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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大頭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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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師小札]淺愛,深喜歡[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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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療天使勳章 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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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21 00:46:20 |只看該作者
10、

  熊橙的生活開啟了悲催模式,只要貝思哲那個小祖宗發來一條“小熊,我肚子好餓,好想吃你做的意大利餃子”,她就得咬牙干活,烹飪出色香味鮮的食物,想方設法地送到他面前。
    
  別無選擇,誰讓她間接造成貝翊寧的愛車被撞了一個大凹槽,又賠不起錢,無奈之下接受了貝翊寧的提議——賠手藝,賠時間,賠聊天。
    
  貝思哲那個小祖宗完全不知道自己爸爸和熊橙之間的交易,天真爛漫地認定熊橙很喜歡自己。
    
  “小熊,明天是周六,早上我要睡懶覺,下午請你到我家來玩,你可不能不來哦。”
    
  熊橙在電話這頭皺眉,立刻思索借口:“明天下午?正不巧,我已經有安排了。”
    
  電話那頭沉默了一會,而后響起的童聲無比哀怨:“可是我都准備好了。爸爸明天要出門,家里只有我一個人,我很寂寞,爸爸說可以找你來陪我一起玩。”
    
  “……”熊橙語塞,那個貝翊寧還能再無恥一點嗎?
    
  “算了,我現在去和爸爸說,你來不了了。”
    
  貝思哲沮喪地掛下電話后不一會,熊橙就收到貝翊寧發來的短信,言簡意賅的一行字:
    
  “熊小姐,你好像忘了自己答應的事情,你有義務履行我們口頭協議的內容。”
    
  熊橙盯著手機屏幕上的這行字,完全可以想象如果他當面說這句話時語氣是多麼的風淡云輕,她的心情頓時忿忿。
    
  隔天,熊橙准時抵達欣品一號,貝思哲親自來開門,看到她的時候眼睛亮亮的和小星星似的:“小熊,你來了!”
    
  熊橙進來后換了鞋子,將帶來的東西放在客廳的桌子上。
    
  “小熊,你看我家是不是很大啊?”
    
  熊橙環顧了寬敞的客廳,白色的牆面,除了與吊頂之間的石膏線,再沒有別的修飾,簡約到了極致,原木色的地板,鴿子灰的槅門,銜接得天衣無縫的落地玻璃窗,明亮的空間,雅致的家居擺設,讓置身其中的她頃刻感受到舒適愜意。
  
  她點了點頭:“你家的確很大。”
    
  貝思哲得意地聳了聳肩膀,然后伸手去拉熊橙的手:“你快跟我到我的房間看看。”
    
  熊橙被貝思哲拖著來到他的房間。
    
  淺綠色的基調,軟木地板,藏藍色的地毯,星空穹頂,大片的手繪牆,美式實木書桌,可移動的衣架,巨型的玩具收納箱,折疊的健身器材,櫥窗里排列一排螺旋槳飛機模型……不得不承認,貝思哲的儿童房很豪華。
    
  “怎麼樣,很不錯吧?”
    
  “你這個小朋友,房間竟然比我的還大一倍,住著不浪費嗎?”熊橙小聲嘟囔。
    
  貝思哲沒聽見她說什麼,自顧自地開始介紹房間里的各種東西,從頭到尾興致不減:
    
  “這個足球是世界杯限量版的,爸爸去南非給我帶來的!”
    
  “這個紅色的電動車是在爸爸在美國給我買的,全世界就只有三輛哦!”
    
  “這個草帽是爸爸帶我去迪士尼的時候買的,還有我們拍的照片,小熊給你看!”
    
  ……
    
  貝思哲源源不斷地拿出心愛的寶貝塞給熊橙,熊橙還來不及好好看左手這個,他又塞給她右手一個,讓她應接不暇。
    
  直到貝思哲說到口渴了,起身跑出去拿果汁,熊橙才有幸得到一分鐘的空隙,她呼了口氣,將手里的寶貝放回原處,轉過身的時候看見床頭上方的牆面上貼著的一張紙,上面羅列了十條生活規則:

  1:晚上九點后禁食會

  2:每天練字半小時

  3:晨起朗誦語文課本十五分鐘

  4:每周六必須運動健身一小時

  5:每周允許玩兩小時的游戲
  
  6:每個月一號問我要零花錢,數目由我定,犯錯一次扣十分之一

  7:節假日可以得到一份禮物 ……
    
  這顯然是貝翊寧給儿子做出的規矩,看起來賞罰分明。
    
  “小熊,給你果汁。”貝思哲拿著兩瓶果汁進來,大方地將其中一瓶遞給熊橙。
    
  熊橙轉過身,接過后說了聲謝謝。
    
  貝思哲一屁股坐在地毯上,還堅持要熊橙一起坐下聊天,慶幸的是,熊橙今天穿了一條休閑牛仔褲,不怕走光,就跟著他盤腿坐下。
    
  “你是第一個我請來家里做客的人哦,平常爸爸不在的時候,我都是一個人在家,自己和自己玩。”貝思哲咬著吸管,輕輕歪了歪腦袋。
    
  熊橙放下果汁,雙手隨意地擱在膝頭,漫不經心地說:“你家這麼大,玩具又這麼多,如果你願意,完全可以請班上的小伙伴一起來玩啊。”
    
  “切,我和他們又不熟。”貝思哲扭過頭,小聲哼了哼,“他們還總在背后說我壞話。”
    
  “既然是背后,你怎麼知道?”
    
  “有几次不小心聽到的啊。”
    
  “那他們在背后都說你什麼呢?”
    
  貝思哲轉了轉眼睛,略作思考后,決定當熊橙是自己人,一字不差地和她說:“他們叫我死胖子和矮冬瓜,說我除了錢什麼都沒有,但明明我就很聰明,上課只聽一半,考試分數都比他們好,玩游戲打通關也比他們快。”
    
  他說著停頓了一下,總結道:“我知道他們說我壞話是因為嫉妒。”
    
  熊橙:“那你在學校里一直獨來獨往,連說話的小伙伴都沒有?”
    
  貝思哲點頭:“對啊,勞動課上分組,他們都不要我,我就一個人完成任務,做了一只超大的風箏,飛得可高了,其他組四五個人一起做的都不如我做的好,笨死了。”
    
  熊橙看出他眼睛里的落寞,試探地說:“其實你很想和他們一起玩吧?”
    
  “哪有?”貝思哲立刻否認,神情很倔强,“我根本就無所謂他們和不和我一起玩。”
    
  熊橙無奈地笑了,點了點頭后說:“既然你當我是你朋友,那我給你個建議。嗯,你真不想和他們玩那就算了,但如果,我說如果有一天你突然想加入他們的游戲,那就大膽地走過去,主動說讓我和你們一起吧。”
    
  “哼,他們一定會說不的。”
    
  “你沒試過怎麼知道?主動說一句又不會怎麼樣,被拒絕一次也不丟臉,而且我就不信他們每回都拒絕你。”
    
  貝思哲垂下眼睛,似乎在考慮熊橙說的可行性,一時間沉默不語。
    
  熊橙低下頭去找他的眼睛,口吻有些戲謔:“你的表情也太糾結了吧,只不過是主動示好而已,又不是要你去上斷頭台。”
    
  “你和爸爸說的不一樣。”貝思哲輕聲。
    
  “嗯?”
    
  “爸爸說不被人拒絕只有一個辦法,那就是先拒絕別人。”
    
  “……”這的確很像是貝翊寧那種人會說出的話。
    
  貝思哲突然抬頭,黑葡萄一樣大的眼睛看著熊橙:“被拒絕真的不丟臉嗎?”
    
  “真的不丟臉。”熊橙認真地回答。
    
  “那……看我心情吧,如果我心情好,突然想和他們玩了,我就去和他們說,但是只會說一次,他們不肯就算了。”
    
  “好。”
    
  又聊了一會天,貝思哲提出今天的重點項目:他要和熊橙PK游戲。
    
  熊橙欣然地接受挑戰,兩人就坐在地毯上,對著房間的大熒幕,戴著耳機,一人一個手柄,在轟隆隆的游戲聲中進行廝殺。
    
  這一玩就玩了快兩個小時,結果是打成了平手,貝思哲摘下耳機,有些驚訝地說:“沒想到你不賴嘛。”
    
  “我玩游戲的時候你還沒出生呢。”熊橙嘴上很囂張,心里明白其實是險勝,如果這小鬼頭堅持再玩一局她一定輸得很慘,原因很簡單,她精力沒他旺盛,盯著雜亂的戰斗畫面超過一段時間,整個人就會暈乎乎的。
    
  貝思哲揉了揉眼睛,連連打哈欠:“我好困,先去睡一會,睡完再繼續和你玩。小熊,你可不能像上次那樣在我睡覺的時候逃跑。”
    
  熊橙:“那你好好睡一會,睡醒了我給你做吃的。”
    
  貝思哲果真是累了,一會就睡著了,熊橙貼近他的臉,還可以聽到他低低的鼾聲。
    
  近距離看貝思哲的睡顏,熊橙不由地搖頭,要光看他睡覺的模樣,會誤以為他是個很乖很老實的孩子。
    
  熊橙輕輕退出房間,心想等貝思哲醒了后給他做點吃的,今天的任務就算完成了,依照和貝翊寧的協議,她依舊按時薪算錢。
    
  沿著走廊走到客廳,落地玻璃窗外的陽光沒有之前那麼熾盛,溫淡的陽光投在身上,好心情一點點升騰起來。熊橙站在原地望過去,隱約望見遠處郁郁蔥蔥,連綿起伏的茶山被鍍上一層薄薄的彩光,像一幅雅致,靜謐的油畫。
    
  對她而言,貝翊寧的豪宅最令人覬覦的就是窗外的這幅無敵山景。
    
  熊橙這麼想著,迎著陽光一步步走上去,來到窗前。
    
  至少此刻,她可以正大光明地享受一番。
    
  她一邊遠眺山景,一邊輕輕地哼起了歌曲,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直到右側的一扇門打開,玻璃窗上隱隱綽綽划過一個修長雋然的身影。
    
  “我匆匆地走入森林中,森林它一叢叢……”她的歌聲突然戛然而止,本能地轉過頭,發現不是自己的幻覺,高個子的貝翊寧真人就站在她面前,俊臉直直地映入她的瞳孔。
    
  他什麼時候回來的?回來多久了?怎麼一點聲音也沒有?
    
  貝翊寧從書房走出來,反手輕輕一拉門,也沒多看熊橙,光著腳徑直走向廚房。
    
  熊橙楞了好一會,才挪了挪目光,透過那道門縫,看見里面的情景——滿地的圖紙,以及他的手機正躺在地毯上,震動個不停。
    
  當貝翊寧拿著玻璃杯從廚房走回來時,熊橙目不斜視地繼續看窗外的山景,此時此刻,為化解尷尬只能當他不存在。
    
  貝翊寧走到沙發上,喝了口水,將玻璃杯放在長几上,手掌扣住瓶口,似乎在思考什麼問題,但下一秒卻像是和空氣說話一樣:“你去幫我做點吃的,我付錢給你。”
    
  熊橙差點以為自己聽錯了,正要確定他說話的對象是不是自己,他補充了一句:“簡單的炒飯就可以。”
    
  熊橙轉頭看他。
    
  他也看著她,目光竟如初雪般清凜,片刻后松開手,放在身側,口吻很淡薄:“你不會嗎?”
    
  *

  當熊橙端著炒飯出來的時候,貝翊寧已經不在客廳的沙發上了,長几上只剩一個空的玻璃杯,一根未點燃的煙和一個打火機。
    
  她聽到右邊的房間傳出的聲音,立刻知道他在里面,走過去,正要叩門,卻不巧聽到他在說電話。他聲音很低啞,似乎是感冒了,聽起來有點疲憊。
    
  “那就讓他拿著他的錢滾回香港,去找他欣賞的Dr.Mart做,別再來求我。”
    
  ……
    
  “我做不好的東西,你覺得國內還有人能做得出來?”
    
  ……
    
  “你覺得我還缺錢嗎?如果是讓我有半點不高興的東西,我為什麼要去做?”
    
  ……

  到后來,她聽到他似乎輕不可聞地笑了一下,聲音逐漸回復淡漠,透著一點無謂的懶散:“可以,我會拭目以待,那幢寫字樓矗立在中心CBD時會是一個多麼浮華而脆弱的符號。”
    
  ……
    
  熊橙等了一會,里面完全沒有聲音,像是陷入了無限的黑暗中,她猶豫了一下,正要開口,門被從里面拉開,貝翊寧走了出來,低頭看了眼她手里的盤子,伸手接過,說了句“這個炒飯的錢你可以記著”,就走到沙發前,坐下,准備簡單地解決晚飯。
    
  “不需要錢,只不過是一碗炒飯而已。”熊橙說。
    
  貝翊寧連眼皮都未抬一下:“這是你自己說的,以后別后悔。”
    
  “對,是我自己說的。”熊橙好氣又好笑,“我沒有你那麼斤斤計較,每件事都要用錢算清楚,那樣也太累了吧。”
    
  “你不是一直都很喜歡錢的嗎?”
    
  “我是缺錢,但不到餓死的程度,一碗炒飯,我還是請得起的。”熊橙說,“何況米飯和食材都是你的,我只不過是加工了一下。”
    
  貝翊寧不再和她糾纏這個問題,持勺挖了一口,隨意地一嘗,然后問:“你加了糖?”
    
  “一點點。”
    
  他向來討厭吃甜食,甚至到了觸及甜味就會皺眉的地步,因此對甜味很敏感。
    
  只不過這盤其貌不揚的炒飯,加了點糖,似乎沒有想象中的那麼糟糕,他想了想,竟然破天荒地忍了。
    
  “味道應該不差吧。”熊橙嘀咕了一聲,聲音輕到只有自己聽見。
    
  貝翊寧接了一句:“也談不上好吃,充其量可以稱作果腹的東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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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大貝其實很愛吃小熊的食物,只是不屑承認自己愛吃這碗炒飯。
    
  他的高冷傲嬌估計要有個人來刺激刺激他才能清醒。
    
  你們說no zuo no die why you try,大貝回復:no try no high 並高傲表示:這是男主的權利。
    
  后面要加多大貝和小熊的戲碼,小貝麼,暫時不要風頭太盛。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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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21 00:46:33 |只看該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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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貝思哲醒來后,熊橙為他做了點吃的,陪他吃完,總算是完成了今天的任務。臨走之前,熊橙收到了貝思哲的一份禮物:一只仿古金屬的螺旋槳飛機模型。貝思哲得意地說這是他爸爸特地去意大利買回來給他的,是他收藏的寶貝中最喜歡的一個。
    
  “那你怎麼舍得送我?”熊橙打量了一下手里的小飛機,欲還回去,“還是放在你櫥窗里吧。”
    
  貝思哲雙手放在背后,一個勁地搖頭:“我送出的東西是不會收回的,你如果不要就扔掉好了。”
    
  他認真執著的眼神讓熊橙感動,她想了想點頭:“好吧,我收下。謝謝你今天的招待。”
    
  “小熊。”貝思哲仰起頭,一臉期待,又怕被拒絕的復雜神色,“你以后再來我家做客,我們再PK游戲好不好?”
    
  看來他是真當她是朋友了,不僅僅是覬覦她做的美食。意識到這點,熊橙的心開始軟化,她溫柔地笑了笑:“如果有時間的話沒問題。”
    
  “真的?”
    
  “嗯。”
    
  “你不會說話不算數吧?”
    
  “不會。”熊橙說著低,伸出小指頭,“要不要拉鉤鉤?”
    
  “切,那都是小孩子的把戲啦,我才不要做呢。”
    
  ……
    
  如果說剛開始的時候對貝思哲還有點小小的反感,現在完全煙消云散了,她看出他毒舌,倔强,傲慢的表殼下藏著一顆柔軟,友善,又時刻都在害怕孤獨的心。
    
  真是可憐又可愛。
    
  *

  隔天是周日,熊暉安分在家復習功課,熊橙利用難得的閑暇時光,去了一趟天鵝廣場Shopping Mall的進口超市。
    
  這里是素來省吃儉用的熊橙唯一會揮霍的地方。她可以一個月不買衣服,不買首飾,不買化妝品,但不能不來這里買各種進口的生鮮,熟食,蔬菜瓜果以及琳琅滿目的調味料。
    
  進入超市后,她對著事先准備好的購物清單,先后來到不同的區域,從找到貨架上找到自己需要的東西,一件件地丟進購物車里。
    
  她效率很高,花了三十分鐘就把大部分該買的東西買齊了,用筆將購物清單上一個又一個項目划掉,突然想起還需要買熊暉喜歡吃的某類夾心餅干,轉而推車去零食區。
    
  途中,她沒有發現一道陌生又熟悉的身影,以及對方那略帶探究性的目光。
    
  正是葉聞雋。今天是周日,未婚妻阮羽萱心血來潮,提出親手做菜給他吃,讓他陪她來這里挑選需要的食材和烹飪工具。此刻,阮羽萱在導購員的解說下,認真對比眼前兩個無煙鍋的性能,生產地分別是德國和美國,到底哪一個比較適合做鳳梨蝦球。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阮羽萱還在就細節問題咨詢導購員,葉聞雋已經有些不耐了,目光逐漸散漫,一個不經意就看見了推車而過的熊橙。她穿著再簡單不過,彩虹條紋的寬松T恤和七分牛仔褲,扎了一個松松的馬尾,路過的時候讓他眼睛一亮。
    
  她好像根本沒有改變,連穿衣風格都和三年前一模一樣,那麼簡單隨意,和阮羽萱截然相反,后者只要出門,無論遠近,都會認真上妝,根據場合挑選衣服,搭配首飾,從發頂到腳趾頭都沒有一點含糊。
    
  “聞雋。”阮羽萱側過頭,溫柔地出聲,“你在看什麼呢?”
    
  葉聞雋收回目光,神情坦然:“沒什麼,隨便看看。”
    
  “你是不是覺得很無聊?”阮羽萱微笑,“這樣吧,你先別處逛逛,或者到隔壁的咖啡廳點杯東西喝。”
    
  “好,那我去幫你帶一杯焦糖瑪奇朵。”葉聞雋貼心道。
    
  “嗯。”
    
  離開阮羽萱的視線,葉聞雋沒有直接前往超市隔壁的咖啡廳,而是悄悄拐了彎,往里面的區域找了找,很快看見熊橙站在一排零食貨架后,挑挑揀揀。
    
  “橙橙。”
    
  熊橙轉過頭,就看見西裝革履的葉聞雋站在身后,似笑非笑地看著自己。
    
  “正巧,在這里都能遇見你。”葉聞雋不動聲色地掃了熊橙的上上下下,以及她右側的購物車,閑聊似的口吻,“你買了這麼多東西?”
    
  熊橙覺得他挺無聊的,不作聲地轉回去,繼續找熊暉愛吃的那個餅干,完全當葉聞雋是透明人。
    
  葉聞雋走上前,和熊橙並排並,裝作挑選貨架上的東西,實則壓低聲音和熊橙說話:“那天你在電話里說的我都聽清楚了,對此能否容許我解釋一下?”沒有得到熊橙的回應,他側過頭,目光落在她精致可愛的側臉輪廓上,態度沒有一點尷尬,顯得優雅從容,“說真的,我從沒有看不起你的意思,那句話只是酒后的玩笑話,沒想到被你聽見了,你竟然還當真,為此和我分手。我現在該說什麼呢?橙橙,我挺遺憾的,原來你比我想象的還要孩子氣,那麼天真爛漫,會介意一句玩笑話。”
    
  熊橙頭也不抬,聲音無溫度:“你應該感謝我天真爛漫又愛較真,沒有了我,你前途似錦,步步高升,還找到了那麼美麗有錢的未婚妻,稱得上是愛情事業雙豐收。”
    
  “如果是真心恭維的話,我大方地收下了。”葉聞雋微笑,緩緩地點了點頭,補充了一句,“對了,我不是那種分手后希望對方過得不好的人,還是那句老話,有幫忙的地方可以找我,我們又不是仇人,沒必要老死不相往來。”
    
  他說完,又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熊橙,而后風度翩翩地離開。
    
  熊橙在心里暗罵,哪里和哪里啊,即使有一天我不幸落魄街頭,也不會找你幫忙的。
    
  當葉聞雋和阮羽萱走出超市,坐電梯到地下停車場。葉聞雋將大包小包放在車后座,回到駕駛座上,看見阮羽萱正笑著看手機,不禁好奇地問:“你笑什麼呢?”
    
  “我在看照片呢。”
    
  “什麼照片?”
    
  阮羽萱把手機遞給葉聞雋,戲言:“是三千佳麗。”
    
  葉聞雋翻了翻手機上的几十張照片,一點興致都沒有,甚至嚴肅地說:“我怎麼覺得,看了你的照片后連別的女人的藝术照都無法入眼了,張張化著大濃妝,又假又俗。”
    
  “胡說什麼呢。”阮羽萱將手機拿回來,自信的口吻,“她們都是我精挑細選過的。”
    
  “告訴我,你在幫誰做媒?”葉聞雋伸手捏了捏她的臉蛋。
    
  “素阿姨啊,她拜托我介紹優秀的女孩子給貝大哥,但你也知道,貝大哥他比較挑剔,要入的了他的眼很難,我為此愁了好几天了。”
    
  “哦,原來如此。”葉聞雋松開了手,坐正身体,心下了然。
    
  在追求阮羽萱之前,葉聞雋已經不動聲色地將她的家庭背景,社會關系調查得一清二楚。阮羽萱的母親早逝,她父親再娶了一個賢惠,能干的大美人,那個大美人本來就有個儿子,家庭重組后他成了阮羽萱名義上的大哥。阮羽萱性格單純,心底善良,很快接納了繼母,隨著時間,她和繼母相處融洽,感情越來越好,現在完全將繼母當成親生母親,因而對那個名義上的大哥也很敬重。
    
  和阮羽萱確立關系后的三個月,葉聞雋有幸登門拜訪,剛好她的那個大哥也在……印象中,那是個很難相與的人物,那天從頭到尾,對方都沒拿正眼瞧過他,更別說交流了。
    
  事后,阮羽萱有些歉疚地為她大哥解釋:“貝大哥的性格就是那樣,和誰也不熱絡,並不是單單針對你。”
    
  話雖如此,葉聞雋對她那個大哥沒有半點好感,甚至聽到對方的名字都會有點警惕。
    
  “還是她吧。”阮羽萱突然提聲,“這個女孩子的眉眼和又宜姐很神似,如果貝大哥還沒感覺,我就真沒轍了。”
    
  葉聞雋揶揄了一句:“沒想到你對你這位大哥挺上心的。”
    
  阮羽萱放下手機,淡然一笑:“雖然我們沒有血緣關系,但我很珍惜現在擁有的一切,素阿姨對我來說就是真正的母親,他呢就是我的大哥,我當然希望他能過得好。”
    
  葉聞雋聞言貼過去親了親阮羽萱的頭發:“嗯,我知道你一直很善良。”
    
  *

  熊橙下班的時候接到貝思哲的電話,小鬼頭的聲音楚楚可憐:“小熊,楊老師不讓我回家,她非要找爸爸過來,但爸爸不接電話,我肚子好餓,想回家……”
    
  熊橙一邊解開廚師服的扣子,一邊問:“你犯什麼錯被楊老師扣留了?”
    
  “哼,也不是什麼大事,只是花錢找高年級的同學幫我寫作業而已。”
    
  熊橙扶額。
    
  “楊老師不讓我回家,我肚子好餓。”貝思哲小聲道,“小熊,你快來接我。”
    
  “我?”熊橙覺得自己真沒立場參與這個事情,但可憐他餓肚子,幫忙出了一個主意,“你爸爸電話真的打不通?要不你先向楊老師認個錯,和她說改一天找家長,試試看行不行。”
    
  “肯定不行,楊老師她不會輕易放過我的,今天等不到爸爸,她不會死心的,再這樣下去我會餓暈的。你快過來冒充我的家長啦,是朋友的話就不能見死不救,嗯嗯嗯,就這樣決定了,我等你來。”貝思哲沒給熊橙拒絕的機會,直接按下了電話。
  
  熊橙愣怔,反應過來后立刻撥電話給貝翊寧,他的電話是忙音。
    
  貝思哲的學校就離艾朵一條街的距離,走過去也就五六分鐘……該不該去呢?
    
  掙扎片刻,熊橙有了答案。
    
  外國語小學,二年級六班,明天的大教室只剩下班主任楊雪晴和學生貝思哲。
    
  楊雪晴正嚴厲地對貝思哲說:“等你爸爸來了,我得好好和他說一說你在學校的表現,就這一周,你已經犯了三個錯誤……”
    
  “貝思哲。”站在熊橙及時地扣了扣門。
    
  正一臉不屑,耐著性子聽教的貝思哲聽到熟悉親切的聲音,立刻轉過頭,黯淡的眼眸一下子亮得和小燈泡一樣:“你來了!”
    
  楊雪晴疑惑地看著門口的年輕女人,禮貌地問:“請問你是?”
    
  “她是我的家長。”貝思哲飛快地替熊橙回答,“楊老師,你有什麼事情可以找她說。”
    
  楊雪晴不理會貝思哲,凝眸向熊橙,非常認真地確認:“你真的是貝思哲的家長?”
    
  貝思哲故意響亮地咳了咳。
    
  熊橙硬著頭皮走進來,面帶微笑,避重就輕地說:“他爸爸今天有事來不了,親自打電話給我讓我代替他來和班主任談談,你就是班主任楊老師吧?貝思哲出了什麼問題嗎?”
    
  楊雪晴心生不悅,眼眸划過一抹失望,但很快調整好情緒,點了點頭,直入正題:“貝思哲最近一周在學校表現很不好,主要有這几個方面,一是和同學關系不好,時常吵架,二是偷偷帶游戲機來學校,在數學課上拿出來玩,三是最嚴重的一點,他用錢賄賂高年級的同學,請他們幫忙寫作業。鑒于他屢次犯規,我想有必要請他家長過來談談。”
    
  熊橙點了點頭,表示了解。
    
  “他爸爸好像一直很忙,很難約一次面談,我覺得這樣是非常不好的。”楊雪晴白皙漂亮的手慢慢轉著一支圓珠筆,看著熊橙,態度有些冷淡,“無論有多少事情要忙,孩子的教育是不可忽視的,作為一個父親,他需要配合我們教師對孩子在學校的學習,生活,交友狀況進行監督和管理,並不是說把孩子送到學校來了,就可以不聞不問了。”
    
  楊雪晴停頓了一下,美眸掃了一眼貝思哲,加重了語氣:“我說句實話,我來外國語小學三年了,第一次見到貝思哲這麼愛耍個性的孩子,他平日就愛和同學,甚至是老師斗嘴,嘴巴里總會蹦出一些非常不恰當的話,人又懶惰,孤僻不合群,喜歡炫富,總体而言算是個問題儿童。我早知道他情況特殊,是班上唯一一個單親家庭的孩子,平時也會給予比較多的照顧,不過他似乎不領情,錯照樣犯,壞習慣照樣保持,為此我聯系他爸爸無數次,他爸爸卻多次敷衍我。我不知道他爸爸是怎麼想的,到底打不打算不管他了,如果不打算管了,提前和我說一聲,我也有心理准備。”
    
  熊橙認真聽完楊雪情的“控訴”,不急不躁地說:“也許貝思哲有很多毛病,但我不認為他是問題儿童。”
    
  楊雪晴瞟了一眼熊橙,似笑非笑:“算我用錯詞了,總之就是那個意思,貝思哲絕對不是一個普通的孩子,他行徑獨特,想法也很古怪,我們做老師的都猜不透他。”
    
  “我回去后會將這些轉述給他爸爸的。”熊橙試探道,“但今天他爸爸真的來不了,時間也晚了,小孩子容易肚子餓,我可以先帶他回去嗎?”
    
  楊雪晴看了看手表,時間的確晚了,淡漠地總結道:“既然他爸爸不願意來,我也沒法子,今天只能這樣了,回家后寫一份五百字的保證書,簽名后明天交給我。”
    
  “好的,楊老師你費心了。”熊橙說著伸手去拉貝思哲的手,溫柔地說,“走吧。”
    
  楊雪晴輕不可聞地哼了聲,拿起保溫杯,打開蓋子輕輕吹了吹,自言自語地喃喃:“也不知道到底是什麼身份,莫名其妙地就來了。”
    
  貝思哲耳朵很尖,聽到后突然抬頭,十分認真地說:“楊老師,她其實是我爸爸的甜心哈尼。”
    
  剛一口水含在嘴里的楊雪晴差點把水噴在眼前的講義上,熊橙也無語了。
    
  “走吧,我快餓扁了。”貝思哲心情很不錯地拉過熊橙的手,直接往門口走。
    
  走出教室,下了階梯,熊橙義正言辭地對貝思哲說:“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以后我不會幫你撒謊。還有一個重點是你千不該,万不該說我是你爸爸的女朋友。”
    
  這太惡寒了。
    
  貝思哲無所謂地聳肩。
    
  走出校門口,貝思哲竟然看見貝翊寧的車停在門口,立刻大喊爸爸。
    
  熊橙看過去,發現從車上下來的的確是貝翊寧,只不過他換了一輛新車。
    
  貝思哲走近后,第一時間想開口撒嬌,無奈貝翊寧冷冷的一句話下來:“你又在學校闖禍了?”
    
  貝思哲委屈道:“你看見我發的救援短信了?那為什麼還這麼晚來,如果不是小熊,我一定會被楊老師虐死的。”
    
  他說著,肚子咕嚕嚕地叫出來。
    
  “那個,你先帶他去吃點東西吧,我走了。”不知為什麼,熊橙覺得只要和貝翊寧面對面,她就有點不自在,只想避開。
    
  貝思哲立刻伸手拉住她,眼睛水汪汪地看著她:“小熊,我們一起去吃羊魚鮮吧。”
    
  “你跟爸爸去吃吧,我真的要走了。”熊橙狠心去甩貝思哲的手,無奈他攥得很緊,又回頭對貝翊寧響亮地說,“爸爸,今天多虧了小熊冒充你的女朋友,否則楊老師一定不會罷休的,你應該謝謝她。”
    
  熊橙:“……”
    
  她不敢去看貝翊寧的眼神,但完全可以想象,清高孤冷,自命不凡,不可褻瀆的他應該會露出那麼鄙夷的眼神。
    
  誰知,他沒多說什麼,轉過身,修長的手按在門把上,似乎沒聽見貝思哲說什麼。
    
  “爸爸!”貝思哲急得跺腳。
    
  “上車吧,你們坐后面,我現在帶你們去吃飯。”貝翊寧不咸不淡地說了一句,清冷的臉和夜色融合在一起,看不出真實情緒。
    
  熊橙頓時有不真實的感覺。
    
  他說的是“你們”?
    
---------------------- 

  作者有話要說:  

  呀呀呀,小貝總是夾在中間,兩人得快有獨處的機會,大貝的魔爪才能伸向小熊。
    
  至于上一章說,誰來刺激一下大貝,葉聞雋從天而降,愉快表示:這個任務就交給我,順便可以揩油小熊。
    
  大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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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21 00:46:46 |只看該作者
12、

  羊魚鮮是一家火鍋店,隱藏在一條偏僻的小巷盡頭,貝翊寧的車子只能停在巷口,三人下車后步行進去。貝翊寧走在前頭,熊橙拉著貝思哲的手跟在后頭。
    
  途中,貝思哲喋喋不休地說著羊魚鮮火鍋有多好吃,熊橙有些意外:“我一直以為你只會選擇高級餐廳。”
    
  貝思哲攤了攤手:“偶爾我也會嘗嘗平價美食的嘛。”
    
  走進人聲鼎沸的火鍋店,只剩下靠門口的一桌,三人坐下后,貝思哲舉起角落里一本老舊的菜單,熟稔地喊來服務生朗聲點單:“我要2.5斤的鯰魚,500克的羊肉,魔芋,豆腐,撒尿牛丸,牛百葉,豬腦,串串蝦……”
    
  熊橙心想這也點太多了吧,三個人吃得完嗎?偷看一眼貝翊寧,他正低頭研究似地看手邊的一只白瓷水杯,沒有出言制止貝思哲的意思。
    
  熊橙有瞬間的恍惚,她很久沒有下館子了,今天竟然和一對認識不久的父子圍坐在一張桌子前吃火鍋,印象中,火鍋店這樣的地方只有親密的友人才會一同前來。
    
  “再來一壺鐵觀音,我爸爸喜歡喝。”貝思哲合上菜單,小手指扣了扣桌子,“嗯,暫時就這些。”
    
  等待上菜的時候,貝思哲拿出手機,給熊橙看他從網上下載的圖片,有車模,有搞笑,有女明星,熊橙一一翻閱,其中翻到一張穿比基尼,扎著麻花辮的小狗照時她扑哧笑出來,對面的貝翊寧聞聲,眼皮輕輕地搐了一下。
    
  其實熊橙的真實心情沒有表面看起來那麼輕松,畢竟再想熟視無睹,也忽視不了面前的一座大冰山,未免尷尬,她只好熱衷于貝思哲手機上的圖片和小故事。
    
  慶幸的是這里的服務生效率很高,很快就有一個高個子的走過來幫他們的鍋加水,開火,附贈上爽口的小菜。又過了一會,魚,羊肉,其他生鮮和蔬菜都上桌了。
    
  貝思哲一陣歡呼,立刻拿起筷子,丟了一片肥美的羊肉到鍋里。
    
  熊橙夾了一撮海帶絲入口。
    
  貝翊寧似乎沒有食欲,只是安靜喝茶。
    
  似乎感覺到冷場,貝思哲轉過頭,對貝翊寧老話重提:“爸爸,今天多虧了小熊幫忙,否則我一定會慘遭楊老師的毒手。”
    
  “胡說八道。”
    
  貝思哲笑嘻嘻地轉頭,對熊橙眨了眨眼睛:“小熊,下次楊老師再扣留我,你就再來接我回家,反正我已經告訴她你是爸爸的甜心哈尼了。”
    
  “……”
    
  一時間誰也沒有聲音,只剩下鍋里一個個蟹眼泡發出噗噗噗的聲音。
    
  熊橙感覺一陣惡寒,很不自在地放下筷子,拿起水杯喝了一口,桌子下的腳也趁機伸展了一下,卻不小心碰到了貝翊寧的長腿,她意識到這點后立刻挪開,和沒事人一樣。
    
  貝思哲看看熊橙,再看看爸爸,立刻心領神會,爸爸這是默許了。
    
  熊橙放棄了掙扎,多說多錯,她還是埋頭吃東西為好。
    
  等吃了一半,貝翊寧起身,摸起煙盒,轉身走向門口。
    
  “爸爸去抽煙了。”
    
  犯煙癮了?
    
  “他只有心情復雜的時候才會抽煙。”
    
  “好好地吃飯,心情復雜什麼?”
    
  貝思哲老成地嘆了口:“他最近有點煩,是奶奶要幫他找女朋友的緣故。”
    
  熊橙想了想問:“你爸爸現在是單身嗎?”
    
  “當然啊,他一直是單身,從不帶女孩子回家,也從不出去約會,我之前還聽爸爸的朋友小馬哥哥說爸爸對女孩子特別摳門,連一口水都不給她們喝。”
    
  “真的?”
    
  “對啊,所以我擔心他根本搞不定女孩子。”貝思哲聳肩。
    
  “你還挺關心你爸爸的感情生活的嘛。”
    
  “因為奶奶說爸爸年紀不小了,再不找女朋友以后會孤獨一生的,我也不想他老了孤零零的一個人坐在沙發上看電視,連一個說話的人都沒有。”
    
  “嗯,你奶奶的擔憂不無道理,其實這對你來說也是好事,你爸爸找女朋友也等于是幫你找媽媽。”
    
  貝思哲搖頭:“我才不在意有沒有媽媽呢,我只是……不希望爸爸以后是一個人。”
    
  說話間,貝翊寧走回來,落座后拿起水杯喝了一口,又用筷子地涮了兩片羊肉,但嘗了一口就放下了。
    
  經熊橙的觀察,她懷疑貝翊寧除了忌口甜食,也不碰任何腥膻的東西。
    
  在這點上,貝思哲完全不像他爸爸。
    
  這一晚,貝翊寧開車送熊橙回去的路上,肚子吃得像一個球的貝思哲靠在熊橙的身上,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
    
  等紅燈的時候,貝翊寧伸手調整了一下后視鏡,慢慢地問了一句:“他在學校犯了什麼錯?”
    
  熊橙意識到他問話的對象是自己,將楊老師的話轉述給他。
    
  “其實老師說的也有道理,孩子的教育問題很重要,你應該抽時間去一趟學校,和老師面對面地談一談。”
    
  “你是在教我該怎麼做嗎?”
    
  “我沒有資格教你,只是給你點建議。你如果一直敷衍了事,不願意去見老師,老師會覺得連你這個做家長的都不管孩子了,我們為什麼還要管呢?久而久之,貝思哲不僅沒有小伙伴,還會被老師輕視。”
    
  貝翊寧安靜地聽完,這一回,他難得的沒有發表任何意見。
    
  直到紅燈轉綠燈,貝翊寧啟動車子,才繼續說:“如果下一次他因為聯系不到我轉而向你求助的話,請你不要拒絕。當然我不會讓你白忙的。”
  
  熊橙皺眉,想也不想地就准備撇清:“這不妥當吧,說到底我也不是他的誰,不可能一次次地代替你去見老師。”
    
  貝翊寧的語氣平靜無波瀾:“他不是已經和老師說了你是我的女朋友嗎?”
    
  “……”
    
  靠在熊橙身上的貝思哲突然晃了晃腦袋,打了個哈欠,揉了揉眼睛就醒來了,微微眯著眼睛看窗外,嘀咕:“天好黑啊。”再轉回頭看熊橙,“咦?小熊,你的臉比天還要黑。”
    
  ……
    
  熊橙達到目的地,跳下車的時候依舊頂著一張黑臉,貝思哲則歡快地和她揮手告別。
    
  車子掉頭開出小區,貝翊寧接到母親素馨的電話,沒說几句,他就以正在開車為由結束了通話。
    
  耳朵很尖的貝思哲在爸爸掛下電話的剎那立刻出聲:“是奶奶喊你回家見你未來的女朋友嗎?”
    
  貝翊寧不置可否。
    
  “雖然是你未來的女朋友,但也很有可能是我的后媽,所以我應該有發言權。”
    
  “你想說什麼?”
    
  “嗯,她會和小熊那樣會做很多美食嗎?”
    
  “不知道。”
    
  “那她會和小熊一樣可愛,笑起來臉頰上有兩個小酒窩嗎?”
    
  “不知道。”
    
  貝思哲蹙起小眉頭,陷入了沉思。
    
  “你就那麼喜歡她?”貝翊寧從后視鏡中瞟了一眼糾結著眉毛的貝思哲。
    
  “嗯,我好喜歡小熊。”
    
  窗外的霓虹飛速地投影在貝翊寧的黑眸里,他垂下眼眸,看了一眼虎口上的一道淺淺的疤,沉吟一會后說:“周末我帶你一起去奶奶家,你可以有發言權。”
    
  周末,貝翊寧帶貝思哲回阮宅。
    
  他們到的時候,那位姓程的小姐已經坐端坐在沙發上,姿態優雅地品著一杯加了糖的奶茶,偶爾抬眸不動聲色地打量這富麗堂皇的客廳。
    
  素馨親自端水果盤過來,剛彎腰,耳畔傳來一聲甜甜的童聲“奶奶”,她轉過頭一看,貝翊寧竟然帶了貝思哲一同過來,心里頓時有些失望,但沒在明面上表現出來。
    
  “翊寧,來了?”素馨放下水果盤,笑容和藹,“程小姐不僅守時,還早到了二十分鐘,剛才我們已經小聊了一會呢,感覺就像是老朋友一樣親切。這樣,我先去廚房看看點心做得怎麼樣了,你們處得隨意一點。”
    
  說完,她拉了拉裙擺,翩翩離開,將空間留給他們。
    
  貝翊寧直接坐在程小姐對面,貝思哲也跟著坐下,緊挨在爸爸身邊。
    
  “你好。”程小姐主動打招呼,舉止落落大方,她早清楚貝翊寧的情況,知道他有個名義上的孩子,這回見到他帶了孩子一同赴約也沒有太大的意外。
    
  貝翊寧說:“不好意思讓你久等了,現在就開始直接聊吧。”
    
  程小姐沒想到他如此直接,有點意識到他的確如介紹人所說那樣,是個性格有些另類,不太好相與的男人,但眼神依舊鎮定,完全沒有流露出半點不適,見招拆招:“好,你想聊什麼?”
    
  貝翊寧抬臂按了按貝思哲的肩膀,提醒道:“你想問什麼現在可以問了。”
    
  在程小姐驚愕的眼神下,貝思哲舉起手臂,眼睛亮晶晶的,字字清晰地問:“請問你會做菜嗎?”
    
  程小姐說:“一點點。”
    
  “你會做西餐嗎?海鮮燉飯,奶油火腿意大利面,南瓜芝士焗銀鱈魚,蘋果檸香烤雞腿,這些你會嗎?”
    
  程小姐優雅地撥了撥耳后整齊得一絲不苟的秀發,誠實作答:“這些我都不會。”
    
  “那點心呢?手指餅干,提拉米蘇,戚風蛋糕,紫薯栗子卷和玫瑰松露巧克力,你會不會?”
    
  “……這些我也不會。”
    
  “啊,你都不會。”貝思哲亮晶晶的眼睛一點點暗下去。
    
  程小姐克制心底竄上來的煩躁,嘴角維持名媛的微笑:“我個人對烹飪沒什麼興趣,不過我挺喜歡去外面的餐廳品嘗美食的。小朋友,你說的這些,在外面都可以吃到啊,何必要自己親手做呢?”
    
  貝思哲輕輕晃了晃腿,很快轉移了話題:“那你會打游戲嗎?”
    
  “呵呵,我從不玩游戲。”
    
  貝思哲扁了扁嘴巴,悶聲道:“那你平時有什麼興趣愛好?”
    
  “我喜歡音樂,書籍,練字,瑜伽,插花,煮茶,還很喜歡旅游。”
    
  貝思哲垂下眼眸,徹底沒有了興致,拖了一個長長,足夠余音繚繞的“哦”后噤聲。
    
  程小姐將目光挪到貝翊寧那張英俊默然,紋絲不動的臉上,主動地問:“你呢?你喜歡旅游嗎?”
    
  貝翊寧口袋里的手機鈴聲及時打斷了程小姐好不容易抓到的機會,他接起后低聲說了兩句就掛下,而后對程小姐說:“我有工作上的事情需要去處理,今天到此為止。”
    
  程小姐完全愣怔。
    
  貝翊寧轉過來,摸了摸貝思哲的腦袋:“你乖乖在這里,替我陪程小姐好好聊聊。”
    
  “嗯。”貝思哲點頭。
    
  “貝……”程小姐欲開口,但貝翊寧已經起身,沒有任何留戀地離開。
    
  從頭到尾,連五分鐘的時間都沒有。
    
  程小姐感覺有一口氣想提卻怎麼提不上來,活活得卡在一個關鍵的位置,連呼吸都不順暢了,平生第一次被男人冷落到此地步,她整張臉不自主地僵硬如石膏,而坐在對面的小鬼頭還不知好歹,震驚似地盯著自己,張了張嘴巴后問:“阿姨,我還有個問題,你每天都會往臉上抹這麼厚的粉嗎?”
    
  ……
  
  貝翊寧從墨方建筑事務所出來,上車后看了看時間,還不到三點,那位程小姐也許還沒走,他索性漫無目的地開車兜圈,直到又一個紅燈,他剎車,安靜地看著前方,右手按著方向盤,左手臂輕輕擱在車窗上,陽光沿著他清晰,凜冽的臉部線條而下,直到他優雅迷人的喉結,輕輕一折。
    
  下一秒,目光不經意地滑過斜對面的艾朵餐廳,捕捉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是那個瘦瘦小小的小廚師。
    
  她拎著包往前走,后頭有個西裝革履的高個男人快步上前,伸出手拽住她的手臂。
    
  他黑眸沉靜似海,表情淡得若無其事,對這一幕沒有半點窺視的興趣,慢慢收回目光,繼續等紅燈。
    
  只不過,當紅燈轉綠燈,他開車過了路口,余光本能地輕掠過那對挨得很近,似乎有些肢体糾葛的男女。
    
  他握著方向盤的手,輕微地加了一點力道,光斑停留在他突出的掌指關節上。
    
-----------------

  作者有話要說:  

  葉聞雋童鞋不負眾望地登場了。
    
  大貝你真的不能再死撐了,后果很糟,你現在還是離餡三千米(一口咬下去,肉餡在三千米以外)
    
   劇透兩點:
    
  1:小貝的親生母親是個好女人,但這個文里她不會以女配的形式出現,沒有她出場的戲份。
    
  2:大貝沒有深愛過任何女人,在小熊之前。
    
  看在劇透的份上,請撒花,昨天賣萌還不錯吧,叉腰笑,不過= = 好像沒有啥效果。
    
  欸,一臉灰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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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今天是周末,正好輪到熊橙上白班,兩個實習生學徒都請假沒來,熊橙一個人在后廚房忙到下午兩點多,另一位西廚陳師傅提早十五分鐘來換班,熊橙換了衣服,拎包穿過大堂,而大堂里唯一的客人葉聞雋正買完單,看見熊橙的那一刻,他第一時間站起身,邁著優雅的步伐朝門口走去。
    
  熊橙剛走到門口就聽到一個略帶輕佻的聲音。
    
  “橙橙。”
    
  葉聞雋走上前,來到熊橙身邊,語帶笑意:“剛才那份酒香牛扒味道很不錯,我就猜是你親手做的。”
    
  既然出了餐廳,熊橙沒必要再伺候這位貴客,冷冷地看他一眼,連寒暄都直接省了。
    
  “好久沒吃你親手做的東西了,我記得你以前常常煲湯給我喝,那個味道很令人懷念。”
    
  “你特地來和我敘舊,你未婚妻知道嗎?”
    
  葉聞雋笑意不褪,眉眼流露出一點風流愜意:“她和朋友去外邊玩了,這几天都不在這里。”
    
  聽出他話里的暗示,熊橙胃里泛起一陣陣的不舒服,立刻低聲斥了一個“滾開”。
    
  葉聞雋的笑意凝結在唇邊,淺淺的一條笑紋在陽光的映照下如工筆畫勾勒地一般凝重、生澀。
    
  熊橙徑直往前走,沒前進几步,右手臂就被葉聞雋拽住。
    
  “橙橙,看來你對我的誤會很深。”葉聞雋壓低了聲音,拽著熊橙的手使勁了一下,“我不是已經向你認真解釋過,那句話只是開玩笑的,你還真當我是那種有職業歧視,趨炎附勢的人?”
    
  “你不是嗎?”熊橙干脆地反問,眼眸已經帶上明確的鄙夷。
  
  “你聽信外面的流言蜚語?”葉聞雋的眼眸涼了几分,語氣鄭重,“我告訴你,我有今天憑的是真本實力,即使沒有阮羽萱,我照樣可以走到那個位置。”
    
  “你和我說這些干嘛?我和你半毛關系都沒有,你松開手!”熊橙越想越覺得無聊,自己怎麼和他在餐廳門口拉拉扯扯起來。
    
  葉聞雋非但不松開,反而得寸進尺地挨近了她一些,態度優越中夾雜著一點惡劣,聲音很輕:“我就不放開,你能怎麼樣?”
    
  他話音落下的一瞬,敏銳地感覺有一道視線往自己這邊投過來,他抬起眼眸,看向石階下停著的一輛車,坐在駕駛座上的男人正伸手慢條斯理地調整車外后視鏡,陽光在鏡面上折射一道灼熱、刺眼的光。
    
  待葉聞雋看清楚這是誰的車子,頃刻松開了熊橙的手,退開了一步,略猶豫后,他徑直朝那輛車走去。
    
  他相信阮羽萱的大哥已經撞見了剛才那一幕,現下躲開更顯得他和熊橙有什麼,不如光明磊落地走上前去打個招呼,順便澄清自己和熊橙的關系,甚至連理由他都第一時間在腦海里編好了。
    
  不過,未等葉聞雋走近,貝翊寧已經下了車,朝熊橙招了招手。
    
  熊橙正意外貝翊寧此時此刻出現在這里,站在原地的貝翊寧平靜開口:“熊小姐,我有事情和你說。”
    
  葉聞雋停下腳步,他壓根沒料到貝翊寧會認識熊橙,本來打算用“她是艾朵的服務生,我懷疑她順手牽羊,拿走了我的私人物品,特地追出來扣住她”的理由敷衍貝翊寧,現在看來不行了。
    
  熊橙思量了一下,在葉聞雋和貝翊寧兩者間做出選擇,她快步走向貝翊寧的車。
    
  她寧願面對莫名其妙的貝翊寧,也不願意再和葉聞雋有片刻的糾葛。
    
  “上車吧。”貝翊寧簡單地說。
    
  熊橙上了車,葉聞雋一臉陰沉地看著貝翊寧載她而去,心里只有一個想法:他們到底是什麼關系?熊橙會對阮羽萱的大哥說什麼?
    
  葉聞雋想起自己和阮羽萱訂婚的那天,場面盛大,賓客盈門,唯獨她大哥沒有出席,事后從阮羽萱的含糊其辭中他領悟到一點,自己從頭到尾都不被對方待見,至于真實原因是什麼,他不得而知。
    
  這樣想著,他伸手按了按隱隱跳動的太陽穴,在心里低咒了一句,自己怎麼會鬼使神差地挑了這個日子來艾朵用餐?
    
  熊橙很郁悶,她上了車后問了三遍“你有什麼事情和我說?”,貝翊寧都沉默以對。
    
  又過了一分鐘,芒刺在背的熊橙再次開口:“你到底有什麼事情和我說?”
    
  “你和剛才那個男人是什麼關系?”貝翊寧淡聲開口,眼睛直視前方,態度令人琢磨不清。
    
  “……你讓我上車就是為了問這個?”
    
  “你認識他?和他關系很深入?”
    
  “天,你別胡亂猜測行不行,我和他壓根就沒有關系。”熊橙的腦袋往后一仰,閉了閉眼睛又睜開,決定實話實說,“准確來說,他是我以前交往過的一個對象,不過時間很短,分手后就沒關系了。”
    
  “你確定自己不是他在外面的女人?”
    
  熊橙一怔,飛快地轉過頭狠狠瞪了一眼面無表情的貝翊寧,沒好氣地回擊:“你有毛病吧?滿腦子的齷齪想法。”
    
  貝翊寧緩緩打了方向盤,拐入另一條安靜的馬路,沉吟一會后叮囑她:“既然不是,以后別再和他拉拉扯扯的,太難看。”
    
  “……”
    
  熊橙的確不會再和葉聞雋有任何糾葛,這是事實,她不會否決,但關鍵是,貝翊寧是站在什麼立場管教她?語氣和態度還如此不容置喙,難道是那個千万分之一的概率……
    
  貝翊寧的余光瞟了一眼熊橙,見她一臉瞠目結舌,反問:“有什麼問題嗎?”
    
  “你,不會是,不會是……”熊橙索性豁出去,猛地眨了眨眼睛,質問道,“不會對我有那方面的意思吧?”
    
  問出的話如潑出去的冷水,狹小,逼仄的車內溫度驟降至零下。
    
  “那方面的意思?”他低聲重復。
    
  “……”
    
  他轉過頭,目光隨意地掃過她的眉心,眼眸,鼻梁,粉唇,下頦,暫停后沒有半點興致往下,風輕云淡地下了結論:“你未免想太多了。”
    
  熊橙暗松一口氣的同時也感覺憋屈,他從打量到否決只用了兩三秒的時間,給她一種錯覺,自己像是剛跨進初賽現場就被面試官直接淘汰了……她有這麼差?突然好想拿出鏡子照一照。
    
  她暗自琢磨的時候,某人又從容,鎮定地補充了一句雪上加霜的:
    
  “你根本不是我會多看一眼的類型。”
    
  “……”熊橙氣結,本能地轉過身,躍躍欲試地拉車門,“我要立刻下車,立刻!”
    
  “這里怎麼能停車?等到下一個路口,有個百貨商場,我會放你下去。”貝翊寧的情緒完全沒有被這個女人的惱羞成怒影響。
    
  熊橙無奈坐直,急躁地等待下一個路口。
    
  “不過。”貝翊寧繼續說,“我意外的是貝思哲他很喜歡你,也許是你會做菜的緣故,比較容易討好小孩子。”
    
  熊橙冷哼:“你儿子比你可愛一百倍。”
    
  貝翊寧沉默。
    
  熊橙的手煩躁地扣動包帶,聽到他沉著的反問:“我為什麼要和儿子比可愛?”
    
  熊橙回過神,認真反駁:“你完全錯了,無論大人還是孩子,可愛是一種美好的特質,很討人喜歡。具体表現在說話的方式,內容,儀表,舉止和風度上。而你,一看就知道是那種在學校里最不受歡迎的類型。”
    
  “是嗎?”貝翊寧面無表情。
    
  “至少我在學校里不會和你交朋友。”
    
  “為什麼一定要在學校里交朋友,一個人獨立自主不行嗎?”
    
  “你看,正因為你錯誤觀念的灌輸,導致貝思哲在學校里不合群,沒有一個朋友。你就從不為他擔心嗎?他還是個小孩子,成長的路上需要小伙伴一起說說笑笑,玩游戲,分享小秘密,而顯然他都沒有享受過這些快樂。你可以耍性格,一個人獨來獨往,不可一世,甚至獨孤求敗,但他才九歲,情況怎麼能和你比?你如果一直不去教他如何融入集体,贏得小伙伴的喜歡,不怕他長大后成為愛無能的人?”
    
  熊橙一口氣說完的剎那,貝翊寧突然半踩油門,加速向前,窗外的一陣熱風拂過熊橙的耳畔,在她還沒反應過來之際,貝翊寧已經剎車,打開門鎖。
    
  “你可以下車了。”
    
  熊橙的身体本能地往前傾,瞬間后又被彈回來,她解開安全帶,隨意撥了撥頭發,拿起包准備下車。
    
  “其實你沒必要惱羞成怒。”
    
  熊橙按著門把的手一滯,不由地豎起耳朵,難道他意識到自己那句“你根本不會是我多看一眼的類型”很過分,准備勉强道一下歉……
    
  貝翊寧自顧自地伸手到收納格里,取了一塊干淨的絨布,擦了擦車玻璃上的一點灰,再放回原處,干淨的指腹輕輕摩挲著玻璃,眼睛凝視明亮清晰的前方風景,緩緩起音:“我只是實話實說而已,沒有故意給你難堪。”
    
  ……
    
  熊橙忿忿地下了車。
    
  貝翊寧重新啟動車子出發,腦海縈繞她剛才說的那句話:“不怕他長大后成為愛無能的人?”
    
  類似這句話的意思,也曾有人和他說過。
    
  她說:“貝翊寧,我放棄你了。如果你以前沒有愛過我,以后愛我的概率也很低,也許我不是你注定的那一半,也不願意和你湊合在一起一輩子。”
    
  她說人人都有另一半,但她不是他的那一半。
    
  她又說你從沒有心動嗎?在某個瞬間,你會感覺整個天地都因為某個人的存在變得很明亮。
    
  像是一直行走在黑乎乎的隧道里,突然到了出口,天光乍現。
    
  ……
    
  他安靜地抬眸,望向遠處廣場東側的一幢豪華寫字樓,几何造型的建筑主体,個性鮮明的斜坡屋面,極具光影表現力的鱗片狀玻璃幕,猶如一塊冰晶矗立在城市中軸線的門戶,高雅,冷漠。
    
  那是他初出茅廬的作品,業內人士贊口不絕,而后被很多人爭相抄襲,借鑒。
    
  他從沒真正引以為傲,那不過是他信手拈來的玩意,呈現出來的實体更不過是一個冰冷無溫度的鋼筋水泥罷了。
    
  他曾在夜晚坐觀光電梯到樓頂,遠眺夜景,夜幕宛若鑲嵌了千万顆寶石一樣璀璨万丈,但他心里沒有一點動容。
    
  在他看來,那些燈火是無趣的綴飾,何必一定要把黑夜呈現出那麼媚俗的一面。再如何偽裝,夜就是黑的,不會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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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晚上吃飯的時候,熊暉猛不丁地問熊橙:“姐,你是不是談戀愛了?”

  “沒有啊,你怎麼這麼問?”熊橙很驚訝。

  熊暉舀了一口湯汁澆在米飯上,慢悠悠地攪拌了一下,目光含笑地打量熊橙:“我只是覺得你突然變漂亮了。”

  熊橙摸了摸自己的臉,狐疑地反問:“真的假的?”

  腦海卻竄出某人的臉孔,以及他的那句充滿惡意的台詞“你根本不是我會多看一眼的類型”。

  “真的。”熊暉點頭,補充道,“姐,你早到了該找對象的年紀了,如果遇見合適的男人可要好好把握住。

  “我需要你來提醒我?”熊橙嘀咕,“我心里有數。”

  熊暉繼續拌著湯飯,漫不經心地說:“其實我也挺想有個姐夫的,他可以好好照顧你,体貼你,讓你過得更好一點。”

  “如果我找不到呢?”

  “那只能由我來照顧你一輩子了。”

  “什麼叫‘只能’,回答得那麼勉强?”

  “因為我還要照顧女朋友……”

  “難道在你心里,老姐我不是最重要的女人?”熊橙硬聲截斷熊暉未說完的話,佯作發怒。

  “當然不是……好了好了,我保證你真的嫁不出去我負責你一輩子。”

  “那還差不多。”

  吃完飯,熊暉回房復習,熊橙收拾完桌子,洗完碗碟后懶懶地窩在沙發上發呆。

  看,連熊暉都催她找對象了,她好像還沒有一點談戀愛的欲望。

  准確來說,這和她過去兩場無疾而終的戀愛不無關系。

  她二十四年的情感生涯只記錄了兩段戀愛。

  第一段是在讀初中的時候,對方是同班同學,長得有點小帥,性格是好到沒有脾氣的那種,他們當時是班上半公開的一對,有時候也敢在校園里手拉手,被路過的同學揶揄几句心里的小鹿立刻砰砰地撞起來。

  中考后的那個暑假,她的父母意外過世,她變得沉默不語,郁郁寡歡,性格的驟變讓對方不能接受,他小心翼翼地提出分手:“我們還是暫時分開吧,畢竟我想你現在也沒有心思談戀愛,你看你連話都不怎麼說了,我呢也不知道怎麼安慰你,現在和你在一起我覺得壓力很大……真的很抱歉……如果他們問起來你就說是你甩我的好了。”

  第二段是畢業后剛剛參加工作,遇到了正在事業拼搏期的葉聞雋,他的聰慧,上進,溫柔風趣打動了她,她陷入了久違的蜜戀,感覺很幸福。尤其是葉聞雋很擅長說甜言蜜語,常常握著她的手, 低喃:“橙橙,長輩們都說做得一手好菜的女孩子通常有一顆溫柔美好的心,以前我不信,現在遇到你我才信了。我們會一直在一起,以后的每一天我都要吃到你做的東西。”

  ……

  現下回想起那兩段模模糊糊的戀愛過程,已經全然沒有感覺,似乎連當時的心動都只是一種錯覺。所謂愛情小說里描述的那種刻骨銘心,念念不忘,她從沒有体會過,偶爾也會好奇那是一種怎麼樣的感覺,但不會因為沒有經歷過而有太大的遺憾。

  這也許和她的性格有關。她是腳踏實地的人,她期待的愛情也是腳踏實地,完全在意料中的,可以預見結局,重點是沒有風險。

  耳邊傳來淅淅瀝瀝的雨聲,熊橙轉頭一看,下雨了。

  *

  雨斷斷續續地下了一周。

  放晴的那天,熊橙難得在家休息,正在陽台曬被子的時候,接到了貝思哲的電話。

  “小熊,爸爸好像要死了!”貝思哲的小聲音第一次聽起來讓人覺得驚悚。

  “啊?”貝翊寧要死了?

  “我怎麼搖他他都不醒來,和小花死之前一模一樣。”貝思哲的聲音出現了哭腔。

  熊橙來不及問小花是何方神聖,貝思哲已經崩潰地哭出來:“小熊,你快過來!來救救爸爸!”

  ……

  熊橙趕到貝宅的時候,貝思哲跑著出來開門,見到她的第一眼,万分慶幸地喊了一聲:“小熊!”

  熊橙連鞋子都沒換,就被貝思哲拉進去,一路快跑,走近一扇黑色的靜音木門,推開。

  室內沒有一道光,充盈著淡淡的剃胡水的涼意,沾在皮膚上讓人發寒。穿著睡衣的貝翊寧側躺在床上,薄被只掩在小腹的位置。

  他安靜地躺著,沒有一點聲息,連周遭的空氣都凝結了。

  熊橙的心咯噔一下,呼吸一窒,背對著他,完全看不出他是睡著了還是……往生了。

  貝思哲使勁拉了拉熊橙的手臂。

  “你等一等,我去看一看。”熊橙壓低了聲音,快步走上前,繞過大床,來到另一邊。

  映入熊橙眼眸的是一張英俊逼人的睡顏,皮膚和平常比起來顯得蒼白許多。

  熊橙伸出一根手指試探他的鼻息,幸好,呼吸雖然輕淺,但沒有暫停。再戳一戳他的臉頰,順便叫他的名字,沒有得到回應,連連戳了十几下,都是一樣的結果。

  站在一邊的貝思哲急紅了眼睛:“我剛才打了他好几下,他都沒有反應!”

  熊橙皺眉,猶豫了一秒鐘,用大拇指掐住他的人中,慢慢使力,直到最大力度,他還是沒有反應,她心里嘀咕:糟了。

  松開手,熊橙即刻在包里亂翻一陣,找出手機准備叫救護車。

  貝思哲站在一邊惶恐地哭出來。

  手指剛按下1,熊橙的耳畔傳來一道比冰霜還冷几分的聲音:

  “是誰在吵吵嚷嚷,打擾我睡覺?”

  熊橙的手一頓,立刻抬眸看床上的人。

  貝翊寧挪動了身体,輕輕睜著眼睛,黑冷的眼眸掠過熊橙的臉。

  “你……醒了?沒事吧?!”

  站在窗邊的貝思哲立刻跳起來,一個飛扑,鑽到爸爸懷里,等看清楚爸爸醒著的俊臉,扁了扁嘴巴,哭嚷道:“爸爸,我以為你要死了!”

  貝翊寧蹙眉,垂眸看著趴在自己胸膛的小腦袋,低啞道:“誰說我要死了,有你這樣咒你老子的?我只是累了在睡覺。”

  貝思哲擦了擦眼睛,破涕為笑,一雙眼睛和水洗過的黑葡萄一樣:“只有爸爸會這樣說話,嗯,爸爸沒事了!”

  熊橙尷尬地將手機塞回包里,打量貝翊寧的臉色,猜測了一個可能,他應該生病了,剛才她的手指觸碰到他的臉頰,察覺溫度很高。

  貝翊寧輕輕推開胸膛上的小腦袋,說道:“我還要睡覺,你該做什麼繼續去做,給我一個清靜的空間。”說著,他又看了一眼熊橙,聲音沒有半點憐香惜玉,“你也一樣。”

  熊橙和貝思哲退出房間,她輕輕帶上門,彎下腰對貝思哲說:“你爸爸之前有沒有說自己不舒服?”

  “沒有啊。” 貝思哲搖頭。

  熊橙垂下眼眸思考了一會,拉著貝思哲的手沿著走廊走回客廳,將他安置在沙發上,找到沙發角落塞著的一本書遞給他:“你自己看一會書,我去廚房看看。”

  打開冰箱,除了角落里僅有的兩袋蔬菜外,空空如也。

  熊橙嘆了口氣,勉强拿過那兩個袋子,打開一看,幸好有可以做成粥的食材,還算新鮮干淨。

  過了很久。

  安靜看書的貝思哲突然嗅到一股香味,立刻丟開書,跳下沙發,跑去廚房一看,他的小熊正手持勺子在舀鍋子里的東西。

  “小熊,你在做什麼好吃的?”

  “蔬菜粥。”

  “沒有肉嗎?”

  “生病的人應該吃得清淡點。”

  “生病?”貝思哲很驚訝。

  “我說的是你爸爸,你爸爸很可能發燒了。”熊橙繼續舀粥。

  “爸爸生病?怎麼可能呢!他是鐵人,從來不生病的。”

  “是人就一定會生病,你爸爸再强壯也一樣,而生病的時候是非常孤獨的,如果這時候有一碗熱乎乎的粥,那他的感覺會好很多。”熊橙慢條斯理地說。

  貝思哲點了點頭,又走近几步,踮著腳尖,深深吸了口氣:“這個粥好香,我想吃一口。”

  熊橙換了一個小勺子,輕輕地舀了些許,吹了吹,遞到他唇邊:“當心燙。”

  貝思哲很認真地嘗了口,很認真地咀嚼,很認真地回答:“味道好淡。”

  “偶爾嘗嘗淡的也不錯,小朋友,你別餐餐都是重口味。”

  貝思哲有些不好意思。

  “對了,我問你,小花是誰啊?”

  “小花是我養過的一只倉鼠,它死之前和剛才爸爸的樣子好像。”

  “……你爸爸聽到這樣的話應該會發飆吧。”

  “爸爸也很喜歡小花啊。”

  “真的?”熊橙意外,貝翊寧那樣的冷血動物會喜歡倉鼠?

  “小花死了后,爸爸抱著它和我一起去花園的小坡把它埋掉了,我說要為小花建一塊墓碑,爸爸也同意,所以我知道爸爸雖然嘴上嫌小花又髒又臭又會吃,其實心里也舍不得小花。”

  熊橙笑了,轉念一想,貝思哲說的有几分道理,也許貝翊寧心里的想法和表現出來的完全不一樣,他本來就是一個難以琢磨的男人。

  等粥起鍋了,熊橙對貝思哲說:“你爸爸病了一直悶頭睡覺也不好,至少得吃點東西,我們現在把粥端過去給他。”

  貝思哲點頭。

  又走近貝翊寧那扇靜音木門,貝思哲推開門走進去,爬 叫爸爸起床。無奈,貝翊寧是資深熟睡協會的成員,非地震叫不醒他的耳朵,任貝思哲在一旁叫他,撓他癢癢,整個人趴在他身上,他都紋絲不動。

  熊橙放下手里的碗,走到窗邊,安靜地看眼前這個厚重的窗幔,一秒后,她作出決定,動手拉開。

  嘩的一下,室外的陽光直直地流瀉進來,映照在貝翊寧的臉上,從眉心到下頦,一路鋒楞畢現的線條,頃刻被鍍上了一層柔和的淡金色。

  惹眼的陽光在他的眼皮上不停地跳躍,他不得不睜開眼睛,而第一瞬間,映入眼眸的是站在窗口的女人的背影。

  米黃色的緊身T恤,水藍色的牛仔七分褲,后腦勺有一顆松松的髮。

  俗氣至極的打扮,沒有半點美感可言。他不禁皺眉,深刻的不悅從心底升騰。

  而她似乎松了口氣,轉過身來,看見他睜開了眼睛,拍了拍手,笑容鑲嵌入溶溶陽光:“你的房間烏漆墨黑的太像鬼屋了,你又不是吸血鬼,還害怕見陽光啊?來,坐起來吃點東西。”

  他的黑眸微微一折,自己都沒察覺,片刻后漠然地挪開目光,聲音沉啞:“誰允許你進入我的房間?”

  (如果說多年之后貝先生出個人傳,他一定免不了要交代一下自己的情史,譬如和貝太太的相遇相知相識,譬如他何時對貝太太動心?那麼他會不由地浮現這一幕,金色的陽光,飛舞的塵埃,清粥的香味,還有這個女人的笑靨。

  有時候,一秒鐘可以迎接一道光,迎接一個微笑,以及人生第一個愛的人。

  他很久以后才意識到,那一秒,他冰封千年的心為她輕輕地動了一下。

  當然,關于這點,貝太太不得而知,因此至始至終,他沒有承認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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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

  熊橙秉著不和生病的人計較的原則,語氣很平和:“你再不爬起來吃點東西,不睡死也要餓死,到時候誰來照顧貝思哲?”
    
  站在一邊的貝思哲配合地點了點腦袋,表示贊同:“爸爸,你肚子一定餓了,因為從昨天晚上到現在你都沒吃過東西。”
    
  貝翊寧蹙了蹙眉,正想說話,鼻尖縈繞一陣淡淡的,十分清爽的糯米香,他側了側頭,看見香味的來源——一碗東西。
    
  “爸爸,這個香噴噴的粥是小熊做的,吃了病就會好的。”
    
  貝翊寧緩緩地撇過頭,一手垂在身側,一手枕在腦后:“誰說我生病了?”
    
  “你的身体明明就很燙啊。”貝思哲立刻駁了爸爸的面子。
    
  貝翊寧沒有接話。
    
  熊橙從陽光下邁開腳步,款款走到貝思哲面前,伸手摸了摸他的腦袋,一本正經地說:“肚子餓了要吃飯,生病了要吃東西,是小孩子都明白的道理。”
    
  貝思哲點頭。
    
  貝翊寧抬眸看了一眼熊橙,目光依舊沒有溫度。
    
  “我煮了點粥,就擱在這里,你愛喝不喝。”熊橙說著加了一句,“對了,你別自作多情,我只是出于人道主義的關懷,不忍心眼睜睜看見有人餓死在一間烏漆墨黑類似鬼屋的房間里。”
    
  說完,她拉起貝思哲的手,溫和地說:“我們先出去吧。”
    
  房門被輕輕帶上,房間里只剩下貝翊寧一個人,他安靜地閉上眼睛,欲繼續補眠,只是扎眼的陽光不停地跳躍在他眼皮上,讓他不得好眠,而床櫃上那碗粥散發的淡香一直干擾他的嗅覺,讓他不悅。
    
  他低咳了一聲,轉過身,伸出手碰了碰白瓷碗的碗壁,指腹感到一陣微燙。
    
  他想也沒想地就將碗拿過來看了看,白白稠稠的一碗粥,上面飄零著一些綠綠的油菜,切得細碎的香菇丁和淡黃色的姜末,除此之外,沒有放別的任何東西。
    
  裊裊熱氣氤氳在他清雋的臉部輪廓上,他垂眸看著這碗蔬菜粥,許久后拿起勺子隨意地舀起一口品嘗。
    
  米粒飽滿,粒粒酥稠,入口鮮滑,油菜脆亮,香菇丁被處理得很干淨,沒有絲毫生澀味,些許的生姜添味更有暖胃的效果。
    
  貝翊寧不得不承認,這碗粥味道還湊合,比他想象的要好一點,他慢慢地喝了几口。
    
  同一時間,熊橙陪貝思哲盤腿坐在客廳的地毯上玩耍,貝思哲一邊手指靈活地按著游戲鍵盤,一邊嘟囔:“爸爸這個鐵人也會生病,真是奇怪。”
    
  熊橙說:“你以為你爸爸是神仙,既不會生病也不會變老?”
    
  貝思哲放下游戲機,很認真地為貝翊寧護航:“爸爸變老后也是很帥的。”
    
  “都老了,誰還管他帥不帥。”熊橙轉了轉手里的蘋果,脆脆地咬了一口,“平安,健康才重要。”
    
  “那如果爸爸再不找女朋友,以后老了就會很孤獨嗎?”貝思哲始終記得奶奶對他說的話。
    
  熊橙實話實說:“大概吧。”
    
  瞬間,她的腦海浮現英國老電影里的一個畫面,一個滿臉滄桑的老紳士,身著平整的西服,梳著一絲不苟的頭發,握著懷表,面目嚴肅,一個人坐在黑暗的房子里,悄無聲息的,連壁爐的火焰都熄滅了,他還是睜著眼睛,執著地目視前方。他至始至終就是那樣,不說話,不出門,不微笑,不哭泣,安靜地守著這個老屋子,和活死人一樣。
    
  她覺得貝翊寧的晚年很可能就是那樣一派光景。
    
  貝思哲的臉皺成了一個苦瓜:“那爸爸該怎麼辦呢?”
    
  熊橙將啃得干干淨淨,沒有一點果肉殘留的果核丟進垃圾筐,干脆利落地說:“什麼怎麼辦,想老來有人陪伴,現在就積極地去找女朋友唄,不過話說回來,你爸爸的性格這麼怪異,估計挺難有女孩子會真心喜歡他。”
    
  貝思哲慢慢抬起臉,盯著熊橙,突地蹦出一句:“小熊,你能不能真心喜歡爸爸?”
    
  熊橙面露平靜的震驚,反問:“小朋友,你是從哪里看出來我會喜歡你爸爸?還真心喜歡?”
    
  “你不是剛剛才做吃的給他嗎?這不是代表女人的心意嗎?電視劇上都是這樣演的哦,一個人生病了,另一個人就給他做飯,等他病好了,他們的關系就會和以前不一樣了,連看對方的眼神都很奇怪。”
    
  “……你好像看了不少愛情電視劇的樣子。”
    
  貝思哲點了點頭,兩只手飛快地按在熊橙的大腿上,仰起身体,姿態如同一只熱情的犬類,水葡萄的眼睛滿是亮光:“小熊,如果我們能天天在一起就好了,還有爸爸……”
    
  “暫停。”熊橙打斷他的憧憬,澄清道,“我對你爸爸完全沒有感覺,更談不上喜歡。”
    
  貝思哲的眼睛頓時黯了下去,心不甘情不願地撇了撇嘴巴:“那……那算了。”
    
  其實這不能怪貝思哲小小年紀說話沒分寸,准確來說,他最近一直有些迷茫。
    
  那天在奶奶家,他說了讓程小姐很不高興的話,程小姐黑臉走人后,奶奶第一次用很嚴厲的口吻教育了他,他除了委屈,還很沮喪。雖然明白奶奶說的話有道理,但他真的不喜歡那個錐子臉的程小姐,更不願意程小姐做他的后媽,搬過來和他一起住。
    
  如果爸爸非要找一個女朋友做他的后媽,他覺得沒有人會比小熊更合適,原因很簡單,小熊是他唯一的朋友,又正好是個女的。
    
  熊橙扶正貝思哲的身体,把游戲機重新塞回他手里:“不許再說這個了,換個話題。”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很快一個小時又過去了。
    
  熊橙伸手戳了戳貝思哲的手臂:“你去你爸爸的房間看一看,檢查他有沒有乖乖地把東西吃完。”
    
  貝思哲不答應:“我在玩游戲呢,正是最關鍵的時候不能停的。”
    
  熊橙無奈地搖頭,直接起身,朝貝翊寧的房間走去。
    
  貝思哲立刻轉過身,轉了轉眼睛。
    
  熊橙來到貝翊寧的房門口,先扣了扣門,里面沒有人答應,再輕輕貼近,試圖聽見里面的動靜,但一點點聲息都沒有。
    
  她挺直背脊,手本能地按在門把上,卻很快收回。
    
  都這麼久了,他也不起床,房間里一點動靜也沒有,不會有什麼問題吧?剛才他熟睡的樣子還真夠嚇人的,她差點以為他暈死過去了。貝思哲說他從來不生病,而往往就是這樣的牛人會病來如山倒,有很多出人意料的狀況。
  
  她很自然地想起報紙上曾經刊登過一則新聞,某個中年婦女扁桃体發炎后睡了整整十八個小時,最后竟然“睡死”了,事后究其原因是她在睡眠中暫停了呼吸。
    
  貝翊寧不會也……
    
  她這麼一想,又伸手按在門把上,旋即開門走進去。
    
  房間里一切照常。
    
  厚重的窗幔阻隔了外面的一切光線,周遭溫度很低,黑暗中沒有一點屬于人的聲息。
    
  和深海底的黑暗一樣,帶著不可名狀的恐懼。
    
  熊橙凝眸看床上側躺的男人,他睡姿沉靜,如同一座堅硬的山岩,她頓時不好的預兆。
    
  “貝先生?貝翊寧?”她連喊了几聲,沒有回應,她立刻繞到床的另一邊,彎下腰觀察他的生命狀態。
    
  貝翊寧身上的薄被依舊只及小腹,一手隨意地放著,另一手輕輕掩住了自己的臉。
    
    熊橙看不清他的臉,伸手將他的左手撥下來。
    
  沒有光線,他清雋的輪廓淹沒在暗色里。
    
  熊橙再次伸手去試探他的鼻息。
    
  “你做什麼?”他閉著眼睛,突然出聲。
    
  她嚇了一跳,手指像是被燙了一下,立刻縮回來。
    
  他緩緩睜開眼睛,專注地看著她,聲音很沉:“你又想趁機掐我几下?”
    
  “我是怕你睡得太熟,熟到醒不過來了。”她見狀得知他一切正常,迅疾地起身,幅度有些大地退開,卻聽到“咣當”一聲,腳不小心碰翻了角落里的一個接線板,又不幸地順勢勾到某條連接加濕器的電線,整個人搖搖晃晃,往前傾。
    
  插頭哢嚓地滑脫,綻放一個微小的火花,連同圓形的加濕器也倒在地上。
    
  一時間兵荒馬亂,她的雙手欲本能地抓住什麼東西,卻沒有任何支撐點。
    
  一秒后,熊橙直直地往貝翊寧的床上倒去。
    
  再一秒后,熊橙和貝翊寧的身体來了個近距離的接觸。
    
  又一秒,熊橙耳畔聽到屬于男人冰冷,危險的低沉警號:“你在做什麼?”
    
  熊橙反應過來才意識到自己雙手正抵著貝翊寧結實,微微有濕意的胸膛,立刻抬起頭,撞上他那雙喜怒難測的黑眸。
    
  近在咫尺,近到他呼出的氣可以竄入她的鼻孔,近到她可以看清他干淨光滑,毫無毛孔的皮膚,近到她可以數清楚他的長睫毛究竟有几根,近到她可以看見他眼眸里那個屬于自己的小小縮影。
    
  “把你的手從我的胸上拿開。”他垂下眼眸,看清楚抵在自己胸膛上的那雙白皙,柔軟的手,直接下了命令。
    
  熊橙趕緊松開手,想撐著什麼東西起身,卻發現什麼都不合適。
    
  “你還不站起來?”他的聲音沉厲了兩分,那屬于女人的馨軟香味源源不斷地縈繞在鼻尖,他優雅迷人的喉結輕微地動了一下,閉上眼睛,莫名的躁動泛開,隨即,他的聲音冷到了極致,字字緊繃如弦,“立、刻、離、我、遠、一、點。”
    
  熊橙終于費力撐起身。
    
  貝翊寧睜開眼睛的同時,見她一個踉蹌,又直直地朝自己倒下來。
    
  眼見這一回,她試圖往自己臉上貼來,風馳電掣間,他伸出手擋她。
    
  熊橙眼見他的俊臉越放越大,那菲薄優雅的唇似乎就在自己唇下,頓時嚇得魂飛魄散,幸好下一秒,她的身体被一股力量果斷地定格。
    
  她松了口氣,卻發現有些不對勁,不對,是非常不對勁……
    
  她低頭一看,一只修長,溫厚的手掌正按住她的……一個 ,且是完整地,不留縫隙地掌握住。
    
  貝翊寧面無表情。
    
  熊橙像是被電觸了兩下,整個人都要彈起來,僵直地站好后,連退兩步,雙手護胸,用看“禽獸”的目光看貝翊寧:“你,你怎麼擋我這里啊,你不會是故意的吧?”
    
  “故意的?”貝翊寧看著熊橙驚慌失措的模樣,表情很淡薄,聲音亦是,“你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了。”
    
  熊橙本能地轉過身,耳畔傳來他很低,卻不容略過的淡漠補充:
    
  “僅僅是75B罷了。”
    
  “……”

--------------

  作者有話要說:  
    
  這章大貝終于有了福利,小熊也是,彼此揩油對方。
    
  小劇場:
    
  某天傲嬌聯盟在聚餐,聊著聊著話題到了重點上。
    
  慕大師非常風輕云淡地說:一周是七次,她少一次都不行,作為丈夫,有讓她開心的責任。
    
  寧教授的眼神深藏功與名:這樣不科學,也不健康,我一般是一周三次,每次兩到三個回合,維持她的幸福。
    
  大貝:我是一周一次,固定在周日。
    
  慕大師和寧教授立刻投以淡淡的鄙夷。
    
  大貝淡然補充:但總數量和你們差不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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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熊橙顧不上計較貝翊寧的言語侮辱,當下只有落荒而逃的衝動,她轉身快步走向門口的途中,余光不經意地瞟見床櫃上的那碗粥,似乎已經被動過了。

  隨著“砰”的關門聲,貝翊寧收回追隨熊橙背影的目光,表情更清冷了一點,手背探了探額,沒有之前那麼燙了,空空的胃也舒服了很多,他又閉上眼睛。

  熊橙走到客廳,無目的地在原地轉了一個圈,納悶:“我的包呢?”

  貝思哲放下手里的游戲機,仰著腦袋直直地盯著她看。

  熊橙終于在沙發的靠墊下找到了自己的拎包,拿好就要告辭,低頭的時候發現貝思哲一雙眼睛睜得圓鼓鼓的。

  “怎麼了?”

  “小熊,你的臉好像一塊豬肝。”

  熊橙伸手摸了摸自己的熱臉:“可能太熱的緣故。”

  “不會啊,家里明明就很涼快。”

  熊橙干咳一聲,裝作沒事人一樣:“我還有事先回去了,你乖乖地在家,別淘氣。”

  說完,她匆匆走向玄關,貝思哲立刻站起來,跟在她屁股后頭,開門告別的時候,他依舊仰著腦袋,看著她的小眼神滿是鄭重其事的探究。

  熊橙坦然自若地說了聲再見,立刻離開。

  接下來的時間,熊橙總覺得有些怪怪的,具体哪里怪她也說不上來,也許是她的潛意正在躲避某個事實。直到晚上在衛浴間洗澡的時候,她觀察自己身体的某個部位,腦子里一陣靜音,嘶的一下,閃現一根白線,她終于清晰意識到一點:她被占便宜了。

  第一次有異性觸碰她的那個部位,還不是輕輕一擦,而是牢牢地附著在其上超過五秒。

  ……

  更可怕的是,她的腦海不停地閃現貝翊寧的臉,揮之不去,還有他的那句刻薄的台詞:僅僅是75B罷了。

  等等,75B還好吧?雖然從小到大沒有人贊她大,也絕沒有人說她小,重點是,貝翊寧有什麼資格對她的胸部做出評價?明明被揩油的是她,他竟然擺出一副嫌棄的姿態。

  熊橙絞著手里的熱毛巾,心里忿忿地詛咒:貝翊寧這樣不懂得尊重女性的傲慢男人一定會獨孤終生的!

  入睡前,她刷完手機網頁,打開收件箱翻閱未讀短信,其中兩條都是貝思哲發來的,一條寫著“小熊,爸爸乖乖地把你做的東西全部吃完了呢!”,另一條是“我問爸爸你的臉為什麼那麼紅,爸爸回答說人在沒自信,特別是自卑的時候臉就會發紅。”

  沒自信?自卑?熊橙風中凌亂,貝翊寧也太看得起自己了吧,她有必要為了他的區區一句評價而耿耿于懷?

  她不會承認自己剛才花了十五分鐘在手機百度上搜索一個問題:“為什麼男人都喜歡大胸的女人?” 

  答案五花八門,其中按科學家的研究結果是:男人身上水分最少的地方是雙手,而女人身上水分最多的地方是胸部,當女人的胸部弧度和男人伸展開的手掌弧度吻合,可以帶來不可思議的美妙……

  熊橙立刻點叉,停止一晚上詭異的聯想。

  幸而后面的半個月,貝家父子都沒有和熊橙聯系,熊橙意外地得到了一段清靜時光。

  這天午休時分,領班曹麗芝過來和熊橙打招呼:“12號桌的尚先生想見一見你。”

  尚先生?那位近來最會燒錢的貴賓?據說他第一天來就開了一瓶天價的艾美拜耳白葡萄酒,總消費破三年之最,當即升級成為艾朵最高級的VIP會員。

  熊橙不知所以地跟著曹麗芝出去,徑直走到整個大堂靠著窗,視野最明亮、最開闊的座位。

  穿著鐵灰色西服,打著淡紫色條紋領帶的尚先生四十余歲,五官端正,黑發一絲不苟,氣質儒雅,正握著刀叉安靜地用餐。

  在曹麗芝介紹完熊橙的身份后,尚先生對著熊橙很溫柔地一笑:“謝謝你提供的食物,每一樣我都很喜歡,尤其是白酒熏鮭魚面,讓我想起了已故的妻子,因為我很喜歡吃,以前在家的時候她常常親手做給我吃,你做的味道和她做的很像。”

  熊橙立刻客氣了几句,表示不敢當。

  尚先生只是簡單地說了几句,遞給熊橙恰當的小費表示感謝。

  熊橙轉身離開的時候,尚先生充滿善意,溫和的視線還停留在她身上。

  回到后廚房,熊橙逮到正在偷吃奶油布丁的小凱,她不輕不重地拎起小凱的耳朵,低聲喝斥:“你吃一個就夠了,別像上次那樣貪心連吃三個,你要知道我做這個很費功夫的!”

  小凱笑呵呵地求饒,將最后一口松軟滑溜的布丁送進嘴里,舔了舔手指后轉了話題:“剛才你被曹姐叫出去做什麼了?”

  熊橙摸出口袋里的小費,說明了情況。

  “是那位大名鼎鼎的尚至如啊,聽說他是個情聖,妻子病逝八年,他沒有續娶,也沒有交女朋友。”

  “你怎麼什麼都知道?”

  “是你什麼都不知道吧,尚至如是互聯網大亨,熱心做慈善,電視上隔三差五宣揚他的美好品德,市井百姓都知道他。”

  熊橙若有所思:“是這樣,難怪他看起來很面善,待人又和氣。”

  “對了,他說你做的東西和他妻子做的味道很像?還為此把你叫出去,和你聊了几句,再給你小費?”

  “嗯。”

  小凱突然明了地一笑,自言自語道:“我覺得吧,他以后會常來。”

  事實被小凱料准,后面的几天,尚至如連續來艾朵吃午餐,他吃的算簡單,通常就是一盤沙拉,一份主食和一碗湯,其中的主食他欽點熊橙做的白酒熏鮭魚面,從不換樣。

  熊橙原本很開心得到尚先生的賞識,能為這樣氣質優雅,心地善良的名人提供服務她也很自豪,但當周五的那天,尚先生提出邀請她一起用餐,她感覺有了負擔,畢竟餐廳從沒有這樣的先例。

  不過,很顯然,曹領班和總經理都會無條件滿足尚先生一切天馬行空的要求,何況是和小廚師面對面用餐這樣的小事。

  盛情難卻,熊橙換下了工作服,穿上了自己的便服,慢慢走到大堂,來到尚至如面前,認真地說了聲謝謝便坐下了,順便快速打量了一下尚至如,察覺他今天穿著並不正式,身上是一件深藍色格子的襯衣,胸口打開了兩顆扣子,顯得輕松隨意,也比平常感覺年輕很多。

  “原來你頭發這麼長。”尚至如微微后仰身体,看了一眼摘下廚師帽的熊橙,微笑如春風,“挺好看的。”

  感受到多金熟男悄無聲息的“放電”,熊橙有些尷尬,照例說了句謝謝。

  “你不需要感覺不自在,我們只是坐在一起吃一頓飯而已。”尚至如聲音很沉穩,表情也帶著長輩的和藹友善,“謝謝你這段時間為我提供如此豐美的食物。”

  “這是我職責,您不需要特意道謝。”

  尚至如微微一點頭,沉吟了片刻后說:“其實我很久沒有吃得這麼舒心,這里的環境不錯,音樂也好聽,可以讓我真正放松下來,度過一段悠閑的時光。”

  熊橙安靜地聽。

  尚至如唇角的微笑一點點加深,聲音平緩,娓娓道來:“當然最幸運的還是品嘗到了你親手烹飪的食物,怎麼說呢,味道是其次,重要的是感覺,你給我了一種回到過去的感覺。”

  “我做的東西讓你想起了你的太太?”熊橙確認。

  提到已故的妻子,尚至如的眼眸閃現一點遺憾,他也沒有刻意遮掩,很坦然地承認:“是的,你做的白酒熏鮭魚面,雜菜湯和蒜蓉面包都有她的味道。”

  略微停頓后,他看著熊橙,直接說:“也許你會覺得不可思議,其實我也這麼覺得,你和她的模樣也有几分像。”

  熊橙心想,完了,這樣俗氣的台詞從尚至如嘴里蹦出來了,她突地失望,本以為他真的是一個情聖。

  想歸想,她回答的態度更客氣疏離:“尊夫人一定容貌非凡,怎麼是我能夠比的?”

  尚至如的眼神突然變得柔情似水,像是沉浸在美好的舊年華里,低聲說:“她倒不是傳統意義上的美女,但所有見過她的人都會誇她可愛。”

  說著,他拿起酒杯輕輕抿了一口酒,兀自地說起關于已故妻子的事情。

  熊橙開始耐心地做一個聽眾,不得不說,尚至如有一種吸引力,他說話的時候語速,節奏都控制得很好,聲音不低不高,卻給你一種“這個秘密我只和你說”的錯覺,讓你全心投入他說的內容,全然忘了周遭的其他事情。

  因此,當貝翊寧帶貝思哲進餐廳的時候,熊橙也沒有注意到他們的存在。

  貝思哲一進來,環顧四周,就發現了坐在窗口的熊橙,立刻拉了拉貝翊寧的手臂,鄭欲大聲說“小熊坐在那里”,卻被貝翊寧伸過來的手按住了嘴巴。

  貝思哲抬起臉,轉了轉眼睛,不明所以。

  “公共場所,禁止大聲喧嘩。”貝翊寧垂眸看著他,眉眼鄭重。

  等服務生引領貝翊寧和貝思哲到了一處安靜的座位,貝翊寧坐下后,發現自己只需輕輕抬一抬眼皮,就能看見穿著長裙的熊橙規規矩矩地坐在沙發椅上,一頭黑軟的頭發披散在后背,姿態是安靜的傾聽狀。

  他的目光微冷,略略看了看就收回,表示毫無興趣,低頭研究手上的菜單。

  貝思哲雙手托著臉頰,嘀咕:“小熊怎麼坐在那邊,那是不是表示等會是別的廚師做菜給我們吃呢?可是我只要吃她做的東西。”

  貝翊寧放下菜單,推到一邊,拿起水杯喝了口水,淡淡道:“她並不是唯一會做菜的廚師。”

  貝思哲很死忠地搖頭,一字字地說:“她做的是最好吃的。”

  貝翊寧沉默,放下水杯的同時,目光又一次不經意地掠過左前方的熊橙。

  尚至如正說到動情處,聲音停滯,唇角的微笑一點點變澀,目光聚焦在白色桌巾上的一點。

  熊橙驚訝地發現他的眼眸有淚光,不動聲色地遞過紙巾。

  尚至如的掌心覆蓋在她手背上。

  熊橙一驚。

  不遠處的貝翊寧表情漠然,握著玻璃杯的手掌卻沒有及時松開,黑眸凝固。

  “小熊和那個大叔是什麼關系?他不會是小熊的爸爸吧?”貝思哲很天真地琢磨,又看了一眼身邊的爸爸,發現爸爸的神色有點奇怪,很難看出是喜是怒,立刻小聲叫了兩聲爸爸,但都沒被理睬。

  貝思哲有些不高興,他覺得從剛進來餐廳爸爸就怪怪的,既不讓他和小熊打招呼,還對他愛理不理的,又想起這段時間爸爸不准他聯系小熊,逼他寫作業,上家教班,沒收了游戲機和零食,他的不高興越來越多。

  一不高興就沒胃口吃飯,貝思哲索性來了一個驚人之舉,他靈活地從沙發椅上跳下來,和一陣風似地朝熊橙跑過去,一邊跑一邊喊她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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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21 00:47:49 |只看該作者
17、

  尚至如的掌心在熊橙的手背上不經意地停留了一下,而后從容地挪開,接過她遞來的紙巾,卻沒有擦拭嘴角,只是輕輕地握著,說:“謝謝。”
    
  熊橙收回自己的手,無所事事地開始摩挲一只銀勺,耳朵邊傳來一個非常不真實的童聲:“小熊!”
    
  轉頭一看,貝思哲正朝自己的方向飛奔過來。
    
  熊橙愣怔的時候,貝思哲已經衝到她面前緊急剎車,雙手按在她的腿上,姿態親昵,眼睛亮亮的:“小熊,你在這里做什麼呢?”
    
  未等熊橙回答,貝思哲小腦袋一轉,直直地看著尚至如,蹦出一句話:“你不會是小熊的爸爸吧?”
    
  尚至如訝然,反應過來后對這位突然冒出來的小朋友和藹一笑:“小朋友,我看上去年紀很大?”
    
  熊橙尷尬,貝思哲則誠實地點頭。
    
  尚至如完全不介意,笑容不褪,溫和地說:“我今年四十二歲。”
    
  “四十二歲,那……”貝思哲正要繼續發表可怕的意見。
    
  熊橙立刻堵住他的嘴巴:“他是我的朋友,我正在和朋友用餐。”
    
  貝思哲又轉過腦袋,認真地看著熊橙,說道:“小熊,好久沒有見到你了,都是爸爸不好,他最近心情很差,不讓我吃零食,還沒收了我的游戲機和手機,所以我沒給你打電話。”
    
  “你爸爸……”
    
  話還沒說完,熊橙察覺一道熟悉的身影從容地靠近。
    
  貝翊寧走上前,伸手按住貝思哲的肩膀,眼眸輕掃面對面坐著,猶如情侶的男女,不咸不淡地說了三個字:“打擾了。”
    
  然后秒速地提起貝思哲離開。
    
  直到他們回到座位,熊橙才轉回頭,對上尚至如那雙平靜中帶著一點茫然的眼眸。
    
  “尚先生?”
    
  “你認識貝翊寧?”
    
  “算是,怎麼?您也認識他?”
    
  “見過一次面,不算熟悉。”尚至如很客觀地評價,“他非常有才華,作風低調,又有性格,很多人簇擁他,通過各種渠道邀請他設計項目,不過成功者寥寥,據說他是第一個會挑客戶的設計師,篩選的標准還很嚴苛。”
    
  熊橙一時間聽不出這是褒是貶,也不方便發表意見。
    
  “剛才那個小朋友是他的親戚?”尚至如又問。
  
  “我也不太清楚。”熊橙不想曝人隱私,敷衍地說,“他常來這里用餐,所以就認識了,但也不算不上熟識。”
    
  尚至如微笑,端起酒杯抿了一口酒:“剛才我們說到哪里了?”
    
  “您和太太結婚第五年的夏天,一起去台灣花蓮度假,您水土不服上吐下瀉,您太太放棄了攝影和購物,整整六天都待在賓館里照顧您。”
    
  尚至如頓了頓,沒有選擇繼續說下去,他看著熊橙,安靜了一會,輕輕一嘆:“謝謝你聽我說了這麼多,你是個很好的傾聽者。”
    
  “應該是我謝謝您,讓我有幸聽到了這麼美好的愛情故事。”熊橙態度真摯,“你們從相識到結婚,十年的相濡以沫讓我覺得很羨慕。”
    
  “羨慕?”
    
  “嗯,我也希望找到一個好男人,和我從零點開始,相守相伴,無論陽光還是風雨,不離不棄,彼此除了對方沒有其他人,干淨,簡單又美好。”
    
  尚至如聽出了她的暗示,沒有接話,只是淡淡地品酒。
    
  這一餐結束平平靜靜地結束,熊橙回到后廚房,小凱趁空溜進來揶揄她:“那個尚先生對你說什麼了,有沒有提出非分的要求?”
    
  “沒有,他全程在說他和太太的情史。”
    
  小凱笑得很有內容:“那你感動了嗎?對他的好感是不是更多了?”
    
  熊橙搖頭:“我又不是未經世事的小姑娘,別人的愛情故事再美也是別人的,和我有什麼關系?我向來對有豐富過去的男人敬而遠之。”
    
  “你真的對尚先生沒有感覺?”
    
  “完全沒有。”這點熊橙很確定。
    
  小凱面露一個“真是遺憾”的表情,然后突然想起什麼,靠近了一點:“剛才貝小祖宗和他爸爸一起來吃飯,你看見沒有?”
    
  提及那一大一小,熊橙有些無語,心想何止是看到了。
    
  “我給他們上菜的時候聽見他爸爸在低聲批評他,他扭著腦袋,一臉不爽,后來收盤子的時候發現他竟然一口沒動,簡直不敢相信。”
    
  “是嗎?”
    
  “估計是又闖禍了,挨爸爸的罵了。”
    
  ……
    
  熊橙走出餐廳后直接往地鐵的方向走,身后突地傳來很短促的鳴笛聲,她仿佛聽錯了,向來清靜的地方怎麼會有這麼突兀的聲音?她好奇地轉過身一看,竟然是貝翊寧的車,而那個探出腦袋,使勁揮舞著手臂的不是貝思哲又是誰?
    
  熊橙太陽穴一跳,硬著頭皮走過去,來到車前。
    
  “小熊。”貝思哲探出身子,很執著地看著她。
    
  熊橙發現他的眼睛腫得和核桃一樣,一看就是剛才哭過,心里有些不忍,柔聲問:“怎麼了?”
    
  “沒什麼。”貝思哲悶聲,“明天周六你來我家玩吧。”
    
  熊橙瞅一眼駕駛座上的貝翊寧,晚霞的余暉正投在他側臉,他的輪廓沉沒在光影中,看不太清楚他此刻的真實情緒。
    
  想到那天發生的意外,熊橙又有些不自在,找了個理由:“明天我要和朋友出去,沒時間呢。”
    
  貝思哲的雙手木木地按在窗框上,眼眸最后一點光芒消失,他遲遲沒有說話。
    
  直到貝翊寧把手伸過來,把他的身体掰過來,低頭教育他:“坐好。還有,以后不許亂按車喇叭。”
    
  話畢,貝翊寧干淨利落地搖上窗,熊橙的鼻尖差點擦在車窗上,有一瞬間,她几乎忘記自己和貝翊寧的約定:只要貝思哲這個小祖宗有所求,她必須滿足。
    
  只不過,這一回,貝翊寧自己好像也忘了,他的車子很快絕塵而去。
    
  熊橙沒有多想。
    
  只不過這個小插曲沒有結束,周日的時候,熊橙意外接到貝翊寧的電話,得知一個不幸的事實:貝思哲上完家教班后自己搞失蹤。
    
  貝思哲失蹤和貝思哲自己搞失蹤,這兩者是有本質區別的,熊橙第一時間聽明白了,反問:“你怎麼知道是他自己搞失蹤?”
    
  “以我對他的了解,沒有人能騙得了他。”
    
  “……”熊橙無語,懶得挑他話里的錯,繼續,“他沒有和我聯系。”
    
  電話那頭短暫的沉默后,聲音慎重了一些:“我以為他一定會和你聯系,你是他在這座城市唯一的朋友。”
    
  唯一的朋友,几個字觸動了熊橙的心弦。
    
  “如果你不親自出現在他面前,我想他不會願意回家。”
    
  ……
    
  二十五分鐘后,貝翊寧的車停在熊橙的樓下。
    
  熊橙上車后就感覺到貝翊寧的“無視”,他甚至沒有多看她一眼,自顧自地啟動車子。
    
  “你覺得他會去哪儿呢?公園?游戲屋?書店?球場?冰激凌店?”熊橙問。
    
  貝翊寧:“不知道。”
    
  “你是他爸爸,怎麼什麼都不知道,他平常喜歡去的地方你不會也不知道吧?”熊橙的笑意有點冷。
    
  貝翊寧依舊沒有看她,慢慢地說:“你是在質問我?”
    
  “對,就質問你了怎麼樣?你真的太不負責任了,我從沒有見過你這樣做爸爸的,對儿子的一切了解甚少。”熊橙不知是對貝思哲搞失蹤有情緒,還是對貝翊寧本人有情緒,第一次把心底存在的不滿吐露出來,“不管你再忙,性格再難搞,他是你的親生孩子,你怎麼能不多用點心思?你已經將他制造出來了,不管當時你是不是願意的,慎重還是草率,現在已成了事實,你無法后悔,唯一能做的就是好好用心地愛護他,別將他當成一只小貓或者小狗,心情好的時候就逗逗,心情不好就置之不理。”
    
  貝翊寧的黑眸無波無瀾:“你好像沒有任何立場對我說這番話。”
    
  “那你把我叫出來干嘛?你不是說我是貝思哲唯一的朋友嗎?那我就是站在他朋友的立場上發表對你這個做爸爸的不滿,也挺合情合理。”
    
  貝翊寧沒有說話。
    
  熊橙繼續:“其實我多少清楚你們這些客觀條件算不錯,年紀輕輕就生孩子的男人根本沒有准備好怎麼當一個爸爸,你們自我感覺優越,缺乏責任心,凡事都以自己為中心,把孩子當成一個額外的,不得不應對的責任,勉勉强强供他吃飽穿暖就覺得自己做得很不錯了,至于他心里在想什麼,他精神上需要什麼,你們根本懶得去關注,說到底,就是自私。”
    
  隨著“吱”的一聲,貝翊寧突地剎車,轉過頭來看熊橙。
    
  熊橙的身体慣性地前傾,又被彈回來。
    
  明明是初夏時分,車玻璃卻像是結了一層冰霜,熊橙直直地和貝翊寧對望,兩人似乎無聲無息,只用眼神較勁,只不過熊橙瞪得眼睛都酸了,貝翊寧技高一籌,他根本沒有怎麼用力,就傳達出了高冷的情緒。
    
  “利用職務之便,試圖攀附有錢人,對自己都不負責的人,有什麼資格和我談責任心三個字。”
    
  熊橙用了十秒鐘才消化這句話,貝翊寧指的是那天在艾朵撞見她陪尚至如吃飯的事情。
    
  “你思想太齷齪,價值觀太偏差,難道廚師就不能坐下來陪有錢的客人吃一頓飯,聊聊天,交個朋友?”
    
  “是這樣?”他口吻越發淡薄,神情沒有什麼變化,卻是一副了然在胸的姿態,“不過據我了解,你是個很缺錢的女人,面對一個知名的喪妻富豪,你另有想法和打算也不一定。”
    
  “……”
    
  熊橙怒了,克制住跳車的衝動,一字字地說:“你必須收回這句話,這是對我人格的侮辱!”
    
  見貝翊寧沒有反應,她轉過身,伸手欲按門把。
    
  下一秒,他的長臂一伸,修長的手先一步按在門把上,低聲在她臉頰旁:“如果你沒有那麼想,就無需把我的話放在心上,就如同我不會真的在意你剛才那番言論。現在坐好,我要繼續開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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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

  沒有給熊橙猶豫的時間,貝翊寧收回手,扶上方向盤,啟動車子。
    
  之后,他們沒有再說一句話。
    
  貝翊寧很有耐心地開車找了這座城市大大小小的游戲廳和網吧,直到近傍晚,終于在城西一條小巷盡頭,一家無證營業的游戲廳找到了貝思哲。
    
  貝思哲就坐在門口第一台游戲機前,雙手握著手柄,安靜又認真地玩,旁邊的一張小桌上攤滿一堆垃圾——喝了一半的奶昔,吃光了的冰激凌紙盒,漢堡包裝紙,啃得干干淨淨的雞骨頭……
    
  貝翊寧站在貝思哲的身后,遲遲沒有出聲,用一種熊橙看來十分微妙的眼神盯著貝思哲的背影。
    
  熊橙不理會莫名其妙的貝翊寧,朗聲叫了貝思哲的名字。
    
  貝思哲正流暢地操控手柄,猛不丁聽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背脊一僵,轉過頭看清楚來者何人后,垮下臉來,冷哼一聲。
    
  熊橙見狀走過去,關切地說:“你上完家教班怎麼不立刻回家呢?就算要出來玩也要和爸爸說一聲,就算不吱聲也要開著手機啊。”
    
  貝思哲第二聲冷哼。
    
  “玩的夠久了,該盡興了吧?現在快跟爸爸回家吧。”熊橙拍了拍他的背。
    
  貝思哲第三聲冷哼。
    
  一直保持沉默的貝翊寧終于開口:“你在不高興什麼?”
    
  貝思哲正欲冷哼第四聲,貝翊寧提前他一步,平靜地警告:“你再發出這樣的怪聲音試試看。”
    
  貝思哲噤聲,當即轉過身,繼續操控手柄,陶醉在游戲世界里。
    
  貝翊寧上前一步,利落地按掉了那台游戲機的總開關。
    
  “你干什麼啊!”貝思哲終于大聲抗議,“我已經很久沒有玩游戲了,今天才玩了四個小時不到!”
    
  “游戲在家也可以玩,為什麼要來這個地方?”貝翊寧說,“你不會不清楚自己正處身于一個很危險的地方。這里偏僻,肮髒,非法營業,來來往往的都是善惡難辨的人,他們如果要對你圖謀不軌是輕而易舉的事情,而你根本沒能力自救。”
    
  “你說得好聽,家里的游戲機被你鎖起來了,你都不讓我玩,我就只能到這里玩了。”貝思哲一臉毫不在意,“我覺得這里挺好的,剛才有個胖乎乎的大哥還請我喝可樂呢。”
    
  貝翊寧一把將貝思哲提起來,貝思哲憋紅了臉,晃著腿叫嚷:“放我下來,我就喜歡在這里玩,我不回家,永遠不回家!”
    
  “你先放他下來,他看起來很難受,你這樣會適得其反的。”熊橙立刻抗議貝翊寧的粗暴行徑。
    
  貝翊寧似乎遲疑了片刻,將貝思哲放下。
    
  貝思哲立刻繞開他們,走到小桌子前,死死地抱起自己的書包,不上前也不后退,就背對他們,一聲不吭地站著。
    
  熊橙走過去,想摸摸他的腦袋,被他敏銳地躲開,她干笑了一記,很耐心地哄:“怎麼了?你和爸爸鬧別扭,還要連坐我啊?剛才來的路上我已經替你向爸爸抗議過了,這事一定是他的錯。”
    
  貝思哲又冷哼一聲,稚嫩的聲音帶著倔强:“你也當我是個包袱罷了。”
    
  熊橙一愣,立刻問:“你從哪里得出這個結論的?”
    
  “我有眼睛,就看得出誰是真心對我好,誰是在敷衍我。”
    
  熊橙:“……”
    
  “其實我無所謂,一個人自由自在最好了,沒有人管我,沒有人罵我,我可以一直玩游戲不寫作業,不去讀書,不去上家教班,太開心了。”貝思哲說著聳了聳肩膀,好似很瀟灑。
  
  “你已經很自由自在了。”貝翊寧慢慢地說,“我從沒有對你在學校的表現和考試分數做出要求,也沒有逼你學那些你不喜歡的東西,你吃穿無憂,想要什麼基本都能得到,還有什麼不夠滿足?”
    
  貝思哲沉默了。
    
  “很多孩子剛出生就有先天性缺陷,他們看不見,聽不見,不能說話,還有很多孩子到你這個年齡連冰激凌都沒有嘗過,和他們比一比,你覺得怎麼樣?”
    
  “我為什麼要和他們比,我又不認識他們。”貝思哲眼睛陡然紅紅的。
    
  “所以你覺得擁有現在的一切是理所當然,你本就該有健康,財富,漂亮的衣服,高級的玩具,求學的資格,而那些你不認識的同齡人,他們有災有難也是很正常的。”貝翊寧看著他的背影說,語氣微冷,“不過我要問一句,這是憑什麼?”
    
  貝思哲依舊死死地抱住書包,不放棄愛辯駁的本性:“憑他們投胎不好,這是上帝的安排,又不是我害的!”
    
  貝翊寧走上前,伸手按在貝思哲的肩膀上,平靜地說:“你說的沒錯,這個世界本來就不公平,沒有人能擁有一切,有得必有失,但對于擁有的,就應該好好珍惜。”
    
  貝思哲悶哼一聲。
    
  “回家吧,下周開始,如果你不願意上家教班,我不再勉强,你的游戲機我會還給你,還有——”貝翊寧說著輕輕地看了一眼身邊的熊橙,“你想找她玩,我不會阻止。”
    
  “小熊她很忙,沒時間理我。”貝思哲嘀咕一聲。
    
  沒等熊橙回答,貝翊寧說:“她會找時間來的。”
    
  熊橙看了貝翊寧一眼,后者一臉坦然自若,似乎她的時間是由他全權掌控的。
    
  兩人帶著貝思哲出了游戲廳,天色已晚,貝思哲是不能餓的主,三人在游戲廳附近的一家面館解決晚餐,期間貝翊寧出去接電話,熊橙立刻對貝思哲擺臉孔:“小沒良心的,我對你這麼好,你竟然說我是敷衍你?”
    
  貝思哲的臉從盛牛肉面的大碗中抬起來,將嘴里一根長面條溜溜地吸進去,睜著眼睛說:“那你為什麼總是拒絕我?”
    
  “我不是拒絕你,因為我也有工作,有自己的一堆事情,忙起來的時候不能陪你玩。”
    
  “真的是這個?不是因為其他的?”
    
  其他的?熊橙盡力忽略另一個難纏的人物,點了點頭:“對。”
    
  貝思哲放下筷子,手背擦了擦嘴巴,直說:“這段時間我超級郁悶的,爸爸都不准我聯系你,我想來想去還是不知道為什麼,難道是上次他生病,被你看見了窩囊的樣子,他覺得不好意思?”
    
  “很有可能,你爸爸一看就是死要面子的人。”
    
  貝思哲頓了頓,突然開始為爸爸護航:“小熊,其實爸爸還不錯的,他長得很帥。”
    
  “長得帥的人很多。”
    
  “大家都誇他有才華。”
    
  “有才華的人也很多。”
    
  “他還很有錢。”
    
  “有錢人也很多。”
    
  貝思哲沉思了几秒,跳脫地問:“你真的不會喜歡他?也不考慮做他的女朋友?如果那樣的話,我們可以天天在一起了。”
    
  “……這個問題我上次已經回答過你了。”
    
  “你是第一個不喜歡爸爸的女人,這是為什麼呢?”
    
  “因為我喜歡簡單一點的男人”熊橙半認真半敷衍道,“有時候並不是條件越好就會越喜歡,欸,我忘了,你這個年紀還不能理解成人的感情世界。”
    
  “我懂。”
    
  “啊哈?”
    
  貝思哲站起身,招了招手,讓熊橙湊過去,熊橙照做,耳朵沾上一股熱乎乎的濕氣,隨即她聽到一個小心翼翼的聲音:“告訴你一個秘密,不要說出去,我不是爸爸生的。”
    
  他說完就立刻彈回座位,看了看周圍的人,像是很怕泄露了秘密。
    
  熊橙斥責:“就算你對爸爸有意見,也不能說這樣的話。”
    
  “是真的。”貝思哲低了低腦袋,實話實說,“我是聽奶奶親口說的,媽媽已經不在了,永遠不會回來了,爸爸是冤大頭,幫別人養孩子,奶奶還說明明是他們先做了不好的事情,還要讓爸爸收拾爛攤子。”
    
  熊橙震驚,反問:“你說的是電視劇上的台詞吧,或者,其實你是在夢里聽到這些?”
    
  貝思哲搖頭:“是奶奶說的,而且我有眼睛,一看就知道奶奶到底是不是真心喜歡我。”
    
  說話間,貝翊寧結束通話,走了回來,貝思哲立刻暫停了話題,低頭喝湯。
    
  貝翊寧坐下,拿起筷子攪了攪碗里的蔬菜面,還是沒動一口。
    
  熊橙仍處于震驚中,直到貝翊寧的手肘不小心碰到她的手臂,她轉過頭一看,看見他面前那碗面,問了一句:“你怎麼一口都沒吃?”
    
  “因為難吃,青菜葉發黃,湯汁油膩,面條不夠筋斗,香菇丁切得不夠規則整齊。”
    
  “十塊錢不到的東西,你竟然這麼挑剔。”
    
  貝思哲趁機舉手:“我要揭秘,其實爸爸比我還挑嘴,他愛吃的東西很少,但小熊你上次做的粥,他全部吃完了!”
  
  “那只是飢不擇食。”某人從容地接了一句。
    
  熊橙看了眼他淡定又無恥的俊臉,飛快地用力頂了頂他的手肘,示意他拿開。
    
  “才不是,小熊做的東西最好吃了。”
    
  貝翊寧繼續用筷子攪拌面條,建議儿子:“你應該多出去見見世面。”
    
  熊橙正要發作,他又加了一句:“不過,她做的東西不算太差。”
    
  這是肯定?第一次從貝翊寧口中得到一個差强人意的評價,她自己都不敢相信。
    
  出了面館,貝思哲提出一起去附近逛一圈,他很清楚走出這條小巷,再往前几百米,穿過紅綠燈,一個左拐就是城西最大的噴泉廣場。
    
  貝翊寧很難得地應允了,熊橙顧慮貝思哲剛受過傷的幼小心靈,也沒有找借口離開。
    
  三人漫步到了噴泉廣場,人潮人海中一片霓虹閃耀,噴泉邊正播放著輕松的藍調音樂,貝思哲歡快地跑了一圈,回來的時候手里多了兩串糖葫蘆,並把其中一串遞給熊橙。
    
  熊橙接過后,正准備咬一口,聽到貝翊寧冷不丁地對貝思哲說:“你以為她和你一樣只有九歲嗎?”
    
  熊橙立刻拿開糖葫蘆,握在手里悠悠地轉了一圈,心里在掙扎,該吃還是不該吃?
    
  算了……管他呢,何必在意貝翊寧的有色眼光?
    
  她這樣想著,果斷地咬下一顆在嘴里咀嚼,抬起眼皮看了看貝翊寧,他的眼神果然帶著淡淡的鄙夷。
    
  熊橙不怕死地將沾著自己口水的糖葫蘆串遞到他面前:“你要不要嘗一個?”
    
  貝翊寧用冷若冰霜的眼神告訴她答案,她“嗤”地一笑,收回了手:“忘記你不喜歡吃甜的了。”
    
  貝思哲像是找到了同類,滿足地依偎在熊橙身邊啃糖葫蘆。
    
  其實今晚溫度挺高的,吹到臉上的風都是熱的,熊橙吃了几口甜的就覺得嘴巴發膩,將剩下的糖葫蘆遞給貝思哲。
    
  貝思哲反問:“你不吃了嗎?”
    
  “天氣太熱了,剛吃完牛肉面再吃這個太膩了,其實應該來一碗李子糖水的,酸酸甜甜又涼爽,喝下去就很舒服。”
    
  “李子糖水?”小吃貨的眼睛一亮。
    
  “用新鮮的李子做的糖水,顏色很漂亮。”
    
  “我也想喝。”
    
  熊橙溫柔一笑:“沒問題,有機會我做給你喝。”
    
  “你還會做別的嗎?”
    
  “當然,冰糖水果羹,糖水小番茄,椰糖銀耳糖水,腐竹鶉蛋糖水,芋頭冬瓜糖水,這些我都會做。”
    
  貝思哲的口水已經滴下來了,熊橙從包里取出紙巾盒,拿一張幫他擦了擦,又報了几個糖水名稱。
    
  貝翊寧對這些完全不感興趣,全程冷場。
    
  當提及“南北雙杏會雪梨”,貝思哲仰著腦袋說:“爸爸肯定喜歡吃這個,因為他很喜歡吃梨。”
    
  熊橙看了貝翊寧一眼,后者連回視都沒有,她揚了揚眉,和貝思哲扯開話題。
    
  等貝思哲把一顆顆的糖葫蘆吞進肚子,整條舌頭都紅了,熊橙再次幫他擦了擦嘴巴,三人才慢慢地離開原地
    
  走了几步,熊橙“啊”了一聲,低頭一看,是誰那麼缺德?將碎了的玻璃片丟在人行道中央。
    
  她今天穿了一雙涼鞋,玻璃片扎進大腳趾的肉里,血漬浸潤了整片指甲。
    
  “爸爸,小熊流血了!你快幫她!”貝思哲誇張地要跳起來。
    
  熊橙想說這沒什麼值得大驚小怪的,她自己來就好了,但意外的是貝翊寧已經上前一步,彎下腰認真地研究她的大腳趾,熊橙本能地想往后縮,他低斥一句“別亂動”,她停住。
    
  后面的一幕在熊橙看來完全匪夷所思,貝翊寧屈尊蹲下,取出口袋的一條帕巾在她的傷點上壓了壓,几秒鐘后松開,雙指在她的大腳趾頭上一按,然后彎了彎修長的指關節,將那片扎進肉里的小玻璃片取出來,丟開,再用帕巾包住她的傷點。
    
  熊橙瞠目結舌,簡直不敢相信自己面前,表現出紳士風度的男人是貝翊寧。
    
  貝思哲在旁邊不停地說話:“爸爸不愧是万能爸爸,以前我也這樣流血過,他很快就處理好了。”
    
  熊橙終于向貝翊寧投以一個“刮目相看”的眼神。
    
  等貝翊寧松開手里的帕巾,視線還停留在她的大腳趾上,好似研究一個活標本。
    
  “怎麼了?”熊橙有些緊張。
    
  “你的大腳趾一直是這樣往□□斜超過十五度?”貝翊寧的口吻很淡,目光無關事事。
    
  “……對,我就喜歡這樣斜著,很舒服。”
    
    “腳趾外翻,這是先天性畸形。”
    
    “……”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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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
發表於 2016-3-21 00:48:13 |只看該作者
19、

  貝翊寧抬頭的時候,黑眸在耀眼的夜景 光四溢,熊橙對視他,片刻后說了謝謝。
    
  當然貝翊寧不會還她一句不客氣,他站起身,順手將沾了血漬的帕巾丟到后頭的一只公共垃圾箱,再兀自地往前了一段路,找到廣場角落的某個感應水龍頭,衝洗被弄髒的手。
    
  貝思哲對熊橙說:“爸爸一直都有嚴重的潔癖。”
    
  “看得出。”
    
  “不過爸爸還是很帥的。”話鋒陡然一轉。
    
  熊橙低頭瞟了一眼貝思哲:“這是今晚的第几遍了?”
    
  貝思哲豎起兩個手指:“第二十二遍?”
    
  熊橙嘆氣:“你再向我推銷你爸,我就不和你玩了。”
    
  貝思哲閉上了嘴巴。
    
  熊橙看著夜色下他一張白白淨淨和饅頭一樣的臉,感悟一個事實,這孩子的長相和貝翊寧是兩種風格,從眼睛,鼻子,嘴唇到下巴……沒有一點神似的。
    
  難道他說的那些話是真的?
    
  如果是真的,他的身世算很凄楚,親生父母不在身邊,在學校沒有朋友,還有一個貝翊寧這樣奇葩另類的監護人,當真令人同情。
  
  她的心軟得和棉花糖一樣,正欲伸手摸摸他的臉,他卻鄭重地亮聲:“其實你不需要自卑,我覺得你不錯,勉强的話可以配上爸爸。”
    
  “……”
    
  貝翊寧回來的時候一身風光月霽,尤其是那雙修長,干淨的手在夜光的映照下似乎會發亮。
    
  熊橙和他對看一眼,默默無言。
  
  “玩的夠久了,現在回家了。”貝翊寧對貝思哲下了命令。
    
  貝思哲意猶未盡地看著熊橙,熊橙贊同地點了點頭。
    
  貝翊寧開車送熊橙回去,一路上,貝思哲又和熊橙竊竊私語了很久,透過后視鏡,貝翊寧看見他們親密的姿態,貝思哲仰著腦袋在熊橙耳朵邊說話,熊橙低下頭,很耐心地聽他說話,時不時地一笑。
    
  “爸爸在偷看你。”貝思哲在熊橙的耳畔嘟囔了一句。
    
  “嗯?”熊橙看了一眼貝翊寧,他正襟危坐,雙手輕輕按在方向盤上,目不斜視,安靜專注地等紅燈,何來偷看?
    
  “就是剛才,一共偷看了七次。”貝思哲小聲說。
    
  熊橙看著神神叨叨的小鬼頭,想了想問:“我臉上有東西嗎?”
    
  貝思哲用手摸了摸熊橙光溜溜的臉,誠實地搖頭:“沒有啊。”
    
  熊橙無奈一笑:“那就行了。”
    
  車子到了熊橙的小區門口,熊橙跳下車,隔著車窗和貝思哲拜拜,轉身往回走的時候正好撞見下樓倒垃圾的熊暉。
    
  熊暉一臉驚訝:“姐,那個胖胖的小朋友是誰?”
    
  熊橙和他解釋了一下情況。
    
  “這麼說來他是你的忘年交?還有他那個爸爸,你這段時間常和他們來往?”
    
  熊橙沒有否認。
    
  熊暉用一種很奇怪的眼神盯著自家老姐:“姐,我的確很希望你盡快找個對象,但你千万別找有孩子的男人,多吃力不討好啊,以后有你累的。”
    
  “誰說我要和他爸爸處對象?完全沒有的事。對了,你年紀不大,怎麼擺出一副居委會大媽的姿態?”
    
  “是嗎?”熊暉的兩只眼睛猶如一對探照燈,試圖尋找出蛛絲馬跡,慢慢地說,“三年以來,這可是頭一回,有男人開車送你回來,你下車的時候還笑得特別開心。”
    
  “笑得開心就是戀愛了?我平時也常笑啊,你別多想了。”熊橙無意和熊暉繼續這個話題,邁著輕快的腳步往前走。
    
  熊暉愣在原地,過了一會再慢慢跟上去。
    
  上樓回屋后,熊暉還有些不依不饒的,反復詢問,熊橙的耳朵燙燙的,不耐煩地說:“我說了沒有的事,你怎麼就不相信?”
    
  熊暉氣定神閑地坐在沙發上喝冰可樂,咽下一口后說:“那你敢不敢發誓,以后不會找有孩子的男人?”
    
  熊橙思考了一下,竟然沒有第一時間蹦出一個自信十足的“敢”。
    
  “果然是這樣。”熊暉十分失望地看著她,“你肯定和那個小朋友的爸爸有什麼,你們已經手拉手了嗎?”
    
  電光火石間,熊橙的腦海竄過一幕,那天她重心不穩地倒向貝翊寧,而他及時伸手牢牢地擋住她某部位。
    
  這似乎比手拉手更嚴重。
    
  當然,關于這點絕不能告訴第三人。
    
  熊橙長時間的沉默足以讓人浮想聯翩,熊暉突地將可樂罐重重地放在玻璃几上,一臉怒容:“下次再讓我看見那個男人,我一定要上去警告他,少打我姐的注意,這也不照照鏡子,自己多大年紀了,還帶著一個孩子,怎麼好意思和黃花閨女處對象?”
    
  ……
    
  后面的几天,熊橙的心情有點復雜,具体因為什麼變得復雜她也不知道。
    
  其實生活還是老樣子,她安安分分,規規矩矩地工作,按照顧客的吩咐,在艾朵的后廚房烹飪一道又一道精致可口的菜肴,准點上班,准點下班。
    
  貝家父子那邊暫時沒有動靜。
    
  貴客尚至如倒是又來了艾朵兩次,其中一次,他提出和熊橙見面,等熊橙來到他面前,他似笑非笑:“熊小姐,其實你和貝大設計師關系挺好的吧?”
    
  “啊?”
    
  尚至如很嫻熟地晃了晃手里握的一支郁金香型玻璃杯,從容地說:“前天晚上的酒會,我有幸和他碰上了,簡單地聊了几句,還提及了你。”
    
  “我?”熊橙不覺得自己可以成為他們之間的談資。
    
  尚至如的神情依舊和藹友善,眼眸卻讓人有點難以揣測,淡淡地品了一口酒后笑道:“也沒說什麼。”
    
  熊橙識相地不再多問。
    
  尚至如沒有告訴熊橙在前天酒會上發生的小插曲。當晚他依舊單身赴約,趕到現場就看見了几位熟悉的朋友,走過去熱絡,發現貝翊寧在其中,他主動打招呼,貝翊寧只是冷漠地點了點頭。之后他和那几個熟悉的朋友相談甚歡,朋友們不免又老話重提,要給他物色一個德貌雙全的伴侶,他正要婉拒,站在一邊,全程冷場的貝翊寧突然開口,說了一句:“我聽說尚先生是難得的深情人,至今對發妻戀戀不忘。”
    
  尚至如有些意外貝翊寧會主動提及這個,微笑地點了點頭,直接承認:“自從內人去世后,我對這方面看淡了,也習慣一個人的生活,暫時沒有打算重覓人生伴侶。”
    
  貝翊寧舉起酒杯和他碰了碰,評價道:“真是令人感動。”
    
  說完,就和眾人擦肩而過,徑直走向別處。
    
  而后,尚至如用目光搜尋到靠窗獨自欣賞夜色的貝翊寧,快步走近那道清冷孤傲的身影,主動和他說話,自然免不了提及那天在艾朵的巧遇:“貝大師,你是不是認識艾朵的廚師,那個熊小姐?”
    
  貝翊寧側過身,輕輕地看了他一眼,不置可否。
     
  尚至如笑了:“熊小姐她做菜精致可口,人也很可愛。”
    
  貝翊寧用手指緩緩地摩挲玻璃杯,淡淡道:“我以為尚先生除了已故的發妻,不會認為別的女人有可愛之處。”
    
  尚至如從他的話里嗅出了挑釁兩字,應對自如:“說實話,我挺欣賞她的,她總給我一種親切的感覺。”
    
  貝翊寧面無表情,風淡云輕地說:“你不覺得和她比,你的年齡大的有些多?”
    
  堂堂互聯網大亨,素來清貴儒雅,談笑間牆櫓灰飛煙滅的尚至如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有人來踢館了。
    
  “尚先生?”熊橙輕輕地喊了他一聲,他已經握著酒杯,維持發呆的模樣几分鐘了。
    
  尚至如點了點頭,反問:“什麼?”
    
  “沒什麼,我想問您還需要什麼服務嗎?”
    
  “不需要了,你去忙你的好了。”
    
  熊橙點了點頭,正要退下。
    
  “對了,還要說一句,很高興認識你,也很榮幸能和你分享我和太太的故事。”
    
  “這也是我的榮幸。”
    
  尚至如停頓了一下,語氣依舊很溫柔:“我太太是我今生唯一的摯愛,從以前到現在都沒變,以后也一樣。”
    
  他坐在靠窗的位置,外面的陽光投映在他略帶滄桑的臉上,清晰地描繪出他眼角和額頭的細紋,帶著時光流逝感覺的鏡頭讓人惆悵万分。
    
  熊橙不由地動容了。
    
  “最后,我也祝福你和貝大設計師可以水到渠成,有好的結果。”
    
  “啊哈?”熊橙楞了,趕緊解釋,“我和他……”
    
  尚至如擺了擺手:“你不用多說,我大概知道是怎麼一回事。”
    
  “不是,真的不……”
    
  “難道你覺得我是個多嘴的人,會到處去說?”尚至如的笑容很寬厚,如同一個長輩,“放心,我不會的。”
    
  熊橙百口莫辯,張了張嘴,乖乖地閉住了,現在說什麼都是欲蓋彌彰,越描越黑。
    
  沉默是金,時間會證明她和那個高冷的貝大設計師完全沒有關系。(真的?)
    
  這天坐地鐵回去的途中,熊橙接到貝思哲的電話。
    
  “小熊,你那天說做糖水給我喝的,到底是什麼時候啊?”
    
  “后天吧,我會去一趟超市,買飴糖和新鮮的李子。”
    
  “那我等著,最喜歡吃甜的了!麼麼噠!”
    
  掛下電話之前,熊橙突然聽到貝翊寧的聲音,他似乎剛開門進來,悠悠地問了一句“你在和誰打電話?”
    
  熊橙果斷地掛電話,心跳竟然不自主地加快。
    
  不知道為什麼,她有點不敢聽到他的聲音。
    
  几分鐘后,貝思哲的電話又響起。
    
  熊橙接起,然后那個她剛才試圖躲避的聲音,很直接地貼在耳畔,像是一股熱風慢條斯理地貼著耳朵,她呼吸不由地一窒。
    
  “少放點糖,他這几天長了一顆蛀牙。”
    
  不知是不是錯覺,他的聲音有點啞。
    
  一陣靜默。
    
  “你還在嗎?”
    
  “嗯,我在。”熊橙故作鎮定。
    
  “沒事了。”他說完掛了電話。
    
  熊橙耳畔的那股流動的熱風靜止了。
    
  貝翊寧掛了電話,貝思哲跳下沙發,走到他旁邊,抬頭問:“爸爸,你喜歡小熊嗎?”
    
  “你想問什麼?”
    
  “我覺得小熊比奶奶給你找的那几個女朋友可愛多了。”
    
  貝翊寧輕輕拍了拍他的腦袋。
    
  “我不喜歡她們當我后媽,搬過來和我一起住。”貝思哲抱住了貝翊寧的長腿,“如果你一定要找女朋友,就去追小熊,我喜歡她。”
    
  貝翊寧冷冷地看著貝思哲,沒有說一個字。
    
  貝思哲被這樣的眼神“注視”久了,有點發怵,小心翼翼地問:“你不會真的要和奶奶介紹的那几個女的其中一個在一起吧?”
    
  “不會。”言簡意賅。
    
  貝思哲松了口氣,又吞吞吐吐地繼續問:“那……那……你到底喜歡誰啊?”
    
  “你的功課做完了?”貝翊寧突地反問。
    
  “你還沒給我做吃的,我好餓,沒力氣做功課。”貝思哲松開了爸爸的大腿。
    
  “等著。”貝翊寧丟下兩個字,走向廚房。
    
  他簡單地給貝思哲下了一碗速凍水餃,然后自己沒吃任何東西,徑直回到書房,關上門。
    
  他沒有開燈,手在桌面上摸了摸,在一堆圖紙下方摸到了一個煙盒,倒了倒,是空的。
    
  他在暗色中許久地沉默,如同一座冷峻的雕塑。
    
  ……
    
  “你到底有沒有喜歡過我?”
    
  “喜歡一個人不是這個樣子的,你竟然整整二十天不聯系我?!你就完全不想我?”
    
  “你連我生日都記不得,你根本覺得無關緊要是不是?”
    
  “你的生活除了設計,還有沒有別的?你不覺得這樣的日子很枯燥嗎?人生有很多樂趣,你都沒有体驗過。”
    
  “欸,喜歡你這樣的男人真是自討苦吃,我有點后悔了。”
    
  “對,二月十四日我和郗明哲去看電影了,就我和他兩個人,怎麼?你覺得很奇怪?奇怪的是你好不,你眼里究竟有沒有情人節這個概念?!你之前答應我會趕回來,但日子到了,人在哪呢?打給你電話沒有人接,最后還是從你導師那里知道你去參加國際比賽了,這麼大的事情你都不和我說一聲?我靠,你到底有沒有把我放在眼里?”
    
  “我早明白了,你對我只有同情,我不需要這些,也不想當你感情的試驗品,我們分手吧。”
    
  “我在他出事后的一天就知道自己懷孕了,我選擇生下孩子是因為這是他唯一留給我的,有一天我老了,什麼都記不清了,還有小思哲,那就很滿足了,你看思哲和他爸長得多像。”
    
  “我恨過你,曾恨到想殺了你,但后來想通了,我祝你幸福。”
    
  “試著去喜歡一個人,我指的是真正的喜歡,也許你會感覺很不錯哦。”
    
  ……
    
  試著去喜歡一個人。
    
  許久后,他沉沉地咳了咳,拿起手邊的水喝了一口,打開台燈,投入工作。
    
  熊橙入睡前收到貝翊寧的一條短信,內容是一句話:
    
  “順便幫我做一份杏仁燉雪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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