是那個父王,院子還是那座院子,但母妃不再是那個母妃了。

    唇,再度緊緊地抿了起來。

    寒初藍知道他又想起了仙逝的婆婆,她心疼地伸手就摟住了夜千澤,她是長高了,但在夜千澤的面前,她還是顯得嬌小玲瓏的,摟著夜千澤,自然無法像夜千澤摟著她那般,讓他偎在她的懷里。但她這個動作卻讓夜千澤輕震,一股暖流注入了心田,緩緩地劃過他的全身。

    是,他的母妃再也無法給他溫暖的擁抱了,但他還有藍兒。

    藍兒可以給他無窮無盡的力量,可以像冬日的太陽一般,溫暖著他的心。

    夜千澤伸手也把寒初藍摟緊。

    夫妻倆的默默交流看在他人的眼里,卻是不守禮教!

    除了夜沐沉浸在愧疚之中,李氏習慣了,其他人,包括周妃,都錯愕地望著寒初藍,就算是夫妻,在大庭廣眾下,也不能摟摟抱抱。

    農家女終是農家女,一點規矩都不懂。

    周妃在心里嘆息一聲,她是喜歡寒初藍這個兒媳婦,可是寒初藍此刻的表現又讓她憂心忡忡,如果僅是普通的人家,寒初藍怎樣就怎樣,可他們是皇室子弟呀,宮里的老太太又是個難纏的人,寒初藍以後有得受了。

    “不知羞恥!”

    周嬤嬤在周妃身邊低低地斥了一句。

    倏地,人影一閃,接著所有人都听到了兩聲響亮的“啪啪!”以及周嬤嬤的尖叫聲。

    人影站定之後,大家才看到了剛剛一閃,出手連甩了周嬤嬤兩記耳光的人是夜千澤。他站在周嬤嬤的面前,陰冷的鳳眸瞅著周嬤嬤,那眼神足可以把周嬤嬤的心髒都嚇出來,連一旁站著的周妃都嚇得臉色發白。周嬤嬤是她的奶娘,又是她貼身的嬤嬤之一,在府里那麼多的下人之中,算得上是有地位的,平時連夜沐都不曾動過周嬤嬤,夜千澤不過剛回來,還未曾進府,就出手教訓了周嬤嬤。

    打狗還要看主人,周妃的臉便是因為周嬤嬤是自己的奶娘,卻遭到剛回來的繼子暴打而變得慘白的。

    “再說一句!”夜千澤陰寒地擠出話來。

    周嬤嬤馬上意識到自己為什麼遭到世子掌嘴了,撲 一聲,就跪在冷硬的地磚上,不停地叩頭,惶恐地說著︰“奴婢該死,奴婢該死!”

    “周妃,你身邊這個奴才的舌頭太長了!”夜千澤還在沉怒之中。

    周嬤嬤剛才和周妃偷偷說的話,他都听在耳里了,想他內力那般的渾厚,就算周嬤嬤說得再小聲,又豈能逃過他的耳朵。周妃的話讓他終是忍著沒有發作,他也知道自己的皇祖母不會輕易讓他順心的。此刻周嬤嬤膽大地在他背後指責他的藍兒,他的怒火倏地就爆發了。

    “我家藍兒不知羞恥?”夜千澤冷笑著︰“那是我寵的,怎麼著?要不要說我也不知羞恥?”

    “奴婢該死!奴婢掌嘴!”周嬤嬤抬手就掌著自己的嘴。

    周妃想說什麼,在看到夜千澤那陰寒的俊臉,以及自己夫君投來的冷漠眼神時,她終是什麼都不敢說,只是心疼地看著周嬤嬤自我掌嘴。

    這一出,又把王府所有人,還有鄭隊長那些人都震到了。

    在他們的眼里,夜千澤夫妻那般相擁,就是不知羞恥,哪怕是夫妻,也該避避嫌,要摟要抱回到房里去。可是夜千澤卻因為周嬤嬤的一句指責而雷霆大怒,維護著他那個農家妻,不能不說這個世子真的……再想到夜千澤在鄉下生活了十二年,眾人又投了一記同情的眼神給周嬤嬤。

    自由自在慣的人,哪里會在乎宮規禮教?

    不管別人怎麼看,夜千澤都不準別人那般指責寒初藍。

    沒有人比他更清楚寒初藍在大庭廣眾之下給他那個擁抱帶著什麼樣的意義,他的太陽,誰敢射,他就先射了誰!

    “千澤。”

    寒初藍扭身快步地折回來,走到他的身邊,叫了一聲之後,便先出手捉住了周嬤嬤自我掌嘴的雙手,淡冷地說道︰“嬤嬤,夠了!”

    僅是眨幾下眼的功夫,周嬤嬤的臉上已經被她自己摑得紅腫起來。

    這些古代的下人,一點尊嚴都沒有,不過是幾句話,就自己狠命地摑自己的耳光。寒初藍在心里越發的排斥著古代的禮教,思念著自己那個自由自在的時代。她也知道是自己的錯,她畢竟穿越了時空,回到了古代,所謂的入風便要隨俗,她卻任性地不改作風……在心里再嘆一口氣,寒初藍明白了自己隨夫回京,就是自入囚籠,也不知道是禮教吃了她,還是她吃了禮教?

    有一點,寒初藍知道自己永遠不會屈服的。

    她不在乎別人如何看她,指責她,只要不連累他人,一切都可以沖著她來。

    但此刻,因為她卻害得周嬤嬤惶恐不安,怎麼說周嬤嬤也是繼室婆婆身邊的人,自家相公冷不防就出手,置周妃的臉于何地?

    周嬤嬤還要再掌嘴,因為夜千澤還沒有說話。

    寒初藍扭頭看了夜千澤一眼,夜千澤的臉色還是冷冷的,總算擠出話來︰“世子妃說夠了,就夠了!”

    周嬤嬤連忙向夜千澤叩頭,又朝寒初藍叩頭,寒初藍把她扶了起來,聲音雖然還是淡淡冷冷的,听在大家的耳里,卻是另一番的滋味,“嬤嬤,天氣冷,你又上了年紀,別再動不動就跪在這種冷磚地面上,小心傷寒入侵,落下風濕病,就不好了。也不要那麼笨,動不動就自己掌嘴。”

    換成是她,她是絕對不會傻到自我掌嘴的!

    寒初藍又瞪了身邊的冷神一眼,輕斥著︰“剛才是我們不對,嬤嬤的話或許不動听,卻能警醒我們。你怎麼能出手就打人?威,不是靠暴力換來的!而要靠著德,無德之人,何來威?暴力換來的也不是威,而是懼!”

    眾人錯愕地望著寒初藍。

    夜沐先是一怔,細細地品味了寒初藍話里的深意後,兩眼閃亮。這個女子,他僅是知道她能干,不曾想到她還能說出這一番極具深意的話來。

    夜千澤深深地望著寒初藍,臉上的冰冷慢慢地融化,伸手又把她的手握住了,再望向周嬤嬤,淡冷地吩咐著︰“去找點藥敷敷吧。”

    周嬤嬤惶惶,又受寵若驚,又要跪下謝恩,夜千澤淡冷地喝著︰“不準跪,進去上你的藥!”

    周嬤嬤屈下的腿便僵住了。

    李公公一使眼色,便有一名宮娥上前來,帶著周嬤嬤走了。

    “稚兒。”

    夜沐又走下台階來,還是走到夜千澤的身後,望著夜千澤的後背,他深深地叫著︰“天氣冷,夜來臨,你和藍兒趕了那麼長時間的路,都累了,進去吧。”

    夜千澤才暖和下來的臉又繃了起來,被他拉住的寒初藍不著痕跡地用手指掐了他的掌心一下,他抿緊了唇,半響,才轉過身面對著夜沐。

    夜沐狂喜,激動得眼都紅了,用著期待的眼神望著夜千澤。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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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16 15:49:15 |只看該作者
010 她和我住!

    夜千澤的臉上雖是面無表情的,那雙鳳眸卻把夜沐細細地看了一遍,看到夜沐眼角已有皺紋,他的眼神又閃了閃,原來,父親已老。

    “稚兒。”夜沐試探性地伸手撫上夜千澤的臉,當他如願以償地摸到時,他更顯激動。

    夜千澤抿了抿唇,終是輕輕地叫了一聲︰“父王。”

    夜沐听到這一聲“父王”,笑了,笑得像哭。

    “恭喜王爺與世子團聚!”

    “恭喜王爺與世子團聚!”

    除了寒初藍之外,包括周妃在內都下跪齊聲祝賀這對十二年不見的父子終于團聚了,夜千澤對父親雖然還有著疏離,願意叫出一聲父王,足可以撫慰夜沐那顆思念的心了。

    “都起來吧。”

    夜沐看都沒有看那些道喜的人,眼里只有他的愛兒,卻不忘讓奴才們起來。

    周妃站直了身子後,走到父子倆人的旁邊,溫聲地說道︰“王爺,世子與世子妃長途跋涉,快讓他們進府吧。”

    周妃說這一句話的時候,小心地瞄著夜沐的表情,管家與李公公也都緊盯著夜沐看。周妃不敢明目張膽地問夜沐把寒初藍定位在世子妃上還是妾室上,才會當著夜沐的面把寒初藍說成世子妃,意在看夜沐的表態。她的心又有點傾向寒初藍的,這一問,也問得很巧妙,讓夜千澤也听著,夜沐如果不願意與剛回來的兒子鬧矛盾,就會默認了寒初藍的身份,這樣寒初藍在攝政王府的身份就得到了真正的確認,如果夜沐堅持不承認寒初藍的身份,夜千澤就會維護寒初藍,父子倆才相見就鬧,周妃認為夜沐肯定不會與夜千澤鬧的。

    李公公在離京的時候,夜沐也交待過了,在夜千澤面前一定要承認寒初藍的世子妃身份,但他又向李公公強調過,這是權宜之計,等到把夜千澤接回來了,就把夫妻倆慢慢地隔離,疏遠,讓夜千澤對寒初藍的感情消減,那個時候再給寒初藍一個妾室身份。倘若夜千澤對寒初藍的感情一直不變,抵死維護寒初藍的話,夜沐會考慮給寒初藍一個平妻的身份,也算對得起寒初藍了。至于世子妃……夜沐還是不願意給寒初藍,覺得寒初藍的身份配不上夜千澤,他好不容易尋回愛兒,就要給愛兒尋一個最好的妻子,這樣愛兒以後出門見客,也不會被其他人取笑。

    可是夜千澤剛才維護寒初藍,誰都瞧見了,如果夜沐在這個時候不承認寒初藍的身份,夜千澤會如何發怒,誰都不敢去想。

    私心下,李公公已經認可了寒初藍,覺得寒初藍配夜千澤綽綽有余了,就是出身差一點。其實想抬高寒初藍的身份也行的,只要抬高她的娘家。

    宮里的嬪妃們,很多出身都不怎樣的,在得到龍恩後,或生子女,或得到帝寵,帝君就會抬高她們的娘家身份,也算抬高了她們的身份,這樣也就不會有人多說什麼了。

    夜沐豈有听不出周妃話里的深意,他在心里有點惱恨著周妃在此刻為難他,但周妃已經問了出來,他要是不表態也不行。夜千澤也似是悟出周妃話里的深意,淡淡地望著他。

    望向寒初藍,夜沐想到了第一次見寒初藍時,她淡定的神情,再聯想到兒子對寒初藍的感情,記起她剛才對夜千澤說的那一番話,對寒初藍,他已生出了喜愛之情。不過……“稚兒,父王能不能和你說幾句話。”

    夜沐小心地試探地問著。

    夜千澤伸手就把寒初藍拉回到自己的身邊,淡淡地應著夜沐︰“父王,千澤攜妻一路風塵趕回來與父王過年,父王打算讓千澤一直站在這門前說話嗎?”

    夜沐心一凜,夜千澤的話,隱暗地回答了他想問的話。

    他連忙笑著︰“進去,進去再說。”說著,什麼話都不再說,想拉著夜千澤進府,夜千澤不著痕跡地避開了,讓他的心又是一沉,也有點慶幸自己終是沒有問出那些話來,否則還不知道兒子會如何惱恨他呢。

    “父王,這天黑的,雪又積滿了地面,路滑,讓我和千澤扶你吧。”寒初藍說著甩開了夜千澤的手,走到夜沐的身邊,親切地扶著夜沐的一邊手臂,又拿眼甩了夜千澤一眼,夜千澤又抿了抿唇,才配合著她的動作,扶著夜沐另一邊的手臂。

    在兒子媳婦的扶持下,夜沐頓時高興得如坐雲端,再也顧不得寒初藍是什麼出身了,這般體貼的兒媳婦,他要了!

    他相信他稚兒的眼光,寒初藍必定比任何一個大家閨秀都要好,才能得到稚兒如此深情的愛護。

    這一下,所有人都看到了答案。

    寒初藍的世子妃身份,定了!

    周妃輕輕地吁了一口氣。

    李公公等人則抹了抹汗,大冷的天竟然冒汗,可見他剛才有多麼的緊張,害怕這對才見面的父子會鬧起來。

    ……

    慈慶宮。

    入夜的宮殿都是安安靜靜的,死氣沉沉,似乎沒有半點的人氣。

    當差的宮人說話都是小小心心的,害怕高聲一點就會驚動了主子,惹來殺身之禍。

    屋里,太皇太後躺坐在一張貴妃椅上,喬姑姑在她的身後,輕輕地幫她捏著肩膀,還有幾名宮女站在一旁候著。

    不遠處的圓桌上,擺著幾個高腳碟子,分別放著幾樣太皇太後平時愛吃的小點心,那些小點心制作精美,看著就讓人垂涎三尺。

    “攝政王爺回府了吧。”

    閉著眼楮似在閉目養神的太皇太後輕淡地問著。

    喬姑姑應著︰“回府了。”

    “媚兒有什麼反應?”太皇太後又問著,指的是她讓喬姑姑去攝政王府吩咐周妃為難寒初藍一事,周妃的閨名如媚。

    “王妃忐忑不安。”

    喬姑姑謹慎地答著。

    “太皇太後,奴婢有些話不知道當不當講。”喬姑姑手上的動作輕柔,捏揉得太皇太後很是舒服,听到她的問話,太皇太後微微地睜開了眼,淡笑著︰“你這丫頭在哀家面前向來膽大,還有什麼是你不敢講的。說吧,哀家听著。”

    “謝太皇太後。”喬姑姑先謝過了老太後,才說道︰“太皇太後,王妃是太皇太後指婚給攝政王的,娘家又是世家大族,雖為填房,也為正妃,可是在攝政王府里,人人只稱王妃為周妃,奴婢稱一聲王妃,還讓王妃臉現不安。咱們大星王朝那麼多的王妃,就沒有听說過哪個王府里的正妃是不能稱王妃的。”

    太皇太後的淡笑慢慢地斂了起來,瞧見她的神色,喬姑姑趕緊走到老太後的面前,就跪了下去,惶恐地說道︰“太皇太後息怒,奴婢多嘴了。”

    太皇太後自貴妃椅上坐了起來,盯著喬姑姑看,語氣雖淡,卻夾著嚴厲︰“依兒,哀家太寵你了,寵到你連奴才的本份都忘記了。”

    聞言,喬姑姑連忙叩頭。

    她也是為周妃抱不平。

    “奴婢知錯了。”

    太皇太後冷哼著︰“真的知錯了?依兒,哀家是寵你,但是哀家兒子的私事,還輪不到你來操心,哀家還活著呢。”

    她這樣一說,喬姑姑的臉色都白了,一邊叩頭,一邊自掌嘴巴。

    太皇太後也不阻止她,就讓她自掌嘴巴,淡淡冷冷的話飄進喬姑姑的耳里︰“哀家怎麼不知道媚兒委屈,就是哀家知道她委屈了,才會時常詔她入宮陪陪哀家,以示哀家對她的寵愛,讓她在其他王妃面前高人一等。哀家……也欠沐兒的,他肯再娶,還與媚兒生了兩個兒子,哪怕在王府里相敬如冰,哀家也不能再管了,再管下去,沐兒會更加的怨恨哀家這個當娘的。唉!”

    說到最後,太皇太後重重地吁了一口氣。

    自己最疼愛的兒子,卻是最傷她的心。其他兒子不管是表面還是心里都敬著她,只有夜沐表面敬著,心里怨著,平時如無她命人攔著,夜沐也絕對不會來慈慶宮看她,就算來了,也是淡淡冷冷的,問過她日常起居後,就再也不多說一句話,讓她又氣又無奈。

    “好了,依兒,停了吧。”

    太皇太後又躺回了貴妃椅上,淡淡地說一句,喬姑姑才敢停止自掌嘴巴,謝過恩,站起來,又繞站到太皇太後的身後,替老太皇捏揉著雙肩。

    其他宮女在剛才那種場合下都是垂著頭,緊張得一句話不敢說的。

    喬依兒是太皇太後最信任的奴才,幾乎事事都離不開喬依兒,但剛才喬依兒說了那些話,太皇太後就惱了,喬依兒都要自掌嘴巴,沒有殃及自己就萬幸了,哪里還敢說什麼?

    “媚兒會不會背叛哀家?”太皇太後又眯起了雙眼,似在自言,又似在和喬依兒說話。

    喬依兒清秀的臉上紅紅腫腫的,全是手指印,辣辣地痛,她也不敢哼一句,听到太皇太後的話,她依舊恭恭敬敬地答著︰“依奴婢看,王妃當不了這個惡人。”

    太皇太後沉默。

    喬依兒也閉了嘴,不敢再隨意多說一句話。

    這宮里頭的主子們都是心性難測的,有時候得到了他們的準許,說了一些真心話,一旦觸怒了主子,依舊會挨訓,甚至是挨打。

    她得到太皇太後的寵愛及信任,在這慈慶宮里便是個呼風喚雨的人,就算是在這個皇宮中,她的話也比其他奴才有力三分,因此她便有點飄飄然了,此刻遭到太皇太後的訓斥,她瞬間清醒過來,明白了自己不管再得主子的寵愛,終究是一個奴才!

    “這麼說,媚兒會背叛哀家了。”太皇太後這一句話顯得森森冷冷的。

    饒是她最喜歡的兒媳婦,一旦不順著她的意思去做,她不會讓兒媳婦好過的。

    喬依兒不敢應話。

    “一個貧賤的女子,如何當我皇室孫媳婦?”太皇太後又坐了起來,咬著牙擠著話,“依兒,備轎,哀家要出宮!哀家絕對不能讓那個小農女成為世子妃。”

    “太皇太後,天已經黑了,又下著雪。”喬依兒忍不住提醒著,先不說天黑了,就算天色未暗,太皇太後的身份也不宜隨意出宮的,哪怕是去她兒子的府上。“此刻,太皇太後去,也無法阻止那女子進王府了呀。太皇太後何不等明天天亮了,再詔王妃帶著那女子進宮,這樣又能避開攝政王及世子,又能隨意拿捏那女子。”

    太皇太後一想也對,才恨恨地道︰“只要哀家不同意,她休想成為哀家的孫媳婦!依兒,她叫什麼來著?”

    “寒初藍。”

    “明天一早,就把媚兒給我宣進宮來,帶著那個寒初藍。”

    喬依兒恭敬地應著︰“是。”

    ……

    元府。

    元府便是元太後的娘家,位于帝都的西城,因為是當朝太後的娘家,元府也像一座王府一般,有著深灰色的圍牆,到處是藏藍色琉璃瓦的殿宇,甚為壯觀,殿宇中又夾雜著花園,小樹林,自然中透著貴氣,貴氣中又隱著自然。

    雪花飛舞,牆內蒼綠的松枝慢慢地積滿了雪花,隨著雪花堆積便有了重量,松枝開始以肉眼無法看到的速度,慢慢地探出牆頭來。兩扇厚重的朱漆大門,此刻是緊閉著的,門的兩側蹲擺著兩尊張牙舞爪的石獅子,有數位侍衛腰配著大刀,不分日夜都會立于府門兩側。

    遠處一位家丁模樣的男子迎著風雪向元府走來。

    在他走近時,元府那扇厚重的大門忽然被打開了,一抹雪色從里面走出來,守門侍衛恭敬地叫著︰“小國舅。”

    看到雪色人影,那位家丁快步奔上台階,先是給主子行了一禮,然後自行起來,就伏到了元缺的耳邊低低地說著什麼話。

    “好。”

    元缺淡笑地說了一句,“進去領賞。”

    家丁歡喜地謝著。

    元缺望望漫天飛舞的白雪,倒是沒有走下台階,而是在家門前略略地站了一會兒,轉身回府里去了,厚重的朱漆大門又發出刺耳的“吱吱”聲,關上了。

    另一端的攝政王府里,一家數口人才用晚膳。

    平時夜沐在書房里獨自用膳,一旁只有李公公侍候著。周妃在她的楓林苑,也是獨自用膳,她的兩個兒子則在各自的小院落里,交由奶嬤媽子侍候著喂食,不像平常百姓家那般,一家人和樂融融地圍坐在一堂吃飯,只有逢年過節了,一家人才能圍在一起吃飯,但因為規矩多,每個人都是只能吃個小飽,回到自己的院落後,還會再命人在自己的小灶里再做點吃的補上才能飽肚。

    今天晚上例外,夜沐本想和夜千澤一起用膳的,夜千澤又習慣了和寒初藍一起,所以夜沐就破例地命李公公去楓林苑傳話,讓周妃帶著夜君睿兄弟一起到夜沐居住的松院里用餐。

    此刻一家六口人圍桌而坐,外加一個李氏,便成了七個人。李氏本來是沒有資格與他們同桌而坐的,但因為她被夜千澤尊稱為娘,又救夜千澤有功,撫養夜千澤有勞,夜沐說了以後李氏便是攝政王府的主人之一,命下人尊稱李氏為李夫人。

    一開始因為是習慣使然,大家都吃得很拘謹,特別是寒初藍,在那麼多的奴才侍候下,渾身的不自在,被細心的夜千澤察覺後,夜千澤在替寒初藍夾了一道菜後,寒初藍怕自己失禮,都是只夾眼前的菜,而擺在她面前的卻是一盤豆芽,“你們都下去吧。”

    淡淡的聲音忽然響起。

    音落,除了寒初藍松一口氣之外,李氏無所謂,其他人都微愣地望著夜千澤。

    “稚兒怎麼了?”

    夜沐不解地問著。

    “父王,稚兒已經更名千澤。”夜千澤又夾了一筷的魚肉,細心地剔掉了魚刺,才把魚肉放進寒初藍的碗里,淡淡地繼續說道︰“千澤在鄉下自由自在慣了,不習慣那麼多人守著,有他們在,千澤也吃不香。”

    寒初藍夾了自己面前的豆芽放進他的碗里,投給他一記感激的眼神。明明是她不習慣,他卻攬到他的身上去,他處處都在維護她,又讓她本來還有幾分忐忑的心安定下來。有他在,天塌下來,他都會幫她頂著!

    夜千澤柔柔地回望她一眼,溫聲地說道︰“快吃吧,魚冷了,腥味太濃,就不好吃了。”

    “嗯。”

    夜沐還在心里念著千澤這個名字,覺得這個名字取得也不錯,便說道︰“稚兒,那父王以後就叫你澤兒吧。”他看一眼寒初藍,自然知道是寒初藍不習慣被這麼多人侍候著吃飯,兒子寵著寒初藍,不想讓寒初藍吃不香,于是他朝李公公揮揮手,李公公心領神會,低低地叫喚著其他奴才都退下去,李公公是最後一個退出的。

    沒有了奴才們在身邊候著,寒初藍覺得自在多了。

    “藍兒,你喜歡吃什麼就夾來吃,不用拘謹的。”夜沐慈愛地說了一句。

    寒初藍連忙應著︰“爹,我會的。”父王那兩個字,她還是叫不習慣。

    “藍兒,該叫父王。”李氏小聲地提醒著。

    夜沐笑著︰“沒事,叫爹更覺親切。”

    有了夜沐的一句話,寒初藍也就不再拘謹,想吃什麼就夾什麼,她首先就給夜沐夾了一個雞腿,在把雞腿放進夜沐的碗里時,她說道︰“爹,雞腿肉最多,而且肉又滑,最是好吃。”很多人習慣了把雞胸的肉給長輩吃,認為雞胸肉沒有骨頭,其實雞胸肉最不好吃,所以她認為把雞腿給長輩吃最好。

    夜沐愣了。

    他不知道有多少年沒有吃過雞腿了。

    寒初藍又給周妃夾了一只雞腿。

    李氏,她也沒有落下,就連兩個小叔子,她都夾了菜。

    她給兩位小叔子夾的是魚肉,也像夜千澤體貼她那般,幫兩個孩子挑掉所有魚刺,才放到兩個孩子的碗里,說道︰“魚補鈣,小孩子要多吃點。”

    等她替所有人都夾了菜後,才發現每個人都在望著她,尤其是身邊的相公,正用吃醋的眼神瞅著她不放,而夜千澤的碗更是推到了她的面前,意思是她都給所有人夾過菜了,還沒有再替他添菜。

    真是的,這樣也要吃醋。

    寒初藍在心里腹誹著自家相公的小氣,故意夾了魚頭放進夜千澤的碗里,說道︰“最補腦的東西給你吃。”

    夜千澤環視一眼其他人的碗,再望著自己碗里的魚頭,淡淡地笑,柔聲說︰“我就知道藍兒對我最好。”

    夜沐差點咬了自己的舌頭。

    周妃想笑,又不敢笑。

    她第一次見到這樣相處的夫妻。

    在想笑之余,周妃又羨慕不已,羨慕繼子夫妻感情深厚,厚到跨過了禮教的束縛。

    夜千澤美滋滋地吃起魚頭來,他吃東西很快又不失優雅,又能吃,很快地,魚頭吃完了,就連寒初藍最先幫他夾的那筷豆芽也吃了,然後他的碗又往寒初藍面前推著,鳳眸柔柔地瞧著寒初藍,寒初藍隨意地又夾了一筷子的豆芽給他。

    他把碗拉回來,低頭就著豆芽扒飯。

    扒了幾口飯,碗又推到寒初藍的面前了。

    正在吃著最愛吃的甜酸醋排骨的寒初藍,順手地又夾了一筷子的豆芽給他。

    夜千澤望了望愛妻,還是不作聲,把碗拉回來繼續扒著他的飯。

    夜沐心疼兒子只吃豆芽,馬上就替夜千澤夾了些肉放進他的碗里,夜千澤卻把那些肉夾回給他,不吃他夾的菜,夜沐心一痛。

    兒子是肯叫他爹,但態度依舊疏離又淡冷,還不及寒初藍待他親切。

    就算是豆芽,夜千澤似乎也吃得很香,他動作快,轉眼間,碗里的飯又少了大半,當然了,豆芽吃完了。

    像是知道他吃完了似的,寒初藍又夾了一筷的豆芽放進他的碗里,隨口說一句︰“別吃那麼多菜,多吃飯,人是米做的。”

    “好。”

    某男溫溫地應著。

    除了李氏對眼前這一幕無動于衷,吃著自己的飯之外,夜沐等人都愣愣地看著夜千澤和寒初藍。

    或許是被數雙眼楮盯著又渾身不自在了吧,寒初藍總算意識到自己在公公的面前“虐待”他的寶貝兒子,而這個時候,還在吃著愛妻給所有人夾菜唯獨忘了自己的醋意的夜千澤,再一次把碗推到寒初藍的面前了。

    碗空了。

    寒初藍把一只手移到桌下,在桌下捏了夜千澤一記,夜千澤立即就捉住她的手,輕柔地撫著她的手,這分明就是趁機佔她的便宜,寒初藍用力地抽回了被捉住的手,不著痕跡地移回到桌上,然後把每一道菜都夾了一些放進夜千澤的碗里,把夜千澤的碗堆得像菜山,她才歉意地對夜沐說道︰“爹,千澤習慣了我幫他夾菜,因為他特別愛吃酸的,像醋那種味道的。”

    夜沐此刻只能用笑笑來回應寒初藍了。

    別說周妃第一次見到這樣相處的夫妻,連他都是第一次見到。

    很放肆,很沒規沒矩,卻甜蜜得羨煞旁人。

    看到大家都不吃,寒初藍有點不好意思地說道︰“爹,周妃,你們也吃呀,別老看著,天氣冷,飯菜容易冷,冷了不好吃,也容易傷腸胃,其實這麼冷的天,應該吃火鍋的,就不用擔心菜冷著。”

    火鍋?

    每個人的頭里都冒出了一個問號。

    他們還沒有吃過火鍋呢。

    寒初藍說完了又替夜君瑜夾了一塊排骨,她對小孩子倒是很細心很體貼的,把骨頭挑掉了,才把肉放到夜君瑜的碗里,夜君瑜連忙道謝,寒初藍覺得兩個小叔子真的很听話,很懂事,夜君瑜不過是兩歲的孩子,在禮貌方面,她都自嘆不如。

    “快吃,還喜歡吃什麼?告訴大嫂,大嫂幫你夾。”寒初藍溫聲說道,夜君瑜又道了一聲謝,那稚聲稚氣的聲音,听在寒初藍的耳里如同天簌之音,好听極了。

    可以看得出來,她喜歡這兩位懂事得讓人心疼的小叔子。

    寒初藍喜歡這兩位小叔子,讓周妃松了重重的一口氣,她最擔心的便是夜千澤對自己的兩個兒子不好,現在看到寒初藍喜歡自己的兒子,她也不用擔心夜千澤會漠視兒子了。

    雖然有寒初藍在“搞亂”,周妃和兩個孩子還是循規蹈矩,不敢放肆一分,默默地吃著飯,只夾自己面前的菜,其他擺放得遠一點的菜,他們都不敢夾,因為那樣便要站起來,那是不合規矩的。

    一頓飯,真正吃飯的只有夜千澤原先的一家三口。

    夜沐激動的心情還沒有平復,飯桌間,一直都在看著夜千澤吃,他只吃了寒初藍夾給他的那只雞腿。

    周妃本是大家閨秀出身,禮教深值她的腦海里,哪怕今晚的夜沐很好說話,她也不敢放肆,自是吃不飽,她的兩個兒子也一樣。

    飯後,夜沐問周妃︰“藍兒的住處安排好了嗎?”

    周妃溫婉地答著︰“妾身讓人把所有院落都收拾整齊了,不知道藍兒想住在哪里?王爺,你看飛霞閣如何?”

    飛霞閣距離長風苑距離近一點兒,也好讓夜千澤夫妻見面容易些。

    “就飛霞閣吧。”夜沐對于周妃的提議倒是沒有意見,他是不喜歡周妃,不過周妃終是這座王府里的女主人,後宅的事都由周妃處理。

    周妃望向夜千澤,試探地問著︰“澤兒還是住長風苑嗎?”

    夜千澤正拿著一條帕子替寒初藍拭著嘴,他這個動作又讓周妃羨慕不已,夜沐連正眼都極少給她,更別說像夜千澤這般體貼了。夜沐則覺得兒子對寒初藍寵得太厲害了,他明明交代過李氏要教識寒初藍規矩的,沒想到再見,寒初藍還是像以前一樣,雖然不算特別的失禮,但也不合規矩呀,這其中必定是自己的兒子過于寵愛寒初藍的結果。

    “我住飛霞閣。”

    夜千澤淡淡地應了一聲,連看都沒有看周妃。

    把帕子遞給一旁候著的宮女,夜千澤拉著寒初藍站起來,淡淡地朝夜沐說了句︰“爹,我們趕了十幾天的路,也累了,先下去休息了,爹也早點休息。”

    寒初藍不規矩,他也開始不規矩,連父王都不叫了,跟著寒初藍一樣叫著爹。

    這一點夜沐可以不在乎,但夜千澤說要住在飛霞閣,夜沐不得不叫住拉著寒初藍轉身就走的夜千澤,不解地說道︰“澤兒,你以前都是住在長風苑的,飛霞閣就讓藍兒住吧。”

    夜千澤頓住腳步,卻不轉頭,依舊淡淡地說道︰“我不管什麼地方,藍兒她和我住,也必須和我住在一起,她住哪里,我就住哪里。”

    “澤兒!”

    夜沐低叫一聲,“澤兒,你雖然在鄉下生活了十二年,但也在王府生活了八年,你應該還記得王府里的規矩的,就算你和藍兒是夫妻,也要分院而住。”他和紫靈公主那般的恩愛,都要分院而住,雖說他總會到流雲院過夜,可他的院落一直都是松院。

    “我不管規矩是什麼,我只知道藍兒是我的妻,夫妻便是同住一屋檐下,同睡一張床。藍兒住進飛霞閣,我就住飛霞閣,或者藍兒跟著我住到長風苑去。”在這件事上,夜千澤是半步也不肯讓。

    這些古人規矩還真是多,哪有夫妻不能住在一起的?夫妻住在一起怎麼就不合規矩了?

    寒初藍在心里腹誹著。

    周妃為難地望向了夜沐。

    夜沐不忍心在這件事與剛回來的愛兒起爭執,便對周妃說道︰“就隨了澤兒吧,藍兒也不用到飛霞閣了,跟著澤兒住到長風苑去,如媚,安排些奴才去侍候。”

    “妾身知道。”

    得到了應允,夜千澤不再停留,拉著寒初藍離開了松院。

    等到屋里只有周妃和夜沐的時候,周妃輕輕地問︰“王爺,真的事事順著澤兒嗎?”

    冷冷地撇了她一眼,夜沐的臉迅速地繃起來,面對夜千澤和寒初藍時的慈愛溫和不見了,冷漠疏離籠罩著他全身,冷冷地應著︰“澤兒才回來,本王怎麼忍心拂逆他?周妃,記住,不管澤兒怎麼做,你都要順著他,要是惹他不快……”

    夜沐又冷冷地撇她一眼,沒有再說下去。

    周妃如墜冰窖,趕緊福下身去,惶惶地說︰“妾身不敢。”

    夜沐又冷哼了一聲,揮手,周妃便退了出去。

    出了松院,夜千澤不讓人跟著,他拉著寒初藍走進了流雲院。

    流雲院此刻是空著的,沒有任何人能住進這里來,因為是紫靈公主的住處。不過流雲院里卻比任何院落都要光亮,到處都是懸掛著的燈籠。

    “這里的燈籠很多。還都是宮燈。”一進流雲院,寒初藍就發現了不同。

    夜千澤沒有說話,在院子里站定,望著緊閉著門的屋子,那些宮燈散發出柔和的光火,映照著院子里的白雪。

    “是娘的院子。”

    寒初藍輕輕地問著。

    夜千澤點頭。

    拉著寒初藍,他一步一步地朝閉著門的屋子走去,走到屋門口,他伸手輕輕地推開了門,屋子里被打掃得一塵不染的,所有擺設經夜沐的親自安排,還是和以前一模一樣,高高的宮廷燭台擺放在廳里的兩端,已燭台上的燭火已經點燃,把屋子照得如同白晝。

    還有數個暖爐,暖爐里的炭燒得紅紅的,一進屋,寒初藍就體會到冰火兩重天的滋味了。屋外是冬天,屋里是夏天。

    屋子正中央掛著一幅畫卷,畫上的女子高佻而絕美,一身華麗的宮裝,溫婉地笑著,那雙鳳眸美得讓人沉醉不能自拔,她的面容與夜千澤一模一樣。

    不用問,寒初藍也知道這是她真正婆婆的畫像。

    “我娘也怕冷,蒼城的冬天不會像我們帝都這樣,老是下雪,那里的冬天從來不下雪,娘喜歡雪的純潔,又受不了下雪天的寒冷。所以她的屋里,暖爐是最多的。”夜千澤凝視著母親的畫像,輕輕地對寒初藍說道。就算上官紫已經死了,她住的流雲院一切依舊,在這樣寒冷的冬天里,暖爐會一直燃著到冬天的結束,冰雪融化之後。

    扭頭,夜千澤深深地說︰“藍兒,我娘在等著你叫她一聲娘呢。”

    寒初藍當即跪下,恭恭敬敬地給上官紫的畫像叩了三個響頭,嘴里說道︰“兒媳婦寒初藍給娘請安。”

    夜千澤也在她的身邊跪下,給母親的畫像叩了三個響頭後,仰臉望著母親的畫像,沉沉地說道︰“娘,稚兒回來了。娘,你放心,稚兒一定會查清楚那場大火的真正起火原因,還給娘一個公道的!”

    上官紫還是溫婉地笑著,寒初藍卻覺得她在輕輕地嘆息。

    唉……

    似乎還真的有人在嘆息,似有若無的。

    寒初藍警覺地四處張望。

    “誰!”

    夜千澤倏地低喝一聲,接著拉住寒初藍扭身急速地跑出屋外,他一手挾摟著寒初藍,一邊縱身躍上了瓦面,有一道黑影在連綿不斷的瓦面上跳躍著,跑得極快。

    夜千澤立即追趕。

    可惜追了片刻,那黑影往下一跳,剛好跳進了王府里的花園,花園草木扶蔬,又處處是假山亭子,那黑道幾個飛縱,就讓他跑掉了。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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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16 15:49:44 |只看該作者
011 圓房?你不嫌累?

    “世子。 ”

    數條黑影悄無聲息地躍來,在夜千澤身後落下來,為首的低沉地叫著,是無塵。夜千澤追趕著黑影,王府侍衛不知道,無塵這些暗衛卻是知道的。“世子,發生了什麼事?”無塵沉沉地問著,聲音始終不敢放得太大,害怕被風吹到夜沐的耳朵里去。

    夜千澤轉過身來,鳳眸冷冷地望著無塵,冷冷地問著︰“經常有宵小光臨王府?”

    無塵垂下眼眸,“偶爾會有些人自恃武功高強,喜歡爬在王府的瓦面上做梁上君子。”

    夜千澤的眼神更冷了,“加強侍衛巡邏!”

    “世子,這不是屬下負責的。”無塵答著,他是暗衛的頭兒,只管暗衛,王府里的事不屬于他管,王府侍衛有侍衛長的,只要夜千澤吩咐侍衛長一聲,侍衛長便會加強巡邏。

    夜千澤抿唇,知道無塵說的也是事實。他一揮手,淡冷地說︰“沒什麼事了,回到我爹身邊去。”

    “是。”

    那個被他追趕的人,估計是夜沐政敵派來的殺手,不知道怎麼的就摸到了流雲院去,被夜千澤察覺,現在追丟了,夜千澤也沒有吩咐無塵等人再去追,那人輕功了得,現在去追也追不上了。

    “世子。”無塵在轉身要走的時候像是想起了什麼似的,又頓住腳步,回身請求著︰“有幾位弟兄上次護王爺回京時也中了和李公公一樣的毒,世子身上既有元國舅的解毒丹,不知道能否賜幾顆給弟兄們,雖不能完全清解毒素,至少能壓制,減少毒發的次數。”每次看到自己手下的弟兄毒發痛苦的樣子,無塵就恨不得自己代替弟兄們受苦。

    夜沐也在暗中尋找解藥,可是那毒太古怪,很多大夫都對解藥無能為力。

    夜千澤從懷里掏出藥瓶子來,把藥瓶子遞給無塵,吩咐著︰“每個人給他們服下一顆,解藥的事,我會想辦法弄到的。”

    無塵接過藥瓶子,恭恭敬敬地向夜千澤行了一禮,“屬下替弟兄們謝過世子。”

    等到無塵帶著那幾名暗衛離開之後,夜千澤才偏頭看著身邊的女人,難得地用警告的口吻警告著︰“藍兒,解藥的事,你不準再去想!”

    寒初藍心虛地笑著︰“知道了。”

    “你要是不听我的,又偷偷地去找元缺……”夜千澤後面說得“陰陰森森”的,寒初藍想到他與眾不同的懲罰,頭皮一緊,趕緊保證著︰“我知道了,我听你的,我都听你的,我不會偷偷地獨自去找元缺的。”不過他要是去找元缺的話,她想跟著去。

    “走吧。”

    夜千澤牽著她,朝長風苑走去。

    “娘的院子還沒有替她關上門。”寒初藍說了一句,剛才他是帶著她一起躍出來的。

    “長風苑與流雲院是相通的。”

    夜千澤解釋了一句,寒初藍哦了一聲,又問︰“千澤,我的輕功什麼時候才能學成?”夜千澤已經開始教她輕功,並且傳授她內功心法了,只是她入門時間太短,學武的環境又和別人不一樣,現在還飛不起來,只有走路的速度比起以前更快了。

    “慢慢來,你畢竟錯過了學武的年紀。”

    “嗯。”

    說話間,夜千澤拉著寒初藍回到了長風苑。雖然是夜晚,寒初藍看得不是太清楚,但從夜千澤拉著她一路而入,走了很長的一段路,她可以確定長風苑很大,以公公對夜千澤的疼愛來看,她想長風苑和流雲院肯定是王府里最美最大的院落。

    听到腳步聲,周妃從屋里迎出來,見到她,夜千澤的神情馬上就換上了疏離淡冷,頓住腳步,淡冷地望著周妃,抿唇不語。

    夜沐吩咐周妃給愛兒安排多一些奴才侍候,周妃不敢怠慢,親自挑選了府里最能干,最听話的奴才親自給長風苑送來。

    “澤兒,藍兒,我就是來看看,你們還需要些什麼,奴才們我都給你們挑了最好的。”說著,周妃喚著︰“你們還不來見過世子和世子妃。”

    屋里走出了兩名嬤嬤,八名大宮女,八名小宮女,兩名大太監,八名小太監,他們走到夜千澤和寒初藍的面前,齊齊地跪下行禮。

    “起來吧。”夜千澤淡淡地說著,又淡淡地向周妃道謝,然後扭頭溫柔地問著寒初藍︰“藍兒,這些人你要不要收?”

    寒初藍沒有馬上回答,周妃听出了夜千澤話里的深意,就算她安排了奴才來侍候這對小夫妻,如果寒初藍不喜歡,她還得把這些奴才都帶走。

    寒初藍用著淡冷又銳利的眼神在這些人身上慢慢地掃過,沒有一個能讓她滿意的,她還是喜歡像懷真兄妹那樣的同伴。對,是同伴,她不需要任何人侍候,也不習慣被人侍候,讓她收人的話,她只會選合眼的當成同伴,偶爾幫她一些忙便行,不需要像個佣人似的侍候她。

    “謝謝周妃的關心,我們不需要奴才侍候。”寒初藍久久不語,夜千澤明白愛妻的心思,淡冷地回絕了周妃的好意。

    寒初藍望了他一眼,知她者,夜千澤也。

    她也真的不喜歡那麼多人在自己的眼前轉悠著。

    “澤兒,這怎麼行,王爺知道了,回頭會責怪我辦事不力,還會誤解我。”周妃急了,她焦急難安時,說話都是溫聲細氣的,寒初藍想她或許一輩子都說不了大聲的話。

    夜千澤不理她,拉著寒初藍就進屋。

    “澤兒……”

    “夜深了,周妃請回吧。”

    夜千澤疏離不失客氣的話從屋里飄出來。

    周妃還想勸說,听他這一句話,腳步便僵在那里。

    那些人你望我,我望你的,誰都不敢說話。

    “千澤。”屋里的寒初藍不忍心周妃那般的焦急不安,對夜千澤說道︰“我還是去挑兩個小丫頭在跟前吧,不用侍候你我,至少能打掃衛生。”說著,她扭身就走。

    夜千澤沒有阻止她,只是低低地說了一句︰“只能是兩個!”

    他會從他的暗衛中挑選精明能干的人,以丫環媽子的身份跟在寒初藍的身邊。女暗衛,他也是有的。

    寒初藍挑了兩個大概十二三歲的小丫頭,一個叫做春梅,一個叫做春蘭。其他人都讓周妃帶走了,寒初藍擔心周妃會被夜沐責怪,教周妃在夜沐問起的時候,就說她喜歡過兩人世界,不喜歡有太多人在眼前晃蕩著,打擾夫妻增加感情。

    周妃听了她的話,臉都紅了。

    這個兒媳婦說的話也太大膽了點兒,這些話,周妃是永遠不敢說出口的。

    寒初藍則覺得周妃這個繼室婆婆需要被她洗洗腦,太怕自己的相公,不是好事!

    當然了,她才剛來,什麼都還沒有摸清楚,閑事,她暫時還不會去管,先花點時間站穩腳再說。還有她的生意,她不會就此而斷了的。

    在跟夜千澤回來的時候,她就打定了主意,一定要讓夫妻的經濟獨立,不能依賴著攝政王府。人呀,在經濟上無法獨立,要依賴著某人而活,那是很悲催的,被別人拿捏得死死的。寒初藍絕對不會讓自己成為那種被人拿捏得死死的可憐媳婦。

    打發兩個小丫頭下去了,寒初藍才回到屋里,夜千澤定定地望著她進來,她撇了他一眼,走到桌前坐下,摸了摸這些紅木家具。

    “藍兒,與她保持著距離!”夜千澤也走過來,在她的身邊坐下,伸手就把她抱住,撈抱到自己的懷里,把她置放坐在他的腿上。而他口中的她,指的是周妃。

    寒初藍滑出他的懷抱,一反身,卻把他困在她的雙臂以及椅子之間,烏黑的眸子對著他漂亮的鳳眸,輕淡地問著︰“理由?因為她是你的繼母?”

    夜千澤撫上她的臉,被她拍開,寒初藍嗔著︰“正經一點,我們在談正事。”

    夜千澤淺笑,“藍兒,你現在的動作是否正經?”

    寒初藍不以為然,她已經很久沒有調戲過這個害羞的相公了。“千澤,我能看得出來,周妃是一個好人。”

    夜千澤還是笑,眼神卻開始變得飄緲起來,聲音好像來自天際,讓寒初藍有點捉摸不了,“藍兒,我沒有說她不是好人,就因為她是好人,所以你要與她保持著距離,別讓她難做,你也不用難做。”

    宮里的老太太對周妃很好,但周妃又是個好人,不願意順著老太太的意思去為難寒初藍,以他對老太太的了解,周妃會因為不順著老太太意思去做而受到冷落,疏遠,直至被懲罰。周妃在王府不受夫君待見,要是在老太後那里失了寵,以後的日子過得有多麼的委屈,可想而知了。而寒初藍也是個善良的人,要是知道周妃因為她而被太皇太後懲罰,肯定過意不去,會做出什麼事來,誰也不敢保證。

    寒初藍深思片刻,似是理解了夜千澤話里的深意,她撐著的手臂一松,整個人就跌進夜千澤的懷里,夜千澤趕緊摟著她,她在他的懷里輕嘆一口氣,說道︰“周妃身邊的那位嬤嬤說過的話,其實,我也听到了。”

    她的耳朵尖得像兔子似的。

    夜千澤摟著她的手一僵,垂眸緊張地保證著︰“藍兒,不管他們想怎麼為難你,有我在,天塌下來,我都頂著。你是我的妻,永遠都是我的妻,不管我身份如何改變!我是絕對不會讓你當妾的!”

    在他懷里蹭了蹭,寒初藍信任地把臉貼在他的胸膛上,信任地說道︰“千澤,我信你!我一直都信你!”要不是信任他,她怎麼可能拋下自己好不容易創立下來的事業,像個無根浮萍一般,跟著他千里迢迢地回到帝都。

    夜千澤感激地摟緊她,大手愛憐地撫著她的鬃發,既有幾分的心疼也有幾分的歉意,“藍兒,周妃固然是好人,她沒有順著皇祖母的意思為難你,給你妾室的待遇,甚至在爹面前,間接性地問了爹的意思,等于是逼著爹對你的身份表態。但是皇祖母……我從來沒有和你說過她吧,她是個很有手段的老太太,既慈祥又嚴厲,在宮里能成功地存活下來,穩坐後宮最尊貴的那把椅子的人,我不說,以你的聰明也知道她是多麼的有心機吧。她的慈祥從來都是給他們的,她的嚴厲一直都只給我一人。她不喜歡我,表現得非常的明顯,可以說所有人都知道她不喜歡我這個孫子。因為,我娘是大歷國的和親公主,哪怕我娘的和親讓兩國息戰,算得上是有功之臣,可是皇祖母就是不喜歡她,連帶地也不喜歡我。”

    “千澤,你的意思是,周妃沒有順著你奶奶的意思為難我,給我妾室待遇,她老人家會親自出馬,逼我為妾?”寒初藍一點便通。

    夜千澤擔心她生氣,趕緊又想保證,被寒初藍按住了他的嘴,寒初藍很認真地看著他,認真地說道︰“我說過了,我信你,你不用一再地保證。咱們做夫妻半年了,彼此間也相互了解了。千澤,就算你奶奶會對付我,我也會杠住的,兵來將擋,水來土淹。”

    輕輕地,心疼地吻了吻她的唇,夜千澤有點怨恨地說道︰“如果她敢動你半根毫毛,我連皇宮都拆了!”他,可不再是十二年前那個八歲的小毛孩,還會傻傻地以為自己做得不好,才會不討皇祖母歡心。

    寒初藍是他的軟肋,也是他的逆鱗,誰敢動寒初藍,他就跟誰急!

    寒初藍笑,“千澤,你娘子我也不是任人欺負的。放心吧,我會自己保護自己的,不會讓你為我操太多的心。在她讓鄭隊長他們拒接我一起回來,我就知道她杠上我了,應該說是她利用我來打擊你。就算娘不是本國人,可是她嫁給爹了,就等于是大星王朝的人了,何況還生了你。你那個皇祖母實在不應該這般對你,她讓周妃給我妾室待遇,周妃沒有照辦,估計,最遲便是明天,她必定會差人詔我入宮的,安排著一系列的陰謀算計整我。”搓搓手掌,寒初藍兩眼泛著寒光,嘴上卻笑著︰“千澤,我等著明天的到來!”

    她知道,不是所有的祖母都會疼愛自己的孫子,特別是那些大家庭,子孫太多,對那些老太太來說,孫子多一個不多,少一個也不會少,無所謂。自己看不順眼的,就會想盡辦法趕得遠遠的,甚至可能為了一些利益犧牲那個孫子。這樣的事情,她在電視和宅斗小說里看到過。

    只是沒想到,有一天,她也會親身經歷這種事情。

    自己的婆婆肯定遭受過無數不平等的對待,自己的相公打小便不受祖母待見,那境遇可想而知。

    十二年前那場大火會不會是……

    寒初藍的心一跳,不太敢去想那件事,但心卻不由自主地沉入了冰川之底,寒得徹骨。

    夜千澤失笑著,“其他人一听到她的詔見,都膽戰心驚的,你是第一個期待的。”

    “呵呵,那是因為有交手戲。”

    夜千澤寵溺地點了她的鼻子一下,隨即嚴肅地勸著︰“藍兒,明天我會隨你一起進宮的,不管怎麼說,我都是她的孫子,回來了,總得進宮去請個安,問個好。還有,不要過于逞強,皇宮是吃人不吐骨的地方,她則是皇宮里最喜歡咬人的老虎,特別是她對你不認可,沒錯也會挑錯,要是有錯,肯定會要了你的命。”

    寒初藍安撫地笑著︰“千澤,那些話,我只在你面前說,我知道該怎麼做的,不會讓你難做,也不會讓她要了我的命,我還沒有活夠呢,還想和你白頭到老,生一大堆娃兒……”寒初藍忽然住了嘴,沒有再往下說去。

    生一大堆的娃兒……嗯,這個她不想。

    她最多就生兩個娃兒,一兒一女。再多,她是絕對不想生的了。

    夜千澤眼眸神色加深,忽然把她抱了起來。

    寒初藍的心倏地亂跳,在本能地摟住夜千澤的脖子不讓自己掉下地時,又嬌嗔著︰“千澤,你想干嘛?”

    夜千澤抱著她就朝屋外邁出去,深深又燃著兩束火苗的視線鎖著她誘人的紅唇,低柔又很無辜地應著︰“我沒干嘛呀,就是體貼我寶貝娘子,抱她回房休息而已。藍兒,你的反應,有點,似乎,又有點過度了。”

    寒初藍的臉轟一下,**辣地燒成了火燒雲。

    這家伙,這家伙在調侃她。

    她敢說,他心里想著的和她意識到的是一件事!

    伸手,寒初藍輕輕地擰了夜千澤的手臂一下。

    夜千澤低低地笑著,任她擰,反正她不舍得用力擰他的。

    出了屋子,外面的寒風撲過來,寒初藍怕冷,不用夜千澤摟緊,她自己就趕緊往他的懷里鑽著,嘴里低低地嘀咕著什麼,夜千澤沒有听清楚。

    回到房里,春梅已經把爐子暖起來了,床也鋪好了。

    在夫妻倆進來的時候,春梅先一步退開。

    春蘭則在小廚房里替兩個人燒好了一鍋熱水,供他們洗澡用。

    雖說兩個小丫頭才十二三歲,因為早早就進了宮,接受過宮規訓練,被安排到攝政王府當差,也有一年多了,很清楚身為奴婢該做什麼。長風苑僅留下她們兩個,代表照顧兩位新主子的重擔全在她們身上。

    寒初藍看到那暖爐,再看向鋪好的床鋪,贊了一句︰“做事還不錯。”

    “她們都是經宮里的調教嬤嬤一手調教出來的,做事不會很差。”夜千澤解釋了一句。

    寒初藍嗯了一聲。

    “藍兒,我去給你提熱水,衣服都擺放在床上,你先去挑出你打算換上的衣服。”夜千澤說著就轉身出去,給寒初藍提熱水了。

    春梅和春蘭想幫寒初藍提熱水進來,夜千澤忽然出現,把兩個小宮女嚇了一跳,差點就灑了熱水,夜千澤淡冷地瞟她們一眼,也不說話,伸手拎過了桶,把裝著熱水的桶拎起,扭身又走。

    “世子爺。”

    兩個小宮女飛跑上前,撲 一聲就跪在夜千澤的面前,白著臉請求著︰“世子爺,讓奴婢來吧。”要是讓王爺知道她們是如此侍候世子爺的,王爺會扒了她們的皮。

    “退下!”

    寒初藍的洗澡水,夜千澤早就包攬下來了,他害怕再發生中毒事件!

    “世子爺,讓奴婢來吧。”兩個小宮女不停地請求著,就是不敢讓夜千澤親自來提水。

    “我說了,退下!以後,世子妃的洗澡水都由我親自來取,你們只管燒好便行。”夜千澤拎著熱水,越過了兩名跪著的小宮女,走了。

    兩個小宮女你望著我,我望著你,臉色還是一片的白。

    這個剛回府的世子不好侍候,那個據說是貧賤出身的世子妃更不好侍候。誰不希望自己身邊有一大堆的奴才可以使喚,自己過著養尊處優的日子,衣來伸手,飯來張口,可是世子妃卻不喜歡讓人侍候。也是,就世子妃那貧賤的出身,不喜歡讓人侍候也正常,苦的是她們這些當奴才的。

    世子也讓她們大跌眼鏡。

    哪有當相公的給娘子提洗澡水的?

    這本應該是下人做的事,沒有下人也是娘子做的事。可在世子這里,卻相反了。

    王爺對前王妃那麼好,都不曾听說過王爺替王妃提取過洗澡水呢。

    小宮女心里想著什麼,夜千澤才懶得管,他把熱水拎進房里,倒在浴盆里,試了試水溫,覺得剛剛好,才叫喚著寒初藍。

    寒初藍有點磨蹭。

    “怎麼了?”

    小妻子磨蹭的動作逃不過夜千澤的利眼,他走到寒初藍的身邊,關切地問著,“是不是不舒服?”大手在問話時,欺上寒初藍的額角探著她的體溫。

    體溫正常。

    夜千澤放下手,猜到了寒初藍磨蹭著不想去洗澡的真正原因了。他把臉湊到寒初藍的面前,愛憐地戳吻一下她的紅唇,愛憐地問著︰“藍兒,你在怕圓房?”

    “千澤,你真的打算與我圓房?我們一路風塵趕回來,你也不嫌累嗎?我听說,那個可是體力活。”說到這里,寒初藍的臉又紅了,逗得夜千澤又偷了一記香吻,調侃著︰“藍兒,我以為你的臉皮是很厚的,現在我才知道以前,你都是裝出來的。”

    以前對他沒有感情,她就事論事,自然是什麼都敢說。

    現在她愛上他了,有了感情在中間,雖期待,也羞赧,那是女人正常的矜持。

    寒初藍嬌羞地掐了他一把。

    夜千澤滿心歡喜地低首就堵住她的嘴,她可是很少流露出嬌羞的,這麼難得的嬌羞為他而露,他當然要給她一吻當作獎勵。

    寒初藍推了他兩下,推不到他如山一般重的身子,只得攀摟著他的脖子,略略地仰起下巴,承受著他溫柔深情又霸道的吻。他的吻時而淺,時而深,時而充滿了挑逗,時而帶著誘惑,寒初藍總覺得自己的心智比他成熟,可是此刻在他的面前,她覺得自己就像一張白紙,隨他在紙張上亂畫。

    經驗,她竟然不如他積累得好。

    在這方面,女人是否總會略輸于男人?

    寒初藍被吻得迷迷糊糊時在心里腹誹著。

    一吻之後,夜千澤把寒初藍抱到浴盆面前,伸手到她的襟口。

    “千澤。”

    寒初藍趕緊捉住了自己的襟口,小聲地要求著︰“我自己來,好嗎?你別幫我洗澡了。”他幫她洗澡,她辛苦,他也辛苦。

    “最近都是我幫你洗的。”

    夜千澤輕輕地拉開她捉住襟口的手,繼續著手上的動作,嗓音變得低柔而嘶啞,藏著滿滿的渴望。在他對她改觀開始,他就想著讓她成為他名副其實的妻子,是她說她的身子還沒有長成,不宜過早圓房,他心疼她,再者半年前的她,身子平板得像個男孩子,他便一直忍著。那天晚上,她說,其實他們可以圓房,只要不懷孕,對她的身子影響就不會太大。

    他知道,那是她對他的感情加深了,願意把身子給他,願意成為他真正的妻。

    其實,他還是願意繼續等下去的。

    “可是……”

    寒初藍不知道該找什麼話來拒絕夜千澤。

    “藍兒,其實,我很早就幫你洗過澡了。”夜千澤忽然說道。“你還記得你喝醉的那一天嗎?你吐了,弄髒了衣服,是我幫你洗了澡,換上干淨的衣裳。”

    寒初藍微愣,她一直以為是婆婆李氏幫她換過干淨衣服的。

    驀地,她的臉又紅了起來。

    這麼說,他早就把她的身子看光光了?

    天哪,這頭色狼!

    “我是你相公,我有那個資格。”某頭被當成色狼的狼,一本正經地說了一句。

    寒初藍︰……

    “千澤,讓我自己來,求你了。”

    寒初藍此刻實在不想再讓夜千澤幫她洗澡,她的臉紅得無法形容,她的心跳得像打鼓一樣,差點就要從她的嘴里蹦出來了。

    說不緊張,說不害怕,那是假的。

    她再膽大,思想再成熟,她都還是個黃花大閨女。

    “我擔心。”

    夜千澤說了一句。

    最近每天晚上都要幫她洗澡,不是他想佔她便宜,看光她的身子,而是他害怕在客棧里發生過的事情再度發生。讓他再像那天晚上那般,守在房間外面等她洗澡,他做不到了。

    離開一刻,他都害怕她跳舞!

    此生,他估計都不想看到她跳舞。

    寒初藍心一暖,“千澤,你在屏風外面坐著,這樣,我依舊在你能掌握的範圍內,再說了,這是你的家里,又不是客棧了,那樣的事情不會再發生的。”

    夜千澤不說話。

    默默地替她脫下了外衣,中衣,僅余純白色的里衣了。

    衣服少了,她胸前的美景感覺隆得更高了點兒,夜千澤默默地掃了一眼她算得上曼妙的身材,便默默地轉身,走到屏風外面坐下,溫柔地說道︰“藍兒,我在這里守著你。”

    寒初藍微微地抬頭,閉了閉眼,一顆心被他融化成了一灘春水。

    有夫如此,她知足了!

    ……

    長發散落,一身雪白里衣,寒初藍放任夜千澤把她抱回床上。

    身子抵達床,她的大眼灼灼地望著他,有著無言的邀請。

    輕吻她一下,夜千澤輕輕地說道︰“藍兒,累了便先睡,我去洗澡。”

    說著,他坐正了身子,站起來,扭身就走。

    一只小手捉住了他的一邊手,好听的女音傳進他的耳里,“千澤,今晚我們是不是真的那個?”

    夜千澤低笑,轉過身來,又坐回床沿上,愛憐地撫了撫她的臉,愛憐地說著︰“你那般的緊張,又擔心我會累著,沒體力與你圓房,今晚就算了吧。”

    寒初藍似是松一口氣,又似是有點失望。

    一路風塵趕回來,還沒有休息好,她也真的不想在今天晚上就圓房。他不是很想的嗎?難道對她沒興趣了?

    “傻丫頭,不要胡思亂想,我對你有沒有興趣,你還不清楚嗎?明天,會有一場硬仗等著我們去打呢。皇祖母不知道會如何對你,跪?站?不管是哪一樣,對于剛圓過房的你來說都是一種傷害,皇祖母絕對不會讓憐惜你初為人妻,就賜你坐的。所以,藍兒,今天晚上我只要抱著你睡就行了。”

    夜千澤的體貼,稱為天下第二的話,就沒有人可以稱為第一了。

    在圓房這件事上,他想到的永遠不是他自己的快樂,而是以寒初藍為主。

    的確,太皇太後會如何對待寒初藍,此刻對他們來說都是個未知數。

    夜千澤雖然沒有實戰經驗,也知道女孩子成為女人後的隔天,最好就是好好地休息,如果太皇太後故意讓寒初藍站上幾個時辰,對寒初藍來說就是傷害,所以他寧願再等等,等到真正適合了,甜密的結合便是水到渠成。

    “千澤。”寒初藍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來表達自己對他的感激之情,活了兩世,她是第一次遇到這般體貼關愛她的男人。

    “睡吧。”

    “我等你一起睡。”

    夜千澤笑了笑,沒有拒絕。

    等到夜千澤洗完澡重新回到房里的時候,寒初藍包著棉被坐在桌前,不知道去哪里找來的文房四寶,正在寫著什麼。

    瞧著她包著棉被的搞笑樣,夜千澤忍不住笑著︰“丫頭,這麼懶,穿上衣服又用不了多少時間。”

    “一會兒還要脫,麻煩。”寒初藍隨口應著。

    想起他們分離的那三個月里,她寫的“情書”密密麻麻都是“同上”兩個字,夜千澤寵溺地搖了搖頭,這丫頭連想他都會省著時間,更不用說此刻了。

    “在寫什麼?”

    “家書。”

    “想懷雲他們了。”

    “嗯,我們到了,也該給他們去信,告訴爺爺奶奶,我們平安到達。這年代沒有電話,寫信就是麻煩,也不知道要送多少天才能送到他們的手里。”寒初藍隨意的答話,不知不覺中又流露出現代話語。

    電話!

    夜千澤很小心地避開了他沒有听過的“電話”,不敢去細問。

    “我會派人六百里加速,這樣只需要兩三天就能送到。”

    “別,累死人。又不是國家大事,緊要軍情。對了,千澤,在回來的路上,我听人說你們大星王朝要與東辰國打仗了,對吧。”

    “藍兒,你也是大星王朝的子民。”

    夜千澤不得不強調一句,不喜歡她置身事外的樣子,那樣讓他心慌。

    “也是。我听爺爺說過,咱們國和東辰國老起戰事,這都要過年了,還要打仗。唉,教邊疆的百姓怎麼過年呀?”寒初藍擱下了毛筆,她的毛筆字寫不好,而且她抓筆與別人不一樣。

    家書寫好了,夜千澤拿起來看。

    她的家書全是簡體字。

    與她相處時間長了,夜千澤多少都認識了她的簡體字。拿來一張紙,他重新磨好墨,把她的簡體字家書重新翻譯成大星王朝的文字,其實就是繁體字。

    “東辰國屢犯我朝邊境,這仗不得不打。”

    夜千澤一邊抄寫她的家書,一邊說著。

    “他干嘛與我們過不去?”

    夜千澤抄完了最後一句話後,放下筆,又拿起來看了看,才答著︰“兩國歷來交惡,十六年前,我朝戰神又重創東辰國主帥,也就是現在的東辰國帝君,據說,東辰帝君不能為人道,便是在那一戰所傷,所以東辰帝君恨極了戰神,不停地犯我朝邊境,就是逼著戰神出戰,好報當年重創之仇。藍兒,你干嘛讓懷雲改一半菜地為稻田?還讓她找楊庭軒一起合作把定州,楊縣等地方的無主荒地買下來,都改作稻田種糧食。你不想賣菜了?還是想利用兩國交戰,糧食會緊張,改種糧食大賺一筆?”

    “嗯。知我者,千澤也。千澤,據說戰神是個女的,三十好幾了,還沒有嫁人,對吧。”寒初藍對于戰神特別的好奇。古代女將也不少,她最喜歡的便是楊門女將,但被封為戰神的女將,她卻不知道有誰。大星王朝的戰神是個女的,出身于將門,十二歲便叱 沙場,攻無不克,戰無不勝,十六年前更是以少勝多,在被出賣之時,殺出重圍,血創敵人,那樣的巾幗英雄,她想不好奇都不行。

    爺爺說戰神為人冷漠。

    她想,那不是冷漠,那是軍人的天性,軍威!

    “是三十好幾了,還是個美人胚子,的確還沒有嫁人。她在用兵方面,大星王朝沒有戰將可以勝過她,在打仗方面,听說還真的沒有敗過呢。不過……藍兒,她是我們的政敵!”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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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16 15:54:47 |只看該作者
012 他就是寵妻,如何?

    寒初藍望向他,好奇地問著:“她不是將領嗎?她怎麼會是我們的政敵?”

    夜千澤把家書裝好,很有耐心地解釋著:“因為爹是攝政王,雖是實際的掌權者,卻不是真正的帝皇,戰神忠於皇上,便防著爹奪位,她會顧全大局,但在一些小事上,總是針對著我們,與爹有關的人,她都視為政敵。還有,她與當今太後是手帕交。”

    元太後表面上對夜沐很是敬重,也會教育少帝尊重夜沐這位皇叔,但心裡最防著夜沐的人便是她母子了。

    玉鈴蘭本來就是忠於皇上的,她那種性子的人又是死忠的那種,極少會變通,再加上與元太後的私交,她便成了保護少帝的最有力的一道符。

    看到寒初藍對戰神那般的感興趣,又似是很有好感,夜千澤沒有再細說,不想讓寒初藍知道,暗中對付攝政王府的陰謀計策,很多都是玉鈴蘭和元缺策劃的。

    “不管是哪朝哪代,文武大臣之間都會有政敵的,這個很正常,只要大家心裡都是向著國家,裝著百姓,在大局面前保持著清醒,就不用擔心。人,要是沒有一兩個敵人,活在這個世上也很無聊,對吧。”寒初藍安撫著夜千澤,夜千澤忍不住笑著,“藍兒,你懂得很多。”

    寒初藍笑笑,她書讀得不算多,但看了很多的書,所以一些道理還是懂的。

    在她心裡,只要心裡裝著國家,裝著百姓的領導者就是好領導。

    再說了有政敵也是一種督促,你看到的是我的壞處,我看到的也是你的壞處,有人能看到自己的壞處可以說是一件好事,最怕的就是自己的壞處沒有人指出來,那樣就無法改正。

    施政者,也沒有人能保證自己施的政就一定是十全十美的。

    戰神能顧全大局這一點就很不錯了,否則以她手握兵權的重將身份,不能顧全大局,大星王朝早就亂了。

    “你讓懷雲再去買無主荒地改為稻田,需要不少銀兩的,你留了多少錢給懷雲?需不需要給她送點錢去?”夜千澤轉移了話題。

    看他把家書裝好了,寒初藍扯了扯被子,夜千澤見狀,淺笑著把她連同被子一起抱了起來,抱回床上,夫妻倆半躺在床上時,才在討論這件事。

    “我只帶了盤纏,余下的都留給了懷雲,算上這十幾天的收入,又和庭軒合作的話,估計還能周轉過來,大不了,讓楊庭軒占大頭,我們占小頭。這仗一打起來,糧食肯定會緊張的,咱們多種點水稻,就算收成再差,一畝也能有二三百斤大米吧。除去供應那些簽了協議的酒樓的蔬菜地,再新買一些地,改為稻田,一季度下來也能收成好幾萬斤到十萬斤的糧食,這可是大大的一筆錢呀。”

    寒初藍在計算著,兩眼就大放異彩,仿佛看到了閃閃發光的金山銀山了。“不過這樣我們又得請很多工人了,還有那些無主荒地大都是灌溉困難的,要挖坑渠引水灌溉,工程便大了點,除去這些開支,一季度下來賺的錢,就大打折扣了。這倒是其次,千澤,我們得想長遠一點,萬一打仗時,軍糧供應不上,咱們的糧食充作軍糧,也能解除燃眉之急,也算為了國家出力。”

    夜千澤輕刮一下她的俏鼻子,笑著:“你天生就是個經商的料,連那些都想到了。”

    “我以前就想經商的,可惜……”寒初藍神色一黯,想到了自己的親人,她的宏圖大計就再也不想提了,身子一滑,就滑躺在床上,扯著被子望著紗幔。

    “藍兒,怎麼了?”

    寒初藍忽然不開心,夜千澤大惑不解,也擔心至極,趕緊側身關切地問著。

    寒初藍合上雙眸,輕輕地說著:“沒事,我想睡了。”

    夜千澤灼灼地望著她,她卻閉上了眼,不讓他看透她的心思,夜千澤倒是不再追問,只是在她的身側躺下來,他平躺著,讓她側躺在他的懷裡,輕柔地說道:“睡吧。”

    寒初藍沒有應聲,閉著雙眸,腦裡卻在想著自己的親人。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麼穿越的,但醒來後她的身子不是她以前的,便可以確定了她是魂穿。那麼留給現代親人的便是她的……父母肯定很傷心吧,他們不知道她在異域他鄉活得好好的。

    她無法告訴父母,她活得好好的。

    父母見不到她,她也見不到他們了。

    說不思親,那是假的。

    老天爺既然讓她穿越,干嘛不把她的記憶都收走?還帶著前世的記憶,對穿越者來說就是最殘酷的。活在陌生的朝代,人生地不熟,一切都得從頭來過,偏偏記憶裡的都是以前的國度,以前的親朋友戚友,每每思起便是錐心之痛。

    寒初藍自認適應力是很強的,既來之則安之,但思親之痛,她也擺脫不了。

    不敢讓夜千澤知道她其實不是他真正的妻子,只不過是未來的游魂占據了他妻子的身子,她表現得很堅強,有誰知道夜深人靜時,她曾經躲在被窩裡流淚,在夢中與親人團聚?

    鼻子酸酸的,寒初藍想哭,但極力忍著,她知道摟著她的那個細心的男子還沒有睡,她要是稍微有點淚水湧出來,他就會知道。

    故意調整了在他懷裡的姿勢,她的臉埋在他的胸膛裡,眼角便慢慢地滑出了淚水。

    在二十一世紀裡,她雖是個小小農家女,但也是父母的掌上明珠,老父特別的疼愛她,她不敢去想像,失去了她,老父親會傷心到哪種程度,母親會哭得死去活來。

    嫁人,尚有見面之時。

    她這種穿越者,或許到死,都沒有機會再穿回去見到前生的親人了。

    為人子女,她實屬不孝,未能在父母膝前盡孝,反倒讓父母傷心。

    摟著她的大手忽然緊了緊,寒初藍微微地一僵。

    夜千澤知道了嗎?

    “藍兒,我會一輩子疼你,愛你,寵你,不會讓別人欺負你,你是我的天,我是你的地。我們好好地過好每一天,好嗎?”夜千澤溫柔深情的呢喃自頭頂上傳來。

    明顯是知道寒初藍在偷偷地哭。

    他早就知道寒初藍靈魂被換了,他還在時刻擔心著,擔心老天爺有一天記起了寒初藍的靈魂被換,然後好心地換回去,那樣,他會發瘋的。

    他認准的是如今的寒初藍,而不是原來的那個寒初藍。

    不管寒初藍是神是妖是鬼是怪,都是他夜千澤的妻!

    寒初藍沒有說話。

    她一說話就全是哭泣,那樣等於承認自己哭了。

    她斂回思親的心神,默默地拭去了臉上的淚痕,努力地平息自己的心情,夜已深,明天還有不知道有幾分險情的仗要打,他們要休息好才能迎戰。這個男人對她已經夠好的了,她在二十一世紀找丈夫的話,絕對找不到像夜千澤這般細心體貼的丈夫。以夜千澤的身份,轉換到二十一世紀去,便是豪門少爺,試問那些坐擁多少千萬多少億身家的豪門少爺,有幾個能做到天天晚上幫妻子提洗澡水,願意吃妻子吃剩下的殘菜殘汁,事事以妻子快樂為主的?

    這個朝代屬於封建王朝,就算大星王朝民風較為開放,女人的地位也遠遠不如現代那般好,在這裡普通的家庭裡,妻子往往處於如同傭人的地位,侍候丈夫,照顧孩子,打理家務,上敬公婆,就算是侯門裡的貴夫人,也還要守規矩守禮教,有誰敢讓相公幫自己提洗澡水的?周妃就不敢,夜沐一個眼神都能讓周妃臉色煞白。

    所以,她該知足了。

    老天爺讓她穿越到這裡,肯定是她和夜千澤相互欠著對方的巨債,她來給他當妻子還債,他獨對她好還債,她就該安安心心地還債,與他共度此生,不要在這端欠著情債,那端又欠著親情債,兩端都不討好。

    想著想著,寒初藍慢慢地沉入了夢鄉。

    確定懷裡的人兒呼吸均勻了,夜千澤才輕輕地把她推扶出自己的懷抱,把她放平躺在身側,他半撐起身,心疼地看著她的睡顏,她睡著了,瞧不見她的眼睛如何,但她臉上還有著淺淺的淚痕,再看他的衣裳,微濕,那是她的淚。

    “藍兒。”

    夜千澤輕輕地親吻著她臉上的淚痕,輕輕地說道:“不要再去想你那個國家的親人了,好嗎?你可以怪我自私,怪我不近人情,可是我派人找過了,根本就找不到你所說的那個國家……我能做的,我都盡力去做了。以後,我便是你的親人,只要我活著,我就會給你最溫暖的人生。”

    寒初藍睡著了,自然沒有回應。

    夜千澤也只敢在她睡著了,才敢提到她口中的那個叫做中國的國家。她清醒的時候,他一個字不敢提,就怕提了她會傷心會難過,更怕她會消失。

    雖然他也不明白為什麼這麼怪異的事情會發生在她的身上。

    他也不想去弄明白。

    有些事,越明白便會越害怕。

    長風苑安靜下來了。

    隔壁的流雲院依舊燈火通明,哪怕上官紫已經仙逝,到了晚上,流雲苑的燈籠都是點到天亮,包括暖爐,一切都當作上官紫還活著一般,只除了沒有派人在這裡居住,但打掃衛生則是天天都要安排人來清掃,上官紫是公主,她的住處本身就比別人要講究。

    夜沐沒有睡。

    他就站在夜千澤和寒初藍站過的那個廳子裡,望著懸掛在牆上的上官紫畫像,修長的手指輕輕地落在畫像上,一寸一寸地撫摸著。

    屋外,李公公靜靜地站在門口,任憑寒風呼嘯,白雪紛飛,他也動也不動,靜靜地聽著屋裡的動靜,只要夜沐一喚,他馬上進去侍候。

    “紫兒,我們的稚兒還活著,他回來了。”夜沐輕輕地對著畫像的亡妻說著話,“我的記憶還停留在他八歲時的模樣,如今他都二十歲了,馬上就二十一歲了。我想,他肯定來看過你了吧。紫兒,他還給我們帶回來了一個兒媳婦,那個兒媳婦……我本來不想承認的,她出身實在是太低下了,但是稚兒愛她,我看得出來,他很愛很愛她,我不忍心拆散他們了,貧苦百姓就貧苦百姓吧,只要她能給稚兒幸福,能照顧好稚兒,我就滿足了。”

    上官紫柔柔地笑望著他,好像很滿意他此刻說的那些話。

    “可是,紫兒,我也有擔心的。稚兒和藍兒已經成親半載了,稚兒又二十了,藍兒也都十六了,你那個年紀已經懷上了稚兒,但他們還沒有圓房,我擔心他們之間會有一個人有問題。稚兒剛回來,我不敢問他,你又不在,不能問問藍兒,紫兒,為什麼你沒有和稚兒一起回來?為什麼呀!”

    自言自語到最後,夜沐的痛苦又流露出來。

    他渴望老天爺把紫兒母子都還給他,而不是僅有子沒有妻。但老天爺就是沒有聽到他的祈求,只把稚兒還給他。

    “紫兒,你咋就這麼狠心,丟下我不管了……”

    撫著畫像的手指更加的溫柔,夜沐的臉上卻滑下了兩行清淚。

    ……

    “鐵頭,派個輕功最好的人,把這封家書送到張家村去交給懷真。”

    本該陪妻沉入夢鄉的夜千澤此刻卻站在長風苑與流雲院之間的瓦面上,鐵頭在他的面前,他把寒初藍寫好,經他翻譯過的家書遞給了鐵頭,還吩咐著:“讓懷真兄妹按照信上所說去辦。如果資金不夠,再讓人給他們送點去。”

    “是。”

    鐵頭接過了家書,沒有多問一句他話,身子一閃,便消失在風雪之中。

    夜千澤一個輕縱,便落在了大廳的正上方,他靜靜地凝聽了一會兒屋裡的低喃,風眸沉凝,臉上沒有表情,片刻後再一個輕縱,也消失在瓦面上。

    ……

    隔天。

    夜千澤醒來,還沒有睜眼就伸手一撈,想把寒初藍撈入懷裡,誰知道卻撈了個空。睜開眼,身側真的沒有了美人兒的倩影,他忍不住嘀咕著:“又早起了。”

    沒有美嬌妻在身側,夜千澤也不想在床上多待一分鍾。

    “咚咚。”

    外面傳來了敲門聲,接著便傳來春梅的問話:“世子爺起來了嗎?”

    夜千澤一邊整理好自己的衣裳,一邊淡冷地應著:“把洗臉水端進來吧。”

    小丫頭這才推門而入,手上果真端著熱氣騰騰的洗臉水。

    小丫頭抬眸飛快地看了夜千澤一眼,就趕緊垂下眼瞼去,這個世子爺真俊呀,她長這麼大還沒有見過這麼俊的男子,王爺已經夠俊的了,可與世子一比,還是差了點兒。

    把洗臉水放在桌子上,春梅便拿起帕子,擰了水,走到夜千澤的面前,踮起腳就想幫夜千澤拭臉,夜千澤冷冷地從她的手裡抽過帕子,冷冷地命令著:“站到一邊去,我自己來!”

    “世子爺,奴婢是侍候世子爺與世子妃的,就讓奴婢來吧。”春梅惶恐地垂眸說道,從昨天晚上到現在,兩名小宮女在長風苑當差就當得膽戰心驚的。

    世子俊,世子妃美,可是兩個人都不喜歡讓他們侍候,當奴才的不侍候主子,教管家看到了,有她們的罪受。

    夜千澤不理她,一邊自己洗著臉,一邊問著:“世子妃呢?”

    提到寒初藍,春梅撲通一聲就跪在夜千澤的面前,夜千澤臉色一黑,沉冷地再次問著:“世子妃呢?”

    “世子,是奴婢們不好,世子妃在小廚房裡做著早膳,奴婢們怎麼勸阻都勸阻不了,是奴婢們不好,都是奴婢們的錯。”春梅的臉色都變得煞白的,擔心夜千澤會責罰她們。

    夜千澤洗好了臉,望了嚇得臉色煞白的春梅,淡冷地說道:“起來吧,以後不要動不動就跪,世子妃不喜歡你們這個樣子,要自然,自然!世子妃喜歡做什麼,你們只需要告訴我一聲就行,不要去勸阻她。”

    春梅錯愕。

    “還不起來,要是讓世子妃看到,世子妃不開心,我就讓你跪到明年的除夕夜!”

    春梅被他這一嚇,趕緊爬站起來。

    一抬眸,看到他那張俊美非凡的臉,她又趕緊垂下臉去,一顆心亂跳。

    夜千澤沒有留意到這些,他一顆心全跑到寒初藍身上了。吩咐完春梅後,他人就走出了房間,往小廚房走去。

    昨夜的雪下了一宿,院子裡全是積雪。

    春蘭在廚房裡幫不到寒初藍的忙,被寒初藍趕出來,此刻正在清掃著院子裡的雪。

    看到夜千澤從屋裡出來,趕緊行禮,夜千澤隨意地揮揮手,人就鑽進了小廚房。

    很香。

    夜千澤一進廚房就聞到了香氣。

    寒初藍正在灶台前把什麼東西,白白的,軟軟的,一個一個放進鍋裡,沒有留意到他進來。夜千澤輕手輕腳地走到她的身邊,正想伸手摟她一把,她忽然一手拍來,拍開他的大手,淺淺的笑意逸出她的紅唇,“別想嚇我。”

    “聽到我的腳步聲了。”夜千澤也笑著。

    “怎麼說,我也在練著內功,聽力較以前總是好一點的。柴快要燒完了,幫我添一點,不要添太多,火太大,餃子容易煮爛。”

    她一大清早起來,原來是包了餃子。

    “餃子?”

    夜千澤看著鍋裡一個個白白的小東西,還真的是餃子。

    “今天過年。”在她的家鄉,過年都會包餃子吃。

    “什麼餡,很香。”

    “也沒有放什麼,就是放了肉,香菇,白蘿卜絲,花生,還有蝦米。”

    “藍兒,府裡都有專人准備膳食的,這麼冷的天,你應該多睡一會兒。”夜千澤一邊心疼地說著,一邊迫不及待地去拿來了碗,自己清洗著碗,把碗擺放到灶台前,眼睛盯著鍋裡還在煮著的餃子。

    他很長時間沒有吃過他家藍兒親手做的飯菜了。

    餃子,她還不曾包過給他吃。

    寒初藍瞟了他一眼,好笑地應著:“我要是多睡一會兒,你此刻能有餃子吃嗎?”

    “他們也會包餃子的。”夜千澤說著,隨即又問著:“藍兒,什麼時候能煮好?”頓了頓,他又說一句:“不過,他們包的餃子不如你包的好吃。”

    “還沒有吃,你怎麼知道我包的好吃。”

    要拍馬屁,也要先嘗過了再拍呀。

    “聞著就很香了。”

    夜千澤嘻嘻地笑著,他家藍兒的廚藝連楊庭軒都能征服,自然要比府裡的那些廚子要好。王府裡的廚子手藝也好,但他們太講究精致,用料方面便不像寒初藍的平常,吃起來,總覺得是在吃一件藝術品似的,沒有那種淡淡的幸福。

    寒初藍撇他一眼,戲謔著:“一會兒吃著不好吃,你可別吐出來哈。”

    夜千澤一本正經地答著:“娘子做的,就算苦如黃連也要當成蜂蜜吃下去,甜入心頭。”

    “貧嘴。”

    夜千澤笑。

    驀地,夜沐沉怒的聲音忽然響起:“怎麼就只有你們兩個?小李子,馬上把周妃給本王找來!”

    接著又傳來一句:“小灶裡做著什麼,很香。”

    夜千澤與寒初藍交換一下眼神,寒初藍扭身就走出去,果真看到夜沐帶著李公公才走進長風苑,只看到春梅和春蘭兩名小宮女在掃雪,什麼人都看不到了,這與他吩咐周妃的相差太遠,當真就繃起了臉,那冷冽的氣息逸出來,籠罩著他,讓他的威嚴更甚,兩名小宮女嚇得又跪下了,大氣也不敢出。

    李公公心知不妙,趕緊去找周妃。

    寒初藍在這個時候出來,叫住了李公公,在李公公停下來時,她走到夜沐的面前,恭恭敬敬地福了福身,這個請安問好姿勢,她還是學得很快的。“爹,早上好。”寒初藍的問好一出口,李公公就開始抽臉了。夜沐也有點錯愕,不過想到寒初藍的出身,倒也不計較她的用詞不一樣,當他看到寒初藍系著一條圍裙,衣袖都卷了起來,雙手全都是白色的糯米粉,他瞪著眼,問著:“藍兒,你這是在做什麼?”隨即他扭頭就瞪向了那兩名小宮女,陰陰地質問著:“你們就是這樣侍候世子妃的嗎?”

    寒初藍本來就出身低下,他心裡是認可了寒初藍,可他總擔心府裡的奴才會瞧不起寒初藍,故意為難寒初藍。

    “爹,我在包餃子,我習慣了自己動手,所以不用他們幫忙,爹別怪他們。還有,昨天晚上周妃給我和千澤安排了很多的下人,我和千澤喜歡過安靜的兩人世界,就拒絕了周妃的好意安排,只留下了兩個小丫頭打掃一下院子便可。爹不要責怪周妃,要怪就怪藍兒不懂事。”

    寒初藍解說著,不想讓公公誤會了周妃。

    雖說才回來,寒初藍也看出了公公並不喜歡周妃,周妃在公公面前大氣都不敢出。

    夜沐定定地望著寒初藍,眼神很深,也不知道他在想著什麼。

    寒初藍覺得像夜沐這種上位者,心思最是難測。

    氣氛沉凝起來,跪著的兩名小宮女,微微地顫抖起來,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她們會不會遭到責罰?

    李公公還站在那裡,不知道該去找周妃,還是該回到夜沐的身邊。

    “藍兒,餃子煮好了,很香,我先吃。”

    夜千澤忽然端著一碗餃子從小廚房裡走出來,像是不知道夜沐來了似的,還故意嚷叫著,等看到夜沐的時候,他才淡冷地說了一句:“爹,你真有口福,藍兒是第一次包餃子給我吃,你一來就能吃上。”

    夜沐又望向了自己的寶貝兒子,眼珠兒傻了,不知道該怎麼轉動,一張臉繃得緊緊的,抿著的唇都成了一條線,兩道劍眉不停地抖動著。

    堂堂的世子爺竟然也鑽到廚房裡去,還端著一碗餃子就這樣走出來,要是沒有看到他在,兒子是不是打算一邊走一邊吃?

    氣氛結成了冰!

    兩名小宮女的頭都要垂到雪地上了。

    夜沐張嘴,又合上,合上又張嘴,很想罵幾句,罵兒子媳婦沒規沒矩,可是話到嘴邊,一句都擠不出來。

    李公公也傻傻地望著夜千澤。

    “煮好了嗎?”寒初藍扭頭就問著自家相公,夜千澤把碗遞到她的面前,答著:“應該好了吧。”

    “餃子煮熟後會浮起來的,浮起來了嗎?筷子給我,我嘗嘗。”寒初藍一邊說著一邊從夜千澤手裡拿過筷子,然後挑開一只餃子,又夾了一點兒放進嘴裡。餃子被挑開後,那些餡的香氣更加的濃烈,李公公咽了咽口水,還真是香。

    夜沐也忍不住咂咂嘴,意識到自己的動作後,他趕緊端正著臉,又氣又無奈地瞪著兒子媳婦。

    他在生氣,誰都知道,可是兒子和兒媳婦卻旁若無人地討論著餃子煮熟了沒有。

    氣湧上心頭,卻無法發洩出來。

    這種滋味不好受!

    心裡湧起了悔意,他怎麼就承認了寒初藍這個世子妃身份?這樣的女子怎麼適合當個尊貴的世子妃呀?

    “嗯,是煮好了,可以吃了。”寒初藍把筷子還給夜千澤,夜千澤就不客氣地接回了那碗餃子,一邊招呼著夜沐:“爹,外面風大,進屋裡坐著,一起吃餃子。”他自己邁進屋裡,在桌前一坐,不客氣地吃起餃子來。

    夜沐的眼珠子掉在地上,滾了好幾十圈,才勉強撿拾起來。

    望向寒初藍,寒初藍一臉如常,壓根兒就不知道她錯在哪裡。再望著進屋了的兒子,夜沐在心裡抓狂,見過寵妻的,沒見過像夜千澤這樣寵妻的!

    寒初藍能如此的自由自在,想做什麼就做什麼,都是他兒子寵出來的!

    他也寵亡妻,可他的亡妻是高貴的公主,他怎麼寵,她都不會沒規沒矩。他也知道不能拿亡妻來和寒初藍比,可是兒子畢竟在王府生活過八年,深諳侯門規矩,怎麼就不知道教教寒初藍規矩?

    偏偏他再氣,也不能多說什麼,兒子昨天才回來,他怕,怕對他淡冷至極,明顯就在怨著他的兒子會一甩袖,又走了。

    高高在上的攝政王,彈彈手指就能削官員的職,捏捏手指,就能殺人無數的他,在這個愛兒面前,只有無奈的份。在這個小小農家兒媳婦面前,他還是只有無奈。

    夜沐陰著臉走進屋裡,在夜千澤面前重重地坐下來,重重地哼了一聲。

    夜千澤知道他在生什麼氣,也不管他,繼續吃他的餃子。

    他就是寵妻,如何?

    兒子對自己不理不睬,那香氣又實在是濃烈,夜沐終是拉下了臉,清了清嗓子問著:“澤兒,這餃子,你又不是沒有吃過,怎麼還像個餓鬼似的?爹知道對不起你,教你流落民間十二載,過著貧苦的生活,可你如今回來了,王府的規矩,你不能全然不顧的。藍兒沒規沒矩,你應該好好地調教,管教她,而不是寵著她這樣沒規沒矩,自己還跟著沒規沒矩的。”

    “守規守矩,連飯都吃不飽。”

    夜千澤淡冷地應了一句。

    “爹要是看不慣,澤兒帶著藍兒回張家村去。”

    “爹沒有!”

    夜沐趕緊應著,害怕才回來的愛兒真的走了。

    “澤兒,爹可以包容的,但……”

    “爹,你的餃子。”寒初藍在這個時候端了一碗餃子進來,輕輕地擺放在夜沐的面前。

    夜沐望著那碗餃子,外表看上去還不錯,聞著也很香,再看看兒子那狼吞虎咽的動作,夜沐的臉陰了又晴,晴了又陰,陰了再晴,終是拿起了筷子,試探地吃起餃子來。

    在他吃的時候,夜千澤和寒初藍都在悄悄地望著他。

    他吃了一口後,沒有說話,默默地又吃了一口,還是沒有說話,接著再吃第三口,不過吃的動作快了點兒。

    見他這個樣子,寒初藍就知道公公對於自己的餃子還是很滿意的,她淺淺地笑著轉身出去,用一個大碗裝了滿滿的一碗,找來個托盤,吩咐春蘭把那碗餃子給周妃母子三人送過去。

    還有李氏,寒初藍還把她當成婆婆看待,讓春梅也給李氏送了一份去。

    李氏現在被尊為夫人,也有了自己獨立的小院落,就是位置有點兒偏,李氏要求不高,只要有個安身的地方給她度過余生就滿意了。

    寒初藍還招呼著李公公吃,李公公不敢造次,又抵不住那香氣的誘惑,便躲在廚房裡嘗了嘗味道。

    屋裡。

    “爹,藍兒偏心,你的餃子比我還多兩個,你分一個給我吃吧。”

    “鍋裡說不定還有,你自己到鍋裡去盛。這是藍兒孝敬你爹我的,你少打爹的主意。”

    “藍兒是我娘子!”

    “你還是我兒子呢。”

    “好吃嗎?”

    “好吃。”

    “藍兒的廚藝很好。”

    “可以看得出來,她的餃子包得比府裡的廚子包的都要好吃。”

    “那是自然,因為她是我媳婦兒。”

    “你還是我兒子呢。”

    “爹,你干嘛重復這一句話。”

    “爹不提醒著你是爹的兒子,說不定你不讓我吃藍兒包的餃子呢。”

    “藍兒有時候說我腹黑,我知道了,那是遺傳的。”

    “腹黑是什麼?”

    “就是吃貨。”

    “吃貨又是什麼?”

    “爹此刻就是一個吃貨。”

    夜沐:……

    在他錯愕又無話可說的時候,他忽然怔怔地望著夜千澤,他們父子倆居然也沒規沒矩地說了那麼多的話。摒棄了身份,摒棄了一切思想包袱,那般親近,給他的是一種從未體會過的幸福。平平淡淡,溫溫暖暖,這種幸福就連亡妻上官紫都無法帶給他。

    意識到了什麼似的,夜千澤的臉一繃,又恢復了淡淡冷冷的樣子,他拿起自己的空碗站起來,扭身就出了屋。

    夜沐回味著剛剛父子的“爭執”,輕輕地笑了起來。

    現在他開始明白夜千澤為什麼不逼著寒初藍學規矩了,也明白了,為什麼夫妻倆會拒絕周妃的安排,不需要那麼多的奴才來侍候。

    兩人世界……

    他那個農家兒媳婦是這樣說的。

    想著,就覺得很美呀。

    活了四十幾年了,夜沐第一次知道,幸福原來是那般的簡單。

    “王爺。”

    李公公忽然快步進來,恭恭敬敬地稟報著:“太皇太後派人來請周妃進宮,還特別的叮囑讓周妃帶著世子妃進宮。”

    才體會到平淡便是福的夜沐,聽了李公公的稟報,就如同遭受到一盆冷水,當頭潑來一般,瞬間就把他冷得清醒過來。

    他被那種淡淡的幸福沖昏了頭腦,忘了他們是皇家子孫,皇家最是講規講矩的大家庭,他可以包容寒初藍的沒規沒矩,自己的母後是絕對不會包容的。

    本來夜千澤回來了,今天理應進宮去請安問好的,只是現在時辰還早著,沒想到太皇太後卻等不及了,在用早膳的時間就派人到王府來傳旨。

    夜沐沉沉地吩咐著:“回話,本王攜同周妃,陪同世子一會就帶著世子妃進宮向太皇太後請安問好。”

    “是。”

    李公公轉身出去,把夜沐的話轉述給傳話的小太監,小太監又把話轉述出去,一直轉傳到太皇太後派來的人那裡去。

    “去,請周妃來!還有李夫人。”

    夜沐再次吩咐著,“把世子和世子妃都請進屋裡來!”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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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16 15:55:03 |只看該作者
013 為難

    慈慶宮,暖閣。

    屋外寒氣逼人,暖閣因為是太皇太後的寢殿,所以放著好幾個的暖爐,在暖爐的保護下暖閣還算暖和,太皇太後坐在桌前用著她的早膳,有個人特別的得天獨厚,可以陪著她坐在一起,慢慢地品嘗著宮裡廚師精湛的廚藝。

    “缺兒,你什麼時候回京的?”

    太皇太後親切地替元缺夾了一只水晶蝦餃放進元缺面前的碗裡,嘴裡說著:“哀家記得你挺喜歡吃水晶蝦餃的,知道你進宮了,哀家馬上就讓膳房裡的人給你准備著。”

    元缺笑著,謝過了太皇太後,淡雅地夾起了那只水晶蝦餃放進嘴裡,輕輕地嚼食著,吃完了那只水晶蝦餃,他才笑著答道:“臣也是才夜才回京的,想著趕回來和太皇太後您老人家過年。又實在是記掛著太皇太後對臣的好,一大清早就厚著臉皮進宮,蹭著太皇太後討早膳吃,還真讓臣蹭著了。”

    太皇太後慈愛地笑睨著他,輕斥著:“你這孩子,就是嘴巴甜。哀家那麼多的孫子,都沒膽量跑到哀家這裡來蹭吃的,倒是你,每次回來,都會跑來陪陪哀家這個老太婆。”說到這裡太皇太後又長歎了一聲,說道:“哀家那麼多的孫兒女,就沒有一個有你這般體貼的。特別是君昊那孩子,昨天就回來了,到現在還沒有見著他的人影,在他眼裡,完全就沒有哀家這個皇祖母。”

    元缺還是淡淡地笑著,自己替自己又夾了一只水晶蝦餃,皇宮裡的點心都做得很精致,也算好吃,就是不知道寒初藍會不會做水晶蝦餃了,不知道她做出來的餃子和皇宮御膳房的相比如何?

    今天過年了,她會給夜千澤做什麼好吃的?

    想到寒初藍的廚藝,元缺忽然覺得擺在他面前的這些膳食,都食之無味了。

    “君昊畢竟才回來,回來的時候又是傍晚了,大晚上的沒有宣詔,他也不好進宮來。”元缺似是在替夜千澤說著好話,他既是元太後的親弟弟,又是神醫,再加上元家本來就是大星王朝的名門望族,太皇太後的娘家與元家都沾點親帶點故的,所以元缺打小便能自由出入宮廷。他這種人又擅於交際,只要是他想拿下的,就沒有他拿不下的,太皇太後也被他征服,視他如子如孫,疼愛有加。

    “他要是有心的,現在就該進宮來向哀家請安問好。哀家看他,八成是不把哀家這個祖母放在眼裡,眼裡只有那個下賤的小農女。”太皇太後臉上還是一片的溫和,但說出口的話卻帶著諷刺。

    元缺依舊淺淺地笑,“臣記得已經把寒初藍的畫像給太皇太後送來了,太皇太後瞧過她的畫像後,覺得她真像個下賤的人嗎?出身或許是差了點,還算清白,祖上原本也有些薄產的,只不過遭受變故,才會落得如今那境地。太皇太後可有瞧出她的氣質?”

    太皇太後冷哼著:“哀家瞧不到她的氣質。就算她有氣質又怎樣?也抹不掉她是個小農女的身份。堂堂皇孫娶個農家妻……”

    太皇太後沒有再說下去,從她的語氣裡,元缺可以聽出她對寒初藍有多麼的不喜歡。

    “太皇太後,她畢竟是君昊的結發之妻。”

    元缺淺淺地提醒著,深幽的眸子閃了幾下,淡淡的笑又逸了出來,“現在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君昊有個農家妻,想抹都抹不掉的事實。”

    “妻?”

    太皇太後又冷笑著,把手裡的筷子重重地放下,侍候在一旁的喬姑姑等人都垂下了頭,生怕她驟然發難。“哀家不承認,她就休想成為皇字孫媳!哀家可以容下她,只能為妾!”

    這本是皇家的私事,太皇太後卻拿出來和元缺說,元缺還是一個未婚娶的年輕男子呢,從中可以看出太皇太後對元缺是非常喜歡的。據說太皇太後想把她的親孫女,楚王夜宸的嫡長女興寧郡主許給元缺為妻。

    只是元缺一直沒有表態,太皇太後又深知他的性子,才沒有正式指婚,但大家都把他看成了楚王的准女婿了,興寧郡主對元缺更是死心塌地,非君不嫁。

    “君昊是個重情義的人,他不會那樣做的。”元缺似是幫著夜千澤說話,實際上就是落井下石,故意在太皇太後面前說著夜千澤的好,激怒太皇太後。他的目的,就是激得太皇太後強行拆散夜千澤與寒初藍,最好就是讓寒初藍離開夜千澤,不再是夜千澤的妻。

    太皇太後忽然又慈愛地一笑,那笑容顯得莫測高深,元缺似是猜透她那一笑的深意,也是笑笑,沒有再說什麼,慢條斯理地繼續吃著他的早膳。

    這時候一名宮女走進來,喬姑姑眼尖地看到,連忙走出去,輕輕地問著小宮女:“什麼事?”

    小宮女向喬姑姑福了福身,才小聲地答著:“喬姑姑,攝政王一家子都來了,就在宮外候著,說是要向太皇太後請安問好。”

    喬依兒嗯了一聲,揮手示意宮女退下。

    她自己則扭身又回到屋裡去,走進偏廳,朝太皇太後福了福身,恭恭敬敬地稟報著:“太皇太後,攝政王攜著家眷在宮外候著要向太皇太後請安問好。”

    太皇太後沒有回應喬依兒的話,卻是對著元缺沒好氣地說道:“平時沐兒就在宮裡,也不見他來給哀家請個安問下好,哀家不過是讓人去給媚兒傳個話,讓媚兒帶哀家那個新孫媳進宮讓哀家瞧瞧,沐兒就防著哀家把他的兒媳婦吞了似的。”

    “太皇太後,臣真替攝政王叫屈呀。”元缺嘻嘻地笑著,太皇太後愛憐地撇了他一眼,他才笑著繼續說:“攝政王孝心感人,這麼冷的天,一大清早就攜著家眷進宮給太皇太後請安問好,還要遭太皇太後誹議,攝政王不屈嗎?太皇太後再看看陳王,楚王兩位王爺,這個時候的影子在哪裡?先別說兩位王爺,就是臣那位外甥,可是住在宮裡頭的呢,這個時候也還沒有瞧著他來請安問好的影兒,所以呀,太皇太後這樣說攝政王,攝政王是真的屈。”

    敢這樣和太皇太後說話的人,也只有元缺。

    太皇太後被他這樣一說,便笑了起來,“這麼說,還是哀家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元缺但笑不語。

    太皇太後這才對喬依兒說道:“讓沐兒他們進來吧。”

    “是。”

    喬依兒應著,退後三步,才轉身往外走。

    “等等。”

    太皇太後忽然又叫住了喬依兒,喬依兒趕緊回到她的跟前,恭候著她的吩咐。

    “依兒,讓那個叫做寒初藍的在宮外候著,沒有哀家的特別宣召不能進來。”

    喬依兒有點兒意外,太皇太後一大早就派人去攝政王府傳話,指名道姓讓周妃帶著寒初藍進宮,現在寒初藍隨著攝政王一起進宮了,太皇太後竟然不見寒初藍,老人家心裡又在打著什麼主意?喬依兒雖然意外,也不敢多問,恭敬地應了一聲,便退出去了。

    喬依兒走出了慈慶宮,走到在宮門口等著的夜沐面前,又福了福身,行過禮後,才恭恭敬敬地說道:“攝政王,周妃娘娘,太皇太後有請。”說著錯開了身子,讓夜沐帶著妻兒進宮。

    夜沐沒有說話,微板著臉,帶著周妃,周妃牽著兩個小兒子跟隨著進宮。

    夜千澤則拉著寒初藍隨後,誰知道喬依兒忽然往夫妻倆面前一擋,似客氣地對寒初藍說道:“寒姑娘請留步。”

    “放肆!”

    夜千澤陰陰地喝斥了一句,“本世子的世子妃也是你這些狗奴才可以直呼‘寒姑娘’的嗎?”

    姑娘是未婚女子的稱呼,喬依兒如此稱呼寒初藍,擺明了把寒初藍置於未婚姑娘行列之中,也可以說是太皇太後壓根兒不會承認寒初藍這位孫媳婦。

    喬依兒被罵依舊恭敬客氣地回著話:“君昊世子請息怒,奴婢也是奉太皇太後之命,太皇太後說了,請寒姑娘在宮外候著,沒有太皇太後的特別宣召不能進去。”

    夜千澤鳳眸一沉,皇祖母果真出招了。

    “怎麼回事?”

    快走到中庭的夜沐又折了回來,沉沉地問著。

    喬依兒連忙又向夜沐行禮,恭敬地解釋著:“回攝政王的話,太皇太後有令,寒姑娘不能入內。”

    聞言,夜沐的臉色變得很難看。

    再看夜千澤,夜千澤拉著寒初藍扭身就走。

    “澤兒。”

    夜沐低叫一聲。

    夜千澤頓住了腳步,但頭都不回,只是淡冷地說道:“父王,皇祖母既然不想見澤兒夫妻,澤兒夫妻也不好打擾皇祖母,請恕澤兒無禮,先回了。”

    說著,他拉著寒初藍大步就走。

    “澤兒。”

    夜沐再次叫著,他就是猜到了母後會為難寒初藍,才會帶著一家老小進宮,明是請安問好,實是保護寒初藍,不讓太皇太後有機會為難寒初藍。

    夜千澤沒有應他,更沒有停下來。

    夜沐連叫了他幾聲,他都不理不睬的。

    眼看著兒子媳婦越走越遠了,夜沐倏地生起了一股怒火,扭身就進了慈慶宮,步伐很大,周妃帶著兩個兒子都跟不上他的步伐。周妃知道夜沐在生氣,也不敢開口叫喚,但夜沐卻在邁進太皇太後寢殿的時候,冷冷地命令周妃帶著兩個兒子退出慈慶宮。

    周妃錯愕,站在院子裡,愣愣地望著夜沐挺直的身子沒入了太皇太後的寢殿。

    太皇太後看到只有夜沐一個人進來,似是愣了一下,隨即溫和地問著:“沐兒,怎麼就你一個人,媚兒他們呢?”

    夜沐忍著怒火先向母親行了一禮,站直身子,等到元缺客氣地向他行了一禮後,他才淡冷地應著:“母後容不下兒臣的家眷,兒臣只能獨自進來。”

    太皇太後瞪眼,“沐兒,母後怎麼就容不下你的家眷了,你的家眷也是母後的親人。你這是怎麼了?一大清早的,哪個奴才給你氣受了?依兒!”太皇太後朝外面叫著,喬依兒趕緊快步進來,在夜沐身後恭敬地應著:“奴婢在。”

    “依兒,哀家讓你傳攝政王一家子進來,你是怎麼傳話的?你怎樣怠慢了攝政王?”太皇太後問得相當的嚴厲,喬依兒被她這樣一喝斥,連忙撲跪在地上,惶恐地辯解著:“太皇太後,奴婢不敢,奴婢都是……”

    “母後別拿奴才來說事,奴才會做什麼事,說什麼話都是依著主子的意思。”夜沐繃緊了一張臉,淡冷地打斷了喬依兒的自辯,直接把話甩到太皇太後的身上,“母後不許藍兒進來,藍兒是澤兒的妻子,也是兒臣府上的嫡長媳,堂堂攝政王府的世子妃,剛剛回京。這大過年的,天氣冷得要命,藍兒一大清早就跟著澤兒進宮要給母後請安問好,母後倒是好了,不讓藍兒進來,母後不是容不下兒臣的家眷嗎?”

    夜沐當政了那麼多年,再加上心裡對母後有怨,在太皇太後面前說話,特別的硬氣,太皇太後被他這一連串的質問,氣得一張老臉都青了起來,倏地拍了一下桌子,怒道:“沐兒,你在指責母後嗎?澤兒?澤兒又是誰?母後是老了,還沒有老到糊塗的地步,母後不記得那些孫子當中的名字有‘澤’一字。”

    “太皇太後,攝政王,臣先退下。”

    元缺在這個時候站了起來。

    皇家母子吵架,他這個外人還是不要在場的好。

    “缺兒,你先到外面去走走,一會兒哀家還要讓你替哀家把把脈呢。”太皇太後此刻也不想讓元缺在場,母子倆吵架畢竟不是好事。但她也不讓元缺就這樣走了,元缺雖是國舅爺,可常常神龍見首不見尾,難得他此刻進了宮,怎麼著也要讓他替她號號脈,調理調理她的身體,保養保養她的皮膚。

    元缺恭敬地應了一聲,便退了出去。

    元缺一走,太皇太後就哀怨地瞪著夜沐,指責著:“沐兒,你就不能體諒一下母後嗎?母後這麼做,為的是什麼?還不是為了你和昊兒的面子?你想想,你是什麼身份,昊兒又是什麼身份?兩國皇孫竟然娶一個小農女為妻,你教他以後怎麼見人?還有,你剛才說澤兒,昊兒改名為千澤,哀家知道,但他回來了,就必須改回原來的名字,君昊這個名字已經記入了皇家玉碟。”

    “母後讓兒臣體諒母後,母後可曾體諒過兒臣?澤兒有情有義,就是不願意拋棄糟糠之妻,兒臣也不忍拆散有情人,棒打鴛鴦,不管澤兒是什麼身份,只要他喜歡,他願意,兒臣就會成全他。”

    太皇太後黑下了臉,“沐兒,你的意思是,你已經承認了寒初藍的世子妃身份?就她那樣的出身,她怎麼配得起哀家的皇孫!”

    “紫兒是大歷國公主,身份尊貴,配你的沐兒綽綽有余,也沒見母後有多麼的喜歡她!”

    太皇太後一塞。

    夜沐灼灼地望著自己的母親,眼裡的怨,沒有半點的保留,適數地傾洩出來,如潮水一般把太皇太後淹沒。

    她不喜歡上官紫這個兒媳婦,整個帝都的人都知道,這是無法掩飾的。

    太皇太後很想發怒,但在觸到自己最疼愛的兒子怨恨的眼神時,她終是顫著心,又氣又恨地斥著:“沐兒,你還在怨著母後?母後那麼疼你,你竟然怨著母後……”

    說到最後,太皇太後擠出了眼淚。

    喬依兒很懂事,在扯到上官紫的時候,她就讓在外面侍候的宮女和太監全都退下,她自己也退了出去。

    夜沐笑,笑得諷刺,“是呀,母後最疼的便是兒臣,可是兒臣心愛的女人,母後卻容不下,兒臣最愛的嫡子,母後容不下,十二年前一場大火,總算讓母後松了一口氣,紫兒沒有了,稚兒也沒有了,母後最愛的兒臣痛苦萬分,傷心絕望,這便是母後最疼愛兒臣的表現。如今,老天爺有眼,讓兒臣的稚兒還活著,兒臣總算把稚兒接回來了,母後依舊容不下稚兒,也容不下兒臣的嫡長媳。母後還真的,真的,非常,非常地疼愛著兒臣,這種疼愛是我那三位嫡皇兄都享受不到的,我那些同父異母的皇兄皇弟們更沒那個命享受母後如此的疼愛!”

    說是母親最疼最愛的兒子,卻遭受到母親最重的傷害。

    這麼多年來,夜沐很想說服自己去體諒自己的母後,可他就是無法說服自己。

    太皇太後錯愕,怔怔地望著夜沐,夜沐那抹諷刺的笑容,狠狠地刺入了她的心頭,她在顫著,也在怨著。但她還是痛心地說著:“紫兒的事,母後也痛心,母後是不喜歡她,可她終是母後的兒媳婦呀,你這樣指責母後,母後屈呀。”

    心裡卻恨極了上官紫,死了,都無法讓她安寧,都無法搶回她最愛的兒子。明明她把整個帝都中最好的女子指婚給兒子了,可是兒子的心依舊在上官紫身上。這麼多年來與周妃的相敬如冰,她都瞧在眼裡的。

    上官紫!

    那個狐媚胚子!她只恨上官紫死得太遲了。

    她容不下上官紫!

    對,她就是容不下上官紫!

    “沐兒……”太皇太後的淚落了下來,“你竟然如此的誤會母後……枉母後總在替你著想,你竟然……”

    夜沐上前兩步,直直地站在太皇太後的面前,看著太皇太後臉上的幾滴淚,他的眼裡連歉意都沒有,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氣,夜沐低冷地說出一句話來:“母後一直容不下紫兒,是因為紫兒本是給父皇為貴妃的,對吧?”

    當年,大歷國皇上把自己最疼愛的嫡親皇妹紫靈公主,以和親的方式送到大星王朝,本來是給夜沐的父皇為貴妃的,那位老皇帝對紫靈公主也是甚愛,瞧著紫靈公主時,真恨不得把皇後的位置都騰出來給紫靈公主坐。誰知道夜沐對紫靈公主也是一見鍾情,老皇帝又疼愛夜沐,想到自己畢竟年紀大了,紫靈公主當年不過十五六歲,而且夜沐那時年已二十,還沒有娶妃納妾,老皇心急不已。夜沐好不容易有喜歡的女子了,思前想後,老皇帝便大度地把紫靈公主指婚給夜沐為妃,成就一段美好姻緣。

    紫靈公主對夜沐也是一見傾心,難得老皇帝大度,讓她與夜沐有情人成了眷屬,婚後與夜沐恩愛非常,第二年就給老皇帝生了個嫡皇孫,便是夜千澤。

    可以說夜千澤是太皇太後的嫡長孫。

    夜沐雖然是太皇太後最小的兒子,他前面的三位皇兄也是早早地就當了父親,但都是生的女兒,只有紫靈公主一胎得男。在夜千澤之後,陳王,楚王的妃妾們才給老皇連生了幾個皇孫,而先帝的嫡長子,也就是當今的少帝則比夜千澤小了六歲。

    太皇太後的臉色變得鐵青起來。

    夜沐的那句話直戳她的心窩。

    她容不下上官紫,一是因為上官紫差點成了後宮中僅次於皇後的貴妃,如果老皇帝活得長久一點,又沒有成人之美的話,上官紫成了老皇的貴妃,萬一生個兒子,就嚴重地威脅到她的地位,她怎麼不能怨著上官紫?沒想到上官紫最後成了她的兒媳婦,搶走了她最心愛的小兒子,這氣,她哪能咽下去?

    但她並不是沒有肚量的人,作為皇後,後宮之中最高地位的女人,肚量本來就要大,她之所以容不下上官紫,還有另外一層原因,那個原因,夜沐是怎麼都猜不到的,她也不會告訴夜沐。

    一揚手,太皇太後就狠狠一巴掌朝夜沐的臉上甩去,夜沐也不躲更不避,反而迎臉而上,淡冷地說了一句話:“紫兒在生之時,母後最喜歡賞她耳光,兒臣現在想嘗嘗被母後抽耳光的滋味,好體會紫兒當年的委屈。”

    太皇太後的手僵在夜沐的面前,距離他的臉僅有一指之隔了。

    “沐兒……”

    頹然地坐下,太皇太後用帕子自己拭去了臉上的老淚,在這個兒子面前,她的老淚沒用,無法讓他惶恐,無法讓他愧疚,因為他對她這個母親已經積怨太深。

    自從上官紫被大火燒死之後,她的兒子就隨著那場大火也死了。

    這麼多年,她看到的這個兒子,只不過是一個軀殼,是沒有靈魂的。如果不是先帝把國家這個重擔壓到這個兒子的肩上來,說不定她連兒子的軀殼都看不到了。

    調整好心緒,太皇太後自己整理了一下儀容,望著還站在她面前的夜沐,卻是對屋外的喬依兒吩咐著:“依兒,讓寒初藍進來。”

    喬依兒在屋外恭敬地應著,趕緊去找夜千澤夫妻倆。

    夜千澤哪裡還在慈慶宮外?

    周妃帶著兩個幼子在宮門口站著,滿心的惶恐不安,不知道自己的夫君進去說了什麼,更不知道婆婆會不會妥協,承認寒初藍的身份。夜千澤帶著寒初藍走,她想阻攔,但人言微輕,夜千澤也不會聽她的,只能看著夜千澤帶著寒初藍離開。

    李公公倒是淡定,靜靜地站在周妃的身後,不言不語態度恭謹。

    喬依兒走了出來,先是向周妃請安,請了安後才心急地問著周妃:“周妃,君昊世子帶著寒姑娘走了?”

    “喬姑姑,初藍是本妃的兒媳婦,堂堂攝政王的世子妃,不是什麼寒姑娘。”周妃的話雖然溫溫軟軟的,態度卻很堅決強硬,堅持著寒初藍的世子妃身份。

    喬依兒在心裡冷哼著,一家子的不怕死。

    惹怒了太皇太後,當庭杖了寒初藍都有可能。

    表面上她還是恭敬地答著:“奴婢是太皇太後的人,太皇太後教奴婢如何稱呼,奴婢不敢不從。周妃娘娘,還望告知世子帶著寒姑娘去了哪裡?太皇太後要見寒姑娘。”

    “皇祖母讓喬姑姑找大嫂,又不是讓母妃找,喬姑姑自己不會去找嗎?何必問母妃。”

    被周妃牽著的夜君睿忽然說了一句。

    喬依兒錯愕地望著他。

    夜君睿挺直腰肢,瞪著一雙大眼望著喬依兒,那道與夜千澤同出一轍的劍眉飛揚著,被周妃教導得很好的他,還是第一次用不客氣的口吻和他人說話,這個他人還是連他母妃都要客客氣氣對待的喬依兒。

    “睿兒。”

    周妃連忙扯了扯大兒子。

    喬依兒笑著:“是奴婢的錯,奴婢不敢麻煩周妃娘娘。”

    說著便向周妃母子三人行了一禮,就趕緊走了。

    “睿兒,母妃教過你的,不准用不客氣的口吻和大人說話。”周妃輕斥著夜君睿。

    李公公小聲地提醒著:“周妃,在宮裡別說這些話。”

    周妃趕緊閉嘴。

    夜君睿卻小聲地嘀咕著:“喬姑姑對母妃不客氣,睿兒也不想對喬姑姑客氣。”

    周妃一愣。

    兒子這麼小,也懂得保護她了。

    夜千澤早就帶著寒初藍離開了皇宮,喬依兒在宮裡沒有找到夫妻倆,一問之下得知夫妻倆已經出了宮,太皇太後那邊又不能耽擱太長的時間,她只得先回慈慶宮回話。

    得知夜千澤竟然帶著寒初藍走了,太皇太後著實又氣了一陣子,瞪著夜沐,罵著:“沐兒,你教的好兒子!”

    夜沐淡冷地應著:“兒臣還沒有盡到為人父的責任。兒臣愧對澤兒,母後要是怪罪,請先降罪兒臣吧。”

    想起夜千澤消失了十二年,在民間挨了十二年的清苦,太皇太後又無法強硬地指責什麼了,只得忍下氣來,吩咐著喬依兒:“派人到攝政王府去,請寒初藍進宮。”

    喬依兒應聲,退了出去。

    太皇太後又望著夜沐,放軟了聲音,“沐兒,這大過年的,又是一大清早,咱母子倆也不要再為了這些鎖碎的事傷感情,讓媚兒也進來吧,外面冷著呢。”

    夜沐沒說話。

    太皇太後便讓人把周妃母子三人請了進來。

    ……

    寒初藍總算見到了傳說中的太皇太後。

    她拒絕了夜千澤的相護,自己進來的。

    太皇太後還是坐在桌前,桌上的早膳已經冷了,但還沒有撤走。喬依兒在跟前侍候著,夜沐與周妃卻不見了,就連夜君睿兄弟倆也沒見蹤影。

    “孫媳寒初藍見過皇祖母,皇祖母吉祥。”

    寒初藍規規矩矩地給太皇太後行禮,其實基本的行禮,難不倒她的。怎麼說也看了那麼多的宮廷劇。

    太皇太後針對著她,她怎麼可能給太皇太後找著機會為難她?

    太皇太後沒有說話,連看都沒有看她一眼,只是淡淡地對喬依兒說道:“依兒,哀家想吃炸三角,還有再讓端兩碟點心上來。”

    喬依兒應了一聲,趕緊給她准備去。

    太皇太後依舊沒有讓寒初藍起來,寒初藍也保持著行禮的姿勢,沒有不悅,也沒有說話,神態自若。

    很快地,太皇太後想吃的點心和炸三角都送了上來。

    “皇祖母,孫媳能不能說話?”

    寒初藍忽然問著,也抬起了頭,直直地望著目中無她的太皇太後。

    太皇太後這才瞟了她一眼,依舊沒有讓寒初藍起來,淡冷地問著:“你就是寒初藍?”

    “是。”

    “沒規沒矩,依兒,掌嘴!”

    太皇太後倏地命令著。

    喬依兒依令,走到寒初藍的面前,凝氣,伸手,用力一巴掌就要朝寒初藍的臉上甩去。

    “皇祖母最近都在拉肚子吧。”

    寒初藍無畏於即將落到自己臉上的巴掌,淡淡地說了一句。

    太皇太後一閃眼,叫了一聲依兒,喬依兒的動作便僵住,縮回,寒初藍暫時避開了太皇太後的教訓。

    “你剛才在說什麼?”

    太皇太後盯著寒初藍冷冷地問著。

    眼前的這個小農女比元缺送進宮來的畫像要美很多,那雙眼睛水靈靈的,閃爍著精明與干練,一看就知道不是省油的燈。不過……太皇太後在心裡冷笑著,饒是孫悟空,在她老人家的面前,也翻不出她的五指山!

    “初藍想問皇祖母最近是否拉肚子。”寒初藍還是淡定地回答著太皇太後的問話。這個被傳成了恐怖老巫婆的太皇太後在寒初藍的眼裡,其實和普通的老太太沒有兩樣。看在這個老太太是夜千澤的親祖母份上,她願意與之周旋。至於太皇太後一副想吃了她的樣,她也不怕,大不了再死一回,說不定一死就能穿越回二十一世紀呢。她很認真地看著太皇太後,恭敬中又流露出一點虛假的關切,說道:“初藍看出皇祖母的胃腸不好。”

    太皇太後挑了挑眉。

    寒初藍還真說中了。

    她就是胃腸不好,最近也老是拉肚子。

    御醫開了藥給她調理,但還是那個樣子。

    就是因為這樣,她才命元缺在外面玩玩,不讓元缺走,元缺醫術高超,比宮裡的御醫不知道要好多少,她得讓元缺幫她號號脈,開些方子調理調理。

    只是,寒初藍怎麼知道她胃腸不好?最近老拉肚子?

    太皇太後的反應告訴寒初藍,她說中了。

    太皇太後雖然保養得好,畢竟是六十好幾的老人了,六十好幾的人放在現代裡,還不算很老,可在古代裡就算上是很老的人了,這人老了,消化便不好了,而皇宮裡的膳食雖然精細,可就是太精細了,天天那樣吃著,吃在肚子裡,老是難消化,積壓得久了,便弄壞了腸胃,再吃點油膩的東西,便會拉肚子。太皇太後讓喬依兒給她送上炸三角,這些油膩的東西,估計是她老人家愛吃的,腸胃本就不好,還吃炸三角,不拉肚子才怪呢。

    寒初藍敢說,如果太皇太後不改變膳食,調理好腸胃,這樣三不五時地拉肚子,積痢成疾,不用多少年就能把太皇太後送去找老皇帝團聚了。

    古代皇宮裡的主子們,大多腸胃不好,身子差,其實就是這個原因。

    “你懂醫理?”

    太皇太後問著。

    寒初藍謙謙一笑,答著:“初藍不懂。”

    太皇太後拿眼瞪她,不懂醫理,怎麼知道她胃腸不好?最近老拉肚子?難道是寒初藍事先打聽的?但她老拉肚子的事只有喬依兒清楚,還有太醫院那群御醫,他們是不可能洩露她的病疾的,寒初藍也沒有那個本事能讓御醫洩露出來。

    “噱弄哀家,胡說八道!詛咒哀家!依兒,掌她嘴!”

    太皇太後又變了臉,命令喬依兒掌寒初藍的嘴巴。

    寒初藍還是淡定地跪著,淡定地又說一句:“孫媳進來的時候瞧見了元國舅,元國舅素有神醫之稱,皇祖母責備孫媳胡說八道,要讓人掌孫媳的嘴巴,孫媳實在不服,身體是皇祖母的,皇祖母硬要說身體沒事,孫媳也無奈。但元國舅既然在,皇祖母讓元國舅號號脈,只要元國舅說皇祖母身體無恙,那麼孫媳便是胡說八道,甘願受罰。”

    太皇太後忽然笑了起來,不得不對寒初藍另眼相看。

    這個小農女的確膽大。

    面對她這個大星王朝最尊貴的女人,寒初藍居然還能淡定自如。

    如果寒初藍不是夜千澤的妻子,她肯定會喜歡的。

    “寒初藍,好,哀家就依了你,不過哀家丑話說在前,如果哀家身體無恙,證明你在胡說八道,噱弄哀家,詛咒哀家,你就得於哀家面前自刎。”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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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16 15:55:20 |只看該作者
014 相信藍兒!

    寒初藍微微地攏了攏眉,這個太皇太後還真夠狠的,怎麼說她都是夜千澤的妻子,而夜千澤又是太皇太後的親孫子,哪有這樣對待孫媳婦的?就算再不喜歡她,她也是一個人,一條人命呀。這些皇室中的人,果真是殺人不眨眼,連居於深宮之中的老太婆都那般的心狠。話說,也是居於深宮之中的老太婆才是最狠的,因為她們從宮斗中活下來,屬於勝利者,手裡不知道埋了多少條人命,對於人命早就視如螻蟻了。

    寒初藍最不喜歡的便是這種把自己的命看得比什麼都要貴重,把別人的命看得比螻蟻還輕的人。在她認為,不管是誰,都是父母生養的,沒有人是真正從石頭裡崩出來的!

    “怎麼,不敢答應?那就是說你真的在詛咒哀家。不說哀家是太皇太後,就算哀家僅是普通的老百姓,身為晚輩的詛咒長輩,也該受罰。看在你生在農家,不知規不知矩,不識禮不識教的,哀家可以從輕發落,依兒,掌嘴!”

    太皇太後把寒初藍的微微攏眉的動作都看在眼裡,在寒初藍還沒有答話之時,她就吩咐喬依兒再次掌寒初藍的嘴。

    原來古代皇宮裡的女人和電視劇裡演的一樣,動不動就喜歡掌別人的嘴。

    太皇太後優雅地伸出自己戴著長長指甲套的手指,拿起了銀筷,輕輕地挑夾起一只炸三角,放進嘴裡,優雅地嚼食起來,她的一舉一動中都透出她的大家風范。

    剛剛才吩咐人掌自己孫媳的嘴巴,自己則在一旁優雅地吃著點心,這種人的心腸不是一般的硬。

    喬依兒依言再一次走到了寒初藍的面前,那張比寒初藍老成不到多少的臉上板著,雖然她很年輕,寒初藍卻把她和《還珠格格》裡面的那個容嬤嬤層疊在一起,都是為虎作倀之輩。

    喬依兒的動作不緊不慢的,看上去不是真的要動手。其實她是明白太皇太後不過是在逼著寒初藍馬上作決定,不讓寒初藍想出應對的計策。

    寒初藍也看出了喬依兒不像馬上就要動手,她淡淡地笑了笑,又挺了挺腰肢,雖然還是跪著,一挺腰肢,那骨氣還在。她似笑非笑地望著自顧自地吃著炸三角的太皇太後,說道:“孫媳還沒有說話,皇祖母咋就等不及掌孫媳的嘴了,皇祖母既然一心要掌孫媳的嘴巴,那孫媳就等皇祖母掌過嘴了再說吧。”心裡卻腹誹著:吃吧,吃吧,吃多幾個,一會兒拉肚子,坐證了我的猜測,你想抵賴都抵賴不了。

    太皇太後瞟向寒初藍,捕捉到寒初藍似笑非笑的神情,她心塞,她想看到的是寒初藍惶恐不安,是寒初藍的拼命求饒,而不是寒初藍的淡定以及似笑非笑,那神情就像在看戲一般,而她是演戲的人,寒初藍則成了看戲的人,她是配,寒初藍是主!

    她何止想著掌寒初藍的嘴巴,她還想把寒初藍撕了呢。誰叫寒初藍是上官紫的兒媳婦!

    不過此刻寒初藍這樣說了,她又不想太快掌寒初藍的嘴了,她倒想看看這個農家女有什麼本事能扭轉乾坤。於是她一個眼色使去,喬依兒就退到一邊去了。

    這是寒初藍第三次避開了掌嘴的懲罰。

    “依兒,讓缺兒進來。”

    太皇太後忽然吩咐著。

    她也不等寒初藍再說話,直接就替寒初藍作了主,她的眼角余光一直瞟著寒初藍,在吩咐了喬依兒之後,她笑著,笑得卻陰陰森森的,“掌嘴本是輕罰,你卻偏要重罰,休怪哀家無情了。”

    她這個哪是重罰呀,是直接叫做殺人害命!

    寒初藍也沒有再說什麼,就跪在那裡等著元缺進來。

    元缺要不是庸醫,就能診斷出太皇太後身體有恙,而元缺是神醫。

    寒初藍根本就不擔心自己會被逼著在太皇太後面前自刎。但心裡對於太皇太後的無情,還是寒心的。怪不得夜千澤提起這位皇祖母總是淡淡冷冷的,有這樣一位祖母,是夜千澤的悲哀。

    慈慶宮裡即將會上演著逼人自殺的戲碼,宮門外,夜千澤像一尊雕像似的站在宮門口,不進去,也不離開,更沒有移動一步,任憑寒風穿透他的身體。

    慈慶宮在他的眼裡,還如記憶中那般的透著寒冷,透著嚴厲。以前,他害怕到這座宮殿來,但又不得不經常到這裡來,皇祖母對他極為嚴厲,要求他在規定的日子裡進宮請安問好,不管是刮風下雨都避免不了。而且每次來了,都要在宮門口等上好半天,才能得以入內。

    此刻重新站在這座宮門前,他眼裡有著的不是怕,也不是思,而是冷漠。

    親情已經被傷到了那種思起便痛的地步,他還有什麼好怕的。

    皇祖母會為難他家藍兒,這是他早就預料到的,他以為皇祖母怎麼著也會等到婆孫倆見了面才會找借口為難藍兒的,沒想到皇祖母連他的面都還沒有見著,就先阻攔著藍兒入內。現在雖讓藍兒進去了,卻只允許藍兒一個人進去。

    他知道,慈慶宮相對藍兒來說就是龍潭虎穴,他不肯讓藍兒單獨涉險,但是藍兒拒絕了讓他相陪,她說,暴風雨終是要來的,躲得過一次,躲不過一世,還不如迎風冒雨前進。

    在目送她進去的時候,他只說了一句話:他在宮門口等著她出來,不管要等上多久,他都會等,但請她一定要活著,完好無損地出來。

    就像她當初知道他要出遠門時一般,她說的那些話。

    她心裡擔心著他,依舊放手讓他去做他該做的事。現在,他也擔心著她,也要放手讓她去斗!

    正如她所說,有些事,有些人,不是別人幫就可以度過,就可以躲過的,必須自己親自出馬,征服對方才是真正的勝利,才能避免以後有更多的麻煩。

    她,想事情總是想得很長遠。

    他信她!

    她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倔強人兒!

    “澤兒,藍兒呢?”

    夜沐從御書房的方向匆匆而來,他本是在慈慶宮的,母子倆吵過之後,周妃帶著兩個小兒入內向太皇太後請了安問了好,太後那邊來人把周妃請走了,說妯娌之間說說體己話。而夜沐則被少帝身邊的太監總管請走,說有八百裡加急的軍情。

    想著從攝政王府到皇宮有一小段的距離,夜沐才先去了御書房,想著看了軍情之後再折回來,剛好寒初藍再次進宮。

    此刻從御書房出來,夜沐才知道寒初藍早已再次進宮,嚇得他匆匆地趕到慈慶宮。

    這便是寒初藍進去後沒有看到公婆的原因。

    事情那有那般的湊巧,一切不過是太皇太後的調虎離山之計而已。

    夜千澤抿抿唇,望著慈慶宮。

    夜沐明白了,一邊急急地往裡面掠去,一邊責著夜千澤:“你怎麼就讓藍兒自己進去了?”

    “爹。”

    夜千澤身形一閃,便擋在了夜沐的面前,鳳眸沉沉地望著夜沐,沉沉地擠出話來:“這個時候別進去。”他們越是急著護藍兒,太皇太後便越是想為難藍兒,因為太皇太後真正想為難的是他夜千澤。

    夜沐瞪他,“澤兒,你說什麼?”

    “相信藍兒!”

    夜千澤只說了四個字。

    夜沐錯愕。

    半響,夜沐才回過神來,他又急又氣地說道:“澤兒,你還不了解你皇祖母嗎?你讓藍兒獨自進去,她焉有活命出來?相信藍兒?你竟然說出這樣的話來,你以為憑著你的相信,就有用了嗎?藍兒那樣的身份在你皇祖母面前連個奴才都不如。”想當年,他的紫兒是尊貴的公主出身,在自己的母後面前,都被壓得死死的呢。

    “藍兒不是母妃!”

    夜千澤似是看透了父親的心思似的,又沉沉地說了一句。

    他的母妃很聰明,很美麗,溫柔婉約,知書識禮,也是有膽有識之人,從她能暗中培養出那麼多忠心的暗衛可以看出來。但有一點,母妃是始終不如藍兒的,便是禮教的束縛。母妃的出身,注定了母妃這一生都要受到禮教的束縛,而皇祖母是母妃的婆婆,就注定了母妃在皇祖母面前無法翻身。藍兒不能說不懂禮貌,但她不受禮教束縛卻是事實。

    在皇祖母面前,想翻身,就不能被禮教束縛得死死。

    所以,他相信他的藍兒,必定能活著走出慈慶宮,不需要他的袒護。如果……藍兒未能活著出來,那他就把慈慶宮夷為平地,再去追上藍兒的腳步。

    他說過了,他與藍兒是一生一世!上窮碧落下黃泉,他都不會與她分開!

    夜沐無法體會及理解夜千澤對寒初藍的信任。

    他覺得他甚至連自己的兒子都無法再了解,十二年,便把父子之間的距離拉開了天與地之遙。

    苦澀,心疼,齊齊湧上夜沐的心頭。

    “澤兒……”

    夜沐還想說什麼,卻發覺自己找不到能說的話,他望著堅定地望住慈慶宮的夜千澤,那堅定的神情仿佛在告訴天下人,寒初藍是天下無敵的,再厲害的敵人在寒初藍的面前,都會輸!

    夜沐實在不知道兒子哪來的這股信任?他與上官紫感情深厚,每次上官紫進宮請安問好,他都會擔心,都會害怕,然後就陪著上官紫進宮,他就無法做到像兒子信任兒媳婦那般,信任地站在慈慶宮的門口等著上官紫出來。

    或許就是夜沐對上官紫太過於在乎,太過於保護吧,才會刺激著太皇太後,讓她處處為難著上官紫,婆媳關系一直僵如冰。

    夜沐生在皇家,又是父母最疼愛的孩子,向來要風要風,要雨要雨,不曾想明白一點,婆媳之間是天敵。婆婆總會把兒媳婦當成了搶走自己兒子的壞女人,而兒媳婦則把婆婆當成了干涉挑撥夫妻關系的罪魁禍首,彼此間往往就容易發生矛盾,造成水火不容的局勢,更何況上官紫差點就成了太皇太後的情敵,有這一點的存在,太皇太後會針對上官紫更加正常了,偏偏夜沐護妻太過,更讓太皇太後覺得上官紫搶走了她最疼愛的兒子,造成兒子對她那個當母親的越來越不滿,直至心中充滿了怨恨。

    可以說夜沐與上官紫這對都出身於皇家的夫妻,是沒有理解尋常百姓家的婆媳關系,還以為皇家不同,從而忽略了皇家的人也不過是普普通通的凡夫俗子。

    慈慶宮內,元缺優哉游哉地晃進了暖閣,一進暖閣,瞧見了跪在太皇太後腳下五步遠的寒初藍,他也沒有說什麼,就那樣地晃過了寒初藍的身邊,走上前兩步,於寒初藍的面前停下,背對著跪著的寒初藍,朝太皇太後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禮,寒初藍注意到他向太皇太後行禮,沒有下跪,僅是彎彎腰,作作揖。

    心下便明白了,這個缺德的神醫在太皇太後面前的份量極重。

    看出了元缺在太皇太後面前的份量極重,寒初藍又替自家相公抱不平了,沒見過像太皇太後這樣的皇祖母,自己的親孫子不疼愛,反倒對一個外人寵愛有加,難不成元缺才是太皇太後的親孫子?

    “缺兒不必多禮了,來,過來坐。”太皇太後一見元缺,就瞇起眼睛笑了起來,那笑容呀說有多親切便有多親切。

    “謝太皇太後。”

    元缺恭敬地謝恩,便走到太皇太後旁邊那張椅子上坐下來,那是他剛才坐的位置。坐下後,他還是沒有看寒初藍,而是淺笑著瞟了一眼桌子上新添的點兒碟子以及那小碟的炸三角,再看向太皇太後,提醒著:“太皇太後的膳食該改改了,老是這樣吃著,可不太好。”

    太皇太後笑道,“有你在,哀家還怕什麼?缺兒,替哀家號號脈,瞧瞧哀家這把老骨頭還硬朗不。太醫院裡那些個人老是說哀家身體無大礙,隨便開點調理的藥給哀家,哀家身體要是有什麼,哀家就把那些庸醫都殺了。”

    元缺一笑,“太皇太後何苦嚇煞那些可憐的御醫們。”

    太醫院的老太醫們,很多都是他兒時初學醫的啟蒙老師呢,太皇太後拿他的啟蒙老師性命開玩笑,他不得不替啟蒙老師開脫。

    “不過……”太皇太後故意停頓下來,瞟了寒初藍一眼,才說道:“如果哀家身體無恙的話,跪在哀家面前的這個女人就要自刎於哀家面前。”

    元缺這才看向了跪在那裡的寒初藍,耐看的臉上還是雲淡風輕的淡笑,深邃的眸子也沒有閃爍著不尋常,他哦了一聲,又調回了視線望著太皇太後,問著:“太皇太後,請恕臣斗膽問一句,這跪著的可是君昊那位從鄉下帶回來的農家妻?”

    “缺兒,你想說什麼就直說吧,你的眼神兒可是利得很,沒瞧出來。”太皇太後慈愛地說道,元缺說什麼,她老人家都一並包容,半點不開心都沒有。

    真他娘的沒有天理!

    這元缺保證是太皇太後養在宮外的私生子!

    寒初藍在心裡腹誹著。

    “太皇太後你也太不厚道了吧,既然知道君昊的妻子是來自百姓家,自然沒見過什麼大場面,太皇太後讓她一直跪在那裡,可把人家嚇壞了,君昊知道了又得心疼了。要是君昊誤會太皇太後老人家容不下他,可就不好了。”

    太皇太後又撇了寒初藍一眼,笑著:“缺兒,你不提醒,哀家還真忘記了讓她起來了。”接著,她對寒初藍說道:“起來吧。”

    寒初藍朝太皇太後又伏下頭去,叩了一個頭,才恭敬地謝恩:“謝皇祖母。”

    “太皇太後。”

    太皇太後淡淡地強調著。

    夜沐不讓她挑選的周妃叫她為母後,她也不讓寒初藍叫她為皇祖母,母子倆都在報復著彼此。

    “謝太皇太後。”

    叫了無數次皇祖母了,現在才來強調,寒初藍覺得這個老太太必定是個喜歡出爾反爾的人。

    總算能站起來了。

    說實在的,寒初藍跪了那麼長時間,也覺得膝蓋累了,但她還得堅持著,不能讓這個老太婆再找多一個借口掌她的嘴。

    元缺朝她眨了眨眼,寒初藍撇開臉不看他,他眨眼的意思,她懂,他是說他開口了,太皇太後才讓她起來的,她又欠下他的人情了。

    “缺兒,替哀家把脈吧。”

    太皇太後把手伸出,喬依兒馬上就在桌子上擺上一塊干淨的,折疊成好幾層的帕子,太皇太後的手便擱在帕子上。

    元缺斂起了些許的笑意,頗為認真地替太皇太後把起脈來。

    太皇太後剛才都說了,如果她身體有問題,就要拿太醫院的那些御醫問罪,那些御醫有好幾個是元缺的啟蒙老師,元缺這個人雖然深不可測難以捉摸,對自己的老師還是蠻尊敬的,自然不會放任太皇太後拿自己的啟蒙老師問罪,但如果太皇太後身體沒問題的話,寒初藍就得死。

    他不知道寒初藍和太皇太後說了什麼,為什麼會拿太皇太後的健康作文章。此刻,他只知道,他不能讓太皇太後問太醫們的罪,也不能讓寒初藍死。

    片刻後,元缺把手自太皇太後的手腕上移開。

    他沒有馬上說話,在沉默著,視線望著太皇太後,直直地望著,這是大不敬的,太皇太後卻不怒,任他望著。

    過了一刻鍾了,元缺還在沉默著,這下子太皇太後就等不了,忍不住問著:“缺兒,哀家的身體怎樣了?”

    “可以說有事,也可以說沒事。”

    元缺一本正經地答著。

    太皇太後皺眉,不太喜歡元缺這樣的回答。

    他這樣回答,教她怎麼拿捏住元缺?如何逼著寒初藍自殺?

    “缺兒,有事就是有事,沒事就是沒事,說吧,哀家不生氣,你說實話。”

    元缺站起來,又朝太皇太後一揖,才答著:“太皇太後胃腸不好,最近都在拉肚子,這可以說是有事,身體再強裝的人都經不起拉肚子的折騰,不過只要太皇太後改變膳食,少吃油膩,多吃清淡較為粗糙的膳食,再調理一下,就不會再拉肚子,沒有大礙,便沒事。這得看太皇太後的取決,所以缺兒斗膽說太皇太後的鳳體有事又沒事。”

    太皇太後不想改變膳食,便是身體有恙,那麼寒初藍就不用死。太皇太後改變膳食,便是身體無大礙,太醫們診斷得沒有錯,太皇太後就不用拿太醫們來說事。

    也就是說寒初藍也對,太醫們也對。

    太皇太後在這個時候才認真地望向了寒初藍,沒有告訴元缺她如何取決,而是問著寒初藍:“告訴哀家,你既不懂醫理,為何一進來就瞧出了哀家胃腸不好,最近都在拉肚子?”

    寒初藍抬眸迎視著太皇太後,恭敬地反問了一句:“太皇太後要聽實話?”

    “放肆!太皇太後問你話,老實回答!”喬依兒在一旁喝斥著。

    寒初藍不理喬版式的容嬤嬤,依舊恭敬地說道:“孫媳可以說實話,不過孫媳擔心說了實話會遭到太皇太後的掌嘴,太皇太後要聽實話,還請太皇太後先賜孫媳一句‘絕不問責’當護身符。”

    太皇太後重重地哼了一聲,“寒初藍,你居然敢和哀家討價還價,你不說,哀家就不會掌你嘴了嗎?你沒規沒矩,哀家就可以掌你的嘴!”

    寒初藍唇一抿,直直地望著太皇太後,竟然閉嘴不說話,一副任太皇太後宰割的樣子。

    瞪著這個女子,太皇太後恨得牙癢癢的,但內心又對寒初藍生出了點點的欣賞。在她老人家面前,還能淡定自如,敢與她討價還價的人,放眼天下就沒有幾個人有這樣的膽量。

    不過性子太倔的人,往往容易吃虧。

    太皇太後在心裡冷哼著。

    “好大膽的丫頭!”太皇太後到最後怒而發笑,咬著牙擠出話來,“好,哀家就允了你,不管你說什麼,絕不問責。”

    寒初藍這才扯動了嘴皮子,問著:“太皇太後平時特別喜歡吃油炸的膳食對吧?”太皇太後沒有說話,算是默認了,“油炸的東西油太多,再加上太皇太後的膳食都是極好的,過於精細,偶爾吃一頓倒是沒事,天天這樣吃著,便積壓在胃腸裡難以消化,久而久之,便把胃腸整壞了,胃腸一壞,再吃油膩的膳食,便會拉肚子,孫媳一進來就瞧見了太皇太後的早膳,除了點心糕點之外,還有太多肉類,一大清早的,腸胃正是空蕩蕩的時候,吃太多油氣重的食物進去,教它們怎麼吃得消?所以孫媳敢說太皇太後的胃腸不會好,最近也會拉肚子。”

    太皇太後臉一沉,望向了元缺,元缺點了點頭,承認寒初藍說得很對。

    太皇太後胃腸不好,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她一直想讓元缺親自幫她調理的,就是元缺老是不在京中,四處飄蕩,連元太後想找他都找不到,除非他主動聯系。

    只是她怎麼都想不到,她的胃腸不好原來是自己的喜好惹的禍。

    “那麼該怎麼調理?早膳該吃什麼最佳?”太皇太後忍不住問著寒初藍。

    寒初藍抿了抿唇。

    太皇太後頓了頓,才說道:“哀家說過了,絕不再問你的責,但說無防。”

    寒初藍這才繼續說道:“太皇太後的胃腸已經受到損傷,早膳應該吃些易消化的,溫熱的食物,吃點面條,喝點粥,在粥裡放點蓮子、紅棗、山藥、桂圓、薏米等保健食品則更好。還有,早膳不能不吃,但也不可吃得太多。”

    這點知識得拜謝二十一世紀的電腦,以及百度。

    她喜歡瀏覽網頁,又喜歡做菜,自然會瀏覽到這些關於養生的膳食。

    太皇太後又望向了元缺,元缺深深地看了一眼寒初藍,他知道這個女人在廚藝方面的造詣挺高的,倒沒想到在養生方面,她也能說得一套一套的。

    夜千澤呀,還真的撿了個寶!

    “缺兒,她說得對嗎?”

    元缺朝太皇太後一鞠躬,淺笑著:“恭喜太皇太後得到了一位深諳養生之道的孫媳。”

    元缺的話,太皇太後向來信服,聽他這樣一說,便知道寒初藍說的都對,忍不住又剜向了寒初藍。雖說她沒有再牙癢癢的,但還是有著不忿,這丫頭怎麼就是上官紫的兒媳婦!

    “太皇太後,臣本來是想親自幫您老人家安排膳食,幫著您老人家調理身子的,既然太皇太後喜得如此聰慧的孫媳,臣就不多事了,只要太皇太後信得過自己的孫媳婦,臣相信太皇太後能長命百歲的。”寒初藍對太皇太後不見得有好感,但這個人做事還是有原則的,不會無緣無故地去害人,真讓她給太皇太後安排膳食,她也會很認真地去安排,絕對不會趁機對太皇太後下毒。

    “哀家還是信你。缺兒,你給哀家開個方子,幫哀家調理調理身子,膳食方面,你也給哀家開個單子,該吃什麼,不該吃什麼,都列清楚了,哀家著膳房的人依著你的單子給哀家准備膳食。”

    元缺信任寒初藍,太皇太後可不敢把自己的身家性命交付到寒初藍的手裡。

    她寧願相信元缺,也不願意相信寒初藍。

    元缺也不推拒,恭恭敬敬地應允了。

    想讓太皇太後在初次見面就信任寒初藍,那是不可能的。不過,太皇太後拒絕讓寒初藍安排膳食未免是一件好事,因為萬一有人在膳食上動了手腳,寒初藍就是死罪,誰都救不了她。換成是他,他人脈廣,眼線多,不用太擔心那樣的事情發生。

    此刻,能讓太皇太後對寒初藍少些敵意,放寒初藍安全走出慈慶宮才是正事。

    太皇太後掃了一眼自己才吃了一個的那小碟炸三角,示意喬依兒把那碟炸三角端給寒初藍,在喬依兒照做之後,她淡冷地說道:“這碟炸三角,哀家就不敢吃了,就賜給你吃吧。”

    天氣冷,炸三角又是油炸的東西,本該熱著吃,此刻早就冷卻,不管是誰,吃下去都會對腸胃不好。太皇太後心也狠,把冷卻的炸三角剔給寒初藍吃,那心思可想而知了。

    寒初藍沒有推卻,也不能推卻,長者賜不可辭。

    她謝了恩,接過那小碟的炸三角,當著太皇太後的面,淡淡地吃著那小碟的炸三角。

    對於她的順從,太皇太後顯得相當的滿意。

    在她吃完了那些變得又冷又硬的炸三角後,太皇太後似是疲倦地揮揮手,說道:“都退下吧,哀家也累了,要歇歇了。”

    喬依兒上前來,弓著身把自己的手遞到太皇太後的面前,讓太皇太後攀扶著她的手站起來,她恭敬地牽扶著太皇太後走了。

    元缺和寒初藍自然又得跪安行禮。

    自地板上站起來,寒初藍微微地吁了一口氣,與太皇太後這個老巫婆相處,簡直就是在油鍋裡翻滾。

    望了元缺一眼,她淡冷地朝他拱拱手,算是謝過他,便扭身朝屋外走。

    “初藍。”

    元缺跟著她出了屋外,才叫住她。

    寒初藍頓住腳步,扭頭,睨著他,淡冷地問著:“元國舅有何賜教?”

    元缺笑望著她,“初藍,怎麼說我剛才也算是幫了你,你就不能給我好一點的臉色嗎?每次都是這般的不識好歹,忘恩負義的。”

    寒初藍扭身又走,懶得和他多說一句,夜千澤還在慈慶宮門口等著她呢。今天過年,本是最該喜慶的日子,卻被太皇太後折騰了一個早上,天氣又冷,夜千澤不知道凍成了什麼樣子。

    她心急著出去,心急著讓夜千澤知道,她活著,毫發無損。

    “藍兒。”

    元缺忽然低低地叫著。

    寒初藍倏地停下來,扭身,冷冷地瞪著元缺,一字一句地警告著:“藍兒不是你叫的!”

    元缺走過來,垂眸深深地注視著她,“難道除了夜千澤,就沒有第二個年輕男子可以這樣叫你了嗎?”

    “不錯!”

    “他有什麼好?”

    “他什麼都好!”

    元缺抿抿唇,看著她的眼神更深了,片刻後,淡淡一笑,傾身在寒初藍耳邊低低地勸著:“寒初藍,我得提醒你一句,在太皇太後面前最好謹慎一點,她才是吃人不吐骨的老虎。”

    寒初藍冷笑,“小心她聽到,第一個就吃了你。”

    說完,她再次扭身朝外走。

    這一次,元缺沒有再出聲叫住她,而是放慢腳步,慢條斯理地跟在她的身後,晃出慈慶宮。

    “藍兒。”

    在慈慶宮等著,僵得雕像的夜千澤,遠遠地就瞧見了寒初藍從裡面走出來,他臉上的硬線條總算有了松動,腳下一掠,人就掠進去了。

    “千澤。”

    見到自家相公,寒初藍也忘形地朝夜千澤奔來,她才跑了幾步,就被掠進來的夜千澤一把擁住,狠狠地帶入了懷裡。

    夜沐也快步地走過來,瞧著這個情形,他又識趣地遠遠地停了下來,看著相擁的兒子和兒媳婦,夜沐忽然心酸起來。這本來是很平常的見長輩,可對於兒子和兒媳來說,宛如生離死別,一個有裡面經歷生死,一個在外面候著,也等於是經歷生死的考驗。

    緊緊地握起了拳頭,夜沐開始意識到,他雖為攝政王,但還沒有成為最強的攝政王,還沒有能只手就護住兒子和兒媳婦,他要變得更強大起來,強大到連太皇太後都無法再撼動他!

    人,失去精神所托時,往往過著行屍走肉的日子,沒有拼勁,但有了精神所托了,就會生出無窮無盡的拼勁,因為拼得有所值。

    夜沐本來是最有機會坐上帝位的人,就算錯過了,依舊成了握著朝政的重臣,想奪位不是沒有機會,是他一直沒有去爭去奪,只保證著自己小家庭的安全,不會被少帝暗殺。那是因為他覺得沒有了上官紫,沒有了最愛的嫡長子,奪位也沒用。如今他的稚兒回來了,他便重新有了精神上的所托,又遭此次太皇太後對寒初藍的為難,便激發了夜沐潛伏在體內的野心。

    “藍兒,她沒有為難你吧?”夜千澤摟緊了愛妻,低啞地問著。

    寒初藍在他懷中費力地仰起臉,淺笑著安撫他,“我不是好好地出來了吧。”

    夜千澤松了些許的力道,摟著她的手改為托著她的臉,手指在她的臉上來來回回地撫摸著,視線又從她的臉上移到她的身上,寸寸地輾過她的身子,確定她神色好,身體沒事,他才算是松了一口氣。

    不經意地瞧見元缺站在不遠處,還是慣性地笑看著,夜千澤不動聲色地松開了寒初藍,改為拉著寒初藍的手,溫柔地說道:“藍兒,我們回家去。”

    寒初藍點頭,跟著他走,看到夜沐,她又連忙掙脫他的手,朝夜沐行了一禮,說道:“藍兒讓爹擔心了。”

    夜沐松著氣應著:“沒事就好,沒事就好,天氣冷,又是大過年的,回府吧。”然後他先轉身,對李公公說道:“去太後那裡請示周妃,她是否跟著本王一起回府。”

    李公公恭敬地應了一聲,趕緊去找周妃。

    走了幾步,寒初藍忽然頓住了腳步,臉色有點兒變化,兩道秀氣的眉都不自然地攏了起來,沒有被夜千澤拉住的手抱按著自己的肚子。

    “藍兒,你怎麼了?”

    夜千澤一看她的臉色,臉上大變,扶著她急急地問。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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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16 15:55:38 |只看該作者
015 丟臉丟到太平洋

    該死的!

    寒初藍在心裡咒罵著,太倒霉了,這大過年的,又是此刻,她竟然來了葵水,而且還會腹痛。穿越後,她已經經歷了數次的葵水報到,那幾次只會隱隱地痛,這一次卻痛得讓她忍不住要抱腹,很想倒地大滾幾圈。

    在二十一世紀裡,她也是個倒霉的女人,每個月總有那麼幾天不舒服的,看過幾次的醫生,打過針,吃過藥,都無法根除,只能稍減痛苦。老媽告訴她,女人就是要受苦的,等到生了孩子就不會痛的了。寒初藍在前生還沒有嫁人,她也不知道老媽子的話到底對不對。

    穿越了,沒想到這個痛還是無法擺脫。

    老天爺既然會變換別人的靈魂,怎麼不把她塞進男兒身裡當個男人?也不用再受這種難言的痛楚。

    “藍兒,是不是肚子痛?你在裡面吃了什麼?是不是她給你吃了什麼?”夜千澤瞧著愛妻那痛苦難受的樣子,一顆心如果掉進了油鍋裡滾炸一般,又痛又急,偏偏他問了兩遍,寒初藍都沒有回答他。

    寒初藍不好意思告訴他,她是葵水來了。雖說兩個人是夫妻,她也不好意思。

    勉強地站直身子,她微紅著臉,小聲說道:“我沒事,我們快走——”她忽然緊抓著夜千澤的手臂,急急地催促著:“千澤,快,快帶我走。”

    一會兒弄髒了裙子,她就糗大了。

    今天的老天爺就是與她過不去。一大早就被太皇太後折騰,好不容易折騰完了,還要被腹痛折騰。

    “藍兒怎麼了?”

    走在前面的夜沐察覺到寒初藍的不對勁,停了下來,關切地扭身問著。

    元缺更是幾大步就跨過來,聲音裡也掩不住他的焦急,他一邊伸手就要去幫寒初藍把脈,一邊說道:“剛才太皇太後讓她吃了一碟冷卻的炸三角,估計是吃壞肚子了。”

    夜千澤一聽寒初藍吃壞了肚子,原本擔心焦急的臉瞬間就黑得像雷公,要不是扶著寒初藍,他已經質問太皇太後去了。這麼冷的天,皇祖母竟然讓他的小妻子吃冷卻的炸三角。皇祖母有什麼不滿的,都可以沖著他而來,何必為難他的妻?

    天哪!

    寒初藍的臉是又紅又白的,夜千澤一個,她都不好意思說了,元缺還要湊一腳來,再添上自家公公……

    “我沒事,我沒有吃壞肚子!”

    寒初藍顧不得腹痛了,用力又激烈地拍開了元缺伸來要替她把脈的手,又掙脫了夜千澤的大手,紅著臉就跑,把三個男人都撇在身後。

    “藍兒。”

    “寒初藍。”

    夜千澤和元缺反應特別快,她一掙脫夜千澤的扶持跑開了,兩個男人一左一右地就掠去,寒初藍就算是跑的,也沒有他們的速度快,轉眼之間她又落回夜千澤的手裡,元缺想拉她,手還沒有碰到她,就被夜千澤冷冷地一掌拍開,兩個男人不著痕跡地過了一招。

    “讓我替她把把脈,是不是吃壞肚子了。”元缺沖著夜千澤低叫著。

    夜千澤也會把脈,但他只能診斷出人體內有沒有受內傷,有沒有中毒,並不是真的什麼脈都能診斷出來。聽到元缺的低叫聲,夜千澤也沒心思和元缺斗,畢竟元缺是大夫,他捉拉住寒初藍,低柔地哄著:“藍兒,讓他替你把把脈,好嗎?”

    寒初藍此刻特麼的不喜歡自家相公對她的擔心,她都恨不得找個地洞躲起來,自家相公還要緊拉著她讓元缺把脈。她又沒有病,不過是女人的通病而已。

    “千澤,我沒事,我肚子不痛了,真的……”說不痛,又絞痛起來。寒初藍連話都沒有說完,秀氣的眉因為腹痛而蹙了起來。

    見狀,夜千澤不再讓她作主,一把將她抱了起來,施展輕功往最近的一座宮殿掠去,也不知道是誰的宮殿,把裡面的奴才們都嚇了一大跳,以為是刺客,正想大喊“有刺客”,就聽到夜千澤低吼著:“最近的房間在哪裡?帶路!”

    一名倒霉的宮女被夜千澤單手掐住脖子了。

    他這個樣子,教人家宮女怎麼回話?

    “刺……刺……客!”

    在院子裡清掃著積雪,以及正在往門上貼著過年的對子的奴才們,結結巴巴地叫嚷起來,音才落,又看到兩道人影如鬼影一般飛了進來,更把他們嚇得一顆心都要跳出來了,待到那兩道人影停下來時,他們驚赫地發現了,其中一個是元國舅爺,一個是當今的攝政王。

    再看那個掐著宮女脖子,還在低吼著讓人家帶路的男子,俊美如同妖孽,長袖衣袂飄飄,更添幾分邪魅,卻是他們沒有見過的,但從衣著上看,他們可以確定這個妖孽男子應該是皇親國戚。

    “千澤,你放手,你掐死她了,你掐著她的脖子,你教她怎麼回答你!”寒初藍此刻才回過神來,實在是自家相公的速度太快了,她這個才學武功的入門者,哪裡能跟得上他的反應。瞧見宮女都要被掐死了,她連忙掙脫下地,伸手就去扳著夜千澤的大手。

    夜千澤醒悟過來,手一松,宮女撿回一條命,軟倒在地上。

    “攝政王,元國舅,有刺客!”

    一名太監跌撞到元缺和夜沐的跟前,惶惶地指著夜千澤。

    元缺理都不理他,越過他就走到夜千澤的身邊,一彎腰就把軟倒的宮女提起來,向來笑容掛嘴邊的他,也沖著宮女低吼著:“最近的房間在哪裡?”

    這些男人,急起來的時候,怎麼都喜歡吼人呀?難道不知道他們的吼聲很嚇人嗎?人家都被他嚇傻了,哪裡還能反應過來?

    寒初藍真的服了眼前這兩個男人,自家相公慌慌亂亂情有可原,這個元缺向來淡定,不管什麼時候都是淺淺地笑著,一副泰山崩於前也不會變色的,此刻也學著她相公吼人,嘖嘖,這是接觸的次數多了,近墨者黑嗎?

    “元缺……”

    “血!”

    夜千澤倏地低叫起來。

    原來是寒初藍的裙子弄髒了,而夜千澤剛剛抱著她,不知道怎麼的就粘到他手上去了。

    兩個男人,不,是所有人的視線齊刷刷地盯住了寒初藍的裙子。

    轟!

    寒初藍的臉燒起來,辣辣的,她敢說,她活了兩世,此刻的臉是最紅的!

    以為寒初藍身受重傷,三個男人都急了起來,當然最急的便是夜千澤了,他再次把寒初藍抱起來,不再質問宮女,胡亂地亂闖,倒是讓他闖進了一間干淨的廂房裡,他把寒初藍往床上一放,就吼著:“元缺!”

    元缺就跟在他後面,被他吼得耳膜都要破了,倒也大度地不在此刻和夜千澤抬槓,往床沿上一坐,把夜千澤擠到床尾去,擒住寒初藍的手腕就替她反脈,寒初藍想反抗,夜千澤伸手就點住了她的穴位,不讓她再掙扎,再拒絕元缺替她把脈。

    夜沐追來,在房裡的桌子前坐下,等著元缺的診斷結果。

    “千澤,你快點解開我的穴道,我沒事……我只是……”

    “攝政王?”

    一道女聲傳來,伴著香氣襲人,接著才看到一名大概四十幾歲的中年美婦出現在房門口,看到坐在房內的夜沐,中年美婦似是不相信似的說道:“奴才們說有刺客,但又說攝政王和元國舅都在,哀家都被奴才們弄糊塗了,想來看個究竟,有哪個刺客到本宮裡來討紅包來了,沒想到還真是攝政王呀。”

    夜沐神色自若地站了起來,微微地弓身,溫淡地說道:“臣見過惠太妃。”

    被稱作惠太妃的中年美婦是先帝最早的嬪妃,年紀要比元太後大得多,不過皇宮裡的女人都擅於保養,四十好幾了,看上去像三十歲的人。惠太妃雖然不及元太後得寵於先帝,因為給先帝生了一個公主,被封為惠妃,在後宮倒是穩穩地生存下來了。可惜的就是她唯一的孩子,朝陽公主在六歲的時候就夭折了。當今少帝奉她為太妃,留她繼續居住在她當惠妃時的宮殿,雖然沒有子女在侍孝,倒是生活無憂。

    惠太妃連忙擺手,笑道:“攝政王不必多禮。”她的視線瞟向了床上的寒初藍,寒初藍的身子被床沿上坐著的兩個大男人擋住了,但那雙眼睛還是能動的,她看到惠太妃進來,就如同見了救星似的,聽得自己的公公稱對方為惠太妃,知道是先帝的遺孀之一,她忙向惠太妃請安:“侄媳寒初藍見過惠太妃。”

    侄媳?

    惠太妃望向攝政王,眼裡有幾分的歡喜,問著:“攝政王,哀家聽說昊兒回來了,對吧?真是老天保佑,昊兒沒事!”

    惠太妃與上官紫屬於妯娌關系,因為她不算得寵,為人低調,很是同情上官紫老是受到太皇太後的為難,私底下與上官紫的相交算好,對於當年俊俏可愛的夜千澤很是喜愛,那場大火,帶走了上官紫母子,她還在心裡暗暗傷心了好幾回。

    夜沐望向夜千澤,惠太妃順著他的視線看去,雖然只看到夜千澤的側臉,也能確定那是她曾經疼愛過的侄兒。

    惠太妃走到床前,元缺在替寒初藍把脈,還沒有向惠太妃行禮,夜千澤擔心著愛妻的身子,也沒有行禮,還好惠太妃大度,不想跟小輩們計較,她視線落在寒初藍的臉上,寒初藍趁這個機會不停地朝她使眼色的,臉上又漲得通紅,那是因為過於尷尬的原因。

    惠太妃愣了愣,不是很明白寒初藍眨眼的深意。

    這個時候元缺縮回了手,不再替寒初藍把脈,一張耐看的臉也泛起了紅色,連耳根都紅透了。

    “元缺,藍兒怎麼了?”

    夜千澤心急地問著。

    元缺不答,紅著臉伸手就扯著夜千澤走,還不忘替寒初藍解開了被封的穴道。

    “元缺,藍兒怎麼了?”

    夜千澤被他扯著不肯走,擔心地問著,他以為寒初藍得了急症,元缺不想當著寒初藍的面說呢。

    寒初藍得到自由,連禮數都顧不上,一把拉過惠太妃,迅速地坐起來附到惠太妃的耳邊低低地說了幾句,惠太妃先是錯愕,隨即扭身就把元缺和夜千澤連同夜沐往房外趕,嘴裡說道:“侄媳沒事,你們這幾個大男人先出去,侄媳有哀家照顧就行。”

    這,這是怎麼了?

    夜千澤想強硬地留下,元缺連忙在他耳邊說了一句,隨即便看到他俊美的臉燒紅起來,夜沐不知道怎麼回事,不過瞧見兩個後生小輩都一臉的桃花紅,一臉的尷尬以及不自然,再看到惠太妃對寒初藍的相護,畢竟是過來人,夜沐頓時也明白過來。

    不自然地,他那張老臉也隱隱地紅了起來,還好,他人老練,故意清了清嗓子,扭身就朝房外走,嘴裡拜托著惠太妃:“惠太妃,藍兒吃壞了肚子,痛得厲害,女兒家的,臣等也不好照顧,就交給您照顧了。”

    惠太妃回應給他的是關門聲。

    門一關上,惠太妃轉身就望著床上的人兒笑了起來,笑得連形象都顧不得了。

    寒初藍尷尬得都想鑽地洞。

    “你咋這麼好運。”

    惠太妃笑得肚子都痛了。

    “惠太妃就快別取笑侄媳了。”寒初藍又羞又無奈。

    惠太妃笑過之後,才命宮女給寒初藍打來熱騰騰的熱水,以及送來月事帶還有干淨的衣服。

    清洗過,用上古代女性必用品,再換上干淨的衣服,寒初藍才重重地松了一口氣。

    但她不敢走出房門去。

    剛才實在是太丟臉,太尷尬了,都是夜千澤,大驚小怪,她都說沒事,他還那般的緊張兮兮的,結果弄得……

    夜千澤知道了沒事,他是她的男人,這種事情免不了被他知道的。元缺知道了也沒事,他是學醫的,有什麼是他不知道的?但公公夜沐知道了,才叫她丟臉呀。

    都怪夜千澤!

    都怪夜千澤!

    房門一直關著,只有宮女進進出出。

    夜沐知道寒初藍沒事後,早就找個借口先一步走了,在房外的長廊下守著的人是夜千澤和元缺,兩個大男人有時候視線碰到一起,相視一眼後,又各自避開,你看到我臉上的尷尬,我看到你臉上的尷尬。

    大概過了半個時辰,房裡那個女人都沒有動靜,夜千澤才淡冷地問著:“藍兒真沒事吧?她剛才的樣子很痛苦似的。”

    “我又沒有經歷過,不知道有多麼的痛苦。應該……可能很痛苦吧。”

    元缺說這話的時候,耳根兒還紅著。

    他是第一次經歷這樣的事情。

    夜千澤瞟他一眼,他當然沒有經歷過,他又不是女的。

    向來淡定的元國舅竟然會說出這樣的話來,真讓人大開眼界。

    在心裡取笑著元缺時,夜千澤也泛起了酸意,元缺對寒初藍的用情也加深了。不過想到寒初藍已經是他的妻,而且藍兒心裡只有他,夜千澤又壓下了酸意。有那麼多人和他搶藍兒,證明他的眼光不錯,證明寒初藍很優秀,而那麼優秀的女子,卻只屬於他一人。所以,他用不著去嫉妒元缺,反倒是元缺該嫉妒他。

    “我給她開個方子,幫她調理調理,或許以後就不會再痛了。”

    “謝了。”

    夜千澤客氣地道著謝。

    元缺抿抿唇,又望向了緊關著的房門,知道自己此刻是等不到那個女人出來的了,便淡冷地應著夜千澤:“我是為她好,不用你謝。”

    說著扭身就走,打算給寒初藍開藥方。

    “她是我妻子,我代她向你道謝也是一樣的。”

    夜千澤淡淡的話刺進元缺的耳裡,元缺頓頓腳步,並沒有回頭,只是飄回一句帶著輕笑的話來:“現在是,將來嘛……”

    他沒有再說下去,轉過了彎,越走越遠。

    夜千澤鳳眸微閃,咂咂嘴,在心裡冷哼著:藍兒是我的妻子,一直都是,不管是以前,還是現在,亦抑將來,都是我的妻子!

    誰敢搶他的妻,他就跟誰拼了!

    ……

    寒初藍終是回了攝政王府,沒有真的窩在惠太妃的宮中不敢見人。

    惠太妃顧及到她的面子,除了給寒初藍送月事帶的那名宮女之外,其他人都不知道寒初藍到底怎麼了,只以為寒初藍得了急症。惠太妃嚴令那名宮女不准嚼舌根,否則就割了她的舌頭。

    沒有張揚出去,寒初藍的面子還是被保住了。

    在回府的路上,寒初藍不看夜千澤,也不理夜千澤。

    夜千澤也很乖,只默默地看著她,默默地跟在她的身邊,不敢說話,他知道會鬧成這個樣子,是他過於緊張造成的。也怪他對女人不了解,忽略了女人都會有那麼的幾天不舒服。

    “世子,世子妃。”

    春蘭和春梅兩名宮女得知主子回來了,都從長風苑裡迎出來,跟在她們身後的則是李氏。

    “澤兒,藍兒,沒事吧?”李氏迎上來,一臉的擔憂,夜千澤和寒初藍進宮的時間太長了點兒,就算夜沐和周妃先一步回來,都說寒初藍沒事,李氏還是擔心。太皇太後不喜歡夜千澤,寒初藍又是出身貧苦,太皇太後肯定是不喜歡寒初藍的,想讓她相信寒初藍沒事,得她親眼看到才行。

    “娘,我們沒事,讓你擔心了。”一路上對夜千澤不理不睬的寒初藍,勉強地擠出笑容來,安撫著李氏。李氏眼睛利著呢,瞧出夫妻之間似有波濤暗湧,又看到夜千澤歉意地望著寒初藍,以為是夜千澤惹怒了寒初藍,她沒有問,只是慈愛地笑著:“沒事就好,沒事就好。去了那麼長時間,也累了吧,屋外又冷,快進屋裡去,娘讓膳房給你們送午膳來。”

    李氏說著就自顧自地忙去,兩名小宮女想跟著夜千澤夫妻倆進屋侍候,也被李氏使眼色帶走了。

    寒初藍身子一扭,先朝寢室走去。

    夜千澤亦步亦趨地跟著。

    走了幾步,寒初藍頓住腳步,身後的男人馬上也止住了腳步。她扭頭,抬眸,他低首,垂眸,兩個人對上了視線,夜千澤囁嚅了一會兒,才輕輕地叫著:“藍兒。”

    “我沒事了,沒有那麼痛了。”

    寒初藍平板著臉說了一句。

    元缺給她開了方子,惠太妃又讓人給她熬了藥,喝了藥後才回來的。

    夜千澤臉又悄悄地紅了起來,他訥訥地說著:“藍兒,你會生我的氣嗎?你讓我帶你快點走的……”

    寒初藍瞪他,忍不住伸手就擰了他的手臂一下,也紅起臉來,嗔著:“我不生氣,但我丟臉,丟臉都丟到太平洋去了。老天爺太不公平了,干嘛受罪的都是女人。痛經,懷孕,生子,喂奶……都是女人!男人卻能逍遙自在,還能左擁右抱,太不公平了!”

    嗔怨著的寒初藍忽然想起了在微博上看到的一段話:如果男人可以代替女人來大姨媽,痛經,懷孕,墮胎,流產,難產,剖腹產,大出血,喂奶,人工取奶,身材走樣,不顧形象,擔心背叛,我很願意為男人買房子,照顧他一輩子,離婚後房子也歸男人!

    夜千澤被她這樣一說,更是訥訥地不知道該說什麼了,只好愛憐地把她往懷裡帶入,低柔地安撫著:“惠太妃對我還算好的,她一定會幫你守住這個秘密的,不會有人知道的,你不會丟臉的。”

    寒初藍偎在他的懷裡,拿著手指戳著他的胸膛,還有點氣悶地說道:“你知道,元缺知道。”

    公公有沒有猜到,她實在不敢去想了。

    希望沒有猜到吧。

    她呀,今天真的丟臉丟到太平洋去了。

    怪夜千澤,也怪她自己,沒有一下子就告訴他,可她也是不好意思嘛。

    “元缺不僅醫術好,也擅於制毒,他應該有那種一吃了就忘記過去的藥。”

    夜千澤忽然陰陰地說道。

    寒初藍抬頭望著他,問:“你想讓他吃那種藥?別傻了,他怎麼可能吃那種藥,而且他也不一定有呢。就算他擅長制毒,你還真當他是神仙呀?什麼都會。我敢說,他不會剖腹產手術。”

    某個一路尾隨著小夫妻倆回府,仗著自己武功高強,輕功了得,隱在暗中看著寒初藍的元某人,輕輕地擰起了眉,什麼叫做剖腹產手術?他把谷主一身本領都學了個遍,的確不曾聽說過剖腹產手術。

    這個小女人到底還知道些什麼?

    她是謎,不是越解越開的謎,是越來越讓人解不開的謎。

    夜千澤扭頭望向某個方向,元缺心一凜,夜千澤知道他的藏身之處?

    “嗯,就他那樣的豬腦袋,是不可能研制出那種藥來的,我高估他了。”

    摸摸自己的頭,元缺在心裡駁著夜千澤的話:你才豬腦袋!

    “那家伙就是一頭笑面虎!不過,千澤,他的藥還是挺好用的,要是有辦法把他的藥都算過來,那咱們就能出去自稱神醫,混吃騙喝了。”

    夜千澤:……

    元缺:!

    他就知道那個不識好歹的女人,只認得他的藥。敢情在她的心裡,她只記得他的藥,他這個大活人還不如小小的一瓶藥。

    元缺的心說不出那是一種什麼滋味,只知道很苦,很澀,很嗆,又很無奈。

    ……

    清水縣。

    因為今天過年,清水縣的酒樓,店鋪,大都早早地關了門,暫停營業,放伙計們回家與家人過個喜慶的年。

    街道上比起平時要清靜了很多,只有小孩子們不畏嚴寒,歡快地奔跑嬉戲。

    金玉堂酒樓在昨天就已經暫停營業,伙計們都放了假。

    所以懷雲不用再給酒樓送菜。

    而家宅的蔬菜瓜果,都預要了三天的,各自存放在冰窖裡保存著。

    懷雲給所有客戶都送去了他們預要的蔬菜後,也給工人們放了假。今天她便窩在家裡的廚房裡做著年糕,阿牛和狗仔像兩條尾巴似的,跟著她打轉,盼著吃年糕。

    除了做年糕,懷雲還做了南瓜餅,紅薯餅,以及各類點心,這些都是寒初藍教她的。

    懷真則在貼著對聯。

    寒爺爺夫妻還在忙著剪窗花。

    “汪汪——”

    屋外忽然傳來了狗的吠聲。

    狗是剛養的,懷真從清水縣抱養回來的,一身黑色的小狗兒卻很凶,稍有點風吹草動就拼命地吠起來,還會凶狠地撲出院子去,經常把來人嚇得連連後退,害怕被它咬一口。

    聽到狗的吠聲,懷真扭頭望向院子外面,看到兩個人頭畏畏縮縮的,他臉一板,眼一沉,喝著:“來了就進來,畏畏縮縮像做賊一樣,小心被狗兒當賊咬了。”

    “傅公子。”

    顏氏滿臉堆笑地閃身出來,被她扯著的是寒大川。

    知道寒初藍把一切家業都交給傅氏兄妹打理,顏氏是又氣又恨又無奈,她嫉妒得發瘋,可她不敢再像以前那般撒野了,寒初藍現在可是攝政王府的世子妃,而她和寒初藍早就鬧翻的了,曾經對夜千澤不好,更在寒初藍嫁人前長期虐待寒初藍,她擔心她再撒野,會被寒初藍追究,虐待世子妃可是重罪,她沒有九條命給夜千澤砍,只能在心裡嫉妒著傅氏兄妹。

    她滿心以為寒初藍多少還會記著一點舊情的,能幫寒家擺脫貧困,可寒初藍就那樣走了,在走的時候,連看她一眼都沒有。只留了話,讓傅氏兄妹好好地照顧兩個老不死,調教她兩個兒子。

    真是個白眼狼!

    哦,不,她才是白眼狼!

    她不敢再罵寒初藍是白眼狼了。摸著良心說句話,她對寒初藍的確無恩,反倒是寒初藍身上的銀子救過她的命,於她有恩。

    “傅公子,新年好呀。”

    顏氏討好地笑著。

    懷真哼著:“這新年,還沒有迎來呢。”

    顏氏訕訕笑,“也是,也是。在貼對子呢?”

    懷真不答反問著:“你來做什麼?”

    顏氏下意識地望向了遠處的雞窩,現在的夜家有錢了,什麼都重新翻建過,就連院子的圍牆都改成了磚砌的。雞窩裡的雞個個都養得肥肥胖胖的,看著就想吃一口。豬欄裡的豬也頭頭長得肥肥胖胖的,過了年,開了春,那十頭小豬賣了,能換不少的銀兩,還有挨著豬欄而挖的魚塘,雖然現在天氣冷,魚兒都藏在深水裡看不到,她也知道那張塘裡養著不少的魚,到時候捕了買,也能換不少的銀兩,這夜家的院子裡呀,還真的處處是錢呀。

    都拜寒初藍所賜。

    那死丫頭……哦,不,是世子妃那般的聰明,如此的生財有道,在娘家的時候,咋沒有表現出來,幫她一把?要是世子妃在娘家的時候就幫著娘家發家致富,她早就把世子妃當成財神爺供奉起來了。

    “傅公子,你看,這大過年的,我們家沒有什麼年貨,所以我想著,我想著……”顏氏賠著小心,厚著臉皮小心地問著:“能不能給我們一只雞宰了過年?”

    夜千澤的身份剛曝光的時候,平陽村的人都以為寒家要變成皇親國戚了,巴結著寒家,給寒家送了不少東西來,可在夜千澤帶著寒初藍走後,一點好處都沒有降臨到寒家,平陽村的人最初以為是寒初藍無情無義,不識自己的娘家,後來才從維護著孫女兒,不讓別人誤會孫女兒的寒爺爺嘴裡得知,顏氏當初太過份,逼著夜千澤休妻,寒初藍和顏氏鬧翻了。

    平陽村的人都知道顏氏這個當娘的很偏心,總是虐待大女兒寒初藍,知道寒初藍和顏氏鬧翻後,都說顏氏活該,便把送給寒家的東西都索了回去,把顏氏氣得半死。

    但,人就是那般的現實。

    她氣得吐血也沒有用,東西還是得還給別人。

    所以寒家現在還是窮得響當當的,要不是阿牛和狗仔每天幫著懷真兄妹種菜,管理菜地,學習著記帳,懷真給兄弟們算工錢,寒家還會更加的困苦。

    秋季的水稻,別人家的都過得去,就是寒家的收成不好。

    這不,還沒有過年,米桶裡又要空了。

    顏氏直罵寒大川沒用。

    懷真抿唇不語。

    寒大川飛快地望了一眼懷真,又趕緊垂下頭去,什麼話都不敢說。

    “爹,娘,你們來了,是來接我和弟弟回家過年的嗎?我們一會兒就回去,雲姐姐還沒有做好年糕呢。”阿牛聽到顏氏的聲音,便從屋裡走了出來。

    顏氏笑著應了一聲。

    兩個兒子在夜家做事,在夜家吃食,倒是養得比以前好看很多了,明顯都長高了。最重要的是兩個兒子都識禮懂禮了。

    顏氏望著朝自己走來的大兒子,這才意識到寒初藍的好。

    而自己對寒初藍……

    愧疚湧上心頭,這是顏氏十六年來,第一次對寒初藍心生了愧疚。

    “爹,娘,屋外冷,先進屋裡坐坐,屋裡有暖爐。”阿牛懂事地走來拉起了顏氏和寒大川,要把兩個拉進屋裡去坐。

    顏氏小心地望向了懷真,懷真扭身又去貼他的對子,丟來一句淡冷的話:“進去幫忙做事換年貨。”

    聞言,顏氏大喜,點頭如搗蒜,歡喜地應著,就跟著阿牛進屋裡去幫忙了。

    “傅公子,謝謝你。”

    寒大川走到懷真的身後,感激地道著謝。

    懷真不看他,瞧不起寒大川的窩囊廢,如果寒大川有點子男子氣概,年邁的父母就不會被婆娘虐待,他的姐姐也不會十六歲了,還營養不良。還好姐姐能干,硬是把一個貧苦的家經營起來,身子也慢慢地養好了。

    討了個沒趣,寒大川也訕訕地進屋裡去了。

    “傅公子。”

    院子外面又傳來了叫喚聲,懷真尋聲望去,見到是楊庭軒身邊的小廝木子。木子手裡拎著兩個食盒以及一些年貨走進來,懷真迎向他,淡淡地問著:“楊公子來了?”

    木子搖頭,把東西遞給懷真,說道:“傅公子,這是我家公子讓小的給你們家送來的,說大過年的,也不知道你們家的年貨准備得如何了。我們府上年貨備得多,公子便讓小的給你們送一點來,也算是公子的一點心意。”

    懷真拒絕,“木子,我們家的年貨都備好了,不需要了,替我們謝謝楊公子,楊公子真的有心了。”

    楊庭軒肖想著他的姐姐,可是姐姐是他家主子的,會給他們送來年貨,其實就是想讓他們告訴姐姐,他對夜家依舊照顧有加。

    懷真不想欠楊庭軒太多的人情。

    木子硬是把年貨等東西往懷真懷裡塞著,乞求著:“傅公子,你就收下吧,你不收下,小的回去又得挨公子的罵了。其實公子是想讓小的來問問,寒姑娘是否有家書回來?”

    懷真有點好笑地道:“姐姐離開才多長時間?估摸著這個時候才到帝都呢,怎麼可能會有家書回來?就算姐姐寄家書回來,至少也得十天半月才能收到。”

    木子也不好意思地笑著:“小的也是這樣和我家公子說的,可是公子還是讓小的來跑這一趟。唉!”到最後,木子卻是長歎一聲,同情地說道:“寒姑娘走後,我家公子變得沉默了很多。”

    “姐姐已為人妻!”

    懷真很嚴肅地應了一句。

    木子歎息聲更重了。

    他們誰都記住寒初藍已為人妻,楊庭軒自己都記住,可是楊庭軒那顆心就是無法控制住,依舊落在寒初藍身上,怎麼都拉不回來。

    楊府的長輩們心急不已,整個清水縣的媒婆都請過了,可媒婆們說的媒,楊庭軒一樁都不同意,老太君又是憂又是急,在心裡把寒初藍罵了千萬遍,說寒初藍就是個害人精,嫁了人還能勾走她寶貝孫子的魂。

    “傅公子,我給我家公子回話去了。”

    木子趁懷真分了神,一扭身,一溜煙,就跑了。

    懷真沒有追去,只是望著手裡的年貨,微微有點發怔。

    他,其實也在想念姐姐!

    ……

    東辰國。

    皇宮。

    歐陽易匆匆地朝御書房走去。

    朝堂已經進入了休假的狀態,但他那位皇伯父依舊在御書房裡呆著,不是在批閱奏章,而是在布置著與大星王朝的作戰計劃。

    他老是覺得自己的皇伯父對大星王朝恨得太甚了,這大過年的,人人都想著過一個快樂的好年,皇伯父偏偏在臨近過年的時候,派兵對大星王朝發起進攻,攻人家城池,掠人家財物,硬是把大星王朝激怒了,終於逼得戰神率軍出京迎戰。

    以他們東辰國的進攻的情況,以及大星王朝抵抗的情況來看,他們真正和戰神交手的時間還得往後推推呢。

    怎麼說戰神也是在過年前十天才離京的。

    他也是剛剛從大星王朝回來。

    此刻匆忽進宮,是因為那個偷馬賊。他喜歡到處游歷,增加見識,而每次出門的時候,皇伯父都會特意地把他召進宮,如果在外面遇到長得和他們有點相像,又年輕的人,不管是男是女,都要告訴皇伯父。他問過皇伯父為什麼,皇伯父總是沉默不語。

    他私底下也問過自己的父王,父王也說不出真正的原因,只吩咐讓他按照皇伯父的吩咐去做。

    “洛小王爺。”

    一路上,見到歐陽易的宮女太監都恭恭敬敬地行禮。

    歐陽易的父親被封為洛王,他便被稱為洛小王爺。

    “奴才見過洛小王爺。”

    安公公遠遠瞧見了匆匆而來的歐陽易,快走幾步迎上前,不偏不斜就擋住了歐陽易,恭敬地行著禮說道:“洛小王爺,宮宴要天黑才會開始呢。”

    歐陽易客氣地讓安公公不用多禮,等安公公平了禮後,他才對安公公說道:“安公公,皇上可在御書房?”

    安公公不答反問:“洛小王爺要見皇上?”

    歐陽易點頭,“本王前些日子在大星王朝遇到了一個搶馬賊,那個搶馬賊大概十六七歲的樣子,那長相挺符合皇上讓本王留意的……”

    “易兒,進來說話!”

    御書房的門忽然開了,歐陽烈沉冷的聲音傳過來,歐陽易似是聽出了歐陽烈的語氣壓抑著一種莫名的狂喜。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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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16 15:55:54 |只看該作者
016 他的女兒!

    安公公連忙錯開身子,請迎著歐陽易走過去。

    “皇上吉祥。”

    歐陽易走到歐陽烈的面前,先向歐陽烈跪下行禮。

    “起來吧,跟朕進來。”歐陽烈淡冷地說了一句,便扭身回到御書房裡,沉冷的命令還不忘丟出來給安公公:“沒有朕的許可,誰都不能打擾朕與洛小王爺。”

    “是。”安公公趕緊地應了一聲,歐陽易站起來跟在歐陽烈的身後走進了御書房。御書房裡不管是什麼時候都是嚴肅的,壓抑的,又感覺空蕩蕩的。

    歐陽烈坐回了案台內,望著歐陽易看,問著:“易兒,你剛才說的話可是真的?”歐陽易和安公公說的話,他全都聽進去了,距離那麼遠……歐陽易在心裡暗驚自己這位皇伯父內力那般的深厚,竟然聽到了他和安公公說的話。

    父王說皇伯父一直都是東辰國的驕傲,就是不知道為什麼一直不娶後納妃,自己的父王比皇伯父還要小兩歲,他都這麼大了,皇伯父連皇後都沒有,更不要說孩子了。

    歐陽易想不明白,東辰國的驕傲,怎麼就願意獨身一人?難道真如傳言那般遭到大星王朝戰神的重創,不能為人道了?如果真是這樣,也怪不得皇伯父那麼恨大星王朝了,對大星王朝的進攻如同強盜一般,攻城掠地,搶東西,只差沒有屠城了。

    “回皇上的話,臣前段時間去了一趟大星王朝,在臨川城外十裡亭遇到一個女子,那女子不知道怎麼的遭人追殺,竟然搶了臣的馬逃走。臣自然去追趕,意外地撿拾到從她懷裡掉出來的畫卷,那畫卷是一幅美人畫像,畫中的女子正是搶了臣的馬的少女,她的長相……”歐陽易小心地抬眸,望了歐陽烈一眼,接觸到歐陽烈沉冷的眼神,他連忙垂下眼去,繼續說道:“那少女的長相與皇上有七八分的相像。臣當時一看就呆住了,要不是是美人畫像,臣還以為是皇上的聖顏。”

    歐陽烈臉繃得更緊,眼神更沉,更冷,歐陽易以為他在生氣,沒有察覺到案台下的那雙手因為激動已經緊緊地握成了拳頭。

    少女!

    與他有七八分的相像!

    是他與她的孩子嗎?

    放眼整個東辰國,與他長相有七八分相像的就沒有一個人,他的那些皇弟們與他都是只有幾分的相像,能與他有七八分相像的人,除了他的孩子還有誰?

    是個女兒嗎?

    當年,東辰國和大星王朝一直交戰,她身懷六甲依舊行軍打仗,他是她的軍師,對她的身子極為擔心,更擔心自己的計劃一旦曝露,對她的傷害則無法挽回。他在努力地想辦法改變一切,可惜他的計劃早在他愛上她之前就已經啟動,到她身懷六甲時已經成熟,就算沒有他操縱,也會依著他的計劃劃上圓滿的句號。

    他只能祈求老天爺不要那麼的殘忍,至少等到她平安分娩。可惜老天爺的耳朵一直都是聾的,聽不到別人的祈求。她還是知道了,知道了他這個她最信任的軍師,原來是敵國的主帥,更是敵國的太子,未來的東辰國帝君。

    她的不敢置信,她的憤怒,讓她不顧身懷六甲就拔劍刺向他……

    歐陽烈的心揪痛起來,想起當年那一幕幕,他都覺得如刀一般,一刀刀地將他凌遲。

    他自知他背叛了她,騙了她,她跟他的時候,是瞞著她的家人,只有她的親兵知道她未婚先孕,她頂著那麼大的壓力替他生兒育女,他卻……所以他不躲不避,中了她的一劍,他的鮮血濺紅了她的臉,也濺紅了彼此的衣裳。

    她痛,他也痛,她狠,他也狠,她是對他狠,他是對自己狠,任她再送他一掌,是他身邊的暗衛及時現身救走了他。

    數天後,他聞聽她分娩,難產。

    他顧不得自己重傷在身,趕到她的軍營,她決絕地命令她的親兵們攔住他,不讓他接近。

    兩國交戰又進入了你死我活的境地,她身為主帥,又遭到出賣,洩露了作戰計劃,更在那個時候分娩,無疑是雪上加霜。

    他無法接近她的軍營,為了見她,他下令進攻……

    那是怎樣的一種境況?

    那是怎樣的一種愛與恨!

    那是怎樣的一種血腥!

    不知道是他下令進攻激怒了她,還是其他原因,孩子順利生了下來,然後她……歐陽烈揪心地想落淚,她拖著受到重創的身體迎戰於他,那個時候,他的軍隊已經把她的人團團包圍了,她明顯處於了劣勢。她還是憑著一股熱血,一股憤怒,用她還在流血的身軀殺出一條血路,他攔她,她無情的揮劍連刺他兩劍,那兩劍幾近要了他的命,她也沒有再流露出半點的擔心,就那樣拖著血軀自此走出他的生命。

    那一仗,讓他垂死!

    那一仗,讓她揚名天下,震驚天下!

    沒有人知道他與她在那一仗中,各自為了各自的國家,為了自己的百姓到底犧牲了什麼!

    他終是沒有死!

    她也沒有死!

    而他與她的孩子,他連是男是女都不得而知。

    她根本就沒有留下他的孩子!

    但他相信,她絕對不會殺了孩子,她再狠,也無法做到對自己的親骨肉下手。

    自此,他不戀女色,空懸後位,虛設後宮,以遙遠的狠狠凝視,一直盯著大星王朝,那是她的國家,她用命都要護著的國家。

    而她,也絕情絕愛,冷漠得幾乎不近人情。

    現在,歐陽烈雖然還沒有見到那個與他長得有七八分相像的少女,在他的心裡已經認准了那個少女就是他與她的孩子。

    還好。

    孩子活著。

    還好,孩子長大了。

    只是,遭人追殺?

    他的孩子此刻又處於怎樣的一種環境之中?過著怎樣的生活?

    歐陽烈的指甲掐進了自己的肉內,他都無所覺。

    “她叫什麼名字?”

    歐陽烈的聲音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他內心翻江倒海,面上依舊平板著臉,沉著眼,歐陽易從他的口吻中聽不出他的心思如何。聽到他的問話,連忙答著:“臣沒有追上她,後來又冒出了幾個高手擋住了臣,不讓臣去追趕。那畫像也被追殺她的白衣男子搶回去了,臣聽到那白衣男子還說了一句‘他女人的畫像’,也不知道她與那白衣男子有沒有關系。她搶了臣的馬進了臨川城,就棄了馬,臣沒有辦法憑著認馬而找到她。”

    “這麼說,你還不知道她叫什麼名字?”

    歐陽烈的聲音更沉更冷了。

    歐陽易歉意地搖頭。

    “臣沒用。”

    歐陽烈倏地拍案而起,歐陽易不知道他突然發怒為了什麼,不過皇帝發怒,為人臣子的第一個反應就是跪下,歐陽易也是迅速地跪在殿下。

    “臨川城!臨川城!”歐陽烈反反復復地說著,歐陽易都不敢接口。歐陽烈也不管他,扭身就對著身後的那張天下地圖,沉冷的眸子如同利劍一般,倏地就盯住了大星王朝的版圖,手指在地圖上滑動,最後找到了地圖上的臨川城,他馬上抄起朱筆往臨川城一圈,沉沉地說道:“朕要這座城!”

    歐陽易心頭一凜。

    歐陽烈這一句話,無疑是宣布了新的作戰計劃,要攻占距離邊境遠的臨川城,這一路攻到臨川城,得毀多少城池,得死多少人呀?

    “皇上,臨川城距離邊境太遠,又是大星王朝重要的城池,估計不容易拿下,而且大星王朝的戰神已經出戰,她可是我們東辰的天敵呀!”

    歐陽烈扭頭,瞪著殿下的歐陽易,歐陽易抬眸對上他的瞪視,自認有理的歐陽易在這件事上倒是夠膽堅持己見。

    “朕沒有說現在就去攻打臨川城!”

    歐陽烈沉沉地擠出話來。

    “朕要的是讓人先化妝潛入臨川城,全城搜尋,給朕找到那個少女!”他目前急著的是見她,女兒,他會讓人繼續尋找!

    歐陽易松了一口氣。

    他真擔心帝君一怒之下,直接改變作戰計劃呢。

    不過,帝君為什麼心急地要找到那個搶馬賊?

    “皇上,臣還忘了說一件事,臣的馬在隔天被別人強行買走了,未經臣的同意,還有臣的令牌也被那些人搶走了,臣覺得那些人與那個少女應該是一伙的。”

    歐陽烈一喜,隨即又一沉,這麼說那少女已經不在臨川城了?那她去了哪裡?大星王朝那麼大,他又是東辰國的帝君,不可能光明正大地去把人家的國家挖地三尺的。

    “臣的馬有靈性,如果有機會找到臣的馬,就能找到那少女了。”歐陽易又說了一句。

    這無疑便成了目前歐陽烈要尋女的唯一線索。

    “易兒,你馬上就再潛入大星王朝,無論如何也要找到你的馬,她會強買你的馬,說明她識貨,知道你的馬好,也必定是喜歡上你的馬了,她一定是走到哪裡都會帶著的。”歐陽烈沉沉地吩咐著。

    歐陽易忍不住苦了苦臉,小心地提醒著:“皇上,今天是除夕呢,臣才回來,連年還沒有過,又出門,父王母妃又得……皇上懂的。”

    歐陽烈一頓,他都忘了今天過年。

    “皇伯父。”

    歐陽易改了稱呼,這樣稱呼的時候,皇上發怒的時候就不會問他的罪。歐陽烈看著他,用眼神示意他說,歐陽易斗膽地問出了心底的疑問,也是他們皇室子弟埋在心底十幾年的疑問,“皇伯父為什麼要找與皇伯父長得相似的人?”皇伯父無子無女,大臣讓皇伯父從他們這些宗親子弟中挑選一人立為太子,將來以承大統,皇伯父沒有拒絕,但也沒有明確表示,只是要求他們這些皇室子弟必須要聰明能干,文武雙全,見識多廣。看樣子是會在他們之中挑選太子的,歐陽易雖然不喜歡皇位,但他還是好奇歐陽烈的動機。

    難道他的皇伯父打算找一個外人培養成儲君嗎?

    不,絕對不可能!

    歐陽烈抿唇不語。

    歐陽易以為自己觸怒了聖顏,又趕緊低首垂眸。

    “你三皇伯父知道真相。你問他去吧。易兒,過了年初三,你就動身,需要多少人,皇伯父都給你,一定要找回那名少女,就算無法把她帶回來見皇伯父,也要知道她的名字,她住在哪裡,過得是好是壞。”在歐陽易惶恐不安的時候,歐陽烈忽然輕輕地說著。

    他和她的事,也不是完全沒有人知道的。

    只是大家怕觸起他的舊傷,才會一直替他藏著,隱著。

    “臣遵旨。”

    歐陽烈揮揮手,淡淡地說道:“朕累了,你跪安吧。”

    “臣告退。”

    歐陽易跪安,然後站起來後退了三步,才轉身走出了御書房。

    倘大的御書房裡又只有歐陽烈一個人了。

    望著空蕩蕩的殿下,歐陽烈一直壓抑著的心情才稍稍有所流露。

    慢慢地,他坐回了他的龍椅上,仰靠著龍椅,望著頭頂的上方,卻是在想著,他與她的孩子還活著!是個女兒,算算,她過了年就該有十七歲了。她長得像他!

    向來剛硬的心忽然變得柔軟無比。

    歐陽烈真恨不得馬上就找到他的女兒,他可以好好地看看她,他的女兒,他與她的孩子。他還要好好地彌補他的女兒,他歐陽烈的女兒,就是東辰國的公主,最尊貴的公主!

    蘭兒……你可知道咱們的女兒還活著?

    快十七年了,你難道就一點都不想女兒嗎?

    是恨朕太深,所以連帶把咱們的女兒都恨上了嗎?

    “皇上。”

    安公公進來,輕輕地提醒著:“皇上到現在還沒有用午膳,奴才讓人傳膳吧。”

    歐陽烈沒有答話。

    他不答話,安公公也不敢有動作,否則傳來了膳,帝君不吃,還會嚇壞那些送御膳進來的奴才們。

    “朕還想再嘗嘗那道涼拌青瓜。”

    歐陽烈忽然說道。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這個時候為什麼就想起了那道非常不起眼的涼菜。他只知道他現在很想吃,很想吃。

    安公公一喜,趕緊應著:“奴才這就讓人備去。”只要皇上吃那道涼拌青瓜,就會稍有胃口,然後膳食也會相應地增加一些。

    他一直讓人盯著金玉堂酒樓,想著在金玉堂酒樓再推出什麼新鮮的菜式,再讓人學來做給皇上吃的,不過這麼長時間了,金玉堂酒樓除了推出了免費的甜酸辣醃制蘿卜之外,再無其他新鮮菜式。對了,甜酸辣蘿卜也可以讓人做給皇上吃,說不定皇上也會喜歡呢。

    這樣想著,安公公樂滋滋地去給歐陽烈傳膳了。

    歐陽烈不管安公公心裡想什麼,他吩咐了安公公之後,便在案台上鋪開了一張宣紙,他站在案台內,畫起畫來。

    他以他的五官為畫像的五官,以心中佳人的烏發為畫像的烏發,畫著他心目中女兒的樣子。

    ……

    確定寒初藍沒事了,又被她再度說成笑面虎的元缺,不打算再偷看人家夫妻恩愛的對話了,悄無聲息地就想走,冷不防數枚飛鏢傳他藏身的方向射來。

    發出飛鏢的人正是夜千澤。

    “藍兒,進去。”

    夜千澤低低地說了一句,把寒初藍往裡面一推,他則扭身一掠數丈,趁元缺躲閃飛鏢的時候,呼出一掌狠狠地拍向元缺的天靈穴,如若一掌得中,元缺馬上到地府去過年。

    元缺抬手就是一掌,接住了夜千澤呼來的那致命之掌。

    兩個男人對了一掌之後,各自被震飛落地,元缺內力深厚一點,雙腳著地後又是往上一躍,施展輕功就朝高牆外面奔去。

    “再敢偷窺,挖了你的眼!”

    夜千澤追趕到高牆上,又是一揚手,藏於身上的飛鏢再度飛出數枚,真射向元缺背後的要穴,陰冷的警告更是如影如隨地刺入了元缺的耳膜裡。

    元缺耳聽八方,那飛鏢飛來的聲音,他能辯聽出來,憑著感覺又一次躲開了夜千澤的奪命飛鏢,他反身也是一揚手,一排銀針像長了眼似的,朝站在高牆上的夜千澤射去。

    夜千澤站在高牆上冷冷地盯著飛來的那排銀針。

    寒初藍沒有看清楚與夜千澤交手的人是誰,但她看到了那個人著一身白色衣裳,又聽得夜千澤的警告,猜到是元缺。

    元缺是個頂尖高手,她知道,所以她聽話地進了屋裡,不給夜千澤困擾。

    那排銀針眼看就要逼近前來了,夜千澤沉臉抿唇,寬大的衣袖重重一拂,那寬大的衣袖在內力的驅使下就像一道勁風一般,把那一排銀針逼著改變了方向,改而射向銀針的主人——元缺。

    元缺出手如風,大手一掃,根本看不到他的手是如何夾住銀針的,在他落地的時候,他的手指縫間夾滿了銀針,根根寒光閃閃,這些銀針既能助他救人,也能助他殺人,所以他隨時帶在身上。

    “謝謝送還銀針!”

    元缺沖站在高牆上的夜千澤淡淡一笑,隨即瀟灑地再次躍走。

    夜千澤冷笑,一揮手,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了數條人影,直追著元缺而去。

    眨眼間,高手過招會發出的呼呼掌風混在寒風之中,傳回夜千澤的耳裡。

    淡冷一笑,如同雪蓮花盛開,瀟灑地轉身,夜千澤從高牆上躍下。

    他的人或許殺不了元缺,但也能夠讓元缺嘗嘗偷窺人家夫妻的後果。

    看到夜千澤躍下了牆頭,寒初藍從屋裡跑出來,跑到他的面前,雙手就在他的身上亂摸一通,夜千澤寵溺地注視著她,放任她擔心的小手在他身上亂摸,確定他沒受傷,寒初藍才問著:“元缺死了沒有?”

    夜千澤搖頭,“大過年的,你相公我不想殺人。”

    “你哪是不想殺人,是那家伙太厲害了。千澤,元缺到底師承何派?他的武功似乎凌駕在你之上。深不可測的,與他為敵,還真讓人頭痛。這大白天的,他都敢潛入別人的家裡。”寒初藍好奇元缺那身武功到底是誰教的,那麼厲害。她家相公那身武功,她見識過了,很厲害,可與元缺相比,還是差了點兒。

    夜千澤把她拉著回到他們的房裡,在按她躺在床上了,他才在床沿上坐下,一邊替她蓋上被子,一邊淡淡地解說著:“元缺是練武奇才,據說有過一番奇異,才有今天的他。他師承無門派,他的師父不屬於任何門派,據說是藥王谷的谷主。藥王谷是天下人都向往的地方,因為裡面遍地是珍貴的名藥,也遍地都是毒花毒草,不熟悉那裡地形的人,一旦闖入,便是有去無回。藥王谷主又極少出谷,偏偏有起死回生之術,不少人重金求請,都無法請得到他出谷救人。元缺擅長制毒,解毒,又醫術超群,師承藥王谷是必定的,就是不知道他走了什麼運,能得到那位古怪谷主的喜歡,收為弟子,傳授一身本領。”

    “學醫者,醫德醫風最重要,救死扶傷是天職,那家伙根本就不配為醫。”想到元缺不肯隨便救人,寒初藍就忍不住罵著。

    “藥王谷主性情古怪,元缺也深不可測,能成為師徒倆,估計便是這種傲視天下,不把任何人放在眼內的原因吧。”說到這裡,夜千澤灼灼地看著寒初藍,元缺看似溫潤如玉,謙恭有禮,其實傲視天下,不把任何人放在眼裡,可如今,不但把他的妻放進了眼裡,還裝入了心頭。

    是幸!

    亦是不幸!

    寒初藍伸手握住了夜千澤的大手,很認真地說道:“千澤,我知道你心裡在想著什麼,我也知道元缺對我是抱著什麼樣的心態,但我愛的人是你,永遠都是你!你是我的夫,是我這輩子唯一能依靠的。不管元缺有多好,有多壞,都與我無關。”

    她就是沒有傲視群雄的絕世武功,無法對付元缺,每次碰上了只能嘴皮子上占占上風。

    元缺說她不識好歹,相對於他來說,她的確是不識好歹。但她是夜千澤的妻!她永遠都會記住這個身份!

    夫妻!

    有夫便有妻!

    有夜千澤,便有她寒初藍。

    夜千澤反手,把她的小手握在掌中,身子俯下來,愛憐地地在她的額上印下一吻,滿足地淺笑著:“藍兒,我信你,我一直都信你!其實,元缺在羨慕我,嫉妒我,呵呵,就讓他羨慕嫉妒恨吧!”

    “咚咚”

    房外忽然傳來了敲門聲。

    李氏的話傳進來:“澤兒,藍兒,娘替你們傳來了午膳,是在房裡吃,還是在偏廳裡吃。”

    寒初藍的肚子配合著唱起了空城計。夜千澤便答著:“娘,我們在房裡吃吧。”說著,他站起來去開門,看到李氏親自端著飯菜來,他連忙伸手接過,嘴上斥著府裡的奴才們都在做什麼,竟然讓他的奶娘再做侍候人的活。

    李氏慈笑著:“澤兒,別怪他們,是娘自己要做的。這些飯菜都是娘讓膳房裡現做的,都還熱著,快趁熱吃吧。”說著,她又壓低聲音,小聲問著:“澤兒,娘剛才瞧著藍兒似是和你慪著氣,現在你倆沒事了吧?藍兒向來懂事,你是不是又做了什麼事?有沒有遇著桃花?”

    寒初藍生過夜千澤的氣,貌似都是因為夜千澤桃花太旺的原因。

    李氏便以為夫妻倆在宮裡遇到了美人,寒初藍吃醋才會與夜千澤慪氣。

    夜千澤眉眼放柔,笑笑,沒有答話。

    李氏便以為夫妻倆真的為此事而慪氣,小聲地叮囑著:“澤兒,藍兒孤身一人跟著你進京,本就是無根無底的,你是她唯一的依靠,你可不能負她。”

    “娘放心吧,澤兒負天負地都不會負藍兒的。”

    “那就好,快端飯菜進去吧,這都什麼時候了,藍兒都餓壞了。”李氏慈愛地讓夜千澤趕緊把飯菜端進房裡去。在夜千澤端飯菜進房後,李氏輕輕地替夫妻倆關上了房門。她才重重地歎著氣,憂慮爬上了她的眉頭。

    現在她已經不是攝政王府的奴才了,夜千澤夫妻倆繼續叫著她娘,夜沐也沒有阻止,說她救了夜千澤,還把夜千澤撫養成人,等同親娘,受得起那聲稱呼。既然是娘了,她哪有不憂心兒女的幸福?她擔心宮裡的老太太會用各種手段為難寒初藍,更擔心那些潛在的敵人暗殺夜千澤。特別是寒初藍,出身貧苦,在這個處處是權貴的帝都裡,如何混下去?

    想著,她就憂慮不已。

    雖說寒初藍很堅強,可也很固執,認定一件事就奮勇直前,在鄉下時,她的性子就展露無遺,那會兒在鄉下,她和夜千澤都會包容她。如今在帝都,寒初藍那樣的性子,隨時都會為她招來殺身之禍。

    唉!

    她當初提醒過夜千澤的。

    夜千澤就是認准了寒初藍。

    仰望頭頂上灰蒙蒙的天空,李氏在心裡默默地祈禱著:王妃,你一定要護佑你的兒子兒媳呀!

    除夕,宮裡會設宴,宴請群臣,君臣同樂。

    年初一,宮裡也設宴,屬於家宴,僅請皇親國戚。

    十二年前上官紫仙逝後,每年除夕的宮宴,夜沐就沒有出現過。不管是國宴還是家宴,凡是宴會,他都不再出席。

    今年,夜沐與上官紫的愛子夜君昊當年沒有死,被人救出,隱在了民間,好好地活到現在,被接回了帝都,雖說現在離晚上還有兩個時辰,整個帝都的貴族們都在想著,攝政王會不會攜妻帶子進宮?

    當然了,大家特別想知道的是夜君昊從鄉下帶回來的那位小農妻,能不能獲得進宮參加國宴的資格?

    松院,書房外,周妃站在那裡,隔著書房門,溫聲問著書房裡的夜沐:“王爺,剛才太皇太後及太後娘娘都派了人來傳話,希望王爺不要再缺席宮宴。王爺,你看……”

    周妃說到這裡便頓住,等著夜沐的回話。

    李公公恭敬地垂站在一旁,也在靜等著夜沐的回話。

    “王爺?”

    這個時候管家匆匆地走來,李公公先一步迎上前去,管家低低地對李公公說道:“李公公,皇上也派人來了,請王爺今年不要再缺席宮宴。現在宮裡來的公公還在府外等著王爺的回復呢。”

    “周妃正在問著王爺呢,王爺還沒有答話,你先把宮裡傳話的公公請進來喝杯熱茶。一會兒王爺答話了,咱家再讓人給你傳話。”

    管家點頭,望了望不管什麼時候,單獨見王爺時都被拒於門外的周妃,便轉身離去。

    李公公又回到原來的位置上,周妃溫聲問著:“是不是皇上也派人來傳話了?”

    “是。”

    周妃望著緊閉著的書房門,這扇門就沒有一次主動為她開過。心中苦澀難忍,臉上依舊保持著溫婉,輕輕地說道:“王爺估計是不會去的了。如今東辰與我朝再度交戰,戰神領著大軍迎戰,十幾萬的將士正在邊境守護著國土,承受著嚴寒,承受著與親人分離之苦,王爺又哪有心情進宮去君臣同樂?”

    李公公恭敬地說道:“周妃說的對。”

    懂夜沐的,其實不止上官紫,周妃也懂他。

    可惜的是,上官紫的懂,能讓夜沐領情,周妃的懂,夜沐卻拒之千裡,夫妻之間有事相談,一扇門,隔著彼此,你看不到我,我看不到你。周妃有時甚至聽不到夜沐的回復,需要靠李公公的傳達。

    想到夜千澤與寒初藍的恩愛,夜千澤把寒初藍寵在心尖上,周妃苦笑一聲,她,這輩子都別想得到夜沐的愛,別想夜沐把她寵在心尖上。

    周妃猜得一點都沒錯,夜沐淡冷的話飄了出來:“本王沒心情。十幾萬的將士還在拋灑熱血,本王哪有心情進宮伴駕,君臣同樂。回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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