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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大頭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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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師小札]淺愛,深喜歡[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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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21 00:53:06 |只看該作者
40、

  夜色下,眼前的大男生面容嚴肅,略顯青澀的眉眼透出一股鄭重其事,貝翊寧一眼看清了他眼里的警告。
    
  “你想和我說什麼?”
    
  “我是熊橙的弟弟,也是她唯一的親人,有些話必須事先和你說清楚,如果你是真心喜歡她,可以對她的未來負責任,我一定支持,不過如果你只是玩玩的,那我請你放過她,她玩不起,而我也不會允許你這麼做。”
    
  “這是我和熊橙兩個人的事情,和你沒關系。”貝翊寧的眼睛冷了下去,聲音疏淡,“我為什麼要聽你的?換句話,你憑什麼來干涉我的事?”
    
  熊暉的臉上隱隱浮現怒意,勉强鎮定自己:“我就知道是這樣,你根本不是真心對她,你也沒有想過和她結婚,雖然我不知道你的意圖是什麼,但現在你已經快達成目的了,我說什麼她都聽不進去,一味地相信你,你下一步准備做什麼?”
    
  “我說過了,我和她的事情無關第三人,你沒資格來過問。”貝翊寧收回了目光,和他擦身而過。
    
  “如果你還有一點良知就不要害她,她不是你以前遇過的那種女人,骨子里很保守,她玩不起。”
    
  熊暉一字字地擦過貝翊寧的耳朵,他的腳步一滯。
    
  “她也沒有父母撐腰,她只有我一個弟弟,如果你要欺負她,我會和你拼命。”
    
  “她的父母。”貝翊寧低聲。
    
  “很早就不在了,有一年他們結伴去旅游,在汽車站被兩個歹徒砍死了,當時新聞鬧得很大。”熊暉狀似冷靜,垂在身側的手卻在發顫,“她當時讀初中,還不到十八歲,承受的壓力外人根本不能想象,親戚里只有一個姑姑幫過我們,但也很有限,為了能早點賺錢解決生活,她讀了技校,本來以她的成績肯定可以考上最好的大學……她沒有享受過一個女孩子應該有的快樂,但一直很樂觀,我從沒見她哭過,也沒聽她抱怨過一句。”
    
  貝翊寧安靜地聽著。
    
  熊暉輕輕吸了口氣,意識到自己剛才情緒差點失控,短暫的靜默后冷冷地說:“你有錢有身份,如果想玩就去找別人,不要害她。”
    
  貝翊寧沒有回頭,片刻的止步后徑直走向自己的車,在夜色的籠罩下,他的背影格外的清雋沉郁。
    
  熊暉回到家,熊橙問他去哪里了,這麼晚才回來,他坦言自己去找了貝翊寧。
    
  “你去找他做什麼?”熊橙震驚。
    
  “我問他對你是不是認真的,他沒說話,明顯就在回避問題,我和他直說了,要玩找別人去,不要來害你。”
    
  熊橙像是看一個陌生人一般看著熊暉:“你真的和他這麼說?”
    
  “對。”熊暉走向冰箱,拉開門取了一罐可樂,利落地拉開,“難道我說錯了?”
  
  熊橙沉默,轉過身回自己的房間。
    
  “姐,你想一想,自己和他有未來嗎?如果沒有為什麼還要繼續,就為了圖一時間的快樂?那等快樂過去了,你怎麼面對結果?”
    
  熊橙的手按在門把上,輕輕地收了收,聲音冷靜:“熊暉,我知道你是為了我好,不過這件事我早和你說過。既然我敢做出這個選擇就不會后悔,以后你不許再背著我去找他。”
    
  她回房間后關上門,坐在電腦桌前,拿過一張紙,一支筆信手涂鴉,這是她慣用的解壓方式,每當要胡思亂想,她就安靜地畫點什麼,過一會就好了。
    
  正畫了一朵玫瑰,手邊的手機震動了一下,一看是貝翊寧的短信。
    
  “睡了?”
    
  這好像是他第一次發短信過來問如此無聊的事情。
    
  “還沒有,我剛才在發呆。”
    
  “時間不早了,上床休息。”
    
  “嗯,你也是。”
    
  發完短信,熊橙心情舒暢了一點,她向來就是不太會在心里壓很多事的人,也不是事事都要算計清楚的人,事無完事,她明白自己現在需要什麼,那就夠了。
    
  隔天下班的時候,貝翊寧撇開貝思哲一個人來接熊橙,熊橙已經穿上了新鞋,裊裊婷婷地站在他的面前。
    
  他平靜而溫和地看著她,輕聲說了句“不錯”。
    
  熊橙上了車,貝翊寧問她想去哪里吃飯,她提議去“老地方”吃水煮魚,他說好。
    
  水煮魚鮮美,魚片如紙薄,湯里的佐料豐富,豆腐很嫩,金針菇爽脆易入口。
    
  熊橙低頭吃的時候,貝翊寧一勺子過來,放在她的碗里,她一看,里面是滿滿的豆腐和金針菇。
    
  “你不是喜歡嗎?都給你。”
    
  “……”她望了望滿是魚片和辣椒的湯,有些不適應。
    
  他拿起水杯喝了一口茶,看著她的吃相。
    
  “你怎麼不吃?沒有胃口?”
    
  “來之前吃了一點,現在不太餓。”
    
  熊橙點頭,不勉强他多吃,自己開心地吃起來。
    
  吃完買單,熊橙正要起身,貝翊寧走上前伸手拉了她一把。
    
  “地有點滑,小心點。”他清聲囑咐。
    
  熊橙低頭一看,果然地面油亮油亮的,她穿了一雙新鞋,比較容易滑倒。
    
  他突然松開她的手,改成扶腰,很自然地把她攬進自己懷里,慢慢走出去。
    
  對于他突如其來的溫柔,她感覺有點莫名其妙,准確地來說,今晚他在很多細節上表現得很溫柔,不知道是不是錯覺?
    
  上了車,貝翊寧還親自幫她系好了安全帶。
    
  她更是瞪大了眼睛,他卻很從容地坐正,然后開車。
    
  開了一小段路,就遇到了一個紅燈。
    
  等候的時候,他很平靜地開口:“你弟弟昨天晚過來找我。”
    
  熊橙側頭看他。
    
  “他問我對你是不是認真的,如果不是就早點放過你。”
    
  熊橙聽他繼續說。
    
  “他說的內容有點讓人反感,不過都是為你著想。”
    
  ……
    
  “有一點他說錯了,我沒有玩弄你。”
    
  ……
    
  “但是我到目前為止沒有想過和你結婚,這點必須清楚地告訴你。”
    
  ……
    
  “如果你不能接受,我們到此為止。”
    
  他的側臉融在夜色中,看不清他眼睛,只能看清一個俊挺的輪廓,很奇怪,雖然他就在她身邊,但距離很遠。
    
  他停頓了一下,補充了一句:“熊橙,你可以選擇離開。”
    
  許久,熊橙才開口:“你要對我說的就是這些?你不會和我結婚,但也沒有玩弄我,如果我不接受,可以離開你,是這樣嗎?”
    
  他沉思了一會,認真道:“是這樣。”
    
  “那如果我選擇離開,我現在就跳下了車,你會追上來嗎?你會后悔嗎?”
    
  “我不知道。”
    
  熊橙歪了歪頭,靠在車窗上,看著這個始終清冷有距離的男人,無奈一笑:“你為什麼要這麼誠實呢?騙騙我不行嗎?其實我也知道你不會娶我,我也沒想過要嫁給你,真的,如果不是你來招惹我,你這樣的男人,我一輩子都不會主動去碰。”
    
  “算是我招惹了你,但是我現在給你機會擺脫我,只要你不願意,隨時可以離開。”
    
  熊橙挪了挪身体,坐好了:“讓我想一想。”
    
  紅燈轉綠燈,他繼續開車,車廂很安靜,旖旎嫵媚的流光夜色投映在他臉上,好像一個電影的特寫鏡頭,反反復復地描摹他精湛的眉眼,鼻梁和唇,卻始終看不明白他的全部。
    
  熊橙攤開擱在膝頭的掌心,又輕輕握住,等徹底安靜下來,他的味道無處不在,縈繞在她鼻尖。
    
  沒想到他會這麼快把話說開,讓她連自欺欺人的機會都沒有。
    
  如果現在答應了他,就是真正表示明知道和他沒有未來,她一意孤行,將來好聚好散,也不需要他負責任,但不答應他,她願意嗎?
    
  他為何要把話說得直截了當,不留余地,逼她做出一個選擇,是不是因為清楚她會怎麼選?

  也許,他看出她的用情,知道她離不開他,至少是目前離不開。
    
  她突然懷疑這個男人不如想象中的低情商,他很早就看透了她,否則不會在那個雨天走上前,直言“你是不是喜歡我?”,說是他招惹她也不全對,在之前她就在他面前泄露了自己對他的心動,他是趨勢而上。
  
  開車直達熊橙的樓下,她下車的那一刻也沒有答復,其實她的心也有些亂了,離開還是繼續,答案在這一刻好像沒有意義了。
    
  甚至沒有說再見,她直接地上了樓。
    
  貝翊寧搖上了車窗,在密閉的空間里靜待了好一會才開車而去。
    
  一路上,他有點想抽煙,找了一條小馬路停車熄火,拿出抽屜里的煙盒,點了一根。
    
  細想為什麼要選擇打破平衡,和她坦白自己的想法?也許是覺得她太可憐,她的父母,她的那些遭遇,會讓她骨子里比平常人更在意得失,而他現在不能確定能給她什麼,一直這樣下去,他覺得好,但她未必是這樣,那天他問的“你願不願意和我一直這樣下去,沒有改變?”,她沒有回答,他捕捉到她眼睛里一閃而逝的驚慌失措。
    
  “你有錢有身份,如果想玩就去找別人,不要害她。”
    
  她弟弟只說對了一半,對她,他不是玩,但現在也給不出一個有用的承諾。
    
  想去嘗試喜歡一個人,卻只想和她嘗試,是什麼原因自己也未深入思考過。
    
  最初感覺她身上有自己熟悉的東西,逐漸地,反而是陌生的東西越來越多,不少体會從未經歷過,有好奇,有喜悅,也有難以言喻。
    
  但這樣的感覺能持續多久。
    
  他一直獨來獨往,想過一個人過一輩子,還從未想過會和一個女人一生一世。
    
  如果她不願意,他亦不會去勉强她,那就此結束,他會回到一個人。
    
  把最后一口煙熄滅,丟進了煙灰缸里。
    
  *

  熊橙沒有再聯系貝翊寧。
    
  有些事情一旦揭穿了,當事人都無法偽裝下去,如同被顯微鏡放大數倍,一點點瑕疵就占據瞳孔的全世界。
    
  熊暉有一句話說的沒錯,短暫的快樂之后,還是要面對結果。
    
  只是沒想到結果會這麼快來臨,他們相處還不到兩個月。
    
  兩個月里她真實地快樂過,和他雨中漫步,坐過摩天輪,排隊吃路邊小店,在非書店安靜地看書,在睡醒的時候發現肩膀上多了一張毛毯;看過一部黑白的文藝片,一起在廚房做過一頓飯;他還送了她一雙鞋子,漂亮得令人心動,穿上的那一刻,仿佛腳后跟生了一雙小翅膀,可以翩翩起舞。
    
  這些都不是假的。
    
  久違的快樂,難得一見,她此時此刻也沒有后悔,只是沒有勇氣再選擇繼續下去。
    
  午休的時候,小凱過來,八卦地問熊橙和貝翊寧的進展。
    
  “哦,我和他一周沒有聯系了。”
    
  小凱驚訝:“什麼意思?”
    
  熊橙接了一句:“大概就是分手的意思吧。”
    
  “你在開玩笑?”
    
  “沒有開玩笑。”
    
  “那是為什麼要分手?”
    
  “也許是當初太衝動了。”
    
  小凱噤聲,不再多問,末了信誓旦旦:“放心,我這次不會多嘴的。”
    
  “沒事,我無所謂大家說什麼。”
    
  這些日子,艾朵的流言蜚語不少,有些人把熊橙“吹捧”得很高,什麼第二個莉莉姐,對方連鑽戒和豪宅都准備好了,就差她點頭了,快辭職了,快要嫁過去了,真是好命……這些把她“捧”得越高的人,等她掉入谷底,會變本加厲地奚落她。
    
  幸好,她從不理會他們說什麼,那實在太無聊。
    
  和貝翊寧在一起的那一刻,她沒抱過炫耀的荒謬念頭,現在分手了,她也沒有覺得自己是輸家,誠惶誠恐,害怕人家知道。
    
  下班后熊橙沒有直接回家,沿著長街散心。
    
  夏天白日長,此刻太陽都沒有下山,陽光還灑在路面上,一切都很溫暖。
    
  她過了一個紅綠燈,在路口的報亭買了一份雜志和一瓶礦泉水,然后擰開瓶蓋,在太陽底下喝水。
    
  回過身就看見了他的車子。
    
  陽光刺過她的眼眸,微眯眼睛,看清楚坐在車里的的的確確是他,很干淨英雋的輪廓。
    
  她不聲不響地停在原地,耳邊是車水馬龍的模糊聲音。
    
  過了一會,定了定心緒,她當做沒有看見他,往前行。
    
  只是很快,他的車子就趕到了她身邊,他叫住了她的名字,聲音很清晰。
    
  她沒有轉頭,腳步也沒有放緩,但整顆心跳得飛快,甚至當他的聲音是錯覺。
    
  “等一等。”
    
  她腳步一停,不是她想停下,而是手臂被他拽住了。
    
  終于轉過頭:“嗯?”
    
  “我送你回去。”
    
  “送我回去?不用了。”
    
  他拽得更緊了一點,一字字:“我送你回去。”
    
  “真的不用了。”
    
  僵持中,她心里有些酸澀,見到他的這一刻,才意識到這一周一直在想他,他好像比想象的還要重要一點。
    
  喜歡他什麼呢?他也沒有多好,怎麼總惦記著?
    
  他上前了一步,另一只手臂環上了她的后背,輕輕貼住她:“早就看見你了,一路跟上來。”
    
  “你為什麼要跟上來?”她不解。
    
  他懷抱著她,下巴抵了抵她的頭發,安靜地看著前方的落日余暉,一直沒有說話。
    
  像是定格的寧靜畫面,只有微風輕微地擦過鬢發。
    
  “大概是我突然不想讓你走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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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大貝這樣的高冷奇葩男,不可能在和小熊在交往2個月就想結婚的,他說的“我目前為止沒有和你結婚的打算”是一句大實話,他不喜歡曖昧,也不欺騙小熊,雖然他倒是一直在打破自己說過的話太0-0(大貝不要醬紫)
    
  沒有真正,好好地戀愛過的男人,一直獨來獨往的男人,突然生命中多了一個女人,相處了僅僅一段時間,摸索何謂喜歡,還沒到結婚的一步,很正常。
    
  我是這樣覺得,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相處的第一天就說:我和你是以結婚為前提的。
    
  這句話說的當下,真正和對方結婚的强烈衝動是0,只是一個決心,一句好聽的話,一個說服自己也說服對方的承諾,就可以光明正大的開始了,貼上一個“認真,負責”的標簽。但是不是真的,努力往這個目標前進,反倒是其次了。
    
  不過,男人好不好,不是憑這句話,兩人能不能走到最后,大多時候也不是靠這句話,真正的決心是在某個瞬間,在內心默默下的。
    
  至于大貝,他不說假話,做不到他就不會輕易承諾,目前他是真的沒有和小熊結婚的念頭,也符合他的性格,小熊也明白的。只是大部分男人不會像他這麼赤果果說出來,說出來的確會讓人失落,桑心,這點大家說的很對。
    
  ↖(^ω^)↗,加油,熊貝。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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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車子開了很久,直到一家便利商店的門口,貝翊寧停下車,對熊橙說了聲等等,然后下了車。
    
  太陽正下山,窗外余暉溶溶,看起來很溫暖,熊橙輾轉手掌,眼看陽光將白皙的皮膚映成了淡淡的粉色。
    
  慌亂的心緒已經平靜下來,此刻,外面的景色如此慵懶,她好像也懶得再去思考了。
    
  不一會,貝翊寧上了車,塞給熊橙一個袋子,她打開一看,有茶葉蛋,奶黃包,栗子粽和一杯熱的紅茶。
    
  咦?他怎麼知道她肚子餓了,還沒吃過東西?
    
  熊橙沒多思考,挑了一只茶葉蛋,剝開后狠狠咬了一口。
    
  貝翊寧幫她把紅茶的蓋子打開,按上吸管,遞到她手邊。
    
  熊橙接過,喝了一口,發現很甜,不止加了一勺糖。
    
  “慢慢吃,吃完再走。”貝翊寧說。
    
  “你呢?肚子不餓嗎?”
    
  “不餓。”
    
  然后就沒有話可說了,車廂內只剩下食物的味道,還有彼此沉靜的呼吸。
    
  她側頭看了看他,他眉眼安然,神色沉定,依舊是以前的模樣,卻是她真正熟悉的模樣。
    
  真的只是一周未見?她迷茫了,怎麼有種好久沒見的錯覺?一周之前,她感覺他們之間已經談不下去了,時光而去,他會成為她人生中的一個過客,很快被淹沒。
    
  表面裝作無所謂,但內心卻不是這樣。
    
  此刻,心底升騰上一種很真實的情緒,看到他的欣喜和惆悵,都是真真實實的。
    
  “吃完了?”他見她停下了動作,似乎在發呆。
    
  她回過神來:“嗯,飽了。”
    
  他也沒多說,慢慢啟動車子,送她回去。
    
  到了離小區大門還有几百米的位置,熊橙喊停,她私心怕熊暉又在大門口轉悠,撞見貝翊寧。
    
  貝翊寧停下車,然后說:“你想要的,我現在給不了。”
    
  熊橙聽到他突如其來的一句話,心又咯噔一下。
    
  “不過,我可以試試看。”他輕聲說完,伸手覆蓋在她的手背上,“如果你願意等我。”
    
  他最后几個字說得特別慢,最后像是一滴露水落在她的心坎上,漾開了一圈的漣漪。
    
  她慢慢抽走自己的手,有些別扭的說了一句:“我先回去了。”
    
  熊暉正坐在圓桌前,一邊聽音樂,一邊寫作業,熊橙進來后,他抬頭叫姐,她應了一聲,走回自己的房間。
    
  側身躺在床上,伸手拉開抽屜,取出收音機,調到那檔無聊的口水節目,一男一女戲謔的聲音立刻跳入耳朵。
    
  男主持人:“今天的主題是,‘剩女必知,為什麼男人不想娶你’……嗯,這是為什麼呢,請我們美麗又聰明的女王崇崇解答一下。”
    
  女主持人:“這不是關于男人的問題嗎?為什麼要由我來回答呢?”
    
  男主持人:“呃,因為我沒有多少戀愛經驗,不能替廣大男同胞回答這個深邃的問題,崇崇,你研究男女問題多年,應該早看穿了男人的一切心理,還請你親自指導。”
    
  女主持人:“這個嘛,不外乎以下七個原因,一是恐懼婚姻,二是沒有做好思想准備,三是害怕承諾,四是害怕改變自己的生活模式,五是不想放棄整座森林,六是沒有錢,七是不愛你。”
    
  男主持人恍然大悟:“原來是這樣。”
    
  女主持人:“大家可以對症下藥,但切忌不要逼婚,婚姻這個東西靠逼是逼不來的,水到渠成才是真理。”
    
  男主持人:“順便替蟲迷們八卦一下,崇崇,你什麼時候和男朋友水到渠成啊?”
    
  女主持人:“這個不好說,也許我明天就和他扯證了,又也許我會拖到八十歲生日那天走入婚姻,我覺得這個問題不值一提,今晚的宵夜吃什麼更重要。”
    
  ……
    
  熊橙關閉了收音機。
    
  為什麼要結婚呢?其實她也不知道。
    
  熊暉扣了扣門。
    
  熊橙坐起來,理了理頭發:“進來。”
    
  “姐,他又來找你了?”
    
  熊橙默認。
    
  熊暉低頭,想了想說:“對了,我那天和他說了爸媽的事情。”
    
  “啊?”熊橙愣怔,“什麼爸媽的事情?”
    
  “就是他們發生意外的事情,我和他說了。”
    
  熊橙突然有點無措,關于父母的事情,她沒想過隱瞞貝翊寧,但一直沒有主動提及,一方面是談及細節,自己情緒會控制不住,另一方面是,她不希望他因此憐憫她。
    
  沒想到熊暉把一切都和他說了,難怪他會突然和她坦白內心的想法,讓她猝不及防。
    
  “我只是不想你受傷害,我不想看他欺負你。”
    
  熊橙輕嘆:“他沒有欺負我,他一直對我坦誠相待,我知道他是一個怎麼樣的人,你以后別再拿這事試探他了,沒有這個必要。”
    
  熊暉沉默很久,問:“你是不是很喜歡他?”
    
  “喜歡嗎?對,我很喜歡他。”熊橙說,“坦白說,我從沒有想過會喜歡他這樣的人。”
    
  這句話是實話,她從沒有想過會喜歡貝翊寧這樣的男人,甚至在第一次見面,他給她留下了惡劣的印象。
    
  但什麼時候變成了喜歡這種情感?哪一分哪一秒?這真是一個很玄妙的問題。
    
  *

  臨睡前,熊橙收到貝思哲的短信:
    
  “小熊,請不要再生爸爸的氣。”
    
  熊橙:“你爸爸拿什麼收買了你?”
    
  貝思哲:“我絕不會告訴你他提前給了我下個月的零花錢。”
    
  熊橙:一個鄙夷的表情。
  
  貝思哲:一個無賴的熊貓臉。
    
  熊橙的唇角不自主地彎了彎,一字字地敲打過去:“你去告訴他,我沒有生氣。”
    
  貝思哲:“真的?”
    
  熊橙:“是真的,他沒有錯,不過我也沒有錯。”
    
  喜歡有什麼錯,他們在一起本來就沒有簽合同,定下了一個永生永世在一起的結局。
    
  不是嗎?
    
  隔天早晨,熊橙走出小區大門,步行三百米就看見了貝翊寧的車停在那里,她轉了轉眼睛,周圍只有一個清掃馬路的環衛工人。
    
  她快步走過去,對著他的車窗:“你停車在這里干嘛?”
    
  “怕被你弟弟看見,不敢開車進去。”
    
  “你怕我弟弟?我以為你天不怕地不怕。”她笑他。
    
  “不敢當。”他淡淡地說,看著她,“我來接你上班。”
    
  她在原地考慮了一秒后跳上了他的車。
    
  “貝思哲呢?”
    
  “還在睡覺,放心,我留了早餐給他。”
    
  “還算你有責任心。”
    
  夏日的早晨很清爽,碧草連片的小道時不時綻現一朵桃粉色的野花,輕松地躍入眼眸。
    
  她安靜地看著窗外的景致,以至于很長時間都忽略了身邊的人。
    
  直到紅燈的時候,他伸手把擱在她膝頭快掉下去的包扶正,她才轉過腦袋,和他對視。
    
  他的眼睛特別干淨,和洗過一樣,眼神直接,一點婉轉都沒有,和他說的話一樣,不給人留有余地。
    
  她突然意識到好他相處,自己也應該直接一點。
    
  “你想說什麼?”他看出了她的欲言又止。
    
  “我想說的是,不管你信不信,和你在一起我沒有想到那麼遠,你說目前沒有和我結婚的打算,其實我也一樣,我也沒有這個念頭。”熊橙正色,“你完全不需要憐憫我。”
    
  “你沒有生氣?”
    
  熊橙搖頭,實話實說:“沒有生氣,只是有點糾結。”
    
  “你願意等我?”
    
  “現在願意等你,也許明天就不願意了,誰知道呢?”她笑了,伸了伸手臂,慢慢按住后腦勺,“所以,趁我還願意的時候,表現好一點。”
    
  貝翊寧微微皺眉。
    
  “嗯?”
    
  “……好。”
    
  “不過,我有個困惑。”熊橙放下手臂,擦了擦自己的鼻子,“你之前把話說得那麼滿,什麼如果我不願意,可以離開你,終止這段關系,但為什麼短短一周就出現在我面前?你是不是覺得沒有我不太適應,后悔了自己說的……”
    
  話還沒有說完,他不動聲色地踩了油門,加快車速,外頭的風急速而過,吹亂了她的頭發,模糊了她的聲音,也遮掩了真相。
    
  ……
    
  “你想要的,我現在給不了。”
    
  “不過,我可以試試看,如果你願意等我。”
    
  ……
    
  與其說她是相信他,不如相信自己篤定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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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月開學前,熊橙帶貝思哲外出玩了一個上午,中午吃完披薩餅,又陪他去市中心的文化寶貝買文具。
    
  過了一個暑假,貝思哲的個頭躥高了一截,人也黑了,整体壯了一點,穿了一件海風藍的T恤和黑色的小短褲,十分的健康活潑。
    
  “小熊,爸爸最近變了很多。”
    
  “是嗎?”
    
  “以前他吃到甜的東西都會吐出來,但那天晚上我看見他在廚房找東西吃,最后把我的戚風蛋糕吃掉了。”
    
  “真的假的?”
    
  “千真万確!”貝思哲說,“還有,他以前和別人講電話都凶巴巴的,還老喜歡掛人家的電話,但是現在和別人講電話會主動說再見和謝謝。”
    
  熊橙笑了:“這是好事,說明他進步不小。”
    
  貝思哲晃了晃她的胳膊:“是不是你在□□他啊?”
    
  “嗯,這個嘛,有一句話叫近墨者黑,近朱者赤,懂不懂?”
    
  貝思哲搖頭,認真地糾正:“我覺得這是愛情的力量,愛情會讓人變得溫柔。”
    
  “……你從哪里學到這句話?”
    
  “電視劇啊,暑假黃金檔每晚連播三集,可以學到很多。”
    
  熊橙轉頭,默默地扶了扶額。
    
  “小熊,我們去那邊!快,已經好多人了,東西就要被他們搶光了!”貝思哲拉著熊橙的手,飛快地衝過去。
    
  等把新學期需要的東西都買齊了,熊橙推著購物車去結賬通道排隊,貝思哲一邊玩著手掌游戲機,一邊跟在她后頭。
  
  隊伍很長,都是家長帶著孩子來買文具的,童聲四起,嘰嘰喳喳的,聽起來很歡快。
    
  “啊,沒電了!”貝思哲忽地對黑屏的游戲機哀嚎了一聲。
    
  “帶電池了嗎?”熊橙問。
    
  “沒有。”貝思哲沮喪著臉,又看了一眼前面密密麻麻的人,不禁嘟囔,“怎麼還有這麼多人?這個隊伍到底有沒有動過?”
    
  熊橙也很無奈,這不,已經排了二十多分鐘了,站得腳都有點酸了。
    
  貝思哲把游戲機塞進自己包里,對熊橙說:“我去那邊逛一圈,等會來這里找你。”
    
  熊橙點頭,又叮囑:“就在這個樓層啊,不許走遠。”
    
  “知道了。”
    
  等輪到熊橙,她特地看了一眼牆上的掛鐘,竟然排了整整一個小時。
    
  付完錢,拿過一袋東西,環顧四周,沒有貝思哲的身影。
    
  熊橙拎著東西,找了一圈,幸好很快找到了貝思哲,他就站在玩具區的入口處,只不過不是一個人,還有個女人彎腰和他聊天。
    
  熊橙在原地叫了一聲貝思哲,貝思哲聽到后轉過頭來,飛快地衝跑過來,那個女人緩緩站直身体,目光落在熊橙的臉上。
    
  不知是不是錯覺,熊橙覺得她的眼神有點怪,隨后的笑容也有點詭異。
    
  總之是讓人不舒服的。
    
  “你認識她嗎?”熊橙低頭問貝思哲。
    
  貝思哲聳了聳肩:“不認識,反正閑著也是無聊,就隨便聊聊。”
    
  “東西都買好了,我們走吧。”熊橙拉過貝思哲的手。
    
  坐電梯下去的途中,貝思哲好像有點累了,一句話都不說。
    
  “怎麼了?”熊橙摸了摸他的腦袋,“是不是想睡覺了?”
    
  貝思哲輕輕點了點頭:“嗯,我想睡覺。”
    
  “那我現在帶你回家。”
    
  “好。”
    
  熊橙和貝思哲打車回去,到了公寓樓下,正好碰上貝翊寧的車。
    
  貝翊寧最近接了一個項目,連續加班了三天,今天周末也不例外,從早忙到了中午,離開事務所的時候近兩點,他連中飯都還沒吃。
    
  貝翊寧停車下來,走到熊橙和貝思哲面前,看了看熊橙手里的一袋東西:“怎麼買了這麼多?”
    
  “今天全場優惠,滿兩百減五十,不知不覺地就買多了。”
    
  貝翊寧點了點,又看看貝思哲昏昏欲睡,眼睛都睜不開的模樣,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上樓再睡,現在站好。”
    
  貝思哲本來賴在熊橙身上,口水都快粘在她裙子上,聽到爸爸的聲音,微微睜開眼睛,勉强站穩,叫了一聲爸爸,然后伸手要抱。
    
  貝翊寧當然沒打算要抱他。
    
  貝思哲只好垂下手臂,轉了個身,迷迷糊糊,東倒西歪地走了几步,差點撞上路燈,貝翊寧看不過去,一把提起他,又拎過熊橙手里的袋子,快步上樓。
    
  跟在后面的熊橙扑哧一笑。
    
  回到家里,貝翊寧把貝思哲扔到床上,蓋上毛毯,拉緊窗簾,輕輕帶上門,走回客廳。
    
  熊橙正坐在沙發上,利落地削一只蘋果。
    
  果皮削落,她放下小刀,右手腕被坐過來的人扣住,隨即,蘋果被他奪走。
    
  他疊腿而坐,十分悠閑地咬了一口。
    
  “你怎麼好意思奪食?這明明是我削的。”她無奈,只好又拿了另一個蘋果。
    
  “因為我還沒有吃過飯。”他淡淡的說。
    
  “不是吧,你又忙暈頭了?”她利落地放下蘋果和小刀,准備去廚房,“我幫你做點吃的。”
    
  “等等。”他及時拉住她,又按她坐下,“先陪我坐一會。”
    
  說起來,他們也有一周沒見面了,她考慮到他的工作性質沒有打電話,發短信打擾他。
    
  “很累吧?”她說。
    
  他丟開蘋果核,伸臂輕輕地攬住她的肩膀,閉上眼睛,聲音有點啞:“嗯。”
    
  她乖乖地依偎在他懷里,抬眸的時候發現他一向干淨的下巴有了一層淡青色,想必是因為忙碌忘了刮胡子,這對一個有重度潔癖的男人而言,實屬難得。
    
  她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下巴,還好,不是很扎人。
    
  慢慢地,他真的睡著了,她連連戳他的臉,他都沒有睜開眼睛,她歪了歪腦袋,輕輕地拿起他擱在自己肩膀上的手,站起身走去廚房。
    
  就在她離開的瞬間,他的眼皮動了一動,睜開了。
    
  向來睡著了就不願意醒來的他,第一次這樣被驚醒,在手臂里的溫暖落空之時,頃刻沒有了睡意。
    
  等廚房傳來動靜,他又垂下了眼睫,試圖再次入睡。
    
  熊橙端著飯菜出來的時候,貝翊寧已經睜開眼睛,一手枕著后腦勺,安靜地在沙發上休息,她很意外:“你這麼快就醒了?”
    
  “不太睡得著。”
    
  “那先吃飯吧,吃完了再睡。”
    
  熊橙做了一碗簡單的豆角燜飯,飯上鋪了一個嫩嫩的荷包蛋,正冒著熱氣。
    
  她親自把碗筷遞過去。
    
  貝翊寧接過,一邊吃一邊聽她說最近遇到的各種事情,她說艾朵近日來了一個大胃王,連吃了五份黑胡椒牛扒,簡直嚇死人,她說前天看了一部悲劇電影,哭了整整一個晚上,她說小區門口賣的小西瓜,一個個和碗一樣大,味道可甜了,她說熊暉喝可樂中了個二等獎,是雙人環游歐洲的機票,他轉手賣給網上的一對新婚夫婦,賺了一票……
    
  她突然停下來,伸了個懶腰,總結道:“整体來說,這一周好事比壞事多,我真的太幸運了。”
    
  “聽起來你並沒有發生任何幸運的事情。”他不留情面。
    
  “幸運這東西很主觀,你覺得不幸運是因為你太不知足了吧?”
    
  “是嗎?”
    
  “你看你有穩定的工作,有很好的收入,有一個雖然調皮搗蛋但只要喂飽就不哭不鬧的儿子,還有一個上得廳堂下得廚房的女朋友,這不都是幸運嗎?”熊橙一手拖腮,很認真地看著貝翊寧,“你說呢,貝先生?”
    
  貝翊寧看了她一眼,不屑應和她的論調。
    
  熊橙無聲地笑了,默默感覺他已經承認了。
    
  吃完飯,熊橙幫貝翊寧刮了刮胡子,卻一個不小心,把他弄傷了,刀片的鋒刃在他的左下頦近脖子的脖子留下了一條“血跡”,熊橙安靜地瞪大了眼睛,心虛地停下來手上動作。
    
  貝翊寧睜開眼睛,看清楚她的表情,什麼都知道了,輕描淡寫地直指重點:“你把我弄傷了?”
    
  熊橙趕緊找來藥箱,幫他止血敷衍。
    
  他躺在沙發上,她雙膝跪在他的一側,俯下身,把蘸了藥粉的棉簽反復涂抹在他的傷口處,中途一個重心不穩,差點往后倒,幸好他及時伸手攬住了她的腰。
    
  她穩定了自己,繼續幫他處理傷口。
    
  “你怎麼笨手笨腳的?”
    
  “我是第一次幫男人刮胡子,以前都沒有嘗試過,剛才讓你配合我,你就是不肯抬下巴,現在好了吧,出血了,痛了吧?”
    
  “你的意思是我咎由自取?”
    
  “也不到咎由自取那麼嚴重,就是有點不識相……別瞪我,我手會抖的……啊,已經抖了。”
    
  苦澀,微涼的藥粉不小心撒到了某人的眼睛里。
  
  ……
    
  等結束了,熊橙拿鏡子給貝翊寧照了照,他英俊無敵到奪人心魄的容貌不幸略有受損,下巴到脖子的部位貼了一條細細的,歪歪扭扭的白色繃帶。
    
  他漠然開口:“這就是你所謂的幸運?”
    
  熊橙噤聲。
    
  他看了她一眼:“上得廳堂下得廚房?”
    
  熊橙繼續噤聲。
    
  他拿起水杯喝了一口水,唇角綻現了一點似有若無的笑意,很短暫的一瞬,並沒有被她發現,甚至連他自己都沒有察覺。
    
  下一秒,玄關處的鎖孔有窸窸窣窣的動靜,而后門被打開,穿著優雅連身裙,戴著草帽和的素馨走了進來,提聲地叫了一聲“翊寧。”
    
  熊橙真的嚇了一跳,轉過頭就和突然進來的素馨面對面,彼此無言以對。
    
  素馨見過熊橙,不過印象不深,此刻就覺得她面熟,好像是之前貝思哲住院的時候請來的私廚,但又不太確定,見她大大咧咧地和儿子坐在一張沙發上,挨得很近,舉止怎麼看都超出了一般的關系,一時間感覺很復雜。
    
  “媽,你來之前怎麼不通知我一聲?”
    
  “哦,我剛才和几個姐妹在這附近的酒店喝下午茶,就順便過來看看。”素馨强笑,有禮貌的對熊橙點了點頭,並沒有問她是誰。
    
  熊橙也不知道該說什麼,也對素馨點了點頭,叫了聲阿姨,然后匆匆對貝翊寧告辭:“我先走了。”
    
  她堅持不讓貝翊寧送,直接拿起包,快速離開了屋子。
    
  等熊橙走后,素馨問貝翊寧:“她就是你的女朋友?”
    
  “對。”
    
  “我怎麼看她有點面熟?不會就是之前你請的那個私廚?”
    
  “就是她。”
    
  素馨不免失望了,並非她勢利眼,她總覺得以自己儿子的標准,怎麼說都該找一個條件匹配的女人,就算不是名媛或者中產階級,至少也應該是一個職業不錯的女人,沒想到只是一個女廚師。
    
  她有些五味雜陳,過了一會后才知后覺地發現儿子的臉破相了,驚道:“你的臉怎麼回事?”
    
  “不小心抓傷了。”
    
  “抓傷了?”素馨聯想到別處,不由地對熊橙的感覺又復雜了一些。
    
  “沒事,一點擦傷。”
    
  素馨往沙發上一坐,摘下草帽,連同包放在一邊,思量了一會還是按捺不住心底上涌的別扭情緒,斟酌地說:“你真的考慮清楚了,確定是她?千万別像上一回那麼糊里糊涂的,最后搞成了那樣。”
    
  “我說句實在話,你別不愛聽,上一回我反對那個左又宜,是因為我打第一眼看見她就覺得不喜歡,她壓根就不是討人喜歡的那種女孩子,剛才也是一樣,看到那個女廚師,同樣是一種類似的,說不上來的感覺,直覺她和你也是不搭。你是在這方面沒有多少經驗,還載過跟頭的人,要特別小心謹慎一點,其他的先不提,至少要搞清楚她的為人品性,別是和左又宜一樣的女人,腳踏兩條船,招蜂引蝶,你就是會被這種類型的女人欺騙……”
    
  “你搞錯了。”貝翊寧冷聲打斷了母親的話,“她除了我,沒有別的男朋友。”
    
  “你當年也是這麼維護左又宜的,結果呢,你得到了什麼?一個別人的儿子!”素馨壓低聲音,卻控制不住情緒。
    
  客廳和臥室的一條走廊上,赤著腳,頭發亂蓬蓬的貝思哲愣愣地站在角落里,完全聽到了素馨的話。
    
  他低下了腦袋,木木地看自己的腳丫,腦海浮現今天在文具店遇到的那個女人,她親口告訴他,他的親生母親叫左又宜,他的親生父親姓郗,他根本不姓貝,和貝家完全沒有關系,貝家養他是因為對他的親生父母有所虧欠,並不是對他有感情。
    
  最后,郝玫還强調:“你要知道,這個世界上只有親生父母才會真正愛你,其他人就不可能平白無故地對你好。”
    
  “傻孩子,給你好吃好穿的都是騙騙你的,懂嗎?”
    
  “你一定要記住,你只有一個爸爸,他姓郗,叫郗明哲,是一個消防員。”
    
  “你現在認的這個假爸爸,他壓根就不是好人,如果不是他,你親生爸爸就不會死,你也不至于現在沒有爸爸,也沒有媽媽。”
    
  “你不信?那你看一看這張照片上的男人,你是不是和他長得一模一樣?”
    
  ……
    
  貝思哲握了握拳頭,轉身回房間,輕輕地關上門。
    
  客廳里,素馨沉默地看著儿子,眼里滿是壓抑的情緒。
    
  氣氛已經驟降到了冰點。
    
  許久后,貝翊寧才開口,聲音輕淡。
    
  “我最后說一遍,貝思哲是我養大的,他是我的孩子,除非他不再需要我,我不會放棄他,以后別再拿這個說事,畢竟他才九歲,我不會讓他知道太多,等他長大了,我會告訴他,到時候他怎麼看我,怎麼選擇都是他的權力,我無所謂,也從沒指望他會給我養老。”
    
  “至于熊橙,她是不是一心一意對我,我非常清楚,這一點還不用你質疑。”他略微停頓,繼續,“她和左又宜完全不一樣,包括我對她的感覺。”
    
  素馨震驚,慢慢地收拾好東西站起身,失望地看著他,疲憊地丟下一句:“看來真的是我多管閑事了,你愛怎麼樣就怎麼樣吧,以后我不會插手你的任何事情。”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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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21 00:53:42 |只看該作者
43、

  熊橙一回家,熊暉就告訴她一件事情,身在R市的姑姑熊春雯上個月做了腸癌手术,剛剛出院回家休息。
    
  “不會吧?”熊橙有點驚訝,說起來很久沒有和熊春雯姑姑聯絡,沒想到她得了腸癌,已經做完了手术,這真是無常,“那她現在在家有人照顧她嗎?”
    
  “好像沒有。”熊暉說,“我還問她需不需要幫忙,她說不需要,就是有點想我們才打電話過來問一問。”
    
  熊橙給自己倒了一杯水,喝了一半,往椅子上一坐,安靜地擔憂起這事來。
    
  當年父母意外過世后,姑姑熊春雯特地趕來H市照顧了他們姐弟一段時間,還給他們了一筆錢,回去后被姑父打了一頓。
    
  姑父是一個勢力,凶狠的男人,性格軟弱的姑姑嫁給他后一直過得很不好,也沒有生孩子,不幸的生活壓得她喘不過氣來,自身難保的情況下也無暇顧及熊橙和熊暉,時間長了,和他們的聯系越來越少。
    
  一年前,熊橙和姑姑通過一次電話,得知姑姑和姑父分居的事情。
    
  記憶中的姑姑熊春雯是一個文靜,溫婉的女人,相貌平平,但笑起來很美,她的職業是中學的音樂老師,彈得一手好琴,熊橙小的時候熊春雯送了她一只手風琴,她一直保留到現在。
    
  父母過世后的一段時間,熊春雯從R市趕來陪在他們身邊,抱著他們哭,給他們做飯洗衣服。
    
  現在……
    
  熊橙輕嘆。
    
  “姐,我們要不要去看看姑姑?”
    
  熊橙想了想:“我去吧,你就不必了,已經開學了,你不能請假。”
    
  于是,熊橙請了四天的假,坐汽車到R市探望熊春雯。
    
  R市是一個熱熱鬧鬧,有人情味的小城,熊橙來過几次,記得這里的路邊有賣一袋袋的桑葚,袋子是透明的,洗干淨的桑葚擱在里面像是一粒粒寶藍色的珠寶,咬一口非常甘甜。
    
  她對這座城市的印象一直很好。
    
  打車去熊春雯住的地方,途中接到了貝翊寧的電話,突然意識到自己忘記和他說這事了。
    
  “你在R市?”
    
  “嗯,我姑姑生病了,我看看她。”
    
  “為什麼不提前和我說?”
    
  “我忘記了。”
    
  那頭略略停頓了一下,說道:“你什麼時候回來?”
    
  “下周三。”
    
  “注意安全,小心一點。”
    
  “嗯。”
    
  掛下電話,熊橙不由地有了錯覺,貝翊寧好像對她離開H市有些舍不得?
    
  *

  到了熊春雯的住處,熊橙拎著東西上樓,按鈴后很快聽到里面傳來的細弱聲音:“是誰啊?”
    
  “姑姑,是我,橙橙。”
    
  熊春雯打開門,見到熊橙的剎那就紅了眼睛,雙唇發顫,一時間百感交集,一個字都不敢說出口。
    
  昔日素衣裙,黑長發,白皮膚的熊春雯被時間和病魔奪去了青春和健康,此刻站在熊橙面前的女人削瘦如骨,面色晦暗,短發夾雜著銀絲。
    
  几分鐘后,兩人面對面坐在沙發上,輕輕地聊天。
    
  “我真沒事,傷口養得很好,這几天逐漸恢復胃口了。”熊春雯强笑,撥了撥自己垂下來的頭發,“早知道你會特地趕來看我,我就不打這個電話了。”
    
  “別這麼說,我們是親人,你生病了應該通知我們的。”
    
  熊春雯搖頭:“我怎麼好意思呢?這麼多來我也沒能力照顧你們姐弟,現在病了更不能麻煩你們。”
    
  “哪里的話,當年爸媽出事后,姑姑你立刻趕過來照顧過我和熊暉,還給我們做飯洗衣服。”
    
  “那是小事。”熊春雯的聲音更輕了,甚至有點哽咽,“不值得再提了。”
    
  熊橙沉默,不敢再說當年,生怕勾起姑姑的其他情緒,轉了話鋒,問起她其他的方面。
    
  “再休息個把月就要回學校上課了,放心,課程任務不重,一周只教四節課,身体吃得消,再說我一個人在家也沒事做,時間長了也會無聊。”熊春雯扯開了一包開心果,放在熊橙面前,兀自說下去,“他早不和住在一起了。”
  
  熊橙知道“他”指的是姑父,問道:“那你們不聯系了?”
    
  “有八個月沒見面了,我也不知道他住在哪里,和誰在一起,做什麼,我管不了,也懶得管,反正他回來也是和我吵架的,吵著吵著就劈頭蓋臉地打我……”熊春雯停了停,露出一個悲哀的笑,“我沒被他打死算是我的福氣。”
    
  熊橙不知道該說什麼,既然她過得如此不好,卻依舊不選擇離婚,一定是有她的理由,自己再勸說也沒用。
    
  “謝謝你特地過來看我,這几天就住在這里吧,當是陪陪我。”
    
  “好。”
    
  晚餐是熊橙親自下廚做的,熊春雯嘗了后誇她的廚藝越來越棒,以后娶她的男人真有口福。
    
  說到這里,熊春雯順便問了一句:“橙橙,快二十五歲了吧,找對象了沒有?”
    
  “現在有對象了。”
    
  “哦?”熊春雯微笑,“他的性格好不好?”
    
  “嗯,挺好的。”熊橙的腦海浮現某張冷冰冰的臉,頓時覺得自己在撒謊……
    
  “性格好,對你好,有這兩點就足夠了,其他的根本不重要。”熊春雯說,“橙橙,你這麼好的女孩子應該找一個能溫柔對你的男人。”
    
  熊橙“嗯”了一聲,硬著頭皮繼續言不由衷:“他對我很溫柔。”
    
  “那我就放心了。”
    
  飯后,姑姑打開鋼琴,輕輕彈了一首《給母親的信》 ,熊橙坐在一邊手剝石榴。
    
  窗外的余暉投映在梨花木的地板上,一點點地勾勒姑姑纖瘦羸弱的身姿,她雖然病了,但彈琴的背脊很挺,表情認真帶著一點溫柔,和以前一模一樣。
    
  等碗里堆滿了嬌艷可愛的石榴,一曲近尾聲,熊橙忽地傷感,為眼前的姑姑,為逝去的親人,為某些物是人非,總之,心情一點點地低下去。
    
  晚上,姑侄女兩人睡在一張床上,又閑聊了一會,熊春雯再次問及熊橙的對象,熊橙笑著解釋:“他是建筑設計師,性格有點沉悶,不太愛說話,但做事很認真,對我也很好。”
    
  “打算什麼時候結婚?”
    
  “這個還沒有決定。”
    
  “也是,畢竟你才二十四歲,沒什麼好急的。以前我和你爸爸聊天,他的意思是讓你嫁的越晚越好,因為舍不得。”
    
  “那時候我很小啊,如果他還在,說不定想法就變了,怕我嫁不出去一個勁地催呢。”
    
  提到已逝的親哥,熊春雯吸了吸鼻子,伸手溫柔地攏了攏熊橙的頭發:“如果他地下有知我這些年對你們姐弟倆不聞不問,一定會罵我的,不過我不會回嘴,這些的確是我的錯,我沒有盡到做姑姑的責任。”
  
  “別提那些了。”熊橙誠實地說,“姑姑,不管你信不信,我一直過得不算差,而現在是我最開心的日子。”
    
  熊春雯收回手,慢慢側過頭,無聲地掉下了眼淚。
    
  一夜好眠,隔天熊橙起來做早餐的時候,接到了貝翊寧的電話。
    
  “你在R市的哪個地方?”
    
  “我在我姑姑這里,你問這個干嘛?”
    
  “具体位置是哪里?我大概在中午趕到。”
    
  “……你、趕、過、來、干、嘛?”
    
  “你說干嘛?”他淡淡的吐出兩個字,“找你。”
    
  “找我?真的不必了,我周三就回去了。”
    
  “周三我要飛去巴塞羅那,一個月后才能回國。”
    
  熊橙明白他的意思了,錯過這短暫几天,他們也許要一個月后才能碰面,所以他才會選擇特地趕過來,心里頓時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似感動,似驚訝,似歡喜。
    
  掛下電話,熊橙把貝翊寧要過來的事情和熊春雯說了,熊春雯聽了有點不好意思:“你看,我就不該打那個電話,現在你趕過來了,還累著你男朋友。”
    
  “沒事,他開車過來大概一個多小時,還算方便。”
    
  “等會你帶他出去逛逛吧,不用都悶在家里陪我。”熊春雯善解人意道。
    
  中午的時候,熊橙接到了貝翊寧的電話,立刻跑下樓梯去接他,一到樓下,沒有第一時間見到他的人,問電話里頭的人:“我已經下來了,你在哪儿呢?”
    
  “轉一個身。”
    
  一瞬間,電話里低沉有磁性的聲音和耳畔更飽滿有力的聲音重疊,熊橙的心差點漏了一拍,轉身就看見了站在面前的他。
    
  “你躲在我背后干什麼?”為掩飾突如其來的緊張,熊橙提聲,目光閃爍。
    
  “大門明明在那個方向,你怎麼看另一邊?分明是你自己搞錯了。”
    
  “你你你,累嗎?”
    
  “嗯?”
    
  “開車這麼長時間,累不累?中飯有沒有吃過?”
    
  “不累,不過有點餓。”
    
  “那跟我上去吧,我姑姑想見一見你。”
    
  “等等。”他上前一步,手按了按她的肩膀,把她的人轉過來,對著自己。
    
  “什麼?”
    
  “熊橙,你好像很緊張。”
    
  “……”
    
  “從剛才到此刻,你都沒有正視我。”他認真地反問,“你是不是不希望我過來?”
    
  “不是,我我是太意外了,沒想到你會趕過來,心里很很開心。”
    
  陽光下的貝翊寧干淨清雋,眉眼如畫,氣息清雅,真真實實地站在她面前,在異鄉的某個小區樓下,就算他從頭到尾沒有承認是因為想她才趕來,但所作所為代表了一切。
    
  “那就好。”他松開她的肩膀,反握住她的手,“我們上去吧,放輕松一點。”
    
  門已經開了,姑姑熊春雯就站在門口,慢慢看見一個高個子的男人牽著熊橙的手上來,唇角不禁浮上了笑意,當近距離看清貝翊寧的長相,她一眼認准這是個帥哥。
    
  熊橙為熊春雯介紹貝翊寧,貝翊寧簡單地問好之后就沒有說話了,熊春雯親手給他泡了茶,拿出點心招待他。
    
  熊橙事先忘記和姑姑說他不吃甜食,現在看姑姑拿出來的都是甜的,有些尷尬。
    
  出乎意料的是,貝翊寧各樣都嘗了一點,還說味道不錯。
    
  “你等一等,我去廚房給你煮一碗面吃。”熊橙起身,拍了拍貝翊寧的后背。
    
  貝翊寧點頭。
    
  只剩下熊春雯和貝翊寧面對面坐著,她微笑地問他:“你來過R市嗎?”
    
  貝翊寧:“以前來過几次。”
    
  “出差嗎?”
    
  “對。”
    
  熊春雯看出他不熱衷聊天,又客氣地一笑,沒有立刻問下去。
    
  就這樣沉默了一會。
    
  “聽說您身体不好,剛動了手术。”
    
  熊春雯微微一怔,隨即溫和地說:“是啊,上個月做的手术。”
    
  “如果您有需要幫忙的地方可以找我。”貝翊寧從隨身攜帶的包里找出一張名片,遞給她。
    
  熊春雯趕緊說謝謝,接過后詳細地看了看,上面有他的名字,工作地址,職位和聯系電話。
    
  只是電光火石之間,她仿佛在哪里見過這個名字,再抬頭看他,更后知后覺有些眼熟。
    
  熊春雯有點疑惑。
    
  等熊橙做好了面,貝翊寧吃完后,熊春雯讓熊橙陪他出去逛逛,她也好睡個午覺。
    
  熊橙和貝翊寧出了門,熊春雯走回房間,躺在床上睜著眼睛思考了許久,腦海里浮現某個名字,是她曾經教過的一個女學生,左又宜。
    
  她突然起身,走到書桌前,拉開抽屜里找到一個陳舊的餅干盒,取出里面一疊厚厚的,用牛皮筋捆綁著的舊信封,一封封打開看。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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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21 00:53:54 |只看該作者
44、

  R城的九月陽光和煦,空氣中彌漫開成熟的花果香,無疑是外出散心的好時光。
    
  熊橙和貝翊寧在路口挑擔賣水果的大伯這里挑了一袋冬棗,几個柑橘和一個石榴。
    
  吃著清香四溢的水果,漫無目的地走在馬路上也是人生中一件很愜意的事情。
    
  “你發現沒有,這里茶館特別多,像這條街就有三家,對面還有一家,樹下下棋喝茶的大爺也特別多。”熊橙吃了一枚冬棗,把棗核丟進小塑料袋里,“可比我們那邊的生活悠閑多了。”
    
  “你是說幸福指數?”
    
  “對啊,幸福指數很重要,如果賺很多錢,買很多吃的、穿的卻還是郁郁寡歡,心情不爽,那有什麼意義?”
    
  “所以你認為一個既沒有工作也沒有錢,整日躺在太陽底下發呆的人,他是幸福的?”
    
  “我可沒這麼說,你太極端了,我的意思是勞逸結合,放慢生活節奏,把壓力都釋放出來。”她暗指他的工作壓力太大,忙起來連三餐都不准時。
    
  “我從沒覺得自己有壓力。”
    
  “是嗎?”她看了看他的臉,陽光下干淨清雋的輪廓,皮膚略有些白,除了眼底有些青澀,整体精神很好。
    
  她不甘心,拉過他的手仔細一看,皺眉道:“你看看,你指甲上的月牙都不太明顯,你知道嗎,指甲上的月牙弧度越大,光澤越好,說明人的氣血旺盛,反之就是氣血衰弱。”
    
  “這是一個誤解,醫學家對此辟謠過,手指上的月牙大小和健康沒有直接的聯系,之前有一個86歲的心髒病患者,氣血虛弱,但十個手指都有完整的月牙。”
    
  “是嗎?”熊橙不太相信,從小就聽媽媽說,指甲上的月牙大小代表你是否健康,這個觀念根深蒂固,無法動搖。
    
  “男人是不是氣血旺盛應該看眉毛和牙齒。”貝翊寧淡淡道。
    
  熊橙狐疑地看了一眼他的眉,很黑,至于他的牙齒,她早就知道是又白又淨,可以直接拿去代言牙膏廣告。
    
  這麼說,他應該很健康。
    
  “還有手指的長度,食無指的比例。”他補充。
    
  “手指長度代表什麼?食無比又代表什麼?”
    
  他略略一頓,沒有說下去。
    
  “為什麼不說?”
    
  “沒什麼,我隨便說的,沒有科學依據。”
    
  “……”
    
  兩人都有點懶,沿著几條馬路反復走來走去,結果還是沒有兜出老城區,熊橙累了,拉貝翊寧在一顆老樹下的石板登上坐下。
    
  她取出袋子里已經劈開的石榴,用手挖了几顆放進嘴里一嘗,酸酸甜甜,味道很好,只是被太陽曬得有點燙了,不如冰鎮過的味道爽口。
    
  “對了,你什麼時候開始喜歡吃甜的了?”熊橙好奇地問。
    
  貝思哲說他在廚房里偷吃戚風蛋糕,剛才姑姑拿出甜食,他也大大方方地吃了。
    
  “剛才是為了給你面子才勉强吃一點。”
    
  “……那在家里偷吃儿子的戚風蛋糕呢?”
    
  “那是因為太餓,飢不擇食。”
    
  “所以你還是不喜歡吃甜的?”
    
  他沉吟了一會:“除非沒別的東西吃,我才會試試看。”
    
  “看來你不算太固執。”
    
  他蹙眉:“你覺得我很固執?”
    
  “這個……”她想了想,“我已經習慣了。”
    
  “……”
    
  他雖然固執,但不代表從頭到尾都不退讓,反而在小細節上,他願意容忍,体諒她。相處的時間越長,她越能体會到這點,他這個人也有很溫柔的一面。
    
  人無完人,誰讓她喜歡的是貝翊寧,如果他突然變得溫柔,浪漫,擅長說甜言蜜語,那她也不會適應,甚至也不敢確定會不會為此感到高興。
    
  她不會强求他改變,正如同她也不願意別人强求自己改變。
    
  綠樹婆娑下有一股難得的涼風,她低頭愜意地吃水果,后知后覺身邊的人沒有了聲音,轉頭一看,他坐姿端正,背脊依舊很挺,但閉上了眼睛,她立刻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別晃來晃去。”
    
  她松了口氣:“我真怕你又醒不過來。”
    
  “有點困,打個盹而已。”
    
  “這樣睡累不累?要不我借你一個肩膀靠靠?”
    
  他沒有再說話,身体也沒有再動,似乎已經認真,專注地開始打盹。
    
  她轉回頭,繼續剝柑橘,忽地,肩膀一沉,她慢慢挪開目光,看了看自己右肩,他已經閉著眼睛靠過來,一點也不客氣,正大光明地把她的肩膀當枕頭靠。
    
  陽光下他的睫毛根根下垂,筆直纖細,隨著微風吹拂,就在她眼皮下掀起細微漣漪,她的心咯噔一下,似乎有點被他的色迷住了,想挪開目光又忍不住繼續看。
    
  怕什麼,看自己的男朋友又不犯法,趁他睡著了看個夠本……
    
  貝翊寧這個盹打了很久,睜開眼睛的時候,發現陽光暗了不少,清聲問:“几點了?”
    
  “快四點了。”熊橙說,“你睡了一個多小時。”
    
  “為什麼不叫醒我?”
    
  “看你睡得很熟,好像几天沒睡飽的樣子,不忍叫醒你。”其實是她一直窺視他的顏,也忘記了時間。
    
  “肩膀酸嗎?”
    
  “肩膀像是吃了一個檸檬。”
    
  “你的冷笑話好像很沒營養。”
    
  “有營養的還叫冷笑話嗎?”
    
  “這要看是誰的冷笑話,譬如我說的就不一樣。”
    
  “哦?說說看看。”
    
  “穿山甲為什麼每天都要挖洞?”未給熊橙回答的機會,貝翊寧淡淡不失倨傲地公布答案,“因為它要尋找另一半——穿山乙。”
    
  “……”熊橙五味雜陳,表情復雜地看著他好一會,長大嘴巴,“真的很有意思。”
    
  “當然。”貝翊寧點了點頭,然后拉著她起身,“走吧,坐的時間長該走走了。”
    
  他們又在老城區逛了一會,路過一家文藝范十足的小店鋪,熊橙進去買了一對馬克杯,一枚羊毛氈的胸針和一疊明信片,結賬的時候發現吧台角落有個迷你的建筑模型,她問老板娘那是什麼,老板娘說:“去葡萄牙旅游時帶回來的模型,是貝倫塔。”
    
  “這個能賣嗎?”
    
  “你喜歡的話可以賣給你。”
    
  熊橙拎著東西走出店鋪,貝翊寧剛結束了一通電話,收回手機。
    
  “喂!”熊橙突然伸手一拍他的后背,試圖嚇他一跳。
    
  貝翊寧無驚無喜地轉過身:“都買好了?”
    
  “嗯,我們回去吧。”
    
  他握住她的手,突然說:“我們在外面吃飯吧。”
    
  “但是姑姑一個人在家,我想陪陪她。”
    
  “我想多和你呆一會。”
    
  她被他的這句話扣動了心弦,猶豫了几秒就答應了:“那我打電話給她,告訴她我們在外面吃飯,吃完了就回去。”
    
  熊橙打電話給姑姑說明了情況,熊春雯善解人意地說,沒事,你們多玩一會,冰箱里還有很多菜,我熱一熱吃就好。
    
  掛下電話,熊橙有點愧疚,不過立刻被心底的喜悅取代。
    
  她和貝翊寧找到附近的一家小館子,點了几個地方菜,簡單地吃完,吃完后趕去這里有名的桃葉園玩了玩,悠閑地揮霍時光,直到夜色已濃。
    
  “好了,我該回去了,你也應該回酒店好好睡一覺。”熊橙說。
    
  貝翊寧來之前預訂了一個四星級酒店的房間,離熊橙姑姑家不遠,走路也只要十分鐘功夫。
    
  “陪我去酒店坐一會,等到九點我再送你回去。”
    
  熊橙看了看時間,現在是八點十分,還不算晚,可以再陪他一會,于是笑著答應了。
    
  兩人到了酒店的房間,貝翊寧嫌身上有汗,徑直去衛浴室衝涼,熊橙在房間里忙碌,先幫貝翊寧煮了一壺紅茶,又拿出白日買的水果,擱在長几上的果盤里,然后坐在沙發上整理自己的包,拿出偷偷買給他的禮物,走過去放在他的床頭。
    
  貝翊寧出來的時候,熊橙已經泡好了兩杯紅茶,招了招手:“快來喝茶,加糖的一杯是我的,不加糖的一杯是你的。”
    
  他往她身邊一坐,拿起茶杯喝茶,喝了一口覺得不對勁:“你故意的吧,拿加了糖的這杯給我?”
    
  熊橙眨了眨眼睛:“我就加了一勺,你的舌頭要不要這麼靈?”
    
  “一勺?”他聲音微冷,垂眸看著紅茶里漂浮的細微顆粒,有點敏感,“紅糖?”
    
  “嗯。”
    
  他默不作聲地放下杯子,取過她手里的一杯:“換回來。”
    
  “我已經喝過了。”
    
  “我知道。”他完全不介意,對著她喝過的位置抿了一口。
    
  “我發現你吃糖的表情和孩子吃藥的表情一模一樣,太有意思了。”
    
  “下次再敢這樣試試看。”
    
  “誰讓你下午睡了那麼久,我的肩膀都動不了,作為報答,給你一點糖吃不為過。”
    
  他聞言放下杯子,伸手按在她肩膀上,黑眸凝聚在她臉上。
    
  “干嘛?”難道要殺人滅口?
    
  “我給你按摩,不是肩膀酸嗎?”
    
  “你會按摩?”
    
  “試試不就知道了?”他命令,“轉過去。”
    
  熊橙轉過身,背對貝翊寧。
    
  他開始捏她的肩膀,力道很重,疼得她喊出來:“你是在下死手嗎?”
    
  他減輕了力道,問道:“現在呢?”
    
  “再輕一點,輕一點……輕一點。”
    
  “再輕就沒有效果了,淤結打不散,血脈不能通和。”
    
  他幫她按摩了好一會,結束后她感覺肩膀處熱乎乎的,扭一扭胳膊,十分輕松。
    
  “我伺候的舒服了?”他的聲音就貼在她耳朵處,聲音再自然不過。
    
  突如其來的一句話讓她的耳朵浮上了紅暈,她在心里想:這是不是調情?
    
  “你以前有沒有幫女人按摩過?”
    
  “從來沒有。”
    
  “難怪勁使那麼大,疼死我了。”
    
  回應她的是他無聲地貼上來,雙手環住了她的腰,下巴輕抵她的肩膀:“下次我會輕一點。”
    
  感覺到氛圍的異樣,她屏氣斂息,笨拙地轉移了話題:“你沒發現床頭上多了一個東西嗎?”
    
  “什麼?”
    
  “你自己過去看看。”
    
  他遲疑了一會,松開她,走到床邊,注意到床頭上的一個小禮品袋,打開后看見是葡萄牙知名的貝倫塔建筑模型:“你什麼時候買來的?”
    
  “就是剛才在店里,你在門口接電話的時候我買的,覺得很適合你,送你當禮物。”
    
  他在手里把玩了一會,認真地翻來覆去地看。
    
  “你喜歡嗎?”
    
  “很喜歡。”
    
  這三個字出乎熊橙意料,她原以為他會說“這麼幼稚的東西,誰會喜歡?”“我房間里這樣的模型多得是,早看厭了”“全世界的知名建筑我都親眼目睹過,你這個小玩意入不了我的眼”等等,沒想到他會說很喜歡。
    
  “需要我回禮嗎?”他抬頭看了坐在沙發上的她一眼。
    
  “不需要了。”不知為何,她覺得他的眼神有點奇怪,低下頭看了看時間,不早了,于是說,“我要回去了,你送我吧。”
  
  “好。”他放下東西,淡淡道,“我送你回去。”
    
  熊橙收拾好包,貝翊寧取了房卡,兩人正跨出門,眼見一對大學生模樣的情侶手拉手地走進對面的房間,門還來不及關,他們嘻嘻哈哈地抱成一團……
    
  熊橙越發尷尬,想著得趕緊離開這里,把包往肩膀上一挎,准備往外走。
    
  卻被他及時拉住了手腕。
    
  她一怔,也沒有轉頭,輕輕的“嗯?”。
    
  “能不能不回去?”
    
  “……”
    
  “我們之后有一個月不能見面。”
    
  “……”
    
  他收緊了手上的力道,慢慢地把她拉回來,貼回自己的胸膛。
    
  她的腳像是生根在柔軟的地毯里,無法動彈,任由他一點點地拉了回去,重新地抱住了她。
    
  她第一次有這麼陌生强烈的意識,明知這件事不可以,卻偏偏不敢,也不想說不。
    
  之后的一個月不能見面,她一定會很想他,此刻他的懷抱溫暖寬厚,讓人眷戀不已,一點也不想走開,甚至有衝動轉過身,狠狠地抱住他的脖子。
    
  她承認,這一刻,身体有些奇妙的變化,她在情動。
    
  后來的一切水到渠成,和無數個第一回歷經此事的男女一樣,彼此試探,摸索,會有障礙,也會有劇痛,直到融合在一起。
    
  他頎長溫熱的身体一直貼著她,雙手也沒有離開過她片刻,那些獨屬于她的,從沒被人看見的地方,他用手,用唇一一,細致瀏覽。
    
  她的身体變得不是自己的,好像一灘水,任由他掬起,變幻形狀。
    
  天光乍現,她被他抱在懷里,鼻尖下是他結實緊繃的胸膛,迷迷糊糊地問:“几點了?”
    
  “四點多了。”
  
  “我好累。”她的聲音弱得和小孩一樣。
    
  “閉上眼睛好好補一覺。”他低頭看了看她微紅的倦容,擱在她腰間的手往上,溫柔地挑了挑她的長發,低聲,“等醒來我叫餐點,我們再一起吃早餐。”
    
  她閉上眼睛,一手抵在他的胸口,一手環住他的腰,十分安心地入睡。
    
  一床薄被如云似地包裹住他們,她輕輕伸了伸腳,就能碰到他的硬邦邦的腿,第一次如此親密無間。
    
  身上是細細密密的汗,額頭的發也是濕的,她很想洗個澡再睡,不過太累了,完全不想再耗費半點力氣,直接把他的胸膛當枕頭,閉上眼睛的瞬間就入睡了。
    
  再次醒來的時候,他的黑眸就在眼前,很認真,專注地看著她,手臂依舊擱在她的腰間,胸膛口有一串她的口水……
    
  兩人平靜地對視,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說什麼。
    
  沉默中,他用右手握住了她的手,一點點分開她的手指,和她十指緊扣。
    
  她眨了眨眼睛,認真地看著兩人相握的手。
    
  他突然開口,聲音有些沉啞:“你現在知道手指的長度和食無比代表什麼了?”
    
  她看著他修長干淨的手指,愣怔了一會,恍然大悟,在被窩里的腳狠狠地踢了他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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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

  醒來后,貝翊寧叫了餐車,兩人坐在床邊吃東西。

  床上的被子還是亂的,熊橙頭發也沒梳,披頭散發地吃西多士,喝小杯的牛奶紅茶。

  貝翊寧放下水杯,拿起煙盒:“你慢慢吃,我去陽台。”

  熊橙恍然,他去抽的是……事后煙?昨晚的一切重新浮現,她的臉一點點地熱起來。

  原本以為都是第一次的關系,缺乏經驗,一定會成為痛苦又折磨的經歷,沒想到他領悟性很强,孜孜不倦地鑽研,順利切中要害,融會貫通,最后她還不禁地配合了他一番。

  熊橙放下刀叉,拿紙巾擦了擦唇角,詳細憶及昨晚的表現,心跳加速。

  一會后,貝翊寧走回來,又坐回床沿,熊橙先聞到他身上淡淡的煙味,再鎮定地轉頭看他,裝作若無其事。

  他也看著她,表情很自然。

  “你干嘛看我?”她問。

  “你不是也在看我。”

  她一下子說不出話來,因為從沒有這個經驗,不知道男女雙方發生完這個事情后應該說什麼,顯然互訴衷情,山盟海誓這樣的浪漫橋段不適合他們,但還是忍不住猜他會說什麼呢……?

  “過來。”他攬過她的肩膀,看著她的臉,然后伸出手指擦掉她唇邊的果醬,問她,“你后悔嗎?”

  “……”

  她的無語在他眼里是一種肯定的答案,他淡淡地說:“好像后悔了也沒用。”

  她伸手狠狠地掐他的腰,眼眸浮現薄怒:“你會不會說話?哪有人在事后問對方后不后悔,既然你知道后悔沒有用,還問什麼問?”

  看來她的情緒完全不低,他剛才的顧慮頃刻消散,一邊撫摸她的長發,一邊觀察她的臉色,低聲:“還痛嗎?”沒記錯的話,昨晚剛開始的時候不小心把她弄痛了。

  她搖了搖頭,心底莫名地升起一點委屈,不由地想靠近他的懷抱,整個腦袋順勢埋在他的胸口。

  “怎麼了?”

  她還是搖頭,悶聲:“沒什麼。”

  他停下手中的動作,垂下眼眸,安靜縱容地看她。

  片刻后,才聽到她很輕地說了几個字:“我才沒后悔。”

  他久久沒有回應,直到她納悶地抬起頭,撞上他一雙清黑耀眼的眸子,且離自己越來越近。他一手捧住她的臉,驟然壓下來,親吻她的唇,帶上了强烈又繾綣的情愫,鋪天蓋地地朝她襲來,讓她再無處可躲。

  他們吻了很久,中途,他松開她,輕輕呢喃了她的小名“橙橙”,她還來不及確認自己有沒有聽錯,又被他吻住。

  ……

  熊橙下床之前,發現自己的襪子不見了,低下頭往床底找,也沒有。

  “你找什麼?”

  “我的襪子去哪里了?”

  貝翊寧低頭巡視了一圈,順利在沙發的角落邊找到了她的襪子,彎腰撿起來,熊橙正要去接,他卻直接蹲下來,親自幫她把襪子穿上,認真地撫平襪子上的褶皺,站起來的時候還十分順手地把她頭頂翹起來的一撮頭發壓平。

  熊橙有些不自在,多少年了,她都沒有被人像這樣對待孩子一般地對待過了。

  等她慢吞吞地站起來,冷不丁地發現左腿有些麻,站不太穩,幸好他及時伸手扶住了她,聲音擦過她的耳朵:“還覺得累?”

  她耳朵一紅,瞪了他一眼:“沒有。”

  兩人出了酒店,走回姑姑家的途中,熊橙一直想等會該怎麼面對姑姑呢?雖然昨晚決定留下后打了電話找了一個假模假樣的理由逃脫,但姑姑一定知道真實原因是什麼……

  “你在想什麼?”貝翊寧問。

  “我在想等會見到姑姑該用什麼表情偽裝呢?”熊橙認真地糾結起這個問題。

  貝翊寧奇怪看了她一眼,說道:“你姑姑不是小孩子,當然清楚我們昨晚干了些什麼。”

  熊橙略囧,他有必要把話說得如此直白?

  慶幸的是熊春雯對他們一夜后歸來沒有任何好奇,甚至問都沒問,從頭到尾神情自然,她還去廚房沏了一壺花茶給他們,然后微笑地問:“今天外面天氣熱,你們下午還要出去玩嗎?”

  “不出去了。”熊橙偷偷伸了伸桌底的腿,心想精力已經被榨干,哪有力氣去玩?

  貝翊寧則十分氣定神閑地喝茶。

  中飯過后,醫院的主治醫生來了電話,有一份復檢報告已經出來,讓熊春雯去取一下,掛下電話,熊春雯對熊橙說:“橙橙,你幫我去一趟醫院,取一份報告。”

  貝翊寧拿開腿上的雜志,說道:“我去吧。”

  “不用了,怎麼好意思麻煩你呢?讓橙橙替我去拿,醫院很近,過一條馬路就到了。”

  熊橙點頭,又對貝翊寧眨了眨眼睛:“我去就行啦,正好中午吃得有點多,出去消化一下,你留在這里陪我姑姑說話,順便幫我把石榴剝好在碗里,我回來要吃的。”

  “把手機帶上。”貝翊寧叮囑。

  “嗯。”

  熊橙把熊春雯的病歷簿放進包里,拎包出門,熊春雯關上門,轉過身對貝翊寧輕聲:“那個,其實我是有話要單獨和你談才特地把她支開的。”

  “您有什麼話要和我說?”貝翊寧問。

  “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我以前見過你。”熊春雯笑得有點尷尬,“左又宜是我的學生,那年她帶你來三中看我,我當時在音樂教室彈琴,她走進來和我聊天,你就等在門口。”

  貝翊寧沉默。

  “在那之前的兩年,她陸陸續續地寫信給我,報告她在h市的新生活,也多次提到你的名字。沒想到這麼巧,你現在成了橙橙的男朋友。”

  ……

  熊春雯停頓了一下,繼續說:“后來有了電腦,又宜就不寫信了,改發郵件,我不太會玩電腦,她幫我設置的賬號被我搞丟了,之后也沒有什麼聯系了,我也挺不好意思的,這麼多年過去了,也不知道她現在是什麼情況,過得怎麼樣。”

  貝翊寧沉吟了几秒,淡聲:“我早就和她斷了聯系,對她的事情不清楚。”

  “哦,是這樣啊。”熊春雯語氣遺憾。

  “您還有其他問題嗎?”

  熊春雯有些局促地撥了撥垂下來的頭發,神色遲疑,她想起左又宜在信上說的那些關于貝翊寧的話,她說喜歡上了一個很帥很有才華的男生,一直倒追他,卻一直不被理睬,整整一年多的時間,他才願意和她說話,后來她得償所願和他在一起了,起初很幸福,但很快有了濃濃的憂慮不安,因為他性格太冷淡,不夠在乎她,也不夠關心她,很多時候她質疑自己是不是愛錯了人,為什麼付出的沒有收獲,為此她常常在夜晚哭,意氣用事地提出分手,他也無所謂,更不會挽留。

  “您可以直說。”貝翊寧看她陷入了沉思,提醒道。

  “我想說的是,請你好好對待橙橙。”熊春雯回過神來一鼓作氣地說下去,“橙橙她是個很好的女孩子,人好,心地也好,性格隨她爸爸,對感情很認真,不太會計較自己的得失,被她喜歡的人會很有福氣的。她之前過得很苦,我沒能力幫她,現在我只希望你能多多珍惜她,愛護她。”

  熊春雯說著眼睛有點泛紅,飛快地用手指擦了擦眼角,聲音輕了下去:“你別嫌我多事,她父母不在了,外婆外公爺爺奶奶都不在了,沒有其他的親戚,我做姑姑的……”

  “我會好好照顧她的。”他突然開口,一句直接,坦然的承諾。

  有點出乎熊春雯的意料。

  熊春雯噤聲,撇過頭抽泣,好一會后才控制好情緒,轉過來對貝翊寧和藹一笑:“抱歉,我剛才太激動了。”

  *

  熊橙回來后,檢查了一下貝翊寧手邊的一只碗,他已經把整顆石榴剝完,放滿了整整一只碗,蕊珠如火,心想,難得他這麼乖。

  她抓起几顆塞進嘴里,其中一顆從嘴邊滑落,恰好掉在貝翊寧的掌心,他看了看,然后出乎熊橙意料,緩緩舉到唇邊,慢慢把掌心的石榴吃了,吞咽的時候優雅的喉結輕輕一動。

  熊橙愣愣地看著他,然后意識到他在故意對她施展“男性誘惑”。

  “味道還可以。”他評價。

  “你故意的吧?”

  “什麼?”他完全不知道的模樣。

  “故意這樣舔一舔,扭一扭,再慢慢吃下去。”做出這麼性感的樣子,是要誘惑誰?

  他挑了挑眉,正當她以為他會默認,他慢悠悠地開口:“你的腦子到底在想什麼,怎麼會有這些不健康的東西?”

  “……”

  周二晚上,貝翊寧和熊橙動身回去,臨走之前,熊橙和熊春雯待在房間里聊了一會,熊春雯說:“姑姑沒有別的東西可以給你,就送一個祝福吧,希望你和他能夠好好的,順順利利地走下去。”

  熊橙淡淡一笑,也讓她好好保重自己。

  他們走后,熊春雯回臥室的途中瞟見沙發的縫隙露出白色的一角,走過去拿起來一看,竟然是一個信封,打開后是一疊現金。

  她突然想起來了,午后貝翊寧出去了一趟,回來后什麼也沒買,當時就有些奇怪他是去哪里了,現在才知道他是去銀行取錢。

  很自然地又想起左又宜,那個無父無母,一直被養父養母苛待的可憐女孩,熊春雯不禁唏噓,不知道那孩子現在過得怎麼樣了,但不管如何,左又宜只是一個她很欣賞喜愛的女學生,相比起來,她現在更在意自己侄女的幸福與否。

  希望那個貝翊寧可以好好待熊橙,她真心地祈求熊橙可以過得幸福。

  回到h市的第二天,貝翊寧收拾好行李,飛往巴塞羅那。

  臨走之前,他和熊橙通了一個電話。

  背景是候機廳里連續不斷的英文廣播,熊橙偷偷關閉操作台上的攪拌機,到安靜的一隅接聽電話。

  他只說了四個字:“等我回來。”

  卻剎那讓她心底涌動,像是有一朵花破土而出,很快漫山遍野的一片燦爛。

  “好。”

  掛下電話的一刻,她開始想念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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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日未見,如隔三秋,就是熊橙現在的狀態。水印廣告測試   水印廣告測試

  貝翊寧走后,她整個人變得懶洋洋的,工作也有點心不在焉,甚至小凱來找她聊天,她也沒有興致,敷衍的“嗯,嗯?嗯!”,其實根本沒聽清楚他說的是什麼。

  “你男朋友呢?”小凱問。

  “出國了,去巴塞羅那。”

  小凱恍然大悟:“難怪,難怪。”

  “難怪什麼?”

  “難怪你一張怨婦臉。”小凱說完偷了一個焦糖布甸,若無其事地飄走。

  熊橙愣了一會,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又拿起操作台上的大銀勺當鏡子照。

  怨婦臉?

  也不至于吧,頂多是有點小埋怨,為什麼他昨晚沒有打電話給她而已……

  沒想到她也會有這麼一天,為了小情小愛,做事無法集中精神,思緒飄渺,某人的影子無時無刻不在她的腦海里晃悠。

  怪了,以前談戀愛都沒有這麼誇張的經歷,難道是因為她和他已經不那麼“單純”的緣故?

  因為昨天是夜班的關系,下午三點,熊橙結束工作,換下廚師服,整理拎包的時候,手機響了,一看是貝思哲那個小祖宗的電話,接起一聽,背景音一片嘈雜,好像有踢球的聲音。

  “小熊,下午只有兩節課,等自由活動結束了我去艾朵找你。”

  “我已經下班了,這樣吧,我到學校門口來接你。”

  艾朵到外國語小學的一段路正在施工,熊橙繞道走,花了點時間來到外國語小學門口,放眼看去,不少背著書包的小學生陸續從大門里頭的一條綠茵道走出來,她等了一會不見貝思哲,拿出手機打電話給他。

  “我在后門,在等烤羊肉串啦,中午沒吃飽,都快餓死了。”貝思哲一邊說電話,一邊對著燒烤爐子流口水,“大叔,不要這麼小氣,多給我撒一點孜然粉。”

  熊橙把手機塞回包里 ,不禁莞爾,走去后門找貝思哲。

  學校后門比較小,路又窄,只有一家文具店和一個烤羊肉串鋪子,顯得僻靜。

  熊橙一眼就看見了貝思哲,不過不僅是貝思哲,還有一個女人,正站在他面前說話。

  “你不姓貝,你姓郗,你親爸爸叫郗明哲,是一個消防隊員,他死了后,你媽媽因為太想他了才給你取名叫思哲的,你親爸爸的照片我上次給你看過了,你和他簡直就是一個模子印出來的,至于你現在認的這個假爸爸,他從來就不是好人,當年他把你親爸爸胸口的骨頭打斷了,當晚你爸爸帶著傷出任務,被一個大火球擊中,當場昏過去,再也沒有爬起來,事后大家都說如果他沒有被打傷,也不會逃不出來。”

  郝玫正喋喋不休地和貝思哲說話,熊橙迅速走過來,警惕地叫了一聲貝思哲。

  貝思哲釘在原地低著頭,仿佛陷入了恍惚,根本沒有聽見熊橙的聲音。

  郝玫第一時間轉過身來,上上下下地打量熊橙。

  “你是誰?”熊橙神情嚴厲,“和我的孩子胡說些什麼呢?”

  “你的孩子?不可能。”郝玫笑了,“我認識他的父母,兩個人都不在了,他是被人家收養了的,什麼時候變成你的孩子了?”

  熊橙的心一驚,鎮定地反問:“你到底是誰?”

  “我是他的干媽,他親媽還在的時候就認了的。”郝玫說,“我過來找他只是想告訴他一些真相,不願他一直被人蒙在鼓里,連自己的親爸親媽是誰都不知道。”

  “請你走開,不准再來找他,也不准再和他胡說八道。”

  “我說的都是實話,沒有一個字是假的,不信你盡管去查,他的爸爸叫郗明哲,是一個消防員,在一次任務中犧牲了,但那不能稱作是一個意外,因為當晚他身帶重傷,就是被貝翊寧打的,胸肋骨都斷了兩根,導致他在火里呼吸窒息至死亡。”

  郝玫說著冷冷地笑了一下,目光又落回貝思哲臉上,一字字地說:“貝翊寧害死了你的親爸,還間接害死了你的親媽,他因為良心不安才會收養你的,貝家人也都在騙你,因為你年紀小什麼都不懂,他們就把你蒙在鼓里,眼睜睜看你對他們感恩戴德,認賊作父,轉過身背地里都在嘲笑你。”

  上一秒發呆不知想什麼的貝思哲突地抬頭,小臉漲得血紅,奮力衝郝玫撞過去,一邊撞一邊瘋喊:“你才是騙子!我不聽你胡說八道,走開,走開!再不走我就報警!”

  郝玫被往后撞了几步,勉强站穩后,又被貝思哲彎腰撿了一顆小石子丟過去,砸中手臂,“誒呦”了一聲。

  貝思哲轉過身,回到熊橙面前,眼睛泛紅,眼眸滿是痛楚,鼻子一抽一抽的。

  熊橙把他抱進懷里,厲聲對郝玫:“你再不走我立刻報警!以后再過來胡說八道你試試看!”

  郝玫摸了摸自己的手臂,冷哼了一聲,走之前使勁地瞪了熊橙一眼。

  ……

  夕陽下,熊橙和貝思哲手拉手地走在回去的路上,一高一矮兩條身影蔓延在熾熱的地面上。

  貝思哲一路沉默不語,熊橙低頭看他的臉,眼角還是紅的,唇抿得很緊,像是還在和誰較勁一樣。

  “思哲,你已經長大了,很多事情可以自己判斷,誰對你好你肯定知道。”

  貝思哲悶悶地“嗯”了一聲,聲音粗啞。

  “也許,你以后還是會聽到很多‘別人的話’,但那些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自己看見的,感受到的。”熊橙另一手點了點自己的胸口,“每個人的這里都會有一個答案,這是最真實的。”

  貝思哲吸了吸鼻子:“我知道,爸爸雖然話少又沒趣,但是他對我很好,我想什麼他都會給我,他還去意大利給我買車模呢,我生病的時候他陪著我……我不想離開他。”

  “誰說你會離開他了?”熊橙柔聲道,“你是他的儿子,當然會一直和他在一起。”

  “可是奶奶她不喜歡我,她知道我不是她的親生孫子。”貝思哲小聲。

  熊橙有些心疼他,斟酌了一下說:“我覺得你奶奶不是不喜歡你,只是有些觀念比較根深蒂固,一時間不能扭轉。不管怎麼樣,你要相信,人和人的感情維系不只是靠血緣,還有很多方面,譬如時間。”

  貝思哲輕輕地點了點頭,緊緊地握著熊橙的手,又陷入長時間的沉默,直到一個不和諧的聲音發出。

  “肚子餓了?”

  “……嗯。”

  “想吃什麼?”

  “茄汁海鮮大蝦面和嫩煎小牛排。”

  “咦?胃口不錯嘛,看來心情好點了?”

  “哼,我才不會被那個壞女人的胡說八道影響呢,心情一直很好。”他撇過頭,倔强地撐著,握著熊橙的手微微發顫。

  熊橙溫柔地摸了摸他的腦袋:“走,我們先去一趟超市,買好食材后我親手做給你吃。”

  當天晚上,熊橙發了一條短信給貝翊寧:“你在做什麼?”

  貝翊寧沒有及時回復。

  熊橙又發了一條:“忙完后記得回復我短信。”

  一分鐘后,她又發第三條:“我想你了。”

  直到近凌晨,熊橙迷迷糊糊地睡過,“啪嗒”一聲,握在掌心的手機滑落,掉在地板上,她揉了揉眼睛,趕緊撿起來,正好屏幕一亮,一條短信跳出來,打開一看:

  “想我了?有多想?”

  熊橙無語,想了想不打算回復他,晾一晾他。

  果然,一分鐘后,貝翊寧又發來:“這几天都在開會,手機關機,你的短信沒看見。”

  熊橙還是沒有理會他。

  “你現在應該睡著了,我先去吃早餐,晚安。”

  熊橙立刻回復:“我還沒有睡覺!你有這麼忙嗎?兩天都不發給我一個短信,表現太差了吧?當人家男朋友怎麼能這麼沒自覺?”

  顯然,她嗔怪似的語氣讓他有些不適應,他回復了一個“?”

  熊橙扶額,又發過去:“好了,不和你說了,我好困,繼續睡了,你去吃早餐吧。”

  貝翊寧:“明天,后天,之后的工作日都不會忘記給你發短信,別熬夜等我。”

  熊橙頓時有一種被識破的窘迫,簡直想鑽進被窩。

  貝翊寧繼續:“作為補償,我晚上睡覺的時候也會想你。”

  “……”她突然体會到他很有耍流氓的潛質,且是一本正經,循序漸進的。

  放下手機,躺進被窩,熊橙沒有睡意,她想起白日里那個女人對貝思哲說的話。

  那個女人口口聲聲稱,貝思哲的親生父親是貝翊寧害死的,貝翊寧是處于愧疚才收養貝思哲。

  真的是這樣?

  不,她不相信。

  几乎不用親耳聽他的解釋,她的直覺再說:事實不是這樣。

  貝翊寧不會那麼做,他雖然對人冷淡,說話苛刻,但他很正直。

  *

  貝翊寧回來的那天是周六,熊暉在家寫作業,看見老姐從房間走出來,化了淡妝,長發飄飄,上身是一件淺黃色的波點雪紡娃娃衫,下身是一條深藍色的絲絨短裙,腿上是黑色絲襪,還穿了高跟鞋。

  “你去哪里?打扮得這麼隆重?”熊暉疑惑。

  “隨便去逛一逛。”熊橙拎著包出門,丟下一句,“你今天自己解決吃的。”

  門關上后,熊暉愣了三秒,反應過來,知道她是去找誰了,立刻皺起了眉頭。

  熊橙親自接機,因為飛機延誤她足足等了一個多小時才等到了貝翊寧。

  他穿著一件款式再簡單不過的白襯衣,一身白衣黑褲,修長清雋,拎著行李箱走過來,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她的心尖。

  這一刻,她才意識到分開的一個月自己有多麼想他,想看見他,聽他的聲音,和他擁抱、親吻。

  “等了很久了?”他的情緒掩飾得一向很好,分開一個月,再次見到她,開場白依舊很簡單。

  “都快一個小時,我的腿都酸了。”

  他看了一眼她的鞋子,她穿得是高跟鞋,再慢慢往上掃,是一條藍色的包臀短裙,貼身的娃娃衫,精致的淡妝,明眸皓齒,膚如凝脂,黑發柔順地披在肩頭。

  熊橙被他兩道雷達似的目光看得很不自在,咳了咳:“你干嘛這麼看我?”

  “你好像瘦了一點。”他專注地看她,得出結論。

  “這個月吃得不多。”

  “沒有胃口?是因為我不在你身邊?”

  “……當然不是,我是在減肥啦。”

  “為了我減肥?”他目光清湛,悠悠道。

  “你能不能不要這麼自戀,好像我做什麼都是為了你似的。”

  他淡笑,伸出一只手握住了她的手:“走吧。”

  “去哪里?”

  “先去吃點東西。”

  他們手拉手走出去的時候,她發現旁邊有几個男生偷偷瞄她的腿,正准備和貝翊寧換位置,他卻直接停下來,把她拉到身后,冷冷地看那三個學生模樣的男生,聲音很輕淡:“你們在看什麼?”

  三個男生面面相覷,尷尬地一笑,立刻逃開了。

  熊橙突然覺得他小氣得很可愛。

  兩人走出機場,貝翊寧開車載熊橙到湖景區的一家酒店二樓吃粵菜。

  熊橙美滋滋地喝著一碗“薏米蓮子鯽魚湯”,抬頭的時候發現他正一手支下巴,悠閑地看著她。

  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氣流在彼此之間涌動。

  他動手幫她夾了一塊甜酒雞在她碗里:“別為我減肥,我不喜歡太瘦的女人。”

  她咳了咳,乖乖低頭吃菜。

  吃完后,貝翊寧刷卡結賬,然后用很自然的語氣說:“我在樓上訂了一個房間,要不要上去坐一下?”

  熊橙恍然大悟,原來他打的是這個主意。

  她的耳朵一下子紅了起來,遲疑地不說話,這個問題到底讓她怎麼回答。

  “放心,只是坐一坐,休息一下,沒有你想象中的事情。”他一臉風光月霽,語氣也十分正直。

  熊橙覺得自己想的有點多了。

  只是一跨進房間,熊橙的腰上就多了一股力量,轉過身,門已經被某人關上。

  他的俊顏已近在咫尺,清雅干淨的氣味就在鼻尖,黑眸的漩渦亮得耀眼。

  未給她時間說不,他低下頭,鎖定了她的唇,舌尖輕抵她的唇瓣。

  吻了很久,熊橙感覺自己快要窒息了,他才松開她。

  “一個月零一天。”他伸手把她垂掛下來的頭發撥到耳朵后,聲音低緩,一字字扣在她的耳膜上,“七小時十六分四十秒。”

  牆上的掛鐘無聲地走著,她的心跳比秒針快多了。

  他報出了他們分開的准確時間。

  ……

  當他抱著她上床的時候,手掌一點點地摩挲她腿上的絲襪,聲音有些意味:“黑色的?”

  “?”

  “我很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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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
發表於 2016-3-21 00:54:43 |只看該作者
47、

  室內暖意融融。

  熊橙翻了個身,趴在貝翊寧的胸口上,低下頭瞪著眼睛,嗔道:“你真是一個大騙子,以后再也不能相信你說的每一個字。”

  他伸手扶住她的腰,凝眸她的面若桃花。

  她的長發落在他的胸口,柔軟的發尾一點點地掠過他的肌膚,他凝視她許久,松開她的一側腰,撫上她的臉頰,嗓音有些低啞:“你喜歡我嗎?”

  問出口的剎那,不僅是熊橙,貝翊寧自己都有點詫異,貼在她臉頰上的指腹微頓。

  她伸手覆蓋上他貼在自己臉頰上的手背,笑著“嗯”了一聲。

  “嗯?”他仿佛沒聽懂。

  “你知道的。”

  “什麼?”看來某人要不到答案不會善罷甘休。

  “喜歡。”她認真地說。

  ……

  什麼是喜歡?看見他的臉,聽見他的聲音,依偎在他懷里,心里有種簡單的歡喜,希望這一刻可以永遠地蔓延下去。

  就像是喜歡春天的花,夏天的綠植,秋天的桂花釀,冬天的小火爐是一個道理,不,又好像有點不同。對他的喜歡更心動一點,帶著一點能占有的希冀。

  他聽到她的答案,按下她的腦袋,貼在自己的胸膛,她的耳朵伏貼在他的胸口心跳處,試圖聽一聽他此時此刻有沒有心跳加速。

  “我喜歡你。”隱隱約約,似有若無的四個字,聲音很低。

  她的心咯噔一下,隨即加速跳起來,鎮定地反問:“嗯?你說什麼?”

  “沒什麼。”他風輕云淡地否認。

  “你剛才好像說了我什麼什麼你?”

  “你聽錯了。”他撫摸她的長發。

  “……說了不肯承認算什麼英雄好漢?”

  “我剛才說什麼了?”他試圖誘導。

  “我喜歡你啊。

  “哦,我知道了。”他垂眸看著她仰起的臉,尤其一雙猶如蘊著湖水的墨瞳,理所當然地接受了她的再次告白。

  “……”她伸手狠狠在他腰間掐了一下。

  *

  他們一直在房間里待到了傍晚,一起用了晚餐,才下床穿好衣服,離開酒店。

  開車回去的途中,熊橙拿出隨身攜帶的小鏡子,仔細照了照自己的臉,察覺唇有點紅,拿出紙巾擦了擦,又瞟見兩臉蛋緋紅如霞,輕輕的壓了壓。

  “怎麼了?”貝翊寧問,“一直在照鏡子。”

  熊橙拿開鏡子,心虛地說:“我要把自己弄得憔悴一點,否則熊暉會起疑心的。”

  “起疑心?你指的是我們有了那層關系?”

  “嗯。”

  他默了默,又問:“你打算瞞他到什麼時候?”

  “當然是永遠,要是讓他知道我們未婚就做了這樣的事情,他會拿刀追殺你的。”

  貝翊寧沒有說話。

  熊橙后知后覺剛才那句話很不妥,好像委委屈屈之余還有逼婚的嫌疑。如果沒有記錯的話,他很明確地和她說過,沒有結婚的打算。

  何況,她和他的事情是情到濃處,自然而然發生的,她沒有顧慮其他,也沒有后悔。

  熊橙回到家,卻不見熊暉,只看見桌子上的一張紙條:有事出去,晚歸。

  她換下衣服,洗了一個臉,躺在床上隨手拿一本雜志翻開,看了一會把雜志蓋在臉上,輕輕地嘆氣。

  自己是怎麼了?心情突然亂起來了,一個月后的今天見到他,激動,緊張,甜蜜之余還有些害怕,害怕他的下一次消失。

  如果和以前一樣當他是生命中的過客,她不會有現在這樣的感受。

  客廳傳來開門的聲音,熊橙回過神來,懶懶地坐起來。

  很快,熊暉來敲門:“姐,你回來了?”

  “嗯。”

  熊暉推門進來,直快地問:“你到底和誰出去了?”

  “你又和誰出去了?”

  熊暉噤聲。

  熊橙打了個哈欠,揉了揉眼睛:“不聊了,都洗洗睡吧。”

  熊暉的手依舊擱在門把上,似乎在醞釀情緒,直到熊橙抬眸,奇怪地看著他,他才開口:“如果你非要喜歡他,和他在一起,那要記得保護好自己。”

  熊橙楞楞的,點了點頭:“哦。”

  門被輕輕關上。

  她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腳,腳趾甲淡薄到透明,看起來很是單調,想到抽屜里還囤著一瓶指甲油,慢慢翻找出來,在燈光下一看,透明的玻璃瓶里流動著淺淺的薰衣草紫,煞是好看,令人歡喜,她打開后,用指甲油刷蘸取液体,細致地為自己指甲涂色。

  涂完后,借光認真地欣賞,不由浮現一個問題:他會喜歡嗎?

  *

  h市的冬天來得早,十一月的天氣已經變得濕冷。

  貝翊寧從機場出來,接到了阮雨萱的電話。阮雨萱說貝思哲偷吃了一包糖后晚上牙疼得厲害,早晨帶他去儿童牙科醫院打了針,回家后喝了藥水就睡下了,迷迷糊糊中喊了几聲爸爸。

  “我知道了,現在過來接他。”

  貝翊寧開車到阮家,母親素馨見他來了,淡著一張臉,一句話沒說就上樓回房了。

  阮羽萱為貝翊寧泡了一杯花茶,好奇地問:“你和素阿姨是不是在冷戰?”

  貝翊寧:“沒有。”

  “那為什麼她現在都不愛說你的事情,連你的名字都不提了,你一來她也不給你好臉色看?”

  貝翊寧沉默了一會,直言:“也許她心情不好。”

  阮羽萱狐疑地看著他:“老實話,是不是和你談戀愛的事情有關?”

  “不是。”

  阮羽萱識趣地不再過問,轉而說起貝思哲牙疼的事情,笑道:“昨晚他牙疼得差點要滾地上了,給他喂了一片消炎止痛片,勉强睡了一覺,早晨起來后還是說痛,我就帶他去牙科醫院,醫生給他打了一針,針頭還沒有碰到他皮膚,他就大喊大叫……回家我問他以后還敢不敢偷偷吃糖了,他支支吾吾說不敢了,你都沒看見他當時的模樣,鼻子一抽一抽的,和一只可憐巴巴的小狗似的。”

  貝翊寧放下茶杯,無情的兩個字:“活該。”

  “你總是這麼嘴硬,其實心里一直把他當親生儿子疼愛。”

  貝翊寧無聲地看了一眼阮羽萱。

  “不好意思,說錯話了。”阮羽萱有點不好意思,趕緊道歉。

  貝翊寧沒有斥責她的失言,卻說起了另一件事:“我有一個東西要給你。”

  “什麼?”

  貝翊寧從黑色的商務包里拿出一個封口的牛皮紙袋,放在玻璃几上。

  “這到底是什麼?”阮羽萱不解。

  “你未婚夫的私生活。”

  阮羽萱一怔,小心翼翼地拿起來,用手指摸了摸,里面是一張很輕薄的光盤。

  她的神色瞬間變得復雜,有隱忍,有彷徨,有掙扎,片刻后搖了搖頭,輕輕道:“我不想知道這些。”

  “你是真的不想知道,還是知道了裝作不知道?”

  “哥,還有兩個月我就要結婚了,從做出這個決定的一刻起,我就發誓要全心全意地信任他,不管別人說什麼,甚至不管事實是什麼……我都不會理會。”阮羽萱的聲音堅定中帶著一點輕顫,與其說她在說服別人,不如說她是在說服自己。

  貝翊寧看著她逐漸泛白的臉,明確了她心里的答案,不願再干涉她的決定,聲音很平靜:“你不想看就丟掉,我不想再帶回家。”

  他說完站起身,上樓去叫醒貝思哲。

  貝翊寧接走貝思哲走,阮羽萱獨自回房,失魂落魄地在床沿,目光茫然沒有聚焦,很久后,她肩膀抽搐,無聲地哭出來。

  *

  貝思哲坐在車上打哈欠,對著車窗很帥地理了理自己凌亂的頭發,問道:“我們是直接回去,還是要去別的地方?”

  “去艾朵接她。”貝翊寧言簡意賅。

  貝思哲眼睛陡然一亮:“我就知道你在打這個主意,你出差一個禮拜了,現在一定很急著見她,和她說一說話,再抱抱她。”

  貝翊寧側頭看了他一眼,一針見血:“你的牙齒不痛了?”

  “啊,不要提牙齒好不好,我好不容易才忘記自己在牙痛,你干嘛提醒我。”貝思哲皺眉,用手揉了揉自己的腮幫子,那隱隱的疼意又竄上來,“被你一說,我又痛了。”

  熊橙出來的時候,一大一小都在車里,唇角不由地浮現笑容。

  上車后,貝思哲立刻對熊橙訴苦自己的凄慘經歷:“我再也不要去牙科醫院,里面機器都會發出轟轟轟的聲音,醫生還拿著一個和鋸子一樣的武器放進我嘴巴里,超級可怕。”

  “誰讓你總是偷吃甜食?”熊橙命令他張開牙齒,立刻看見了里頭兩個黑乎乎的窟窿,嚴肅地說,“你再不克制自己,牙齒會全部變成黑色的,到時候你都不能張嘴和別人說話。”

  貝思哲趕緊閉上嘴巴,勉强妥協,悶悶道:“大不了以后少吃點。”

  “少,吃,點?”駕駛座上的的貝翊寧慢悠悠地反問。

  “好吧,我再也不吃甜的了。”貝思哲咬了咬牙,閉了閉眼,下了決心。

  熊橙突地笑了出來,摸了摸貝思哲的腦袋:“說到底,你最怕的還是爸爸。”

  貝思哲拼命點頭,湊到熊橙耳邊,悄悄話:“爸爸最凶殘狡詐了,還很腹黑。”

  熊橙偷偷瞟了瞟車前鏡,正好對上貝翊寧一雙沉靜中略有琢磨的眼睛,心跳加快。

  說起來,他們有一周沒見了,雖然每天都通電話,但還是會暗暗掰手指頭數日子,離他回來的日子近一天,她的情緒就高漲一分。

  因為貝思哲牙疼不能吃別的,三人只好去了噴泉廣場附近的一家老字號粥鋪喝營養粥,喝完后閑步到噴泉廣場,貝思哲眼巴巴地看著廣場上買冰糖葫蘆的阿姨笑容熱情,卻不能過去捧場買一串,表情很糾結。

  “你去那邊的溜冰場玩一會吧。”貝翊寧指了指廣場西北角落新開的露天溜冰場。

  貝思哲放眼一看,不少小朋友在冰面上滑來滑去,玩得很愜意瀟灑,果斷地點了點頭,直奔過去。

  支開了貝思哲,貝翊寧問熊橙:“你想吃冰糖葫蘆嗎?”

  “嗯,想吃。”說實在,剛才她一看到賣冰糖葫蘆的就有點饞了,但貝思哲不能吃,她一個人買來吃也不厚道。

  貝翊寧走過去,幫熊橙要了一串冰糖葫蘆,親自遞到她手里。

  熊橙接過后,哢嚓咬了一口,薄脆的糖衣碎了,舌尖觸碰到紅果的味道,十分美妙。

  “你要吃一顆嗎?”她晃了晃手里的糖葫蘆。

  本來以為他一定拒絕,她也是隨口一問,誰知他遲疑了一下,伸手按住她的手,挪近自己,從容地咬了一口。

  “你不吃完?”她問。

  “飽了。”

  “……”好吧,她也不嫌棄他,直接往他嘗過的地方咬下去。

  吃完冰糖葫蘆,熊橙把竹簽儿扔到角落的垃圾箱,走回來的時候就接到了熊暉的電話。

  今天是周五,熊暉回家的日子。

  這個時間點打來電話,自然是問她人在哪里,怎麼還不回家等等,熊橙隨便找了個借口搪塞。

  “是你弟弟?”貝翊寧問。

  熊橙把手機塞回包里,點了點頭。

  “他管你管這麼緊,是害怕我占你便宜?”他問。

  “……有點。”

  “如果他知道我已經占了你便宜,會拿刀追殺我?”他放眼看向遠處的溜冰場,認真地考慮起這個問題。

  “……”他倒還記得那天晚上她無意說的那句話。

  “那麼為了避免悲劇,我應該想一個完整,周翔,沒有后顧之憂的辦法?”他微微蹙眉。

  “呃,什麼辦法?”

  他安靜地看她。夜色下,他身姿挺拔,俊顏不變,眉眼間內斂的情緒卻流露出一點和平素不同的細微差異。

  許久,他伸手按了按她的肩膀,聲音輕淡:“等我想好了再告訴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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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貝思哲跑回來的時候滿身是汗,熊橙問他牙齒還疼不疼,他好似才想起自己在牙疼,搖了搖頭︰“不疼了。”

  熊橙拿出紙巾幫他擦汗,他頑皮地吐了吐舌頭,她也跟著吐舌頭。

  “小熊,你是不是背著我吃過冰糖葫蘆了?”貝思哲眼尖地發現她的舌頭紅紅的。

  “嗯,你爸爸給我買的。”

  貝思哲立刻哀怨地轉頭向貝翊寧︰“怎麼可以這樣呢,你們支開我偷偷吃冰糖葫蘆。”

  “你忘了自己剛才做出的承諾了?”貝翊寧提醒他。

  貝思哲皺了皺眉頭,表情很沮喪。

  “走吧,時間不早了,回去后還要吃藥。”

  貝思哲撅起嘴巴,釘在原地不肯走,抗議大人無良的偷吃行徑。

  “不用管他。”貝翊寧直接拉過熊橙的手離開。

  他們走了沒几步,貝思哲就搖頭晃腦地跟上來︰“等我!不許再搞小團隊!”

  回去的車上,貝思哲在玩手機,熊橙轉頭看車窗外的霓虹斑斕。

  “啊,聖誕節快要到了。”貝思哲突然出聲,“你們誰要送我聖誕禮物?”

  貝翊寧沒理他,熊橙轉過頭“嗯?”了一聲。

  “下個月二十五號是聖誕節,是一年中最重要的日子。”

  “是嗎?”熊橙笑了,心想自己上一回過聖誕節好像還在念大學。

  貝思哲重重點頭︰“去年聖誕節,爸爸在家泡方便面給我吃,第二天去學校,大家都在炫耀聖誕節吃到了火雞和海龍蝦,還買了聖誕樹和帽子,只有我什麼都沒有,氣死人了。”

  熊橙聞言對貝思哲抱以同情,嚴肅道︰“爸爸太過分了。”

  貝翊寧調整了一下車內后視鏡,對准了她所在的位置,不知恥地解釋︰“我煮的不是普通的方便面。”

  貝思哲更不滿︰“是啊,你還加了一只鄉巴佬雞翅和一只荷包蛋。”

  “還不夠豐盛嗎?”

  貝思哲簡直要抓狂,熊橙忍住笑,伸手摸了摸他的腦袋以作安撫。

  “小熊。”貝思哲轉而投懷送抱,依偎著熊橙,“爸爸實在太不解風情了,你確定要和他過一輩子嗎?”

  話音剛落,“吱”的車輪摩擦聲響起,駕駛座上的人突然剎車,氣定神閑地看前方的紅燈閃現。

  后座上的兩人驚魂甫定,面面相覷,不敢再說一句話。

  紅燈變綠燈,車子繼續不緩不慢地行駛,窗外的夜色婉轉,間隔的路燈一個個后退,蘸著灰塵的暈黃影影綽綽地映照在車窗上,帶著俗世的溫暖,熊一手支著下巴,看著夜色越來越濃,心里的疑問越來越大︰他說的想辦法指的是什麼呢?

  那麼沒頭沒尾的一句話,到底是什麼意思?

  為什麼她會有那麼一點點期待?

  *

  很不幸的是,聖誕節那天貝翊寧出差,貝思哲被送去了奶奶家,熊暉在學校准備月考,于是,這麼有代表性的日子,熊橙一個人度過,且是在艾朵悲催地加班。

  艾朵的聖誕節之夜推出了1314元/2人的套餐,包括熊橙在內的四位廚師從早晨開始准備,一直忙碌到晚上九點。

  熊橙換下廚師服,收拾好包走出去的時候,大堂里正在播放歡樂悠揚的聖誕音樂,壁爐的火搖曳著浪漫的情懷,扮成聖誕老人的工作人員正一桌一桌地派送小禮物,驚喜聲不絕于耳。

  走出艾朵,寒風迎面拂來,熊橙很自然地感到了一點落寞。

  她趕上了回家的最后一班公交車,投幣完后,老司機師傅笑著說︰“聖誕節快樂。”

  她回以一個微笑︰“聖誕節快樂。”

  然后坐到最后一排的角落位置,慢慢閉上眼楮打盹。

  公交車到站后,熊橙跳下車步行回家。

  她剛走進小區大門,身后一輛轎車疾馳而來,兩束車前燈白亮如雪。

  車子几乎是擦過她的人驟然停下,隨即從車上下來一個沾著酒氣的男人。

  竟然是葉聞雋。

  “熊橙,你站住。”

  熊橙皺眉,脫口而出︰“你來干嘛?”

  葉聞雋上前一步,用力扣住熊橙的手腕,把她拉近自己,面色陰冷︰“是不是你在從中作梗?”

  “我不知道你說什麼,放開我!”

  葉聞雋攥得更用力,面色陰冷︰“別想騙我,你是不是對姓貝的說了什麼?否則羽萱為什麼會突然提出延遲婚禮?熊橙,是不是你在背后搞花樣破壞我的好事?”

  熊橙大致清楚他的來意,反而冷靜下來︰“我為什麼要在背后說你的是非?我還怕髒了我的嘴。”

  “除了你,我想不出別人,羽萱一直很單純,對我百依百順,從不會理會外面的流言蜚語,十有八九是你對貝翊寧說了我們以前的事情,他知道后對我恨之入骨,從而想方設法教唆羽萱離開我。”

  “你瘋言瘋語什麼。”

  葉聞雋的唇角浮現一抹譏誚,輕輕道︰“我是瘋了,所有人都知道下個月二十一號是我的婚期,現在新娘子不肯見我,不肯聽我解釋甚至不接我電話,擺明著要和我鬧掰,作為男人我還能保持冷靜?”

  “那你去外面發瘋,別來騷擾我。”

  “騷擾你?”葉聞雋居高臨下地看她,收斂了笑意,聲音更為輕蔑,“你還挺看得起自己的,以我現在的身份,要什麼女人沒有,會看得上你這個廚子?”

  因為離得近,他身上的酒氣噴到她臉頰上,舉止顯得輕佻放肆。

  “別以為你傍上貝翊寧就万事無憂了,他根本不是什麼好東西。告訴你一件事,他以前有個女朋友,感情不錯,后來他去國外讀書,他女朋友劈腿了他兄弟,他知道這件事后把他兄弟打死了。”

  “你胡說八道!”熊橙厲聲喝斥。

  “是不是我胡說的你去問問不就知道了?哦對了,當時那個女的已經懷孕了,就是他現在養的儿子,這些都是羽萱親口告訴我的。”葉聞雋攥著熊橙的手腕更緊,目光逼近她,“你真的確定自己喜歡的是一個殺人凶手?”

  “住嘴,你這個瘋子。”熊橙揮起另一只手往他的俊臉砸去。

  葉聞雋眼疾手快,用另一手招架,同樣攥住她的手腕,猛地把她的人往車上壓。

  熊橙用力掙扎︰“滾開,你滾開!”

  葉聞雋不松手,悠哉地欣賞她在他的鉗制下掙扎的狼狽,呵呵地笑出來︰“我本來不打算招你的,誰讓你在背后搞花樣,破壞我的好事?橙橙,我該不該認為你如此恨我是因為對我念念不忘,愛而不得,所以也不願意讓別的女人得到我?”

  熊橙恨不能一拳頭砸在他臉上。

  葉聞雋的目光沿著她白皙修長的脖頸曲線往下,一邊瀏覽她美好的景致一邊輕嘆︰“可惜,你只是個廚子,又沒有家世,怎麼和身價几十億的百貨大亨千金相比呢?”

  熊橙咬牙切齒︰“你這個卑鄙無恥的小人。”

  “千万別這麼說,我是憑實力走到今天這個位置,羽萱也是我憑真本事追到手的,何來卑鄙無恥?”葉聞雋低語,“水往低處流,人往高處走,你也不是一樣嗎?你喜歡貝翊寧什麼,他的長相,才華?呵呵,誰信?你圖的分明就是他的錢,他可以給你好的,滿足你的虛榮心,你為此卑躬屈膝地討好他,不惜做一個九歲 孩子的后媽,不是嗎?”

  “既然你和我沒什麼不同,都想過更好的日子,不應該更惺惺相惜?為什麼要在背后搞小手段破壞我的好事?你明明知道羽萱對我來說代表著什麼。”

  葉聞雋說話的時候,眼眸覆蓋薄薄的醉意,雙手牢牢地鉗制住熊橙,輕聲在她耳邊字字警告︰“如果我失去了羽萱,我保證你也沒有好日子可以過。”

  在她竭力掙扎的時候,他貼過去,狠狠地咬了一口她的耳垂,再驟然松開她。

  熊橙喘著氣,目光凜凜地看著他,他撢了撢衣擺,回到車上,用力關上門,松了松領口,搖下車窗︰“記住我說的話。”

  *

  熊橙上樓后洗了個澡,照鏡子的時候發現右耳垂又紅又腫,伸手捏一捏,一陣吃痛,她在心里罵了几句。

  回房后,她慢慢回想郝玫和葉聞雋說的,從他們似真似假的話里隱約知道了一些關于貝翊寧過去的事情。

  但不管怎麼樣,她不信他是殺人凶手,也不信他對貝思哲的感情是假的。

  如果這些不是由他親口告訴她,無論別人說什麼,她都不信。

  她只信他。

  正充電的手機跳出一條短信,她回過神,伸手拿過來一看。

  是他發來的,一張下雪的曼哈頓街景,從高處俯瞰低處拍的。

  她看著漂亮的雪景,緊繃的神經放松下來,回復︰“聖誕節快樂。”

  “想我嗎?”

  呃,這麼直接的問題,她遲疑了一秒,發過去︰“想你。”

  “我后天下午會回來。”

  “不是說要下周回來嗎?”

  “你不是想了我了嗎?”他反問。

  原來是為了她才提前趕回來的……她欣喜和甜蜜之余有點感動。

  “那好,我等你回來,還有一天十几個小時。”她的臉在暖黃色床頭燈下溫柔得一塌糊涂。

  他們聊了一會,結束之前,她發過去一句話︰“等你回來,我有一件事要問你。”

  有點出乎她的意料,他很快回復︰“可以。”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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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
發表於 2016-3-21 00:55:13 |只看該作者
49、

  周五,貝翊寧提前從曼哈頓回來,去艾朵接了熊橙。

  熊橙上車后摘下手套,對著掌心哈了一口白氣:“思哲呢?”

  “我提前回來的事情沒有告訴別人。”

  言下之意,貝思哲也不知道爸爸偷偷地提前回來,還沒有及時出現在他面前的事實。

  熊橙點了點頭,纖細干淨的手指一根根地交疊在一起,溫柔地問:“這是為了和我有更多的獨處時間?”

  貝翊寧面無表情地看了她一眼,不屑多說。

  被猜中了不好意思承認?熊橙默默地想,她對他各種無表情的默認已經熟悉。

  “對了,想喝咖啡嗎?”她低頭從大包里拿出一個有花朵圖案的保溫瓶,擰開蓋子,緩緩地倒了一杯熱咖啡,遞給他,“我中午泡的,現在還是熱的。”

  他接過,喝了一口后成功皺眉:“怎麼這麼酸?”

  “因為是速溶的。”

  他勉强喝完,把蓋子遞還給她,卻瞟見她左手小指上貼了一個ok繃,問道,“你的小指怎麼回事?”

  熊橙蜷了蜷小指關節:“切牛肋排的時候傷到了。”

  他拉過她的手,仔細地看了一會,又用食指輕輕摩挲她的ok繃:“痛嗎?”

  “不痛,很小一個口子。”

  “廚師也會切菜切到手指?”

  “我不小心走神了。”

  “走神了?”他抬眸看她的眼睛,直指重點,“你當時想什麼了?”

  “沒什麼。”熊橙總不能承認自己是因為想他才走神的。

    他似乎猜到了一點,目光變得柔和,慢慢放下她的手:“我們現在去超市買點東西,等會去我家。”

  等去了超市買好東西,再開車回到貝翊寧的地方,時間已經有些晚了。

  熊橙下廚做了三菜一湯,分別是朗姆酒芝士焗大蝦,醬烤鰻干,蘆筍炒鮮貝和蓮藕花生排骨湯,貝翊寧只負責輕松的淘米和蒸飯。

  當菜和湯端上桌,隔著熱氣騰騰,看見對面的男人卷起一寸衣袖,安然地坐下,一手端碗,一手持筷進食,熊橙心里有種久違的滿足。

  怎麼形容這感覺呢?當廚師久了,她習慣了傾心傾力地為顧客提供食物,把做菜作為一項技能和服務,精益求精,卻少了一份平常心。

  像是第一次為熊暉下廚做蛋炒飯,他狼吞虎咽,吃得干干淨淨,一粒米飯都不剩,抬起頭,嘴巴抹油,對她說:“真的好好吃。”

  她為此感到幸福,比起最挑剔刁鑽的顧客給出的滿分評價,她更滿足于自己愛的人簡單的一句“好吃”。

  原來那句“給心愛的人做飯是最幸福的事情”是真理,當看著他一口口地把她做的飯菜吃完,她心里暖洋洋的。

  “你在想什麼?”他優雅地舀了口湯,持勺在碗口,疑惑地看著她莫名地陷入沉思。

  “我在想自己好命苦。”熊橙彎了彎小指,嘆氣,“負傷了還要伺候你吃喝。”

  “誰讓你在工作的時候胡思亂想,開小差?”他語氣無情又刻薄。

  熊橙害怕他會追問她到底在想什麼,低下頭吃東西,不再說話。

  貝翊寧喝著排骨湯,吃著鮮貝,姿態從容閑適,完全地放松下來。

  吃完飯,貝翊寧坐在沙發上整理行李箱,熊橙在一邊幫忙,翻開一只收納袋,發現里頭有一個包裝精致的禮盒,詫異了一會,默默和貝翊寧對視。

  “哦,這是我散步的時候路過一家小店順手買的。”他淡定地解釋。

  一副“你愛要不要,我沒那麼幼稚,特地給你准備驚喜”的語氣。

  熊橙笑了,盤腿坐在沙發上,慢慢拉開禮盒上的黑色緞帶蝴蝶結,打開盒子,是一個圓乎乎的東西,用好几層磨砂玻璃紙包裹,一層層打開,原來是一只小水晶球,里頭有一只小麋鹿拉著雪橇。

  熊橙伸手捻了底座的按鈕,聖誕音樂頃刻響起,麋鹿拉著雪橇快速轉動起來,雪花紛紛旋舞。

  “這是聖誕節禮物?”她輕聲問。

  “喜歡的話就拿去。”

  “我很喜歡。”她對著玻璃球里的景致眨了眨眼睛,“說起來很巧,有一年的聖誕節,我爸爸也送過我一個水晶球,里頭是一座小房子,門口站著聖誕老人,音樂和這個一模一樣,雪花也會轉。”

  “你第一次主動說起爸爸。”

  “因為他們的死一直是我的陰影,有段時間我整晚做噩夢,夢到他們滿身是血站在我面前,然后慢慢地倒下,我伸手去摸,又是一片空氣,醒來后一身冷汗,就睜著眼睛看天花板到天亮。”她說,“時間長了,我有點神經衰弱了,視力變差,耳朵常常嗡嗡的,同學和我說話我也聽不太清楚,人變得遲鈍,沉默,也不願意和外人說話。”

  “那后來呢?”

  “后來我看了一本書,書上說死亡是一種平常的狀態,死者的身体消逝,但靈魂還在,我無條件地相信這句話,覺得爸爸和媽媽依舊陪在我身邊,只是我看不見他們的肉身罷了,這樣想著,我才逐漸走了出來。”她說著認真地反問他,“你相信靈魂永存嗎?”

  他安靜地看著她,沉吟一會后,首次說出違背自己價值觀的話:“我相信。”

  她坦然地笑了:“當然前提是好人,好人才能靈魂永存,壞人死了就立刻灰飛煙滅。”

  水晶球里的麋鹿轉了兩圈,慢慢停下來,音樂聲漸消。

  “你也和我說說你的事情吧。”

  “什麼?”

  “譬如思哲的親生媽媽,她是怎麼死的?”

  “有人和你說了什麼?”

  她沒有撒謊,也沒有回避:“對,我一直沒有和你說,之前你出國的時候,有個女人自稱是思哲的干媽,到學校門口找他,和他說了很多話。”

  “是嗎?”他丟開手里的袋子,語氣變得很淡,“她說什麼?”

  “她說思哲應該姓郗,他爸爸的死和你有關。”

  “她真正說的應該是,我害死了他爸爸。”他拿起玻璃几上的水杯,晃了晃,喝了一口。

  熊橙的心咯噔一下,鼓起勇氣繼續:“她的確是那麼說的,但我不才相信。”

  他轉過來,目光鎖定她,聲音輕淺無恙:“如果她說是真的呢?你怕不怕?”

  熊橙搖頭。

  他和她靜默地對峙了一會,才挪開目光:“事實的確如她說的那樣,思哲應該姓郗。如果不是我,他爸爸不會出意外,要說是我害死他爸爸,也沒什麼錯。”

  熊橙垂下眼眸,固執地搖頭:“我才不相信。”

  “你不相信?那你覺得我為什麼要替別人養孩子?”他補充,“我又不是做慈善的。”

  “……”

  “你還有什麼要問的嗎?”

  她如鯁在喉,心髒在低壓下跳得很不舒服,與其說沒有勇氣問下去,不如說她不想再去觸及這個話題,如果這個話題會給他帶來任何一點不舒服,她寧願好奇一輩子,也不去剝絲抽繭。

  反正,她相信他,這樣就足夠了。

  他站起身,把收拾好的東西拿回房間,過了一會才出來,發現她還傻愣愣地抱膝在沙發上,盯著玻璃几上的水晶球看。

  直到他的腳步近了,她抬起頭,看他微微低頭,目光打量似地看著自己。

  她伸手抱住他。

  他沉默了片刻,無聲地攬住了她的肩膀。

  “你下次出差是什麼時候?”她的語氣有些撒嬌。

  “再過兩周。”

  “這麼頻繁?”

  “嗯?”

  “告訴你一個秘密,你不在的時候,我都是掰著手指頭數日子。”

  他沒說話,直接俯下身,在她目光的迎接下,唇壓在她的唇上,溫柔地碾轉,順便低聲提醒她閉上眼睛。

  她閉上眼睛,感覺肩膀上的手臂落在腰上,然后有一股力道把她整個人托起來。

  她睜開眼睛的時候,已穩穩地在他懷里,隱約地聽見他含糊地說了句:“我現在都還給你。”

  夜色含霧星辰滿,仙嶠浮空島微嶼。

  一切似人間仙境。

  ……

  當最后一點星光消散,身邊的女人迷迷糊糊地踢開了被子,他感受到動靜睜開眼睛,幫她把被子拉好,胳膊放回被窩,然后下了床,慢條斯理地走到廚房,給自己倒了一杯冷水。

  客廳里沒開暖氣,有些冷,他拿著水杯,赤腳走到沙發前,獨自坐下,一手撐額。

  他想起當年得知郗明哲發生意外后,那個晚上也如同今晚一樣,冷冷的,空曠的。

  左又宜為郗明哲的死詛歇斯底里,她拿剪刀刺傷了他的左手,她泄憤地詛咒他去死,稱他不配擁有美好的一切,他只是活在陰暗中,沒有心的機器人,別說感情,他連對人基本的尊重,平等都沒有,他的世界只有自己,為了自己無止境地傷害別人。

  曾有一度,他也是這麼覺得,左又宜說的並沒有錯。

  他獨來獨往,早習慣了一個人的清淨生活,一個人做自己感興趣的事情,他從不顧及別人的感受,他沒有什麼朋友,甚至對女人也不感興趣。

  而此時此刻,他看著眼前黑暗,空曠的客廳,感覺有些不舒服,不想再待下去片刻。

  他把冷水一飲而盡,放下水杯,轉身走回臥室。

  床上的女人在被窩里輕輕地翻了一個身,還吸了吸鼻子,發出一個類似小動物嗚咽的聲音。

  他躺回床,垂下眼眸看她,她小巧的鼻翼輕輕煽動,顯然已經進入了睡夢中,他面無表情地欣賞她的睡顏,突地伸出一根修長的食指輕點她的鼻尖,又撥開她臉上的亂發。

  過了很久,才把她攬入懷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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