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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ge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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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常書欣] 余罪 (連載中)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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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4-21 13:42:45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卷 鄉警也瘋狂 第62章 山轉水轉

    形容女人漂亮的話很多。不過真要特定地用在某個美女身上,總覺得沒那麼適合。

    余罪的心里此時就是一種復雜的心態,總也找不到適合的詞,因為他此時是一種愕然、驚詫、興喜、甚至還有一種淡淡的綺念夾雜在一起的復雜情緒,讓他無法名狀。

    講台那位女教師,很年輕,隨意披散著的如墨的長發,手……特別是那雙手,縴細、白皙、修長的手,在眼花繚亂地打著手語,似乎不止是她的手會說話,她那雙明亮的眸子、挑起的眉睫、薄厚均勻的紅唇,以及一顰一笑,從表情里透露出來的語言,讓滿座學生三十余位,都出神地盯著她,那個場面是如此地莊重、嚴肅,而又溫馨。

    是楚慧婕,是那個女賊,是那個他不忍銬走,放了一馬的女賊,即便余罪一直在提醒這是位女賊,他仍然無法控制心里升騰的綺念。

    對于她的記憶還停留在那個冽冽冬日,一身縞素哭泣的女人,只有楚楚可憐的成份,他那時候很狠心,把她一個人丟在墓園外的馬路上,他認為自己做的沒錯,最狠的才是最同情的,那是給她重生的機會,而不是任由她自暴自棄

    現在,她像不經意綻放的玫瑰,如此地鮮艷奪目;又像不被人發現的空谷幽蘭,讓人如此地心生神往。

    她依然是個賊,能一瞬間把男人的目光和心都偷走的賊

    余罪笑了,他如是想著,想邁步時,又稍有不舍,對著講台上那位女人多看了幾眼,那婀娜的身姿、瀟灑的長發、燦爛的笑容,像對他有某種魅惑一般,此時竟意外地憑生出了難舍難分的感覺。

    男人嘛,不管多麼衣冠楚楚,可心里終究還是一只沒有衣冠的**禽獸。

    于是余罪又退了兩步,看得更清了。

    驀地,楚慧婕發現了窗外的人,手勢滯了一下,眼楮凝了一下,然後全班的學生都看著窗外,又回頭不解地看著老師,一剎那的驚訝楚慧婕反應過來了,向著學生做著什麼手勢,然後那些稚氣一臉的孩子都在向余罪笑著,雙手做了一個很奇怪的手勢。

    是手語……余罪沒看懂,不過他感覺到孩子們眼中的喜氣的善意,笑著招了招手,敬了個禮。

    這個無聲的氣氛不知道為什麼活躍了,楚慧婕在用手語向學生講解著什麼,不時有小孩子扭頭看著余罪,那是一種帶著崇拜的眼光,余罪有點尷尬了,悄悄地,招招手,躲開到了一邊,躲在樓角沒人的地方,帶著竊喜慢慢地消化著這份猝來的受寵若驚。

    下課的鈴聲響了,帶著感應燈的鈴聲,在樓道里聲響好大,嚇了余罪一跳,他不知道為什麼有點手足無措,等好容易壓住心里的蠢蠢欲動時,終于看到了……要找的人。

    馬秋林笑呵呵地從教室出來了,就在楚慧婕的鄰班,相跟著一位年輕老師,兩人一前一後,帶著學生下樓,看到了余罪,馬老笑著和同事說了句什麼,小步慢悠悠地上來了,伸著手,握住了余罪,然後又親切地撫了撫余罪這顆小壞腦瓜,笑呵呵地問著︰“又翹班溜號喝酒去了,還跑市里來喝啦?”

    “來看看您老人家……中午和劉隊他們在一塊,沒喝多少。”余罪笑著道。

    “我這兒怎麼樣?”馬秋林笑著問。

    “不錯,非常不錯,我都想來跟您作伴。”余罪道。

    “喲,是嗎?知道的都說我有病,放著返聘回來的幾千工資不拿,來這兒當孩子頭。你不會是也有病了吧?”馬秋林自嘲地道。

    “當警察的多數都有心理疾病,不過我發現您找到心藥了。”余罪笑道。

    “哈哈…好好,咱們不愧是一個戰壕里出來的,等你以後也病了,我給你準備好心藥啊。”馬秋林爽朗地笑著,攬著余罪,邀著他下樓去參觀一下他引以為傲的杰作。

    就在操場邊上,沿著跑道的矮牆上,一副副歡天喜地的運動畫面,用廣告色栩栩如生描繪出來了,百米的長廊,已經快畫滿了,馬秋林得意地介紹著,這是兩個多月的工作成績,多虧了當年有過刷標語和描嫌疑人的功底,畫得還不賴,校長非常滿意……準備讓馬老把學校外的圍牆也像這樣美化一下。

    要是同齡蛋疼成這樣,一定會讓余罪嗤笑不已,就即便是馬老,也笑得余罪直打顛,他走了幾步看了看,不得不承認,畫得還蠻像回事,不過閑情逸致到這份上,可真難得,他幾次笑著看馬秋林,馬秋林被看得不好意思了,出聲斥著︰“臭小子,怎麼了?畫得不好。”

    “挺好……呵呵,這個有報酬嗎?”余罪笑問道。

    “沒有,人家原來都不願意讓我亂畫,說了好大一堆好話才答應讓我試試的。報酬嘛,我問你啊,難道你就為了兩三千工資穿這身警服?”馬秋林反問道。

    “以前吧是,還不就為工資和一個編制。”余罪道。

    “那現在呢?”馬秋林問。

    “現在嘛,我還真不知道為什麼。”余罪笑道。

    “這不就是了,你都沒目標,活得連我老頭都不如。”馬秋林得意道,看也看余罪,孤芳自賞地瞅瞅自己的每幅杰作,邊瞅邊得意地道著︰“知道我為什麼要于這個……這叫追求,其實我的理想是當畫家的啊,要不入錯行,說不定現在都成名成家了……現在吧退休了,終于有施展抱負的機會了,等你發現你真正追求是什麼的那一天,哎,那才是最幸福的……咦,小余兒……”

    走了幾步沒听眾了,馬老頭異樣地左右一瞧,哦喲,早拉開一大截了,回頭時,他看到了余罪正痴痴地盯著什麼,那樣子已經不侵外物,他又順著余罪的視線往遠處看……操場入口處,倚著圍欄的楚慧婕,也在看著他,兩個人像泥塑木雕一般,你看我,我看你,卻都不邁步上前。

    “哎喲,看把我糊涂得,年輕人和老頭追求怎麼可能一樣。”

    馬秋林笑著拍拍自己的腦門,回過身來,走到余罪面前,伸著手,晃了晃指頭直道著︰“喂喂喂,你得有點風度地看異性,不能看得這麼下作。男人可以度量少點,但風度絕對不能少。”

    “我很少嗎?”余罪不認為自己下作了,不過一愣神間,下意識地做了個抹口水的動作,看得馬秋林哈哈大笑,余罪小聲問著︰“馬老,她怎麼在這兒?我看著好面熟,是不是?”

    “裝”馬秋林斥了句,余罪呲笑了,對于老馬可不需要下作了,他一招手︰“慧慧,來,給你介紹個男朋友。

    “哇,馬老,這麼直接啊。”余罪心狂跳了,他看到楚慧婕奔上來了,那奔跑的樣子,像只小鹿,窈窕的身姿在陽光中是一條那麼優美的曲線,馬秋林回頭看著他道著︰“反正你這樣也不咋地,比我年輕時候差遠了,你們倆的可能性,基本為零,倒不如大度點。”

    靠余罪臉上的表情一抽搐,差點罵出來,不過一想也是,要說氣質,還沒身邊這位老頭有氣質呢。

    說話著她奔上來了,笑著問候著馬秋林,看到余罪時,像是羞赧一般,欲語又止,馬秋林卻是知道兩人的心結何在,他介紹著︰“重新認識一下,這位是羊頭崖鄉派出所掛職副所長余罪同志,我的戰友……這位是聾啞學校外聘教師楚慧婕女士,我的朋友……你們年輕人應該有共同話題啊,你們聊聊……慧慧,你不是一直想認識他嗎?”

    “馬叔,瞧您說的。”楚慧婕似有不悅,幾分羞怯地道,看得余罪好一陣心跳。

    “你呢,小余?有興趣陪慧慧聊聊嗎?要沒興趣的話,那搬上顏料跟我走。”馬秋林笑著道,余罪此時厚臉皮發揮功效,他嚴肅地道著︰“馬老,您那追求我看不懂,我陪慧慧吧。”

    楚慧婕噗聲一笑,馬秋林卻是哈哈大笑著,背著手,忙自己的事去了,把這個閑適的空間留給了兩個年輕人,走了很遠,他下意識地回頭,看到了余罪和楚慧婕還是那麼尷尬地站著,他搖了搖頭,心里暗道著︰

    這老鼠和貓搭一塊,是不太和諧啊

    確實有這種不和諧的成份,最起碼余罪就覺得怎麼樣開口都不合適,楚慧婕也體會到這種尷尬了,畢竟兩個人曾經那麼激烈的面對過,她甚至有點歉意看著余罪的臉頰,似乎那里還能看到被她撓過的痕跡。

    “你……你……”余罪囁喃著,找著話題,突然靈光一現,想起了那幾個動作,他學著剛才的手勢問著楚慧婕︰“你剛才在講台上,講得是什麼?”

    “是手語,學生們在向你問好……這是警察的意思,這是叔叔,這是好連起來就是警察叔叔好”楚慧婕笑著講了一段手語,離得近了,余罪看到了,她白皙的脖子上,還有著那麼一道淺淺的傷痕,在喉結的部位,楚慧婕似乎發現了他的眼光所在,于脆把這道傷痕亮出來了,笑著解釋道︰“我小時候一直不能說話,所以就學了手語……後來我爸帶我尋醫問藥,在南方做了一個聲帶復原的手術才能正常發音。”

    “你……什麼時候到這兒了?”余罪好奇地問。

    她的聲音有點啞,那是唯一的美中不足,可因為這個小小的瑕眥,卻讓人覺得這聲音仿佛帶著一種磁性,聞者悅耳。

    “你放我一馬以後……”楚慧婕開了個玩笑,余罪笑笑,她又輕聲道著︰“我也是抱著試試的心態,沒想到真應聘到這兒了。”

    余罪知道,隱藏以前的出身對于她不難,只是他沒想到楚慧婕還留在五原,他本想,經歷過那麼撕心裂肺的事之後,她會遠遠地走開,躲到一個沒有人認識的地方慢慢地舔愈傷口,楚慧婕看了余罪一眼,輕聲道著︰“你呢?我沒想到,你到那麼遠的鄉下去了。”

    “呵呵,我們是組織需要。”余罪撒了個謊,笑著看楚慧婕,搖搖頭道著︰“我倒是以為你走得很遠了。”

    “本來要走,不過因為你,走不了了。”楚慧婕突然道,一句話听得余罪納悶加綺念,他嚴重懷疑自己的風度和氣質不足以傾倒這個女賊。

    一見余罪這種表情,楚慧婕又掩鼻而笑,似乎是異性一個小小的曖昧話題,不過余罪腦筋反應極快,一下子脫口而出道︰“你在等婁雨辰和郭風?”

    “也算是吧。他們判了兩年零六個月,盜竊罪………我幾乎毀了他們的生活,嘖,後來我想了想,就留下了,也好抽時間,多去看看爸爸,他一個人,會好寂寞的。”楚慧婕黯然地道著,話題走向了沉重。

    “我們都會有那一天的,其實你爸的歸宿不錯,在很多人眼里他是個傳奇,連抓他的警察最終都成了他的知己,這樣的人物可不多……他可以瞑目了,最起碼身後還有郭風、婁雨辰,兩年多時間並不長,等出來後,他們可以重新開始自己的生活……還有你,現在不挺好嗎?”余罪欣慰地笑了,現在看來,馬秋林是循私了,不過這個私循得,他覺得很好。

    “謝謝。”楚慧婕輕聲道,聲音幾不可聞。

    “不客氣。”余罪道,慢慢地回復到正常心態了。

    兩個人不知不覺間在操場上跑道上慢慢地踱著步,偶而間楚慧婕會用手語和跑來跑去的孩子打個招呼,不知道說的什麼,不過那些孩子轉眼會和余罪打個手語招呼,那句無聲的話余罪看懂了,是︰警察叔叔好

    余罪頻頻向小朋友回禮問好,他又有點明白老馬為什麼鑽這兒不願意出來了,敢情這地方成就感相當高,最起碼他樂呵呵地回禮,一點都不覺得煩。楚慧婕不時地看他,像心里揣著什麼疑問一樣,總是偷偷的瞟一眼,等余罪發現時,她的目光早移向別處了,幾次過後,余罪啞然失笑了,覺得這光景幾乎像農村憨娃和羞妮相親一般,你悄悄打量我一眼,我悄悄偷瞟你一眼,至于心里想得啥嘛?

    猜吧,不好意思說。

    兩個人就在這種若即若離,瞟來瞟去,猜東猜西的感覺中不知道沿著操場走了幾圈,都是泛泛而談的話題,楚慧婕在講小時候的事,偶而興來,教著余罪幾個簡單的手語。余罪興之所致,又操起老本行了,一個硬幣在手里玩得滴溜溜轉圈,現在的層次恐怕又提高了很多,即便是走著,硬幣也能停留在手背上,不過讓他奇怪的是,楚慧婕的水平也高出一大截,她玩的時候站定了,讓硬幣在縴手上滾了個了渾圓的圈子,然後慢慢地站立在雪白的皓腕上,再然後擎著硬幣,放在余罪眼前。

    那一刻余罪愣了下,他知道這種水平是在寂寞、無聊、空虛和自責中煎熬出來的,那種感覺他感同身受,透過楚慧婕秋波盈盈的眼神,那枚硬幣像兩顆心之間的媒介,在一剎那,溝通著彼此。

    于是這躁熱的天氣,仿佛一陣微風吹過,楚慧婕有點羞赧地把硬幣還給余罪。

    于是這寂寞的相視,仿佛多了一層模糊而無可名狀的感覺,余罪仿佛讀懂了一顆受傷的心。

    “我們該談點別的,談點高興的事,我爸說了,窮過窮樂呵,富過富高興,人不能總活在過去的回憶里,也不能活在將來的在胡思亂想里,而是得老老實實活在現實中。”余罪收起了硬幣,連他也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沾染上了點憂郁和哲學氣質。

    “我就像悲劇故事的女主角,還會有高興的事嗎?”楚慧婕笑著,有點澀意,似乎不敢直視余罪的眼楮。

    “有啊,你身邊就有,看馬老那傻樣多讓人樂呵,退休了大錢不掙,非到這地方厥著屁股曬太陽。”余罪壞笑著,看著調顏料的馬秋林道,楚慧婕好自艾的心境一下子被沖淡了,噗聲被逗笑了,笑著很不悅地斥著余罪︰“你怎麼能這樣說馬老,你剛才怎麼說的?難不能你是人前一套,背後又是一套?”

    “大多數人都這樣說他,你也可以,當面把這些話說給他,我保證他的表情是淡然一笑……這就是一種境界,和你父親截然不同的一個境界,不過卻殊途同歸,都是身無外物。”余罪道,很賤地笑著,不知道是在笑馬秋林的作派,還是在故意說給楚慧婕听。

    楚慧婕听得怔了怔,思忖間,慢了一步,她又很快地追上去了,和余罪並肩著,靠近著,饒有興趣的偷瞄著余罪。話題似乎更近了一步,似乎在討論他是不是常回來,她是不是經常去看兩位哥哥,他家里的情況,以及她是不是喜歡這個全新的環境。

    這樣的氛圍,時間總是過得飛快,當又一節課的鈴聲響起時,余罪都渾然不覺,仍然和楚慧婕漫步在校園的操場上,在饒有興趣地學著他根本不懂的手語,半晌楚慧婕看著他,動作停了,看他傻愣著,提醒著道︰“你的手機一直響,不準備接嗎?”

    “啊?哦我以為是下課鈴呢。”余罪不好意思地道了句。摸著手機,一看是李逸風,剛摁了,這家伙就打過來了,他側過身接著電話,一接通電話里就傳來了李逸風的嚷聲︰快來啊,所長,我把那倆都逮住啦?接下來咋辦?

    “啊?誰讓你亂抓人的?”余罪嚇了跳,一嚷又覺得不對了︰“你瞎扯吧?就你還抓人,沒被抓走就不錯了。”

    “嘿嘿,我把標哥叫來了,別說倆,二十個都給你提留回去……你快來啊,你不來我們自己開審啦。”李逸風嚷著,吧唧扣了電話,余罪氣得直響砸手機,不過一想還不得不去,狗少這家伙習慣胡來,他真怕這貨在市里再捅出點什麼事來。

    火急火燎地裝起手機,回頭時,楚慧婕正笑著看著他,他憨憨一笑,剛要解釋,楚慧婕道著︰“你忙你的吧,我就住在學校里,有時間來玩……教工樓,那幢,紅色的,四層單身宿舍。”

    遠遠地一指,余罪點點頭應了聲,互留了電話,楚慧婕陪著他出校門,上車時,余罪搖下車窗,嚷著還沒給馬老告別呢,回頭給馬老說一聲。本來是想來請教一下案子的,誰可知道這個意外邂逅的,正事都擱一邊了。楚慧婕笑著應了聲,目送著車走,好久一直站在校園門口,不時地看著車去的方向。

    好久,久到連馬秋林收工下班,她都沒有發覺。

    “人走了,慧慧?”馬秋林帶著一行學生出來時,看楚慧婕這個樣子,好笑地問了句。

    “走了。對了,馬叔叔,可能有什麼事吧,他沒來得及告訴您一聲,讓我捎個話,說回頭再來找您。”楚慧婕道著,掩飾著自己的心慌意亂。

    “肯定回頭要來,不過不一定是找我……呵呵,這小子,故意給自己找借口呢。”馬秋林笑著道,楚慧婕听得話里有話,掩嘴一笑,似乎有點不好意思似的,奔著回了學校里,連她也忘了和馬秋林再見了。

    馬秋林也笑了,很欣慰,他看得出,黃三走後,這位姑娘已經開始慢慢從陰影走出來了,臉上的笑容越來越多,特別是今天尤其多。

    其實沒有發現的是,更高興更欣慰的是他,像往常一樣,長治路街口,戴著黃帽的馬老頭又揮舞著小旗子,黃旗揮過,哨聲響起,兩邊的車嘎然而止,像給這位躊躕滿志的老人行著注目禮,然後,那兩行稚氣團隊在注目禮中,昂揚地橫穿過馬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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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4-21 13:43:12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卷 鄉警也瘋狂 第63章 三賤搭伴

    約好的地點在東緝虎營,不過余罪走的時候恰遇到下班高峰期,路上足足走了一個多小時才到地點,再聯系,李逸風又說火車東站兩公里處,給個標識物叫東門夜市,余罪又繞了二十幾分鐘才到地點,火急火燎來了,本來是擔心,不過一見場面,又氣不打一處來了。

    只見東門夜市口子上,胖了一圈的嚴德標,正和李逸風在燒烤攤後後臨桌邊,啃著肉串,就著啤酒,偶而間還劃兩個小拳,玩得那叫一個小爽。余罪找了泊車位,下車到了燒烤攤前,抽了根羊肉串 子一捅,標哥捂著臀部尖叫了一聲,然後回頭怒目而視。

    李逸風奸笑了,鼠標一看是余罪,氣勢頓消,賤相出來了,揉揉肥臀問著余罪道著︰“余兒,怎麼好久不見,對哥這個部位感興趣?”

    “喲,標哥這肥得……讓人感興趣的地方不少啊。”余罪捏了捏這家伙的腮,確實肥了不少,鼠標剛一拔拉他的手,卻不料余罪的手眼花繚亂開始動了,完了,鼠標趕緊護胸口,接著又護口袋、接著又捂褲兜,不過每每都慢一拍,等他護完了,余罪在身上已經摸了一遍。

    神跡吶,李逸風都沒看清,桌上就多了一堆東西。

    警證,真皮的;手機,愛瘋的;錢包,牛皮的;錢包里,厚厚的一摞百元大鈔;鼠標剛要把東西拿回來,卻不料一伸手,腕子一癢,連腕上的手表也被摸了,一塊好表,歐米茄,李逸風識貨,直豎大拇指道著,標哥很有土豪品味呀!?

    余罪像揀贓物一樣看了幾樣,鼠標卻是賊頭賊腦的樣子,笑呵呵地伸手想拿回來,又不敢拿,看余罪那似笑非笑的表情,討好地道著︰“喜歡就送給你。”

    “混得不賴啊,鼠標。”余罪笑著問,把玩著從他身上摸走的東西。

    “一般一般,倒數第三。”鼠標掩飾不住幾分得意。

    “以前你身上頂多就是裝幾張大團結的主,現在拽了啊……半寸厚的百元大鈔,小子沒干什麼好事。”余罪數落著

    “哎喲,余兒,我還不如你呢,我都听逸風說了,你在鄉下那小生意作得才叫不賴呢,哥都羨慕死了。”

    “是不是羨慕我拿錢心安理得,你發財有點心虧膽虛呀?”

    “這那兒跟那兒嗎?瞧你說的。”

    “那我不說了,今天誰請客。”

    “我請我請……”

    余罪把東西推回給鼠標時,鼠標不迭地裝起,不迭地要請了,看得李逸風直奸笑不已,還是所長有辦法,眨眼就找到請客掏錢的了,被宰的鼠標似乎確實有點心虛似地,看著余罪,小聲得啵著,尼馬什麼人吶,多長時間不見,一見面就捅老子屁股,摸老子口袋,回頭老子還得請你。

    “你不清誰請?分局治安科,除了局長和科長,就數著你了。”余罪問道,又叫了個烤羊腿。

    鼠標趕緊又加了個骨肉相連,直勸著余罪︰“余兒,咱就吃喝啊,感情問題可以敘敘,灰色收入問題就別提了,你又不是沒有。”

    這得性把余罪逗笑了,他搖了搖頭,把話憋回去了,有些話明說了須是不好,反正就那麼回事,清水池塘不養魚,清水衙門不當差。兩人在這個上面,底線都不高。

    卻不料今天有個攪糞的在場不好說了,李逸風直說著,他的理想也是調回市里,像標哥混得這得牛逼,說著就小話唱上了,那叫什麼來著,刑警隊,案子沒破人先醉;防暴隊,朋友都在黑澀會;交警隊,躲在樹下等機會;掃黃隊,趕走嫖客自己睡……總而言之還數治安隊,那叫吃喝嫖賭樣樣會。

    這幾句小話奇聲怪調說出來,連烤羊肉串的哥們也被逗樂了,余罪一看李逸風得瑟成這樣子,回頭就擰了鼠標的臉蛋一把,反咬一口罵著︰“你黑就黑了,別把我們鄉警教壞了啊。”

    “哎喲,冤枉死我了。”鼠標揉著臉蛋,痛不欲生地道著︰“是他教我滴,這尼馬水平比我高多了,要不是听他說今晚一起去全裸浴,我還不來呢。”

    “有這麼回事?”余罪回頭問李逸風,他估計鼠標是被狗少誑出來的。

    果不其然,李逸風一搖頭正色道︰“絕對沒有,所長,在您的領導下,咱們所的警容警紀是最好滴!從來不去娛樂場所。”

    “看看,誣蔑我們鄉警,小心揍你狗的,我們可是要問鼎今年的十大優秀派出所的先進集體。”余罪道,啃著免費羊肉,訓著掏錢的主。

    “好,服了,尼馬城里人遇上山炮不服不行,我認栽了,這求我幫忙,我請了客還不成,還得被你當兒子訓是吧?”鼠標氣咻咻地道,他也發現了,自己水平確實和鄉警差一大截。

    一說到辦事,余罪想起來了,直問著情況,下午是安排李逸風找當年殺人案的兩個知情人的,估計鼠標幫忙應該不難了,一說兩個都找到了,余罪倒安心了,李逸風介紹著,這個張素文就在這條街上混,是個賣盜版碟片的,至于另一位,鼠標揚揚手,指著夜市里一個賣化妝品的,就是他,孟慶超。

    兩人境遇都不怎麼地,張素文招工進了西山鋼廠,以前還湊合,這幾年鋼材市場疲軟,連年裁員,他這號合同工,光榮地第一批就被打發了;孟慶超一直倒騰服裝生意,曾經開過一個像樣的品牌店,不過後來好像是賠錢了,現在流落到街頭練攤的水平了。

    “這事辦得還不錯。值得表揚。”余罪道,和鼠標干了杯。鼠標謙虛地道︰“別個余兒,和你老人家比,我還差幾條街呢?”

    “有那麼遠嗎?”余罪謙虛了。

    “可不,咱就敢查查賭、查查身份證,一听說你都接上殺人案,哎喲,我都景仰得要五體投地了。”鼠標道著,說是景仰,不過口氣肯定不對,余罪沒搭理他,問著要不晚上找人,認準另一個了沒有,這活李逸風早辦了,他樂滋滋地掏著一摞光盤遞給余罪道︰“認準了,都是些好片。”

    “讓你找人呢,你搞這亂七八糟。”余罪火冒三丈地道

    “他一會兒就來了。”李逸風道。

    “什麼?”余罪不懂了。

    “是這樣……”李逸風得意地介紹著,敢情下午就瞅準人了,東站這片有個二手電腦市場,這家伙就在這一帶向過往行人和旅客兜售自己拷貝的小h片呢,李逸風這個大佬一下子買了四十張,還要一百張,把這貨哄得回去屁顛屁顛準備貨去了,已經說好了,八點在這兒交易。

    余罪听得噗聲噴酒了,有這倆爛人坐在這兒,估計什麼嫌疑人也得走眼。他笑了半晌又是由衷地贊了個︰我滴媽呀,成長得真快,看看,我說你能獨立辦案了吧。

    李逸風一得瑟,全憑所長栽培,這兩人恭維得這麼**,把標哥听得一口酒全嗆回算子里了。

    當然,來的空檔自然是吃飯時間了,三人邊吃邊喝,鼠際不時瞅余罪,某次被余罪發現了,他笑著問鼠標道︰“看我不用偷偷摸摸吧?”

    “可不,要正眼看得仰視,哎我說余兒,還是你夠拽啊。”鼠標贊了個這句好像不是反話,余罪得瑟地道著︰“是不是我們上次的盜竊耕牛案,讓你很景仰。”

    “這個我們真不用謙虛,再辦兩件案子,我們就和二隊齊名了。”李逸風得意地道,不知道什麼時候也有榮譽感了

    “不不,我說拽的不是案子。”鼠標搖頭道。

    “那是什麼?”余罪問。

    “就是那次……聚餐,你摟著這位小哥,直喊安安,其實我心里最喜歡你……嘎嘎嘎,不止一個人問我,你們倆的關系。哈哈……”鼠標終于找到反擊的由頭了,夸大其詞地講著,現在傳說余所長這個偵破奇人在性取向上有問題,喜歡制服誘惑,還是男警。听得余罪臉黑了,李逸風臉白了,兩人一人揪一只耳朵,直往鼠標的血盆大口的灌啤酒。

    正玩得不亦樂乎的時候,身邊有人說話了︰“兄弟,還在呢?”

    嗯,來了。放開了鼠標,余罪一看,是位留著長發,蓄著小胡子的哥們,提著個袋子,期待地看著李逸風,然後袋子一放,點頭哈腰地道著︰“一百張,按您的要求歐美藝術片二十五張;拉美重口味二十五張;黑白配不同種族二十五張,還有性虐口味二十五張……放心,畫質一流,不信您先挑段看看,原汁原味刻錄出來的。”

    說著還遞個大屏山寨手機,那可是看片利器,李逸風拿著手機翻看著,余罪使了個眼色,他邊起身邊道著︰“走,我車上去……給你錢,回頭看看,要做得好……再給刻幾百張,我都要。”

    “請……風哥。”余罪扮跟班了,一躬身,摁著車,隨著李逸風走。送片的張素文毫無察覺,樂滋滋地跟在背後來了。再後面,鼠標知道接下來要發生什麼,起身付了賬,也跟著上來了。

    車門一開,李逸風往駕駛位置一坐,張素文剛躬身準備拿錢,不料被人背後踹,不由自主地滾車里了,鼠標跟著另一面上車,和余罪一擠,把人擠在座位中間了。

    車嗚聲倒出來,載著這個懵頭懵腦的嫌疑人,直往鼠標的單位開去了。

    “嗨、嗨、嗨、咋回事?幾位老大,我沒惹你們吧?”張素文嚇壞了。兩個滿身酒氣的人擠著他,明顯不懷好意。

    “我非說你惹了呢?”鼠標痞痞地道。

    “是啊,自個想想,哪兒惹了?”余罪也痞痞地道。

    以前收拾別人就是這種語氣的架勢,先嚇得你膽虛,再給你點刺激,那人驚得左右一看,趕緊點頭︰“對對,惹了惹了……幾位大哥,盤子不要了,以後我不到這條街上的賣了,成不?”

    “可以前賣的怎麼算呢?”鼠標挑刺了。

    “沒賣幾天,剛開始。”張素文緊張地道。

    “去,不老實。”標哥白眼一番,指頭戳著這個嫌疑人訓斥著︰“夜市上尼馬賣衣服的都說自己是正牌的,能信嗎?”

    “不能。”余罪替嫌疑人說了。

    “滿街賣菜的都是自己綠色無公害,能信嗎?”鼠標又舉例。

    “不能。”李逸風接口了。

    “滿超市都尼馬非轉基因,能信嗎?讓他說。”鼠標又道,問嫌疑人。

    “不能。”嫌疑人戰戰兢兢地道。

    “那你再說,抓著你,你就是剛開始,你說我們能信嗎?”鼠標又問。

    長發的哥們惶恐地看了肥肉一臉的鼠標一臉,好難堪地講著︰“好像不能。”

    鼠標訓斥著,看來基層混跡日久,真知灼見增長不少,幾句把張素文鎮懵了。什麼什麼你賣h片和賣淫的一樣無恥,傳播淫穢物品,毒害青少年,嬸忍叔不可忍,像你這號毒瘤,絕對是和諧社會打擊的重點對象。

    李逸風幫腔,余罪搭話,三個人連詐帶唬,快把這哥們嚇哭了,等車停的時候到東陽分局,那嫌疑人再也熬不住了,哭哭啼啼地委曲地道著︰

    “這叫什麼世道嘛,滿大街賣,淫都不管,抓我一賣毛,片的,還給抓分局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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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鄉警也瘋狂 第64章 一籌莫展

    很多事按正常途徑來都是行不通的,就像執法守法、就像合法致富一樣,只能停留在口號的層次,真正在實踐中行之有效,可未必都是能擺得上桌面的方式。

    當警-察久了誰也不會介意這種方式,對于那些游離在社會邊緣的各色嫌疑人,道理、法理、情理可能都用不上,那麼對付的辦法只剩下一種了︰不講理。

    張素文被帶進了分局,很快遭遇了這種不講理的遭遇,被三個醉醺醺的搜了身,哎媽呀,光這家伙隨身的兩部手機里,就拷了二百多部av片子,你無法想像,連這玩意都能成了一種謀生方式,就靠在街頭兜售。

    人先滯留了,余罪不急著審,讓鼠標叫了位值班的兄弟,兩人連詐帶唬,讓張素文交待傳播淫穢物品的詳細案情,他和李逸風去循著得到的地址,直趨張素文的家中。

    此行的目的是隱藏的,余罪想找到更多的籍口撬開嫌疑人的嘴巴,賣個小片明顯不足。

    兩人驅車駛到東緝虎營,過了勝利橋,再往西就都成了集贓亂差為一體的老城區,這里和剛開發的盛世地產十幾幢高樓交相輝映,甚是奇葩。

    路邊下了車,一路問著,向東向西穿了七八條胡同,過了兩三個臭水溝,到一個堆得比房子還高的垃圾堆旁,不遠處就是張素文的家。

    “有人嗎?”李逸風嚷著,進門了。

    一家兩分地小院子,住了三家人,張素文家里是南房,正陽面,敲門而開時,李逸風和余罪同時傻眼了,一個怯生生的小姑娘,有點緊張地審視著來人,柔聲柔氣地問︰“你們找誰?”

    問話的鄰居說了,這家媳婦在夜市給家攤擋洗鍋涮碗,至于男的,有的不務正業,誰也不知道他干什麼,每天晚上就留個閨女自個在家,要不是看了證件的話,晚上這種地方是不敢開門的。說話時,鄰居還八卦的問一句︰“警察同志,是不是素文又犯什麼事了?”

    “沒有沒有……”余罪擺擺手,解釋了句︰“我們是他老鄉,來看看。”

    “哎,所長,這……”李逸風——句,回頭和小姑娘商量著︰“姑娘,我們是警察叔叔,去你家看看行麼?”

    “我爸爸說,沒大人不許給別人開門的。”小姑娘不通融了。

    “我們是警察,不是別人。”李逸風商量道。

    “我爸爸說,警察不是好人。”小姑娘警惕地把開了道縫的厚木門,當聲關上了。

    一句听得李逸風覺得活得好失敗,郁悶了。

    回頭時,余罪已經出院外了,和鄰居說著什麼,握手告辭時,李逸風追上來問著︰“怎麼了?所長,這不正好有借口搜搜他家?以您老這眼光,立馬就能看他有沒有問題啊。”

    “豬腦子呀,什麼光榮的事,孩子才多大?”余罪斥了句。

    李逸風一愣,也是,不過白跑一趟,他咧咧地牢騷著︰“他自己干的事,又不是咱們訛他的,他好意思干,咱們還不好意思查呀?”

    “事情不是這樣考慮的。”余罪停下了,也許下午呆在學校看那群稚氣未脫的臉對他有了負面影響,他回頭訓著李逸風道著︰“你想想,要是你爸干了既違法又不道-德的事,讓你撞見是一種感覺?要是這事有可能導致你在周圍的鄰居眼里都抬不起頭,你又是什麼感覺?咱們可以整人,但不能毀人,特別是還有未成年人呢。”

    余罪道了句,又有點為難地踱步走著,背後李逸風愣了半晌,尋思明白了,上來又和余罪叫嚷來了,道理倒是接受,就是尼馬不要什麼事也拿我和我爸打比喻成不?

    “不把你爸搬出來,你記憶不深刻啊,哎,狗少,你說你爸為了你,舍不舍得放棄原則。”余罪問。

    “那當然,別說放棄原則,放棄我媽都沒問題,三代單傳,就我一個。”李逸風得意地道。

    “這就好,咱們換一種方式,讓他自己講。”

    余罪道,拉著李逸風,兩人在黑咕隆冬的小胡同里商量著,很快達成共識了……

    “張素文,你的行為嚴重擾亂了社會治安,完全可以構成犯罪行為,說說,從什麼時候開始賣的?東西從哪兒來的?”鼠標拍著桌子叫囂道,這貨色從反扒隊到分局,除了長了一身膘,其他方面沒什麼長進。

    張素文囁囁喃喃,語焉不詳。他現在都沒整明白,什麼時間分局會對他這種苦逼窮吊感興趣。

    另一位,分局治安隊的,嘴里叼著煙,手里拿著筆,做勢記錄,不過在看鼠標的眼神,這個蛋疼事一般情況不用記,更不可能立案,正常的處理程序是詐唬出點干貨,然後等著家屬來交罰款。可這麼長時間了,鼠標怎麼也讓嫌疑人通知家屬呢?

    再者說了,連派出所都不抓這號人,幾塊的貨色掙不了多少,還不如抓個站街妹有油水呢。他嚴重懷疑標哥有點走眼。

    兩人軟硬兼施,饒是警威浩蕩,也從這位賣片小販的身上榨不出更多內容來了,就是網上下載然後精心整理的,就是走街串巷換倆小錢,張素文還覺得冤呢,交待漸漸地走向訴苦了。

    他說了︰警-察哥,真不掙幾個錢吶,被派出所抓了兩回,罰一回白干好幾個月。

    警察說了,你傳播淫穢物品,抓你不應該呀?

    張素文又說了︰應該倒是應該,不過抓了兩回都認識我了,那幫協警街上瞅見我就朝我要光盤,我不但不掙錢,還得倒貼啊。

    警察互神一眼,鼠標嚴肅地說了︰與案情無關的,不要亂講!

    張素文不說了,不過一會兒納悶地問上了︰警察哥,那我講啥?我不都交待了?

    是啊,連鼠標也覺得沒問的了,就是賣片的,你怎麼也整不成賣,淫的,加大處罰力度,旁邊的治安小伙都看不過去了,起身出了門,向鼠標招招手,鼠標在治安科是治安隊的直接上級,他問上級了︰“嚴助理……這一看就是個苦逼窮屬,整他有什麼意思?”對呀,這位嚴助理可是窺破過地下賭場的聚籌方式的,不應該犯這個低級錯誤啊。鼠標被問得怪不好意思的,編了套刑警隊在查其他事的托辭,托辭沒編完,電話來了,終于放松了,不過一听又納悶,居然是把人帶走,不在分局詢問了。

    一帶一走,那嫌疑人反而坦然處之了,大不了是罰款和蹲兩天拘留的事。到這份上,只能听警-察由命嘍。

    車又駛出分局,走了不遠似乎路不對,拘留所不在這個方向。車上的張素文也不是頭回了,發現了這一情況,有點心虛了。

    更不對了,這好像是要回家的方向,過了勝利橋,張素文坐不住了,心里慨嘆著︰

    完了,這天殺的,要連我那台可憐的二手電腦也沒收不成!?

    壞了,要去我家。張素文看到熟悉的胡同口時,一下子人像注射的雞血,畏畏縮縮的表情,慢慢地地變得猙獰了。

    鼠標拍門下車,余罪一擺頭,李逸風就上來幫忙來了,標哥嚴肅地道著︰“接下來要對你家正式搜查。”

    “凡淫穢物品,一概沒收。”李逸風唬道。

    “小子,你藏的事多呢,別以為我們看不出來。”鼠標詐道。

    “出來,別他媽裝死。”李逸風拽著人,對小姑娘下不了手,對這街頭爛人,他可不客氣。

    完了,張素文傾刻間變了一個人,死活不下車,你拖不行,拽也不行,剛拽下來,他帶著銬子就跑,掙脫就跑,鼠標呀了聲就追,可這滿身肥膘,追了兩步就喘氣,還是李逸風腿快,幾步奔上去,飛起一腳踹得這人趴地上,又拎回來了。

    這可壞了,張素文瘋也似地嚷叫︰“我不回去……你們他媽太欺負人了……有種放開,老子和你們拼了……”

    “我靠,居然威脅警-察。”鼠標火冒三丈,摁著這賣片的貨痛踹了幾腳。

    “他媽找刺激,戴著銬子還敢跑。”李逸風也幫上忙,摁著讓鼠標踹。

    黑咕隆冬的老城區,正好胡來,兩人你一拳我一腳,剎那把張素文給干趴下。可沒想到這個時候居然還敢反抗,兩人下手可一點也不客氣了。

    張素文明顯敵不過兩位惡警,眼看著回天無力,一剎那爬起來撲通一跪,號陶哭喊著︰“爺爺呀……給條活路吧……你們害我得了,別禍害我家里呀……我求你們了,各位爺爺啊……”

    似怒急而悲、悲極而泣,一瞬間,李逸風像被阻住腕子了,拳頭揮不下去了,鼠標也下意識地停了,猛地覺得這事有點過了,這是件連治拘都構不著的事,三個人愣是把那長發的苦逼漢子折騰得哭得如喪考妣,憤怒和悲嗆讓他沒有個人樣了。

    “放開他!”有個聲音冷冷地響起。

    李逸風退開了,鼠標蹲下身子,給他解開了銬子,那人還在抽泣著,余罪示意,把車上那堆繳獲的淫穢物品都拿出來了,余罪蹲下身,看著他突然道︰“我是古寨縣來的,你應該知道為什麼事了吧?”

    呃……張素文一怔,止住淚了,愕然地看著余罪,突然明白這一切是為什麼了。

    “本來我準備突襲你家里,抓到更多的罪證,迫你交待……當我去你家里的時候,我們看到了一個九歲的小姑娘……”

    余罪道,那人的眼眶子一下子擴大了,伸手就要抓余罪的衣領,余罪就那麼陰險地盯著,對方沒敢下手,不過手顫抖著,像隨時要撲上來一樣。

    “她不歡迎我們,她說她爸告訴她,警-察里沒好人……所以,我們就沒好意思進去。沒錯,我們當警-察做事,就和你賣h片一個道理,咱們都不算好人,可都是因為有點迫不得已才這樣做的。”余罪道。

    一剎那,張素文舒了口長氣,氣勢全頹。

    “你看到了,整你很容易,不過我們也有底線,當著你女兒的面把你抓走,再把那事齷齪事抖嘍出來,讓她以後抬不起頭,那事我們做不出來。”余罪道,看著嫌疑人氣勢頹後,又回復了那種畏縮的樣子,他補充著︰“有些事我們可以睜只眼閉只眼……可沖破底線的事,就老天也不能閉上眼吧?十八年前,在古寨的一幫小伙伴,有一位捅人至死這件事未了,你現在不會還夢到吧?”

    張素文毫無征兆地呃了聲,一抹臉,很難堪地道著︰“我真不知道武小磊的下落,那事把我也害慘了,因為警-察找上門,我在工廠第一批就下崗了;剛在私企謀了個差事,警-察又找上門了,回頭又被打發了……我真不知道啊,這麼多年了,你們一次一次來,我都成這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了,我至于還包庇他麼?你們抓我走吧,別讓我閨女看見……她還小從她懂事起,警-察就去我們家翻箱倒櫃好幾次了,我也不想干這個可我沒辦法……”

    說著,悲從中來,這位猥瑣的老男人,十數年的苦處,全成兩行熱淚,如果僅僅是自己的卑鄙無恥,他不在乎,如果僅僅是一個人的苦累,他也不在乎。可要把自己曾經遭受過的待遇帶給家人,他卻是很在乎,那里是男人最後一個堅守之地,需要起碼的尊嚴。

    “對不起,我為我那同行向你道歉,他們也是為了給一個被殺的人伸冤,陳建霆雖然不是個好貨色,可誰也無權奪走他的命啊,他父親上訪了十年,他死後留下了一對母女,也比你強不到那兒。”余罪道,掏著打火機,慢慢地把那一堆光盤點著了。微微的火光,張素文看到了一張相貌平平,卻莊重嚴肅的臉,他知道對方是警-察,可卻沒有慣有的恐懼感覺,即便那麼嚴肅,也有一種親切。

    是啊,當然親切了,第一次覺得和警-察在平等地對話。

    余罪根本沒有準備抓人,“罪證”都給處理了,邊看著銷毀的光盤邊道著︰

    “張素文,就像你說的,既然都成這樣了,那就更應該珍惜,你總不希望有一天警-察真沖進你家里,倒騰個底朝天吧?好了,你可以走了,今天的事就當沒發生過,我們不想破壞誰的生活,即便不得已破壞,也是為了其他更多的人、更好的生活著,這可能是最後一次找你。不過你可以找我,這是我的電話。”

    張素文收了余罪遞的名片,警惕地看了眼,那兩位已經走了遠遠的了,他起身,像不放心似地,回頭看看余罪,然後像受驚的地鼠,緊張而飛快地鑽進小胡同了。

    贓亂差的老胡同還是原樣,只有余火未燼的那堆罪證,還燃著點點火光,快熄了。

    “這忙了半天,整了個屁呀?”鼠標不中意地斥道。

    “就是啊,所長,白忙活了。”李逸風道。

    “不白忙活,最起碼我知道他不知情。”余罪道。

    “你確定?”李逸風和鼠標同時問。

    “連販個mao片都干不利索的,怎麼可能有膽子包庇殺人凶手。再說窮成這樣了,沒動機呀?你們覺得他像個重義輕死的悍匪爺們?”余罪反問道。

    “有點像,剛才逼得那一下子,嚇了我一跳。”鼠標心有余悸地道。

    “對,有點像,快跟我們倆拼命了。”李逸風道。

    “錯,那是根本不像的證明。咱們快撞到他的底線了,恰恰證明了他最擔心的是家里那娘倆,而不是很多年前,給他帶來的厄運的小伙伴,那個年紀性格尚未成形,如果真知道去向,他不可能從那時候就堅定到現在……不是他。”余罪道,上車,發動,嚷著李逸風上來。

    鼠標開著分局的警車,看兩人走,也是好不樂意地嚷了句︰“嗨,你倆愛干嘛干嘛,以後這種事別找我……惡人全讓我當了,一點好處沒有,落下的全是尼馬郁悶,狗少,還有你,以為別特麼找我,還說請我去大浴場,尼馬不請也罷了,還得我倒貼飯錢……”

    郁悶致極的鼠標,氣咻咻、罵咧咧地上了車,嗚聲走了,不理倆人了。

    余罪和李逸風駕車走了不遠又去而復返了,一個小小的意外驚喜,張素文回家後就給打電話了,不過驚喜後是失望,他確定不知情,只是為了證明自己不知情,他很坦然地上了余罪的車,指示著方向,和兩人一起去找同是當年小伙伴,也在五原討生活的孟慶超。就在夜市里,兩人有聯系,許是共同的命運讓兩人同病相憐,這些年沒斷了來往,為了招待兩位家鄉來的警-察,孟慶超收了攤,請兩位到夜市的大排檔吃了頓飯,唏噓地敘述著往事,他的經歷和張素文如出一轍,案發後十年,警-察三番五次的上門查,唯一的效果就是正常的生活全部被毀了,他連生意都做不好了,現在只能靠賣點廉價的化妝品糊口。

    從這兩位被生活磨得頹廢到猥瑣的知情人身上,余罪即便是再犀利的眼也沒有看出疑點,只看到了一種對生活沉重的無奈,那怕他們並不是受害人的角色。

    飯後,李逸風搶著付了賬,余罪把兩人送回了家,剩下他們倆,無聊地把車開到地勢較高的天龍山公路,放倒車椅、腳伸出窗外,頭仰著看車窗外的夜色,那是個連星星也看不到了天空,只剩下了一籌莫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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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鄉警也瘋狂 第65章 無波造瀾

    余罪和李逸風是第三天回古寨縣的,到五原排查孟慶超和張素文,雖然知道可能是個一無所獲的結果,可真的一無所獲返回後,還是讓兩人很是失落。

    別指望這兩位還專業敬業啊,李逸風抽空去會了會歐燕子,余罪也趁機去看了看安嘉璐,不過心有所系的時候,花前月下的氛圍淡了許多,更何況兩朵警花,對于這兩根毒草,都是可望還未能及的。

    “所長,下面咋辦?”李逸風點著煙,兩支,一支塞到開車的余罪嘴里,余罪把握著方向,瞥了他一眼,沒說話,李逸風不悅了,直斥著︰“喂,所長,你思考一路了,又藏著掖著不告訴我?”

    “我在想妞呢,沒想案子。昨天我和安安去游樂城玩了一圈,滑旱冰、坐飛車,門票加上飯錢,快半個月工資了,這泡妞,比辦案成本還高。”余罪笑著道,倒不是真的肉痛,而是還沉浸在和美女一起的消閑時光里,不得不承認,成本高當然享受好了。

    “哎呀,所長,您老還是個數著工資過的人啊?至于嘛。”李逸風不入眼了。

    “說說,你和燕子發展到什麼程度了?小子真撿著便宜了,本來我把燕子介紹給李二冬的,讓你孫子拾了個現成。”余罪道,半開玩笑的口吻。

    “嘿嘿,程度嘛,要說開心,還是有滴;可還達不到開房程度啊。”李逸風得瑟地道,勾搭個警花,相比曾經追求村官似乎給他更多成就感一樣。

    “這緣份和命呀,都一個鳥樣,你真不知道自己將來會是個什麼樣子,就像你不知道自己將來和什麼樣的妞滾床單一樣。”余罪駕著車,調侃地道著,現在相比曾經沉穩多了,幾樁案子,像幾種生**驗一樣,讓他的感觸在不知不覺中也增加了好多。

    “這還不知道,我喜歡瓜子臉型,性格開朗滴……不過所長,我覺得您那夠嗆啊。”李逸風擔心地道。

    “什麼意思?”余罪問。

    “這還不明白?安安多漂亮啊,家世又好,性格又好……你們倆也就因為是同學能湊一塊,不過發展下去我覺得困難。”李逸風分析道。

    “為什麼會困難呢?”余罪問。

    “您看您,長得又不咋地,人品也不咋地,錢吧只夠人家零花、房吧只有間閣樓還是公房……關鍵是,就您這樣的,還腳踩兩只船,我看呀,你倆遲早得黃。”李逸風相當睿智的判斷道。

    余罪仰頭笑了笑,不置可否,這評價只當是表揚了,賤笑了幾聲,他轉著話題道著︰“有必要在乎那麼多身外之事嗎?活得高興就成,活得瀟灑就好,簡單個例子啊,看咱們指導員,熬了一輩子,給羊頭崖鄉老百姓辦了一輩子實事,你見他真正高興過嗎?還有我爸,我們爺倆窮怕了,他這十幾年是拼了命的摟錢,我估計存了不少錢了,到現在舍不得給自己賣身新衣服穿,嘖,我看著我爸都心疼……相比而言,我覺得老馬現在活明白了,過得瀟灑,他就于自己想于的事,不管誰去請教他,他喜歡的教你兩句,不喜歡了,不管他那級領導來了,我就一個字︰不”

    “那倒是,不過所長這沒有可比性呀,馬老是已經不需要生理需求的年紀了,所以他一味追求精神享受……你不行呀,排查個嫌疑人還得瞅空看看安安去。”李逸風道。

    話雖不中听,可實打實能證明余罪離馬秋林的層次還有好遠。這回余罪不蛋定了,白了屬下一眼,本色依舊地呲牙訓|著屬下︰“你懂個屁,勾搭美女本身就是一種智商挑戰以及精神享受。”

    啊?李逸風被震驚了,凜然受教,馬上虛心請教,余罪嚴肅地又莞爾一笑轉回來了,補充道︰“也沒什麼,最終還是為了生理需求,就像情聖和淫棍一樣,其實本質上是沒區別的。”

    “靠”李逸風豎著好大的一根中指,被戲鬧了。

    一路回歸古寨縣,直駛縣刑警大隊,李呆和李拴羊聞訊已經也回來了,下車踫了個照面,李逸風把省城帶來的兩條煙拆了,兩鄉警沒出息地滋吧滋吧抽上了,樂滋滋往懷里揣,直到縣大隊給留的一間空辦公室里,剛上上樓袁亮追著來了,大致一問情況,稍有失落之意。

    余罪卻是心系著這里的進展了,他問著李呆,李呆掏了紙數著︰“武小磊他媽,一共姊妹四個,還有一男的,五人;他爸有兄弟姊妹三個,表姐妹兄弟有,我看……六個。堂姐妹兄弟,我看,四個……加上姨夫、姑夫、舅媽、嬸嬸一類,一共三十四個人……”

    “啊?這麼多?”李逸風嚇了一跳,光直系親屬里這麼多,這得查到驢年馬月。

    “這家在縣城說起來也是名門。”袁亮道著,進屋摁開了飲水機,看著余罪道著︰“武向前在縣農機局當過局長,他有個妹妹武雪梅,在山大是教授,弟弟武清雖然去世,可生前也是個縣團級于部;他妻子李惠蘭這幾個兄弟姊妹,就一個弟弟現在在省城市環保局當過副局長,已經退休……她是老大,幾個妹妹嫁得都不錯,而且還都在世……”

    這不是什麼好消息,對于余罪不啻于雪上加霜,本來就難,現在看來,要難上加難了,他看著長長的一列社會關系,下意識地皺皺眉頭。

    袁亮也看出來了,這是標準的刑偵思維,嫌疑人在犯案後,出逃之前要找的,肯定是關系最近的人,警察想抓到他,自然要從他親近的人里面找到蛛絲馬跡。可他更清楚,潛逃十八年的嫌疑人留下的蛛絲馬跡,不是那麼容易發現的。

    “小蒜,你呢?拍到什麼沒有?”余罪道。

    “拍了好多。”李拴羊掏著數碼相機遞給余罪,語速很快的敘述著,幾點出門、幾點回家、幾點吃午飯,一堆流水賬目,听得余罪打斷了,他為難地看了看袁隊長,頹然道著︰

    “哎……看來得從頭開始了啊,這麼多人,這可咋辦涅?”

    所長一副無計可施的樣子,李逸風和兩個鄉警自然是跟著所長發呆,袁亮一攤手,表示愛莫能助,當然,如果有線索,讓他幫忙是沒問題了,可沒線索的情況下,他也無能為力。余罪嘆著氣又一直身︰“袁隊,那您忙您的吧,別管我們了,真不行的話,我們就悄悄自個回鄉下了,不麻煩您了。”

    李逸風剛要反對,不料看到了余罪在擠鼓眼,他按捺住好奇,送走了袁隊長,回頭時,余罪示意關上門,一關好,余罪一直身子,神神秘秘道著︰“呆頭,劉繼祖那兒,你摸清地方了沒有?”

    “那有啥摸的,火鍋店就開在杏園路上,體貌特征太好認了,長得跟頭豬樣。”李呆道。

    余罪笑了笑,李逸風問上了,劉繼祖就在縣城,為什麼不先查他,反而去省城查那兩位。余罪一撇嘴道著︰“先去省城,放松放松唄。”

    “你放松了,我老緊張了,連妞都沒泡好。”李逸風氣得直豎中指,不過看余罪的表情,馬上省得不對了,奇怪地問著︰“所長你這表情,咦?難道這個劉繼祖有關?”

    “他有個小疑點,不知道算不算。注意,僅限于你們知道啊。”

    余罪道,這一說倒把幾人的好奇心勾起來了,四個腦袋一湊,余罪掏著煙盒,抽幾根煙,摸擬著當時的現場,先是劉繼祖喝得暈三倒四去拐角撒尿,然後是撒到了陳建霆相跟的女友腳上,再然後挨打了,張素文和孟慶超沖上幫忙了,結果也被揍了,陳建霆惡名在外,兩人不怎麼敢回手,連武小磊也被扇了幾個耳光,氣急之下,他在陳建霆轉身走的時候持刀追上來。

    關鍵就在這個,余罪把幾根煙表示的嫌疑人方向定位之後開問了︰“正常人看到殺人,第一反應是什麼?”

    “嚇壞了。”

    “尖叫。”

    “嚇跑了。”

    三位鄉警想當然地說道。

    “那殺人的呢?”余罪又問。

    “嚇傻了。”李逸風道,殺人的武小磊當時年方十八。

    “好,嚇傻了既然嚇傻了,怎麼可能跑了?那時候警務雖然滯後,可當時交通同樣滯後,跑什麼地方了?第一個落腳點在什麼地方?縣刑警隊案發後四十分鐘封鎖了交通要道,當天就上報出了通緝令,在那種情況下,一個十八歲的小孩,怎麼溜的?”余罪問。

    “這誰知道?”李逸風道,難住了。

    “好,這個問題放下。”余罪話鋒一轉,看現場正好四個人,他模擬著道︰“比如呆頭和蒜頭是其他兩個小伙伴,你們倆在這位置;比如李逸風是最初挨打的劉繼祖,離陳建霆被殺的位置最近……當時情況下,比如我是嫌疑人,我持刀殺人,離我最近的,看得最清的……是你你會有什麼反應……在殺人後的一剎那,第一時間肯定嚇傻了。快說,你什麼反應。就咱們的關系。”

    “拉著你快跑。”李逸風脫口而出,馬上喜上眉梢,直道著︰“離武小磊最近的劉繼祖,很可能警示了他,很可能案發後和他在一起,甚至協助他逃跑。”

    “可你看看他的詢問筆錄。他是案發八個小時後才被傳到刑警隊的,在此之前當時的刑警隊已經查到他家,他不在家……據他所說,他嚇壞了,躲在橋墩下呆了幾個小時不敢回家……這個交待勉強,不過無法證實。”余罪笑著道

    “那意思,查他?”李逸風問。

    “對。”余罪道。

    “不早說,于嘛先去省城跑一趟。”李逸風有點不悅了。

    “到省城的目的是確認一下,那倆確實無關……兩個一個活得比一個苦逼,基本被咱們警察毀了正常生活。可恰恰相反的是,這個劉繼祖反而過得很滋潤,這中間,是不是有什麼說道?他可是個窮逼出身。”余罪道。

    李逸風看案卷,李呆也開始思考,直道著︰“太武斷了吧?興許人家腦子活泛,做生意掙了錢唄。”

    “是啊,要是腦子不活泛的,都沒有成為嫌疑人的可能,早被警察詐出來了。”余罪道。

    “哎,有道理。”李拴羊道。

    “那好,這個好查,開飯店的……哎,要不叫上董韶軍,再給他下一家伙?”李逸風興趣來了。

    余罪笑了笑,擺擺手,同樣的事可不能再于兩次了,再說恐怕也請不到董韶軍了,那種釣魚執法的事說破天也不是什麼好事。他笑著把幾位手下招起來,安排著。

    不難,中午一塊去川味火鍋樓吃飯,當然,不告訴袁亮。

    劉繼祖,三十七歲,民族,漢。

    職業︰川味樓火鍋城老板。

    當這個被李呆形容成一頭豬的嫌疑人出現在幾位小警的視線中時,都笑了,形容的簡直太準確了,這哥們兩腮肥肉走路直顫,肚子鼓到低頭絕對看不到腳尖的水平,就站在門口,逢人就是一臉諂笑,小縣城看樣子大多數是熟客,見面稱呼的那叫一個親切。

    “狗少,你經常逛飯店,知道這個胖子不知道?”余罪邊吃邊問著。

    “不注意,誰顧得注意他呀,看……注意那位。”狗少的眼楮瞟著,一臉淫笑。

    三人跟著瞟,其實已經見過了,就是坐在櫃台後的少婦,挽了個發髻,膚色很白,小樣很恬靜,一看就是人妻系列的極品,狗少小聲介紹著這是劉繼祖老婆,典型被豬拱的好白菜,惹得一于鄉警吃吃偷笑。

    斷續介紹著,狗少說了,這家飯店不大不小,可名氣還是不錯滴,開了九年了,坊間傳說劉繼祖住過廚師班,然後省城當大師傅的時候,勾搭了個服務員,再然後就回鄉開夫妻店了。小媳婦長得著實不賴,就狗少都沒少來調戲過,不過川妹子著實夠辣,別看人長得恬靜,真說起來凶了。

    為了證明一下子,狗少笑著回頭吼著︰“嗨,老板娘,幾天沒見,你又白了啊,咋這個水靈吶?”

    “是麼?那你才來撒?好久都沒的見你來啦。”老板娘應聲,一笑起來甜甜的,看得李呆直流口水。

    “那晚上我來啊,你給我留門啊。”狗少調戲道。眾人哈哈大笑,那老板娘臉不紅不臊直嚷著︰“好啊,我先把老公打發回娘家,你一定來啊。”

    一說又笑,余罪注意到了,門口的劉繼祖也笑著打哈哈,看樣子有點懼內,而且肯定也不敢惹狗少這號貨色,恬著臉,回後廚去了。

    一個小小的插曲過去了,狗少得意地說著,這小娘們要不年紀稍大了點,他絕對能勾搭上。而且呀,據他觀察,這兩口子絕對屬于欲求不滿的一類,小娘們在外頭有相好,前些年就听說,這小少婦和城建局一位小科長不清不白,還鬧過離婚,後來對方老婆打上門,鬧得沸沸揚揚好一陣子。再後也邪了,不知道是小娘子回心轉意,還是劉繼祖比較慫蛋,反正是又湊合一家過了。

    四個人邊說邊吃,李逸風說來說去,不離這些狗屁倒灶的家長里短,李呆和李拴羊算是听得入迷了,李呆多看了幾眼老板娘,回頭艷羨地和李逸風說著︰“哎,風少,我咋覺得這老板娘不錯涅?”

    “就是,和風少您簡直是郎才女貌一對呀?”李拴羊也恭維著。听得余罪噗聲噴笑了。

    李逸風沒想到講了半天出副作用了,他不中意地看著倆鄉警斥著︰“真尼馬沒見過世面,少婦其實沒那麼好……看著前凸後翹,一脫光了,尼馬逼松奶垂,木耳漆黑,一下子就沒胃口了。”

    余罪眼神一凜,這話有點深度了。李呆愣著好奇地問李逸風︰“你看過誰家老婆?”

    “啥是木耳?”李拴羊也好奇問。

    噗地把余罪噴笑了鑽在桌下直咳嗽,葷素不忌的李逸風反而面紅耳赤了,看來和純樸的鄉警解釋一下這些頗有深度的話題,還是有相當難度的。他不說了,催著吃,那兩位卻是邊吃邊往老板娘的方向瞧,那晃悠悠的前胸,似乎不像李逸風說得這麼差嘛。

    “呵呵……以後不要和他們討論這些有深度的問題啊。”余罪好容易止住了笑,李逸風斥了兩貨一句,問著余罪道著︰“所長,咋鬧?正常問,我覺得不好下手啊。”

    肯定不好下手,屁大點的小縣城,人頭人面都太熟了,一個不慎就是滿城風雨,就狗少也顧及這等影響,余罪想了想,抬頭時,那賊兮兮的眼光又看到了劉繼祖從廚房里出來,領著兩個服務員,往樓上了一個包間送菜,夫妻倆在吧台照了個面,卻是那麼平平淡淡,既不覺得親蜜無間,也不覺得形同陌路。

    對,這是結婚很久了的那種感覺,沒有激情之後的那種感覺。

    “所長……”李呆要問什麼。

    “別打擾,所長在思考。”李逸風打斷了。

    “所長玩硬幣才是思考。”李拴羊也知道余罪的毛病了。

    “扯,看別人老婆的時候,思考來得更快。”李逸風道,一說腦袋上就挨了一巴掌,余罪笑著收回了眼神,又拿起了筷子,此時李逸風看余罪眉開眼笑,他知道有希望了,小聲問著︰“所長,您有辦法了?”

    “當然有,只要打破他們這個平靜生活,說不定就能收到效果。”余罪道,他現在也發現了,自己不知道從什麼時候,已經完全不是一個執法者的思維和眼光,他看到的,都是每個不同的人可能存在的陰暗地方。

    “怎麼辦?您說。”李逸風請教上了。

    “想辦法勾引他老婆,怎麼樣?”余罪筷子點點,方向正是那千嬌百媚的小老板娘。

    李逸風一怔,兩鄉警一噎,都看了風少,遇到正場李逸風可退縮了,為難地道著︰“哥哎,不行呀,我在縣里名聲不好。”

    一說余罪笑了,李呆卻是慫甬著︰“別呀,風少,所長沒你帥,于這事不如你呀?”

    “喲,這話我愛听。”李逸風樂了,直給李呆點煙。

    三貨得瑟著,思路又到勾引老板娘身上了,要說這個辦法,還是挺合脾胃的,就是不知道該誰去。半晌余罪放下筷子,一勾手指,給三個鄉警小聲嘀咕上了,不一會兒幾個都是神神秘秘、賤笑一臉,看這樣子,這個嬌媚的小娘子,逃不出魔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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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鄉警也瘋狂 第66章 計曰美男

    三天後,省城。

    難得一個小雨清晨,連續多日的高溫退了不少,街路上漫步而過匆匆的花傘彩裙,又是一番讓人賞心悅目的景色

    整九時,座落在省城五一路黃金路段的一個高檔商鋪開門迎客的第一時間,李逸風帶著兩位鄉警兄弟從守候的車里出來,準備去接人。

    所長安排的,他沒多問,反正所長神神鬼鬼的就尼馬不像正常人,李呆卻看瞅著商鋪招牌念了句︰“雅痞……風少,地痞的痞,是不是也是這個字?”

    “對,不過那不是一回事。”李逸風道。

    “那這是咋回事?”李拴羊也在疑惑,說來說去還不都是痞。

    “雅痞是這個意思,就是代表一種有文化,有修養的,渴望自由和個性的那種生活……我也說不太清。”李逸風道。

    “那還不是地痞,想于嘛于嘛?”李呆問,這似乎是二而一的事。

    “有文化的地痞,不一樣的。”李拴羊提了提褲子,氣得李逸風不解釋了,訓著兩人整好衣服,系好褲帶,別尼馬進城了也跟個放羊的樣,丟鄉警的臉。

    三個人說著到了門口,穿著漂亮的工裝的妹妹一拉門恭聲問候著歡迎光臨,嚇了兩鄉警一跳,李逸風世面可就見得廣了,大咧咧地進門,服務員問時,他只說了句找你們老板,服務員只說還沒到,李逸風卻是耍大牌似的揮著手,趕緊叫來,我是他弟弟,有急事。

    這麼一說,服務員不敢怠慢,給老板打著電話。

    兩位閑逛的鄉警卻是好奇地這頭瞄瞄,那邊看看,驀地,李呆看到了什麼恐怖的事似的,緊張地招手叫著李拴羊,李拴羊一上來,李呆一指,呲牙咧嘴的表情。

    哦,一個精致的女包,標價九萬八千八。

    李拴羊猛掐著心口,小聲說著︰“這比進村換大米的奸商黑多了啊。”

    “就是啊,十萬塊能拉好幾車糧食,在這兒只能買個包。”李呆痛徹地道,實在看不慣這等宰人行徑。

    兩人咬著耳朵,李逸風湊上來了,拉開來了,小聲勸著︰“別丟份了,城里就這麼回事,有錢的傻逼多,不給她們找花錢的地方,得把他們憋死。”

    “哦,也是。”李呆心里平衡了不少。

    “還是城里的雅痞厲害,比鄉下地痞牛逼多了。”李拴羊贊嘆道,不無驚羨的語氣。

    李逸風樂得看兩人吃驚成這樣子,他笑著把兩人引到了休息區,教著一番到高檔場合裝逼扮酷的要訣,這兩貨學得也蠻快,不一會兒就會和服務員喊了︰

    “來杯咖啡,藍山的……別的山上產的不要啊,別糊弄我。”

    三個貨把四個服務員逗得不斷地掩嘴偷笑,等看到一輛奧迪泊在店門口不遠時,兩位迎賓的大開了門,恭身問著好,李逸風不看呆頭的笑話了,一轉眼發現目標出現,笑吟吟地迎上來了。

    “誰自稱我弟弟?”來人訝異地道,飄飄而至,帥氣逼人。

    服務員一指李逸風,那位更訝異了,不認識呀?

    是不是認識,就李逸風也不認識對方,以前有人稱他小白臉,不過和這位相比,他自慚形穢的厲害,那人雪白的襯衫熨得平平貼貼,筆挺和西褲和 亮的皮鞋,全身名牌包裹著,帥氣和氣質都是那麼的逼人,最耀眼的莫過那頭隨意的長發了,微微蜷曲著,和他整個人顯得如此地般配,帥氣里又多了幾分藝術的味道。

    李逸風像欣賞桑拿里妹妹一樣,看著看著,不由自主地摸著下巴,淫笑上了。

    “你誰呀?”對方問。

    “警察”李逸風臉色一整,收起了笑容,亮了證件。

    一般情況下都要把人嚇一跳,卻不料那人根本沒反應,拿著他的警證掃一眼,然後不屑地扔了回去道著︰“鄉警,級別是不是太低了?就打秋風也輪不到你們呀。哎,你們怎麼來我店里了?”

    “哎喲……”李逸風樂了,一伸手︰“名不虛傳吶,果真是流氓有理、風騷無罪。”

    嗯,那人一驚,這曾經是在警校調侃的話,不過從不知名的警察嘴里說出來,讓他好不納悶,他審視著李逸風,像在揣度來路,突然間,李逸風對暗號似的道著︰“一賤傾人妞。”

    “二賤傾人財。”汪慎修一拍額頭,恍然大悟道著︰“你笑得這麼賤,早該想到是余賤派來的。請請請……听說他到羊頭崖當鄉警了,可有一年多沒見過人了。”

    這下熱情了,像見到了久別重逢的故人,邀著幾人上他的休息室坐坐,卻不料李逸風拉著汪慎修,直說著所長讓請他到縣里辦點事,什麼事呢?李逸風附耳嘀咕著,幫個小忙,有個小案子,需要的汪哥您出馬……不但要人,還得借點錢,別緊張,不多,有個三二十萬就夠了。

    “不對吧?”汪慎修哭笑不得地看著三個鄉警,指摘著道︰“逸風,怎麼我就覺得奇怪呀,你們一句話,我就連人連車得去,還得自備現金……我怎麼覺得我有點犯賤呢?說清楚,不說清楚,我還真不去,顧不上,店里忙,你們也看到了,生意需要照顧。”

    “我們所長說了,不去由不得你。”李呆道。

    “不去就銬回去,協查案情。”李拴羊道,扮著一個威脅的表情。

    不過威脅不到不是一個層次的人,汪慎修笑著問︰“什麼案情,我犯案了?”

    “犯了,我們鄉連連丟失豬羊牲口,我們所長說了,你有重大作案嫌疑。”李逸風道。

    “受害牲口,還都是母滴。”李呆鄭重強調了句。

    這把汪慎修氣得簡直哭笑不得了,一個不防,三個鄉警連拉帶拽,把汪慎修拖上就走,等出了門通個電話,李逸風看出來了,這位汪哥看樣和余所的關系也不賴,還真是勉為其難答應了。

    不過李逸風知道,余所長肯定沒告訴他于什麼去了。

    還好,勾搭人妻的角色有了,就李逸風都覺得這人是極品。

    五個小時後,午後時分,汪慎修的奧迪車已經泊在縣城盤山公路的高處了,泊在這里的樹蔭下,車窗搖下時,傳來了余罪訓斥的聲音︰“記清楚了沒有?”

    “記清楚了,別以為光你玩過這一手。”汪慎修翻著資料,扔回給余罪,久別重逢,不過沒有親近和熱情,只有疑問。

    “汪哥,一會就靠您了,我們不能露面…”李逸風在車後,插了句。

    余罪要遞照片時,汪慎修懷疑地看著他問著︰“等等,你們這事辦得不對呀?不是正常程序,既然劉繼祖有嫌疑,為什麼不直接提審他,而是從人家老婆身上動腦筋?”

    “兄弟吶,要能審出來,這個案子沉沒十幾年?”余罪道。

    “對呀,既然已經沉沒了十幾年,你這小動作能抵什麼用?”汪慎修不解了。

    “真相就像一個目標,我們走近一步,就和真相縮短一步的距離。”余罪道。

    “可你不能走邪路呀?”汪慎修苦口婆心勸著,這家伙當了警察了,更不入眼了。

    “廢什麼話,要正正派派,我這警察還當個毛呀。拿好,這是照片箱子,你交給她手里,想辦法讓她收下,剩下的事就不用管了。錢別擔心,丟不了。”余罪道,狗少把準備好的箱子遞上來。

    汪慎修看著照片,一個中年男,一個少婦和一個襁褒里的孩子,他異樣地問著︰“這是武小磊?”

    “嗯,老駱電子模擬出來的。”余罪得意地道。

    “可這女人呢?不是潛逃十八年了?你怎麼有照片?”汪慎修不解了。

    “我沒見過……可他們更沒見過,瞎湊了個唄。”余罪笑了。

    “那這小孩呢?你確定他潛逃期間生兒育女了?你知道男女?”汪慎修又驚詫地問。

    “所以才整了個抱在懷里的,反正分不清男女。”余罪道,連後面的李逸風也笑了。

    汪慎修該哭了,這不是演戲,簡直是一個荒誕劇,他覺得不妥時,余罪又給他整整衣領,梳梳頭發,直道著︰“這風騷要撩不動那小老板娘,才見鬼呢……漢奸,你這張臉簡直就是為了詮釋高富帥這個詞的含義吶,男女通殺啊,我都有和你發生點基情的**了。”

    “我也有。”李逸風舉手道。

    “別介……我怕了你們了……好好,那就這樣,我只負責送啊,別的我不管,回頭要丟了我的錢,我可不饒你。”汪慎修道,把試圖對他動手動腳的兩位請下車了。

    又交待了幾句,汪慎修自行駕車駛離,余罪和李逸風站在路邊,長舒了一口氣,李逸風卻是有點眼熱地看著那輛奧迪au,又看看所長,不太相信地問︰“哥,他真是你同學?”

    “當然是了。”余罪道。

    “一屆的?”李逸風又問。

    “啊,還一個宿舍呢。”余罪道。

    “那差別也太大了,人家開au,還有那麼大的商鋪。這是趁幾百萬的主啊。”李逸風道著,看余罪的眼神不一樣了,潛台詞就是所長您老,不入眼了。

    “人能跟人比嗎?我一屆里,還有坐在家里沒上班的呢。這社會上有些事就得想開點,要不得被氣死,你說是吧?”余罪痞痞地道著,看著李逸風,一指實例來了︰“就比如像你,吃喝嫖賭、坑蒙拐騙、一無是處,都能當了警察……這種事都能容忍,你說還有不能容忍的事嗎?”

    余罪一說,得意地背著手向車走去,李逸風氣得跳腳大罵著,尼馬誣蔑,太誣蔑人了,我是遇上你才學壞的。

    兩個壞種斗了一會嘴,算著時間,發動著車,慢悠悠地朝川味火鍋城駛來了,這個時間,多金帥氣的風騷哥,應該和千嬌百媚的小娘子,踫撞出火花來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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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鄉警也瘋狂 第67章 明謀暗算

    車窗外掠過矮山綠樹的影子,車里響著輕柔愜意的鄉村音樂,不過只有身處其間才能領略到小城鎮的風韻,汪慎修甚至停下車來,泊在石橋上,饒有興致地看看橋下碧透清冽的水,看看瓦藍剔透的天空,似乎對余賤人能生活在這麼好的環境有一種深深的羨慕嫉妒。

    “兄弟,殺人嫌疑犯吶,潛逃十八年了。難道你不想把他抓回來?這樣的人流在社會上,那是多大的隱患,說不定又會制造幾起血案。”

    “兄弟,你不要拘泥于是不是警察的問題,咱住警校時候不都說了,要當了警察就替人伸冤;要不當警察就替天行道。”

    “兄弟吶,為難什麼呀?沒讓人勾引她上床,只讓你勾引她上當,要光上床,我自己就去了,還用得著你呀?”

    “兄弟啊………”

    余罪那賤性一臉,丑態百出的臉在他視線中晃悠,這個賤人全校的學生都知道,吵架一個人能獨擋一個女生宿舍;打架一個人能領來一群,他的風評極差,辦事的方法就像這次請他,你要不答應,他非說得你覺得自己良知泯滅,無顏活在世上才算罷了。

    汪慎修笑了,那些荒唐的青蔥歲月,在心里留下的記憶是如此地深刻和美好,他忍不住在憧憬如果能重來一次的話該多好,他想自己一定會穿上鮮亮的警服,接受別人羨慕的眼光,而不是像現在這樣,接受著大多數人審視以及仇視的眼光。

    當然,也有例外的,這幾位沒把他當叛徒的鄉警。那賤樣子,讓他覺得好親切,不像曾經的同學,都是一種另類的眼光看著他。

    車停在川味火鍋樓的前時,他心里已經沒有了什麼掙扎,這些事很類似余罪在學校那時候的胡鬧瞎搞,頂多算一個惡作劇而並不突破自己的底線,他開車門時,又看了眼這家生意興隆的小店。

    如果真和一位殺人嫌犯有牽連的話,那他根本不需要有什麼心理負擔。

    于是他邁著瀟灑的步子,踏進了火鍋樓的迎賓門。旋即響起了老板娘脆生生的聲音︰“歡迎光臨,老板幾位?”

    汪慎修沒有急著說話,只等著沉浸在瑣事中的老板娘覺得異樣,抬頭時,他眉色一挑,眼楮一亮,一臉驚艷的表情,像是稍有失態一般道︰“一位……”

    啟齒間,目不轉楮。那小老板娘被帥哥的眼神電了一下下,眼前這位高大、英俊、瀟灑、文雅的帥哥,成功地和她少女時代無數次夢過的白馬王子形象接軌了,她一緊張,趕緊地整著吧台上揉亂的袖子,直道著請。

    喊著服務員點菜,她殷勤地給帥哥擦著桌子、倒著水,服務員來時,她又戀戀不舍地多看了兩眼,回到吧台之後,又慌亂地整著裙子,悄悄地低下頭,擦了層口紅,使勁地抿抿嘴,然後看鏡子里漸老的容顏,開始自嘆薄命了。

    “這是一個欲求不滿的女人。”

    汪慎修看到了劉繼祖,他能想像到,兩人的婚姻基礎絕對不是感情,而沒有感情的一對在一起,那不叫生活,更多的時候叫湊和。

    “這是一位強勢的女人。”

    汪慎修眼瞥到了老板娘訓著劉繼祖,那人唯唯喏喏的樣子,他馬上知道家主是誰了。他想,這位花容月貌的老板娘,一定在把老板呼來喝去中發泄著自己對生活的不滿。

    “這又是一位渴望著改變的女人。”

    看到老板娘描的眉、做的發型,還有剛剛擦上的唇膏,汪慎修如是定義道,美麗的外表並不應該只為了迎合客人的心情,同時也是她心理的一種彰顯,她最大的財富就是臉蛋,這是她征服男人武器。

    不過都是空想,就像男人試圖依靠胯下的武器征服女人一樣,時間只會證明被征服的是你自己

    又一次四目相接,臨窗而座的汪慎修給了老板娘一個優雅的笑容,那老板娘有點羞澀了,似乎不敢正視這位帥哥的眼楮。

    此時,服務員端著火鍋上來了,擺著碗碟,老板娘也伺候來了,提著新換的水,新泡的茶,把未動一口的杯子也換成了新的,服務員都發現了,給這位沏的是老板的茶,青青的水色,漂著嫩綠的芽兒,龍井。

    “您慢用。”老板娘露齒一笑,風情萬種,汪慎修眉綻眼清,輕聲道謝,那個中滋味比這川味火鍋漂出來的味道還要香濃幾分。

    “繼祖,送孩子撒。”回頭的老板娘在吼老公了。

    劉繼祖應了聲。上樓去了,一會領下了一個背著書包的娃娃,揉著眼楮,不情願地被拉著上學去了。開得是輛馭菱小貨車。

    “這是一個外表幸福,卻內藏禍機的家庭,一旦**有了滋生的土壤,就會像很多並不是基于感情的婚姻一樣,很快分崩離析,這個誘因,或許是第三者,或許是……錢”

    汪慎修看了眼他座位上的皮包,他有點暗嘆,余賤這眼光真毒

    送孩子的劉繼祖走了,午後的時分食客已然不多,服務員有一搭沒一搭的打掃著衛生,悠哉吃著的汪慎修在想著,該如何拉開這個荒誕劇的序幕呢?

    或許不難,他瞥了眼在吧台後做勢算賬,卻偷瞟他的女人,他想很容易,美女和帥哥不一定要發生奸情,可誰也不會介意**的。

    對了,這個女人叫苑香珊,很有點惹人瑕思的名字。

    “大姐,我有個建議不知道您想不想听?”汪慎修賣了個關子,笑吟吟地開始了。

    “啥子建議?”苑香珊一下子興趣來了,被主動搭訕,她開始相信自己風韻未減了。

    “關于美容和生意怎麼樣?”汪慎修道,委婉地抓住了女人這兩個弱點。

    這兩個弱點就像女人胸前的兩點一樣,命門加死穴,苑香珊既驚且喜,和汪慎修聊上了,不知不覺間,拉了張椅子,和汪慎修坐到一起了。

    “神跡吶……我知道汪哥這錢是咋來的了,全是女人倒貼的呀……偶像吶,回頭得好好請教請教”

    很遠處,狗少在望遠鏡里看到了談笑風聲的兩人,這才見面多長時間就這樣了,實在讓他嘆為觀止。余罪卻是駕著車,駛離了監視點,這邊聊上了,那邊得絆住,否則老公回去就有點煞風景了。

    “嗨,劉繼祖。”

    袁亮出手了,手搭在劉繼祖的背後,一直等他送完孩子,上車時候才現身的。

    “您是…”劉繼祖眨巴著眼,不認識,袁亮亮著證件,一看證件,劉繼祖急于表白地道著︰“我沒于啥呀?”

    “哦,不是你的事,和你有關,上車吧,例行傳喚。”袁亮拍著這人的肩膀,很客氣,回頭又補充著︰“你應該知道是什麼事吧?”

    “我不……知道。”劉繼祖難堪地道,想到了什麼,可一剎那又覺得不可能,已經很多年沒有警察上門攪和了。

    “真不知道?別以為沒事了……對了,我們很講究方式方法啊,沒驚動你家里……怎麼?非要讓我大張旗鼓開著警車去家傳人呀?”袁亮道,刑警都有三分火氣,稍一動火,劉繼祖趕緊上車,袁亮坐到了副駕上。後面的車跟著。就這麼輕輕松松回了刑警隊。

    等了有一會兒,才見得余罪拿著手機,摁著什麼回隊里來了,和袁亮點頭示意了下,直進了特詢室,關上了門,關門的一剎那,明顯看到了劉繼祖哆嗦了一下,這一下看得余罪有點不忍了。

    “別緊張,就是點小事,舊事……”余罪先給人倒了杯水,放好,坐回到座位上時,他輕描淡寫地開始了︰“說說武小磊的事。就當談話。”

    “我不知道他在哪兒?這都那年的事了,我真不知道啊。”劉繼祖苦著臉道,那是這一輩子都消除不了的噩夢了

    “那說說你知道的……從小時候認識說起,我們也了解了解,畢竟是懸了十八年的案子,又是命案,公安部規定命案必破,你不會不清楚吧?總不能他殺了人,就沒事了吧?說說,說說你知道的情況。”余罪道,像公事公辦,問得簡簡單單。

    “我……我們……我們上初中時候就是同桌……”

    劉繼祖開始了,斷續說著,全是與案情無關的東西,那是一群搗蛋少年的故事,一起曠課,一起爬院牆、偷果園,這層關系在孟慶超和張素文嘴里已經得不少了,此時僅是驗證而已,不經意間,劉繼祖幾次驚訝地看著余罪,很奇怪于他能知道武小磊和他這幫朋友的很多細節。

    “不用看我,我當然是有備而來,說說那天晚上的事……別告訴我記不清了啊,親眼目睹凶殺,可不是誰也有機會踫到的。”余罪欠了欠身子,晦莫如深地來了句。他瞥了眼袁亮,袁亮一直沒有插嘴,僅限于摁著錄音,靜靜地听著那段並不繁復的案情。

    “……我喝的有點暈,就站在站邊撒尿,我沒看他和那個破鞋,還沒尿到她鞋上,他上就是一腳,還跺了幾腳,素文和慶超奔上來一瞧,沒敢下手……他可夠惡的了,我們都認慫了,直說對不起,他還是揪著素文和慶超揍了一頓……小武實在看不過眼,就上來多說了幾句,他拉著小武的領子,劈里叭拉來回十幾個耳光,臉腫得都不像樣了……太過分了,太欺負人了,叫什麼屈呀,死了活該……”

    劉繼祖咧咧說著,這個被生活壓榨得已經圓滑中年男,難得地露出了血性的一面,袁亮要糾正,什麼叫死了活該?不過被余罪制止了。余罪看敘述停頓了,提醒著︰“後面呢?我是指案發後發生的事。”

    “還能怎麼樣?那王八蛋一躺下,嚇得那破鞋連滾帶爬就跑了,滿大街沒一個人去看他,除了嚇跑的,就是對著他吐口唾沫走的……我沒吐,我也給嚇壞了。等我起來了,我知道出大事了,又看不到素文他們幾個人……于是我就跑,跑到河灘,躲在橋洞下頭,一直哆嗦,半夜了才敢回家…後來沒天亮就被警察帶到這兒了……”

    劉繼祖說著,前面的話有點血性和快意,不過案發之後的事余罪發現了一個奇怪的地方,這和十八年前的話說得幾乎一字不差︰我就跑,跑到河灘,躲在橋洞下頭,一直哆嗦……

    袁亮看著余罪,他實在想不通,這麼簡單而直觀的案情,有什麼蹊蹺可言;而且明明一個追逃,他遲遲不往這個方向發展,一直在外圍兜圈子。

    “嗯,很好,十八年前的筆錄,和今天的基本一致。”余罪終于開口了,他說著,目不眨地盯著劉繼祖,基本一致的定論出來後,他看到了劉繼祖微微的喘息,喉結動了動,像是釋然地舒出了胸口的憋著氣。

    于是,緊張變得松馳了,余罪笑了笑,補充道︰“不過我覺得你在撒謊。”

    “人又不是我殺的,我撒謊有什麼意思?你們愛查查吧,反正又不是查一次了。”劉繼祖無所謂地道,看來被查得已經麻木了。

    “那好,我問你個細節,你怎麼知道武小磊的臉腫得不像樣了?”

    “我看到的。”

    “當時看到的?”

    “是啊。”

    “那就不對了,連打帶殺人不過一兩分鐘光景,好像這麼短的時候還腫不起來吧?就腫也不會腫得不像樣了啊?理論上,於青最起碼得半個小時以後才能看到?難道你是案發後半個小時後才又看到他了?”

    “還有,假如你說的對,殺人那麼血淋淋的場面,在那種情況下,你居然注意到武小磊的臉了?”

    一怔,劉繼祖似乎被噎住了,袁亮一笑,突然間他覺得面前這個人嫌疑很大,最起碼不像交待的這麼簡單。

    僵住了,劉繼祖開始尋找賴詞了,不過余罪不給他機會,話鋒一轉道︰“還有細節問題,你確定在橋洞下呆了一晚上?沒有目擊,只有你一堆腳印?”

    “真的,我確實嚇壞了,就躲在橋洞下面……”劉繼祖苦著臉道。

    “那你第二天發現身上有什麼變化了沒有?比如,什麼地方癢了?什麼地方起包了?”余罪問。

    “沒……沒有啊。”劉繼祖愣了下。

    “如果沒有,那你又犯了一個錯誤,就現在這個天氣,橋洞下面可是又濕又潮還長著膝高的雜草,別說你晚上呆上幾個小時,就呆上一個小時,渾身都要起包,你居然呆了大半夜一點事沒有?難道你百毒不侵,蚊子和你是親戚?”余罪笑眯眯地問,他自問自己可是撒謊集大成者,要有人編瞎話,還真逃不出他的賊眼。

    劉繼祖像被卡住了喉嚨,凸著眼,那些用了無數次的托辭,他突然覺得全部失效了,無法自圓其說了。

    袁亮笑了,今天才體會到羊頭崖鄉這個所長絕對不是名不副實,幾句話把一個人問得張口結舌,而且是十幾年前無關的舊案。他看余罪時,余罪笑著又道著︰“你放心,你不是目標……主要目標已經出現了,抓到他只是時間問題,不過到時候牽連到你,那麻煩還是有的……難道你不想告訴我,武小磊是怎麼逃走的?”

    “我真不知道我想起來了,那天我確實被蚊子咬了,咬了好多個包。不過當時心里嚇得厲害,沒注意到這個。”劉繼祖補充說明著,腦筋反應慢了一步。

    “沒關系,反正這都是無法確認的事,對吧?咬沒咬也沒法證實了……不過,要是武小磊落網,您是不是該想想,你有沒有什麼後患?”余罪問。

    “我沒于什麼?他殺的人。”劉繼祖苦著臉道。

    “是啊,他殺人,難道沒人在那個時候拉他一把?”余罪突來一句。

    劉繼祖身形一定,一個剎那,又回復了那蔫不拉嘰的樣子,這時候就是審訊最關鍵的時候了,證據如果不足以突破嫌疑人心理那個坎,那就說得再好也是徒勞。

    于是余罪不說了,他知道問不出什麼來,慢慢地從口袋里掏了一張照片,手摁著,直推到劉繼祖的面前,手離開時,劉繼祖一愣,旋即臉上的肌肉抽搐,像失聲了一樣。

    連袁亮也嚇了一跳,那是一張火車站乘車的監控畫面,一位挎著行李的中年男,不過很清晰的能辨認出,就是潛逃十幾年的殺人嫌犯︰

    武小磊。

    此時,另一對也漸入佳境。

    風流倜儻帥哥,不甘寂寞的少婦,多好的絕配呀。汪慎修這張臉蛋,再加上從商一年多來的厲練,恐怕是女性都架不住他的甜言蜜語。

    “苑姐,您的皮膚真好,是我見過保養最好的……”

    “我覺得您開這麼大的小店有屈才了,一座五星級的飯店勉強能夠上您的身份啊。”

    “是不是?兒子十歲了,絕對不可能,騙我吧?”

    “不像啊,我看上去都比您老氣……”

    “對了,苑姐,在服飾上我很有研究……您這身材應該配個低v領的恤衫,色調最好濃一點,很符合您奔放的性格……要有興趣啊,我陪您去挑……哈哈,真的,就大哥在,我也敢說呀……”

    一句句恭維,一句句誘導,在眉飛色舞中,在暗送秋波間娓娓道來,听得苑香珊一會羞意滿臉、一會兒放聲大笑,轉眼又真和汪慎修請教上服飾和化妝類的知識了。

    兩人談得越來越熱,一桌子飯卻是越來越涼,本來中午午休的,苑香珊忘了。本來店員中午在店里收拾東西的,苑香珊打發走,因為她呀,從來沒有遇到過這麼體己的異性知己了。

    時間差不多了,汪慎修抬抬腕表看了眼,苑香珊知情達意,直道著︰“小王還有事吧?那你忙吧,回頭再來,也沒招待好……別跟姐提飯錢,算我請你啊。到了省城我找你,你招待……行不?”

    “還真有事,苑姐,到您家里說話方便嗎?”汪慎修臉色一整,進主題了。

    “這個……”苑香珊特別為難,甚至很不好意思的搓搓手,覺得來得太快了。

    “您別誤會,苑姐,我是真把您當我姐……而且是專程從省城來找您的,是其他事,很重要,和我大哥,和您,和你們一家都有關。”汪慎修道。

    “啥子事啊……我們不今天才認識?”苑香珊異樣了。

    “這兒不方便說話,要是您還防備著我……就到包間吧。”汪慎修退而求其次了。

    “不用,沒事,上來吧……”苑香珊不忍了,直請著。

    其實住的地方就在二層,為了做生意把生活的空間擠得很狹小,汪慎修跟著苑香珊進了起居的房間,苑香珊不迭地收拾著兒子的玩具,零亂的桌子,請著汪慎修坐下,她有點緊張而興奮地看著汪慎修,這個時候,汪慎修從她潮紅的臉上判斷出了,那怕就再勾引她上床都沒問題。

    不過不是上床,汪慎修嚴肅地打開了箱子,拿著一張照片,遞給了苑得珊,那張陌生的一家三口照片恐怕把苑香珊難住了,她異樣地道著︰“不認識啊?”

    “我大哥認識……而且我大哥在十幾年前幫過這個人一把,這個人是我生意上的伙伴,他現在在海外,他托我啊,一定找到你們家,把他對你們家的謝意轉達到……所以,我就來了,我來了很多次,這一次看人少才敢進來。”汪慎修緩緩地,把箱子口朝著苑香珊,一箱子紅通通的鈔票,亮瞎了老板娘的美目鳳眼。

    “這是真滴?”苑香珊怯生生地摸著鈔票,她知道掙錢的辛苦,所以更知道這麼錢來之有多麼不易。

    “絕對真的,我就是專程來辦這事的。”汪慎修鄭重地道。

    “都給我?”苑香珊拿著錢,不相信地,輕聲懷疑地道。

    “對,都是你的,我朋友感激不盡吶,如果你們願意,他還想把您全家接到國外。”汪慎修含情脈脈地道。

    相視間,她又看到了汪帥哥那雙傳情的眸子,苑姐那小心肝那受到這等金錢加帥哥的雙重刺激,嚶嚀一聲,幸福地、刺激地呻吟著,汪慎修趕緊去扶,于是她順利地倒在帥哥的懷抱里了,手里還緊緊攢著一摞錢………汪慎修攙著老板娘,慢慢地坐回椅子上,听著她如呻如吟地激動,他在想啊,這孽是不是造得有點大了點。

    別說上當,現在上床也是順理成章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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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鄉警也瘋狂 第68章 燙手熱錢

    吧嗒,鑰匙掉地上了。

    劉繼祖是恍惚地從樓上下來的,此時一驚省,才發現他把鑰匙插錯了,趕緊彎腰撿起來,開了車門,慌不擇路地出了刑警隊,車開出縣城好遠,不過他忍不住又想起來了,還要接孩子,還要做生意,還有一家要養活,他無奈地停下車,痛苦以及難堪的雙手直拍打著方向盤,然後伏在方向盤上,長長地哎嘆氣。

    “可以告訴你,武小磊已經出現在我們警方的視線里了,抓住他是遲早的事……”

    “殺人確實和你無關,可這個殺人案,似乎和你有關啊。”

    “劉繼祖,你想清楚,包庇雖然不是重罪,可判你三兩年一點問題都沒有,到那時候,你辛辛苦苦攢的家業,恐怕都要毀了。”

    “想想你的老婆孩子,在家庭上自私,都是高尚的人,沒人會說你什麼。”

    “好吧,如果有消息,請你務必通知我們……你可以走了。”

    兩位警察一唱一合,每句話都晦莫如深,可每句都讓他心驚肉跳,他隱約地感到了,肯定是警察已經知道了什麼消息,否則不會在這麼年以後又找上門來。

    可這個時候,已經是今非昔比了啊。劉繼祖嘆著氣,眼前掠過了每天扭捏不願上學的兒子,掠過了每天對他呼來喝去的老婆,雖然是平淡而窩囊的生活,可他已經習慣了這種波瀾不驚,武小磊如果真要落網,他不得不考慮,對自己可能造成的影響了。

    我沒干什麼。

    我什麼也沒干。

    他恍惚間,仿佛又回到了十八年那青蔥的歲月,相攜幾位小伙伴,無憂無慮的生活在這個小小的縣城,城里的巷子胡同,城外的小河果園,處處都留下了他們的貪玩的足跡。

    不對,不對……怎麼想這些。

    他使勁地拍著腦袋,不過十八年前的那一晚,依然如同夢厴一般留在記憶中。

    殺人啦………那一聲撕心裂肺的喊聲,是縣劇團那個破鞋女的,前一刻她還得趾高氣揚,一眨眼她就連滾帶爬,他清楚地記得,這傻逼女人跑丟了一只高跟鞋。然後他懵然地看到武小磊時,驚得渾身哆嗦了一下。

    他看到了,武小磊正持著刀,正插在那位不可一世的痞子胸口,這時候,他也激動得熱血賁涌,就像看到了古惑仔砍死大佬一樣,那種逆襲帶給觀者的除了快感,還是快感。

    不過那不是電影,而是血淋淋的事實,他看到了,一條街都亂了,沿街的果攤掀翻了一片,滿街滾著水果蛋蛋,賣羊肉串的嚇跑了,滿街的都在跑,邊跑邊驚聲尖叫地喊著,而殺人的武小磊,也被眼前血淋淋的場景嚇傻了,他呆呆地看著躺在血泊中抽摔的陳建霆,快意之後,是一片茫然。

    “快走,小武……”

    他爬著起身,拽著武小磊,死活往走拽,武小磊像個機械人,傻眼了,任憑他拽著,在第一時間逃離了案發現場…………

    咚……重重地一聲,劉繼祖拳頭擂著方向盤,他一直想忘掉這段往事,可想忘掉的,過了這麼多,依然如此地清晰。

    人走了,就這麼走了,根本沒有問到實質性的東西。

    余罪和袁亮是在樓上看著劉繼祖離開的,此時袁亮對這個人也疑竇重重了,本來感覺案卷上的東西已經是無懈可擊了,經過這麼一問,反而覺得這些權威的案卷,根本經不起推敲,漏掉的細節太多了。

    “余所長,你說,是這家伙?我怎麼看著不像?”袁亮道,有點不看好這看猥瑣貨,實在有點不敢相信,他是個敢擔大事的主。

    “那你覺得他有嫌疑嗎?”余罪問。

    “本來覺得沒有,可讓你追問,我倒覺得有了。”袁亮笑道,想起了那張照片,他好奇地問著︰“余所,你在省隊關系熟,不是真找到武小磊的下落了吧?”

    “怎麼可能?找到還費這功夫。”余罪苦笑道。

    “那你兜里那照片?”袁亮問。

    “ps的……嚇唬嚇唬他。”余罪壞笑了。

    “嚇唬嚇唬?能有效果?”袁亮一得悉實情,也哭笑不得了,怪不得余罪什麼問題都不敢往深里問,這種案子,如果有過硬的證據,早能抓人了。

    “如果他一無所知,就沒效果。可如果他有所隱瞞,就有效果。”余罪若有所思地道,他能看到這個人心里顧忌的事情太多,可究竟那一件能成為壓垮他的最後一根稻草余罪卻無從得知,他想了想,看著袁亮笑著補充道︰

    “今天就有效果,有些話問不出來,得他自己講出來。”

    這麼神神秘秘的小所長,袁亮瞅了半天,愣是沒明白他話里的意思。

    “唉喲,作孽啊……嘖嘖嘖……”

    “唉喲,真是作孽哦……”

    汪慎修離開了川味火鍋樓,車駛進了的縣賓館,李逸風已經接到人了,不過從接到開始,這位汪帥哥嘴里就一直重復著這句話。兩人到了監視點,汪帥哥不時地看著火鍋樓的方向,邊說的時候,臉上已經帶上了好深的愧疚。

    又是一句作孽啊說出來的時候,李逸風突然問了︰“汪哥,光作孽了,還做什麼了?”

    汪慎修嚇了一跳,看李逸風那張笑眯眯的臉,簡直比寫了無恥下流幾個字還無恥的那種表情,他趕緊解釋著︰“沒有沒有……你可千萬別胡說啊,我雖然不清白,可從不做壞人清白的事。”

    “那你小動作肯定做了吧?比如擁抱了一下,感受一下老板娘胸前的軟度;撫摸一哈,感受一下苑姐的濕度,要不濕吻一下子……你肯定做了,要不這個表情。”李逸風直視著汪慎修,嘿嘿一笑追問著︰“這表情這麼難過,是不能長期霸佔的郁悶和苦悶吧?”

    哎喲,把汪慎修給氣得捶胸頓足,這小屁警比余罪當年還賤幾分,他有點火大了,要拂袖而去,李逸風轉眼又說上好話,對不起,對不起啊,汪哥,開個玩笑,我知道不入您老法眼呢……辦正事,辦正事,一會我們所長就來了。

    “你們所長這賤人,根子在他身上,培養出來的沒什麼好貨。”汪慎修氣咻咻地又坐回來,李逸風卻是嘻皮笑臉地道著︰“所長是我的偶像啊……不過今天看來,我的偶像又得加上一位。”

    “什麼意思?”汪慎修問。

    “您吶……我在外面卡時間了,五分鐘搭訕、十分鐘坐一塊,然後就親密無間了,本來我覺得頭回見面你進人家家里不可能……嘿,您老還真辦到了。”李逸風驚訝地看著汪慎修,不過人家帥得這麼有氣質,實在是他拍馬難及呀。

    又提到這個事了,汪慎修又要來句作孽,愣生生地剎住了車,他臉色像後悔一般,想了想,他道著︰“這事不是我說啊,逸風,咱們有點坑人害人了。”

    是啊,普通人家庭那經得起這麼一下子,汪慎修做罷才覺得處處不妥,閑聊間,他和李逸風講起了一個故事,話說古時某個欲求不滿的財主每天都听到雇工干活里的唱歌,人家快樂,把他郁悶得不行,于是他悄悄給雇工干活的地方放了一大綻銀子……結果,那一錠銀子成功地奪走了窮雇工的歌聲、笑容和歡樂

    一錠銀子,一點貪欲或者惡念,都能奪走你心里的坦然。汪慎修嚴重懷疑此事的不良後果。

    “汪哥,您這真是閑吃蘿卜淡操心。”李逸風沒听懂,只是覺得汪慎修忒瞻前顧後了,他強調著︰“這都啥時代了,男的不要節操是高尚,女的不要貞操是時尚,早都都省略成一個字了︰操至于還酸不拉嘰講什麼笑容、歡樂嗎?”

    唉,媽呀,汪慎修吃驚地看著,突然發現這基層警察的素質實在堪虞,怪不得余罪那不學無術的貨在這里混得風生水起呢。

    他不說了,不過此時他看到了那輛小貨車駛近了川味樓,劉繼祖回來了,那錠扔出去的銀子,不知道要出現什麼樣的結果………

    車門開了,嘟著嘴的兒子不肯下車,出校門沒買糖葫蘆串、路上也沒買奧特曼,撅著嘴給爸爸生氣呢,劉繼祖今天煩心事這麼多,那顧得照顧屁孩的情緒,揪下來,屁股上拍了一巴掌,兒子咧著嘴,去給當媽的告狀去了。

    “去去……做作業去,明天媽給你買……別哭了,一會兒吃飯叫你啊。”苑香珊明顯也顧不上照顧兒子的情緒,她奔出來了,拉著卸菜的老公,無比溫柔撒嬌地叫著︰“來嘛,繼祖,我跟你說個事。”

    “等下完菜……”劉繼祖心不在焉地道。

    老婆喊著大師傅干活,使勁拽著老公胳膊,來嘛來嘛,直往樓上拉,劉繼祖此時才發現了,老婆穿得花技招展,描眉畫眼,顯得比店堂里小服務員還年輕,他驚了下,緊張地道著︰“珊啊,你犯什麼病了?

    老公向來實在,經不起她撩拔,苑香珊一下子笑了,平時可是呼來喝去,上床煩了也把他往床下踹,今天異樣了,她無比溫柔地貼著老公︰“來嘛,不是那事……其他事。”

    “什麼事?我能有什麼事?不是又想離婚吧?”劉繼祖警惕地道,老婆可是有過前科了。這樣子,忍不住讓他嚴重懷疑有出軌傾向了。

    “你煩呀……非跟你發火呀?”苑香珊真火了,放開了胳膊,溫柔消失,叱眉一呼,扭頭一命令︰“上樓來。”

    “哦。”劉繼祖老實了,老老實實跟著老婆上樓去了。

    下一刻,苑香珊把兒子打發到一個小包廂里做作業,然後拉著老公,鬼鬼祟祟地關上門,先使勁地、興奮地,在老公腮上重重啵了一個,媚眼飛著,輕柔地附耳一句︰“等著啊,給你看一樣好東西。”

    老婆興奮地拉上窗簾,彎下腰,從床底拉出了那位帥哥給的謝禮,回頭叫老公來看時,卻傻眼了,劉繼祖已經脫了上衣,解開褲子了,她大驚失色地問︰“你脫衣服干撒?”

    “你發騷成這樣,能干啥?”劉繼祖準備開交公糧了。

    “哎呀……傻老公啊,來看來看……看這里是什麼?”苑香珊心情頗好,直招著手,等著劉繼祖提著褲子上來,她猛地一掀箱子,一箱子紅通通鈔票,眨眼間嚇得劉繼祖眼一滯,手一松,吧嗒,褲子掉地上了,比交公糧還讓他心虛似的,傻眼了。

    慫成這樣,把老婆逗得笑得那叫一個花枝亂顫。

    “哪來的這麼多錢?”

    劉繼祖嚇得半晌才憋出來話了,老婆笑得吱吱哈哈,他猛地省悟自己的糗態,趕緊地彎腰提起褲子,緊張地問著︰“香珊啊,你給我說實話,哪來的錢?”

    劉繼祖一直以來有點怕這位又年輕又漂亮的老婆,外面的閑話不少,這個年代他也清楚,像老婆這姿色出去隨隨便便勾搭幾個不是難事,可也值不了這麼多啊,畢竟孩子他媽了。

    “那你也給我說實話,行不?”苑香珊止住笑了。

    “我從來就沒說過假話呀?”劉繼祖道著,有點懷疑地看著錢箱,緊張兮兮地問︰“你……你不是要跟我離婚吧?傍上個有錢戶了……你可以不在乎我,可你也得想想孩子呀?孩子都這麼大了,爹媽都是我當,連你爹媽都是我管著,還有什麼不滿意的。”

    “去去去……”老婆撇著嘴,打斷老公的話了,再要說時,苑香珊惱了,伸著**踹了老公一腳,劉繼祖登時不敢吭聲,一發砸起東西來,那可都是錢吶。

    不過今天沒發 ,踹了一腳,老婆反而喜色內斂地看著自己這個不起眼的老公,看了半天,看得劉繼祖發毛,他緊張兮兮地問著︰“香珊,你今兒是怎麼了?這到底是誰的錢?”

    “啊喲,我滴傻老公啊……這是你的錢啊。你犯啥傻嘛。”苑香珊突然噴出來了。

    “啊?你不是把店賣了吧?這可是咱倆一輩子的心血啊。”劉繼祖臉一苦,痛不欲生了。

    “哎呀呀,氣死我了。過來,我告訴你。”苑香珊揪著老公,很順手,直拎住耳朵了,拎到錢跟前,就跟他說了,這的確是你的錢,是你以前個朋友送的錢,至于是誰,他不讓告訴你……不告訴劉繼祖心懸得更高了,懷疑地看著老婆,那眼光絕對衡量老婆這身價能不能值這麼多,氣得苑香珊直接扇了一巴掌,把下午的事告訴他了。

    這一說,把老公可听傻了,開著奧迪a6,那可是幾十萬的車;腕上帶著勞力士,那可比車還貴;小伙子絕對是受過高等教育滴,對了,他還說了,要把咱們全家接出國外去,給孩子最好的教育。

    千言萬語匯成一句話,苑香珊幸福的抱著老公舒發了一句︰“繼祖啊,咱們要成外國人了,咱們要有錢了。”

    越說越迷糊,劉繼祖打斷了老婆的話問著︰“不對呀,我的朋友你都認識,有來的不是蹭吃就是借錢,連你哥嫂來了都是要錢,不可能有送錢的呀?”

    “你想想,你命里有個貴人呀。”老婆沒介意老公的態度,提醒著。

    “不可能呀,你嫌我這邊親戚窮,都快沒人來往啦,還貴人?”老公愣了。

    “哎呀……告訴你吧。”老婆興奮地,摟著老公,附耳道了句。

    一句話,比這箱錢的威力還大,嚇得老公一個趔趄,差點鑽桌底。

    沒鑽,鑽一半又出來了,緊張地摟著老婆問著︰“不可能呀?武小磊不可能回來,他是殺人犯……”

    “對嘛,所以人家派了個給你送錢來啦?”老婆幸福地道,完全沒有意識到危險。

    可劉繼祖嚇壞了,緊張地想著,一直覺得什麼地方不對勁,咧咧地道著︰“不對不對,他憑什麼給我送錢,他根本不敢露面……就在國外,他也不可能讓人知道他在哪兒呀?”

    “對嘛,人家沒說在哪兒,就是來感謝你了。”老婆道。

    “感謝我什麼?我沒干什麼呀?”劉繼祖強調道。

    “不可能吧,你們不是好朋友啊。”苑香珊隨意地問了句。

    “朋友歸朋友,可那時候才多大。”

    “光著屁股的朋友才有交情啊。”

    “交情是交情,可不至于……難道?”

    “你當初拉他一把,人家說感謝不盡呀。”

    “那算什麼……他走時候,我就給了他幾十塊錢,怎麼也不能拿人家幾十萬呀。”

    “那有啥?分啥時候了,反正都過去這麼多年了,誰還把那當回事啊。”

    “不是,香珊你听我說,這事真不能說出去,咱們當初開飯店的時候,人家媽已經借給咱三萬塊了,要沒人家媽幫忙,我現在不知道還在那兒打工當大師傅呢,這錢真不能要,不管真的假的,給他送回去。

    “不行,送啥送……我的錢,他是送給我的。”

    苑香珊喜滋滋地數著錢,老公一說送回去,氣得她翻臉了,一下子面對這麼多錢,劉繼祖可是六神無主了,看老婆蘸著唾沫一遍一遍數,他越看越不過眼,拉著凳子,坐到老婆旁邊,苦口婆心勸著︰“這錢真不能要,現在警察正在查武小磊的下落,萬一和他扯上關系,咱們就麻煩了。”

    “胡說,十幾年了,現在還查?”老婆不信了。

    “真的,下午還把我傳到刑警隊了。”劉繼祖道。

    一說這個,劉繼祖像想起來什麼來了,想著下午的事,看著面前的錢,突然覺得哪里不對,疑惑和恐懼像虱子一樣瞬間爬滿了全身,他一緊張,一扣錢箱,刷聲拉開了簾子,一下子呆若木雞,失魂落魄地頹然而坐,就坐在地上,像一下被人抽掉了脊梁骨一樣。

    苑香珊伸頭一看,也傻了,店門口紅藍警燈閃爍著,她緊張地拿起錢箱,四顧卻茫然了。

    沒地方藏了,干脆放回原處,拉著老公道著︰“興許不是抓你的,老公,你別這樣,你醒醒。”

    “不是都不可能,怎麼可能會有飛來的橫財,給你錢的是警察……傻婆娘呀,你可把老公害苦了。”劉繼祖失魂落魄地道著。

    哎喲,老婆一下悲從中來,抱著劉繼祖哭了,不迭地問著老公,那咋辦?

    一剎那,藏了十八年的秘密藏不住了,劉繼祖反而釋然了,他和靄地、親切地撫著老婆的長發,一點也沒有怨恨的樣子,只覺得這麼漂亮的老婆跟著他沒享幾天福,倒是他對不住老婆了。

    趿趿踏踏的腳步上來了,等待的時間並不長,劉繼祖看著被踢開,幾名警服的堵在門口,他看了眼錢箱,知道毛病出在那兒,可現在為時已晚。他慢慢地起身,攬著哭得抽搐的老婆,哭笑不得地看著一隊警察,恨恨地說了句︰“你們真可以,在我老婆身上動腦筋。”

    “就像你動腦筋隱藏一樣,我們當然也得動腦筋剝去你的偽裝,請吧。”刑警里,一位高個黑臉膛的說道,他認出來了,是下午見過的隊長。

    “繼祖。”苑香珊氣苦了,一把摟住老公了。

    “老婆啊,我得住兩年了,你要等不著,把孩子留給我媽,找個人嫁了啊,別再找我這麼窩囊的。”劉繼祖坦然地掰開老婆的手,拿起了襯衫,披在身上,被警察前後簇著下樓了。

    背後,又是婆娘和兒子號陶的哭聲,劉繼祖看了一眼,一言未發上了警車,不過那眼光中的柔情,真叫一個留戀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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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鄉警也瘋狂 第69章 其情可原

    十八年前……

    那一刀正插在左胸上,插在陳建霆離心髒最近的一條大動脈上,出血的速度比思維消失的快,陳建霆低頭時,胸前血如泉涌,抬頭時,是一張稚嫩卻猙獰的臉,那個時候,他應該是一種好悔的感覺,以死亡為代價換來一分鐘囂張,只會給他這種感覺。

    幾秒種,他轟然倒地,抽搐著,全身弓得像一只蝦米。他躺下的地方,迅速匯聚了一片血泊。

    武小磊傻眼了,憤怒和快意之後,看到死亡是如此地震憾,他的思維一片空白,呆在原地,看著越來越弱的抽搐、看著越來越大的一片血泊,他全身顫著,握刀的手抖個不停,吧嗒聲掉了;他看到了人群亂了、他听到了此起彼伏的喊聲,而這一刻,仿佛靈魂出殼,身體不屬于自己,思維掉在一個深暗的、恐懼的黑洞里,什麼樣的掙扎都是徒勞的。

    “快走……小磊。”有人在拉他,是被踹在地上,爬起來的劉繼祖。

    他還傻愣著,劉繼祖連拉帶拽,走了幾步他才省過神來,跟著劉繼祖鑽進了糧食局的小胡同,爬過一人高的巷子,又鑽進了百貨公司的後院,從側門隔離網的下面鑽了出來,到街外的河壩邊上了,兩個小伙伴跑啊,跑啊,奔下了河灘、跨過了小河,幾乎在不辨方向的晚上,他們跑進了碧峰山上的果園里。

    那里一人高的蒿叢,連綿的果樹是天然的屏障,那是一群小伙伴翹課首選的玩耍地方,兩人鑽進草叢里,大口地喘著氣,只覺得喉嚨里火辣辣地,喝進肚子的酒都成了冷汗,後背前胸濕漉漉地一片。

    “怎麼辦?我殺人了,我殺人了……”武小磊坐在草叢里, 癥一般地重復著。半晌一下子起身了︰“我得回家,我怎麼辦?”

    “別……別回去,殺人償命,要槍斃的。”劉繼祖急了,一把抱住他,摁進草叢里。

    此時,听到了警笛劃破夜空的聲音,一剎那武小磊剛聚起來的精神又頹下去了,他拉著劉繼祖,哆嗦著︰“我怎麼辦?我殺人了,我怎麼辦?警察要槍斃我,我怎麼辦……我回不去了,我可怎麼辦?”

    哆嗦著,嚇哭了,他想起了南河灘每年槍決犯人的場面,那五花大綁和插著亡命牌的景像,成了他腦海里此時唯一的畫面,他失聲地哭著,緊緊地攢著劉繼祖,生怕最後一個朋友消失似的。

    “跑吧……跑得遠遠的,就跟看得縱橫四海樣,跑到警察找不著的地方……”劉繼祖勸著,與其被抓,倒不如先跑了。

    “我怎麼跑?我……”武小磊六神無主了,黑暗里,聲音里透著恐懼。

    “你等會兒……就就就呆這兒別動啊,我去給你找點干糧……還有錢……你等著啊……”

    劉繼祖安慰著小伙伴,他想起來了,港台劇里的跑路情節都這麼辦的,整點錢送兄弟上路,等著有朝一日再殺回來。

    安慰住了武小磊,劉繼祖摸黑下了矮山,他沒敢去案發的現場,悄悄跑到了武小磊家里,不過門前泊了一列警車嚇得他鑽在胡同里根本沒敢露頭,于是他又回了家里,把平時攢的零錢,又從已經睡下的父母口袋里掏了幾張錢,拿了兩盒快過期的糕點,打成包,趁著夜色又鑽回了山上。

    干糧,兩包糕點。

    錢,一共85塊。

    他一古腦塞進武小磊的手里,驚恐地說著自己的見聞,千萬別回去了,警察把你爸媽都抓走了,說不定已經開始找我了,你快走吧,走得遠遠的,要被警察抓住,肯定要被槍斃的。

    “繼祖,那你……你一定照顧我爸媽啊,還有我奶奶,我奶奶跟我最親……我,我……”武小磊一下泣不成聲了,抹著淚。

    “我知道了,你別哭,現在不是哭的時候……快走吧,我可不想看著你死。”劉繼祖一下子忍不住。

    兩個小伙伴抱頭痛哭,一個舍不得走,一個趕著他走,依依灑淚惜別,武小磊一步三回頭地看著生于斯長于斯的縣城,大把的抹著淚,哭著,消失在黑夜里。

    從那一夜起,一走就十八年。

    那一夜直到黎明時分,刑警隊才在縣城的橋墩下找到了瑟瑟發抖的劉繼祖,被帶進刑警隊,他語無倫次、渾身發抖,對著偶而拍桌子詐唬的刑警,嚇得幾次小便失禁,這個慫樣讓刑警消除了對他的懷疑,他成功地瞞過了那些被命案熬得焦頭爛額的刑警。

    那錢是偷家里的,家里知道實情後,沒敢追問兒子。

    一年後,劉繼祖想當兵的願望因為此事通不過政審,離開古寨,在五原市一家廚師班學習,畢業後就在省城打工,當大師傅。

    六年後,他和飯店的一位服務員結婚了,兩人在省城打工一直勉強糊口,于是籌劃著回老家憑手藝開個小飯店。

    又過了兩年多,這個願望終于付諸實現了,可是手頭拮據,盤不下縣城里像樣的門面。這個時候,他逢年過節就去拜訪的武家兩口子出面了,李惠蘭和武向前找上門來,借了他開店的錢。

    三萬塊,當時那是一筆巨款了,兩口子憑著這筆錢,終于開了個像樣的飯店,幾經沉浮,直到今天。期間被警察傳喚過很多次,可是沒有懷疑這個連老婆都怕的慫貨。

    這就是劉繼祖的所有交待,整整一夜,詢問了數次,每個細節他都記得清清楚楚,他知道瞞不下去了,那箱子的錢里,藏著錄音,不過他說出來之後,反而有一種釋然的表情,也許這塊大石頭壓在心里時間足夠長了。

    畫面,定格的就是審訊室里的劉繼祖,濃眉大眼,表情很決然,如果不是這麼胖的身材的話,一定也是個相貌堂堂的漢子。

    余罪腳搭上桌子上,像入定一樣看著這位包庇嫌疑人,旁邊就擺著那一堆攤開了案卷,血淋淋照片、凶器,仿佛又把他帶回了十八年前,重歷了一次那個撕心裂肺的晚上,那一晚,改變了多少人的生活啊。

    五原的孟慶超和張素文,不斷上門的調查毀了他們正常生活的可能;即便就貌似風光的劉繼祖,這些年所受的心理壓力也不小,他交待完後面對要面對的牢獄之災,反而是一種解脫的表情。

    即便這個人不足同情,那其他人,十字街上,那對退休了,還在含辛茹苦掙錢的父母;那位已經作古的受害人父親,已經駕鶴西去的嫌疑人奶奶,至死都沒有看到孫子回來。

    一樁孽罪,需要多少人為他付出代價啊。

    余罪有點後悔接這個案子了,他不知道拷問他良心的事,還會有多少。

    驀地,門響了,袁亮推門而入,一屋煙味,他嗯了聲,開門開窗,問著余罪一夜沒睡?余罪同樣反問回來了,都是一夜沒睡。

    接著又進來一位,方臉高額、一身警裝的男子,余罪看著面熟了,思維一下子從案子沒出來,好熟悉沒想來了,袁亮提醒了句︰“顧局長來看咱們來了。”

    “哦哦……”余罪慌亂地收回了兩腿,站起身上,敬禮。不料這一晚胡思亂想,衣服揉著,褲子口還開著,顧局長看得哈哈大笑。不介意地握上手來了,握著手直贊著︰“好,干得漂亮,名不虛傳吶,真沒想到,淹沒這麼久的線索都能被你挖出來。”

    “有點運氣成分,不過價值還是不夠大。”余罪謙虛道。

    確實不夠大,只能證明他協助逃跑,但無法證實他包庇窩藏,而且嫌疑人的下落他並不知情,顧局長卻是不介意地道著︰“天網恢恢,疏而不漏,總有他落網的時候……我覺得這個時間不會很長了,怎麼樣,余所長,這個案子,就你來辦,縣刑警隊全力配合,需要跨省協調,局里幫你們出面,只要能把他抓回來,我親自給你請功。”

    本來揭英雄榜的事,縣里是冷處理的,縣里這小廟沒人指望還有真佛,頂多出了李逸風這麼個笑話,不過昨天一下子揪出來重要知情人來,一下子讓縣局的領導班子重燃偵破此案的希望了。

    看著領導那麼期待的目光,余罪反而有一種不好意思地感覺了,他為難地道著︰“顧局長,這個案子淹沒太久了,我真不敢打包票。”

    “謙虛……在咱們這一行里不是美德。我和王鑌指導員通過氣了,他也極力推薦你,這個案子壓得咱們夠久了,你不用考慮其他因素,有什麼事我頂著。”顧局長拍著小伙的肩膀,慣有的鼓勵方式。

    “我盡力。”余罪笑著道。

    “不是盡力,是必須。”顧局長強調道。

    “這個太難。”余罪有點惶恐。

    “正因為難,才證明你的過人之處。”顧局長道,又加重語氣道︰“我再強調一遍,必須,無論如何,必須把他繩之以法。”

    “這個……真的太難……”余罪還在躊躕。

    袁亮嗤聲笑了,顧局長瞬間也發現自己有點強人所難,哈哈一笑,攬著余罪,鼓勵加鞭策,繞來繞去,余罪盡力還就只能變成務必了。

    送著局長下樓,這位年輕的局長看樣很看好余罪,不吝言辭的表揚著,余罪這麼厚的臉皮都有架不住了,不過好在有比他厚點的,李逸風早在車前等著局領導了,他恭立地局長車前,把司機的開門活搶了,顧局長一上來,他開了著,啪一個敬禮,然後很鏗鏘地吼著︰“放心吧,顧局長,我們一定排除萬難,不怕犧牲,把凶手緝拿歸案”

    哎媽呀,把顧局長嚇了一跳,一看李逸風笑了,他臉色一整,指著李逸風道著︰“咱們縣局的後備干部,就應該這個樣子啊……辛苦了啊,逸風。”

    “不辛苦,為上級解難,為領導分憂。”李逸風拉開了車門,絕對巴結到**的程度。

    顧局長是大笑著上車走的,人一走,袁亮憋著的那股笑才噴出來,笑得眉眼全綻開了,余罪抿著嘴笑,李逸風卻是自鳴得意地笑,顛兒顛兒跑上來問著余罪道著︰“所長,下步怎麼辦?”

    “你不給領導分憂嗎?你問我?”余罪不中意地瞅著道。

    “嘖嘖,你這態度不對,工作的目的,主要就是給領導看的,領導看不見,你干的還有什麼勁?是吧,袁隊……哎所長,你別走啊,這該怎麼辦涅?顧局長都說了啊,我馬上要進入後備干部名單了,以我這黨齡、軍齡、工齡,絕對是年輕有為的干部啊……哎,別走啊。”

    李逸風屁顛屁顛追上去,袁亮在原地笑著看,他估摸著,就這麼個貨色一天十幾趟追著,這案子也得繼續走下去。

    不一會兒,余罪從樓里出來了,李逸風提著一箱子跟在背後,這是要去送“道具”,袁亮揮了揮手,把兩位打發走了。

    起床、洗漱、把被子疊得整整齊齊,汪慎修揉著眼楮,不時地看著窗外,一夜沒怎麼睡好,又像噩夢了。

    勾引少婦上當的任務圓滿完成,不過他可有點不自在,眼前老是回想著苑香珊那樣子,許是沒當警察,心真沒那麼磁實,經不起這號折騰。

    第三次洗臉的時候,听到了喇叭聲音,他收拾起隨身的東西,下樓,余罪已經等在總台了,結完賬,進了車里,余罪原封不動地把道具給了他,強調一句,包就不用還了,給你裝錢用吧啊。

    那包是特殊處理過的,夾層里的竊听錄音,不過肯定被取了,汪慎修沒搭理這茬,余罪看漢奸兄弟表情有點萎靡,關切地問著︰“怎麼了漢奸?為什麼用如此憂郁的眼神看著我?”

    “光勾引了,沒上床,能不郁悶嗎?”李逸風替他說了,汪慎修氣得一凸眼,余罪斥著讓這貨滾蛋,李逸風一看余罪火了,趕緊地溜回車上了。

    似乎有話,人走了汪慎修噴出來了,語重心長地對余罪道著︰“余兒啊,你為什麼就不能好好地當個警察,非要用這種矛盾和糾結的方式對待案子和嫌疑人呢?”

    “有嗎?”余罪愣了下,不知所謂何來。

    “你看啊,武小磊殺人,罪不可恕;劉繼祖窩藏包庇,理應制裁;可我想來想去,不該這麼辦,人家老婆孩子無辜啊,這事從人家家里下手,真他媽不地道。”汪慎修道,做過了,知道了後果,才覺得很不地道,而且昨晚那案子他知悉大概了,感覺那知情人也情有可原。

    “你真是坐著說話不腰疼,你以為憑什麼能突破嫌疑人的心理防線,靠風騷動人、還是帥氣逼人?這上面的較量從來就不擇手段。”余罪道。

    “你這樣開脫啊,只能證明你這個警察心里陰暗以及行為卑鄙。”汪慎修有點怨氣,全發余罪身上了

    “你錯了,如果他們無辜,這只會是一個鬧劇。現在之所以是悲劇,那是因為他種下了禍根……我們只是把錢放到了她面前,這個事你覺得很沒底線嗎?”余罪道,只要沒冤枉好人,當警察的誰還會介意扮個壞人。

    “算了,不和你爭了。”汪慎修扭著鑰匙,要走了。

    “我也沒和你爭,值得同情的嫌疑人多了,你才見過幾個。謝謝啊,兄弟。”余罪道,嗒聲拉開車門,回頭看汪慎修,一年多的時間,從一個窮學生到坐擁旺鋪的小老板,這其中的蹊蹺恐怕比案子還難解,余罪一念閃過,突然問道︰“你這麼反感,可為什麼還要同意做呢?不僅僅是為了沒當上警察耿耿于懷,想嘗試一吧?”

    “我說我想幫你,沒準什麼時候用得著你,你信嗎?”汪慎修沒回頭,平和地口吻道。

    “不信,就你不幫我,該找我的時候,你都不會客氣。”余罪道。

    “那你說什麼原因。”汪慎修道,回頭看要下車的余罪。

    在照面的一剎那,余罪笑了,笑著道︰“那是因為你也覺得,凶手應該受法律制裁,不管他有多麼情有可原,漢奸,你不像個奸商……我懷疑你從事的事有問題啊,你這臉蛋就再帥,也不至于帥到能換回個旺鋪來呀?人一闊臉就變,也不至于變到你和市里的同學都不來往吧?咱們去羊城招驀隊伍里,不會還有什麼貓膩吧。”

    “滾蛋”汪慎修回過頭了,空踩了一腳油門。

    余罪狐疑地看了眼,拍上了車門,汪慎修一打方向,直接就走了,那貼著膜的車窗看不到面部表情,不過給余罪的心里,蒙上了不透明的一層。

    “所長,咋拉,汪哥不高興啊。”李逸風又湊上來了。

    “沒事,光勾引沒上床,能不郁悶嗎?對了,以後別找他,去市里也別找他。”余罪笑著道,一眨眼隱藏起了自己的真實表情。

    “為什麼呢?我正試圖和這位土豪做朋友呢?”李逸風不解地追問著。

    “嘖,听哥的,沒錯……他的性取向有點問題,他剛才暗示我,他說他有點喜歡你,讓我私下給你透露下,能不能下回去市里帶上你,只要你願意,他包養你……你知道什麼意思?”余罪賤性上來了,隨口就是一個惡心的理由,听得李逸風渾身起麻子,不迭地搖頭,緊張地說著,哎呀所長你不早說,惡心死了。為事業獻身我沒意見,可不能**給一個男人啊。

    嚇退李逸風了,余罪開著車回刑警隊,思想有點走神了,越想越亂,往事如潮般涌來,雖然無法確定,可不知道為什麼,卻有著一種深深的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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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4-21 13:49:32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卷 鄉警也瘋狂 第70章 此謎難解

    時間還真像金錢,你需要它的時候,總覺得不夠。

    從得到劉繼祖這條線索開始,余罪帶著幾名屬下正式介入了案情,不過很遺憾的是,劉繼祖確實僅僅協助了武小磊逃走,之後再沒有聯系過,也因為這件事的原因,余罪判斷,武小磊的父母在劉繼祖開店時斥借了三萬塊錢,雖未明講,但彼此恐怕是心知肚明,余罪也是籍此判斷,武小磊在潛逃後某個特定的時間里,應該已經成功地聯系上了家里。

    而十幾年前的通訊並不像現在這麼方便,書信肯定不可能,刑警隊對他們家監視居住持續了數年;電話當時也有難度,古寨縣通了程控電話一共還不夠十八年,出走時,他家里還沒有電話,就即便後來有了,肯定也不會通過這種淺顯的方式聯系,如果聯系,恐怕早暴露了,縣刑警隊沒少在他們家身上下功夫。

    于是余罪又籍此判斷,兩方聯系肯定有一個中介,這個中介可能是一種方式,也可能是一個人,按簡單的思維推測,這個龐大的家族,應該有人扮著這個角色,畢竟血緣關系是最親的一種。

    于是調查的方向,鋪向了這個家里七姑八姨叔叔舅舅,幾個月來閑得蛋疼的鄉警,終于有事可做了。

    “瞎掰不是,我怎麼可能知道他?估計早死在外面了。”

    一個親戚道,他叫宋鋼,李惠蘭的妹妹李惠香的兒子,剛剛結婚,余罪調查問了一句,便被拒之以新房門外了。

    “這麼多年啦,還查啊?我妹妹可是給陳家當了十八年孝子賢女了,連老陳死了都是我妹妹打發的,他家房子也是我妹妹出的大部分錢,他閨女都是惠蘭供出來的……就他親爹親兒子在,也不過如此吧?你們警察有沒有點人性啊,你去打听打听,要有一個說我妹妹做得不夠好,有一個說陳建霆不該死……我老太婆坐大獄去……”

    又一位親戚,李惠蘭的姐姐李雙梅如是說道。雖然把余罪和李逸風請進了家里,可話實在難听,听得兩人屁股都坐不住了,可偏偏老太太不讓走,絮絮叨叨講了一番李家的事,說起來都是李惠蘭含辛茹苦,把陳家上一代送走、下一代養大的事,說著就嘆著妹妹太苦了,一把鼻涕一把淚,把余罪和李逸風听得那叫一個難受。

    查嗎?當然要查下去,李逸風幾次有點心軟,甚至都想放棄了。這時候他覺乎出余罪心比一般人要強的硬度了。

    就一句話︰查,殺人犯就是殺人犯,還尼馬有理了,我最看不慣兒女闖禍,爹媽受罪的事,沖這一點,也不放過他。

    于是就查,李惠蘭的娘家的親戚李玉橋、李惠杰,下一代的張重、陳高峰、宋鋼,一個一個詢問過了。武小磊父親的社會關系,弟弟武青青、妹妹武秀麗,下一代錢一民、梁爽,一個一個挨著過,余罪發狠了,拖著李逸風從古寨跑到五原、跑到大同、再到長安,連著兩周跑遍了幾個地市。

    “早沒來往了,我姐神經病了,掙倆錢都填黑窟窿里了。”

    李惠蘭的弟弟,一位退休工人道,明顯臉上一片冷漠。

    “這事別找我,我哥和我早斷絕來往了,親哥哥啊,我買房居然不借給我錢……有這樣的親哥哥嗎?

    武向前的弟弟,一肚子牢騷,在山大學校里見到的,就這點計較小事的得性,余罪都沒往下問。

    “武小磊?呵呵,我知道,知道……不就個殺人犯,我那時候正上學……我舅家的孩子吧?都多少年沒提起過了,我舅和舅媽都有點神經了,和親戚來得很淡,這麼多年了還藏著?不可能吧,是不是早死在外面了?”

    梁爽,武向前妹妹家孩子,好容易踫上一個健談的,卻說也說不出所以然來,昔日的學生現在已經是大同煤焦電廠的技術領頭人了,不過那輕描淡寫的表情,給余罪帶來的也是失望。

    三十多個直系親屬,五座城市,最小的年齡26,最大的年齡71,同情者有之,冷漠者有之、淡定的有之、滿腹牢騷的有之,惜字如金的更有之,如果從懷疑的角度講,那一位看著也像;可如果一一排除的話,又好像那一位也不像。

    兩周後,從長安到五原的長途跋涉,看到進入五原境內的標識時,駕車的李逸風沒來由有了一種親切的感覺,他現在有點怕了所長了,一瘋起來,沒日沒夜地跑,絲毫不覺得是為兄弟辦事,而不是給自己升職,這麼說來,李逸風對所長哥是相當感激滴,真把別人的事當自己家的事吶。

    “到哪兒了?”余罪問,眼楮還沒有睜開,迷糊著呢。

    “快到五原了,哎所長,今天回縣里,還是住市里?”李逸風道。

    “住市里吧。”余罪道,正中李逸風下懷。

    駕車的李逸風保持著平穩的車速,瞥了眼迷糊不醒的所長,征詢似地道著︰“所長,接下來該咋辦?

    “查過一遍了,慢慢捋吧,在這些人里面的可能性最大。否則沒地方找了。”余罪道,睜開眼了,打著哈欠。

    “我咋覺得誰也不像呢?對了,應該好好審審劉繼祖,我覺得就是他。”李逸風道。

    “他交待完了。”余罪肯定地道。

    “你咋知道?”李逸風道。

    “你想啊,協助殺人嫌犯潛逃,這罪名就不輕。如果是十年前抓住,我肯定懷疑他有所隱瞞,可現在抓住,我覺得交待到這里,應該能劃句號了。”余罪道,看李逸風不解,解釋著︰“家里有來錢的生意,還有老婆孩子,老婆還是個漂亮老婆,你說……如果是你,知道下落,到這份上了,他能不講嗎?但凡有一點可能,他都要爭取出去的。”

    哦,這倒也是,畢竟現在和曾經一無所有不同了,李逸風想了想,接受這個答案了,不過一想那位嬌滴滴的小老板娘,他又是憐香惜玉心思上來了,邊咂摸嘴邊道著︰“所長啊,我咋覺得咱們辦的這事,有點缺德噯?”

    “缺德?你說錯了吧,除了這事,你以前辦得事都叫缺德。”余罪笑道。

    “不是,我是給你講正經話。”李逸風駁斥道,于是把積在心里多日的話噴出來了,調查了這麼多人,武小磊爸媽這些年又是資助陳建霆家里買房,又是給他瞻仰老人,還幫著他撫養孩子,一路問過來,風評好得令人發指,反倒是親戚里怨言頗重,不但人情往來疏遠了,而且連兄弟姐妹間有事也不幫襯著,為了受害人家屬做到這步份上,李逸風倒覺得保持現狀就不錯,真把那孩子抓回來,豈不是讓老兩口活都活不下去了?況且看這樣,未必能抓回來。

    這話听得余罪異樣了一下,此時才發現李逸風不是假的,而是真的有點長進了,不過思路和他有出入,他笑著問︰“我這樣回答吧,如果你身上長了一個毒瘡,致命的,養著遲早要命;如果剜掉有可能致命,也有可能治愈,這樣的話,你選擇什麼方式?”

    喲,難了,李逸風想了想,無從選擇,只說余罪給的命題太難了,余罪追問答案的時候,他脫口而出,咬咬牙剜掉,否則遲早是大患。

    這就對了,余罪笑著道︰“這件事就是他們心里的毒瘡,不剜掉就一直滋養著,不管對于潛逃的武小磊,還是他父母,都是活著是抬不起頭,死了是閉不了眼,我們不顧情面地往下查,明似作惡,實則行善;要把這事藏著掖著,明是幫人,實則害人啊…你看劉繼祖成什麼樣子了,真要坐兩年,那可是毀一家子,你再看張素文和孟慶超,要不是這件事,他們的生活肯定會是另一個樣子吧?命案在咱們國家可是不死不休,他們遲早要經受這麼一趟的,就咱們不查,也有別人查,就沒人查,將來武小磊撞網里,也要反查回來………”

    李逸風想了想,又覺得余罪有道理了,轉眼又支持所長的想法了,不過支持歸支持,這從那兒入手又成一抹黑了,余罪笑著直說車到山前必有路,快了,快了,他若有所思地說著。

    不過別人不知道的是,他可能比誰都為難。

    此時,車速慢了,到五原收費站了。

    到地方是中午,兩人隨便找了小飯店,匆匆吃完,分道揚鑣了。

    李逸風自然要先去洗個澡,會歐燕子去,沒想到在古寨人見人煩的狗少,居然和警花對上眼了,兩人來往得很膩歪,余罪嚴重懷疑二冬兄弟這夢中情人欣賞水平也實在不怎麼地。

    告別了李逸風,他自己回到了公安小區,那間作為單身宿舍的閣樓里,因為是掛職的原因,這里還給保留著。否則調出後,以現在這麼緊張的住房,怕是早被組織上收回去了,回了這個臨時的家,打掃了一遍灰塵,就著水龍頭沖了個澡,然後圍著浴巾,把攝像打開,看著這些天見過的一個一個面孔。

    姨姨姑姑叔叔舅舅,加上下一代的堂兄妹、表兄妹,這個家族實在不小,不過看過一遍才發現,所謂的血緣關系也不過如此,有些親戚冷淡得不如外人,他們中間大部分斷了聯系很久了,正像一句老話講得,一輩親、兩輩淡、三輩過來吃不上飯。

    這一點讓余罪覺得很奇怪,那麼注重親情,甚至對受害家屬不斷施以援手的兩位老人,怎麼可能對親戚們都這麼疏遠,搞得大家都認為他們瘋了。

    瘋是肯定沒瘋,余罪皺著眉頭想著和李惠蘭、武向前不多的一次見面,那老太太算賬那麼清楚,瘋到那麼聰明的份上的人可不多。

    不對,這似乎是故意的?

    余罪靈光一現,這些天懷疑的就在這兒。越來越覺得可能,對比袁亮的介紹,案發初期也確實對他的直系親屬進行了詢問,不過之後沒有發現他們有什麼可能聯系之後就放棄了,這或許就是二老在外人眼里“瘋”掉的原因吧。

    他們其實是不想把麻煩帶給親戚。如果從這角度講,這種作法是相當明智的,最起碼沒有警察上門打擾親戚們的正常生活。

    這個判斷,仍然只能間接證明,武小磊尚在,而且二老知道他們的下落。

    可這個中介是什麼呢?是一個人?還是一種方式?

    余罪被這個問題纏繞得頭疼欲裂,他現在感覺到當年接這個案子的刑警難處了,僅僅都是親戚,你輕了不管用,人家不理你;你重了肯定要起反作用,人家敢告你。

    難道直接從武小磊父母李惠蘭和武向前身上入手?這是一個很直接的辦法。

    余罪想了想,幾乎沒有思考就否定了。武向前因為此事被刑警隊關起來,據袁亮介紹,審了七天,老人昏厥幾次,一醒來跪在地上,求著警察讓他替陳建霆抵命,至于兒子的下落,只字不提。後來連預審也不忍再問了。之後實在沒招了,無法定罪,就給判斷了兩年勞教。

    不過這一天卻像老天不長眼一樣,他坐了半年就出來了,獄外還有一個更堅強的妻子李惠蘭,上訪上告了半年,把當時的縣局長也拉下馬了。

    這就是法律,有時候听起來像兒戲,不過大多數時候是悲劇。

    從武小磊潛逃的那一刻開始,注定了把悲劇的命運帶給了所有和他有關的人,他的父母、他的朋友,余罪眼前掠過那一對白發蒼蒼,還在一分一毛掙辛苦錢的父母,掠過那位為討生活,在街上賣毛片的張素文,在夜市販化妝品的孟慶超,還有已經羈押起來的劉繼祖,每個人的命運都帶上了悲劇的因素,僅僅都是因為這一件和他們不相關的事。

    “你在哪兒……你在哪兒……肯定用了一個新身份,隱姓埋名生活……那你小子生活得快樂嗎?知道這麼多人為你受罪嗎?……得找到你呀,否則別人怎麼解脫?”

    余罪也像神經質一樣,喃喃地道著,錄像停了,他沒有發現,浴巾掉了,他也沒有發現,他在拔弄著手機,手指在電子地圖上沒目標的亂劃,他知道這個世界相對于了警察能力,簡直太大了,大到無計可施

     ……余罪的手指像灼了下,停住了,在地圖的搜索欄,一個雙向的箭頭觸發了他的靈感。

    對呀,如果有聯系就應該雙向的,他們肯定有某種特殊的聯系方式,武小磊肯定試圖聯系家里,家里肯定也試圖聯系他,聯系成功之後,一個隱姓埋名,一方緘口不言……可是要發生點什麼事,讓他們主動聯系,可能嗎?如果這種假設成立,那只要守株待兔,便可以找到指向他的線索,然後一切迎刃而解。

    余罪突然笑了,嘴角翹了翹,像偷窺到美女底褲的那種賤相,越想越樂,越樂頭居然不疼了。

    正樂著憋壞水,電話響了,嚇得他哎媽呀一聲,扔床上了,趕緊地撿起來,一看怔了下,幾乎是心花怒放地接著電話︰“喂,安安,你怎麼打電話?”

    “什麼?我怎麼……打電話?”安嘉璐奇怪地強調著問。

    “哦哦,騷蕊,想案子呢,想迷糊了。”余罪不迭地道歉。

    “光想案子了?”安嘉璐問道。

    “不不不……還想你了,簡直是心有靈犀啊,我正梳妝打扮準備去見你呢,你的電話就催來了。”余罪沒皮沒臉地調戲道,電話里安嘉璐被逗笑了,直問著︰“那你梳妝打扮好了沒有?”

    “好了好了……你在哪兒,我馬上去。”余罪不迭地道。

    “哦,要打扮好了,那就歇著吧。我打電話告訴你,我今天要陪另外一個男人,沒空。”安嘉璐在電話里得意地道。

    “另一個……男人?”余罪醋意大發地重復了一句,馬上壓低了聲音道著︰“告訴我,是誰?”

    “為什麼要告訴你?”安嘉璐問。

    “我要跟他決斗。”余罪道。

    電話那頭咯咯的笑聲不斷,余罪追問半天,安嘉璐才鄭重地道著︰“我爸……你確定要他決斗?”

    余罪被調戲得一愣,同樣接口道著︰“哦,那就算了,要不給介紹下,我巴結巴結。”

    “你又不想從鄉下回來,巴結干什麼?”

    “可我想勾引他女兒呀?”

    “什麼?勾引?”

    “哦,不對,我愛上了他女兒,這個理由怎麼樣?”

    “你你你……你怎麼跟小狗少一樣,滿嘴大舌頭胡扯……不理你了……”

    “哎哎,別不理呀,對了,我還跟你說件事呢。”

    “什麼事,快說,我要接我爸去……”

    “也沒其他事,就是想,要不陪完那個男人,再陪陪我這位陽光男孩”

    “還陽光?光棍還差不多……”

    兩人電話里膩歪了好長時間,卻是歐燕子和李逸風要約余罪和安嘉璐一起吃飯,安嘉璐才知道余罪回到五原了,不過看樣真有事,電話膩歪完了,余罪才發現自己的心情不知道什麼時候也變得大好了,好得只想開吼兩句,三下五除二穿上衣服褲子,飛奔著下樓,攔了輛出租車,直奔五原市技偵支隊下屬的信息中心。

    下一刻,他把駱家龍騙出來了,駱帥哥正在值班,見余罪不請自來,有幾分驚喜,下樓抱著就親熱地問︰“余兒啊,听說你贏了幾頭牛啊,兄弟都說你從賤格漲了不少,連邵萬戈都贏了,警告你啊,別特麼從鄉下回來就想著宰我。”

    警營不算大,刑偵論壇有這例奇案,對于花落鄉警,很多人除了懷疑就是持嫉妒恨的態度,這功勞要是放在市里那位兄弟身上,直接要坐火箭上升吶,偏偏在鄉下,全白瞎了。

    余罪卻是無心開玩笑,他拉著駱家龍鑽到了技偵樓的拐角,眼光閃爍、言辭隱晦、形跡鬼祟,極度類似在學校商量糊弄新生蠃零花錢的表情,听了半天,駱家龍臉上的表情慢慢消失了,愕然地看著余罪,余罪把想法說完了,好不期待地問著︰“咋樣?幫兄弟一回,實在有難處啊。”

    “給你句忠告。”駱家龍听清楚了,一字一頓地噴向余罪︰“滾…遠…點”

    肯定不是什麼好事,駱帥哥掉頭就走,余罪拉,他也不理,余罪攔,他生氣。余罪追,他頭也不回。直往技偵樓里回去了。

    “嗨,真不拉一把?是不是兄弟啊。”余罪最後殺手 亮出來了。

    “正因為是兄弟,才不幫你……別說還是個警察,你說的那是人辦的事嗎?還是那句話,滾遠點。”駱家龍回頭斥了句,消失了,看樣子真生氣了。

    這生什麼氣嗎?我辦的事就不叫人辦的事?

    余罪愣了下,看來駱家龍三觀太過正常,接受不了這種事。可是……他抓抓腦袋想了想那幾位三觀不正、葷素不忌的鼠標、孫羿之流,這些人肯定要拉動,可這幾個不學無術,實在用不上吶。

    這可咋辦?

    余罪在技偵樓左近等了好久,直等到下班,他又恬著臉追著駱家龍要敘兄弟之情了,誰可知道駱帥哥一點面子不給,扔下余罪駕車就溜,留給了余罪一股子尾煙。

    看來這事,的確不是人辦的事,實在難辦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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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4-21 13:50:14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卷 鄉警也瘋狂 第71章 相識是緣

    嚴格地講,每個人的生活圈子都不大,特別是當你想尋求幫助的時候,你會發現,這要比你想幫別人的難得多。

    回五原的當天,駱家龍處踫壁之後,余罪自然而然地想起了損友鼠標,他找到鼠標時,這家伙正和分局治安隊一干吆五喝六地在酒場上,喝得兩腮通紅、額頭見汗,余罪算是明白這家伙身上的膘怎麼來的了,純屬工作性質養出來的,當晚連他也沒跑了,被那幫熱情的治安拽著喝了個暈三倒四,要辦什麼事,反倒忘了。

    次日醒來,他卻有點躊躕了,實在有點羨慕標哥這醉生夢死的工作,更何況標哥和細妹子已經到談婚論嫁的地步了,這個時候要打破標哥按部就班的生活,估計他也不願意。他枯坐在床上,又想起了二冬兄弟,稍加思索,便略過了。

    張猛?不行。已經到司法部門工作去了,他現在都躲著原來的同學呢。

    熊劍飛?不行,那貨直腸子,還沒干,他就敢先告訴別人。

    孫羿?吳光宇?不行,這倆智商嚴重有問題,只認識車零件,對其他不感興趣。

    董韶軍?也不行,他現在鐘情于排泄物,其他事物恐怕引不起他的興趣來。

    最熟的就是二冬和鼠標,還有一個養狗的豆包,這里面找不到了能商量事的人,還真就把余罪給難住了,清晨從睜開眼,懶覺一直睡到快中午,也沒想出個能商量事的人來。

    甚至他連汪慎修也考慮過了,不過心里的懷疑的緣故,他也不忍去打擾了。想來想去,還是駱家龍合適,可這家伙,真不給面子。

    很餓的時候他才起床,起床一看卻是已經十一點多了,穿載整齊下樓,卻有點不知道該去什麼地方,鄉下呆久了,在城市的高樓大廈里很容易失去方向感。他無聊地出了小區,胡亂吃了頓不知道是早飯還是午飯,吃到中途的時候李逸風的電話來了。

    請假,今天還想玩一天,正好,余罪順口答應著,你去玩吧。

    這家伙也屬于不能同謀一事的類型,特別是有些擦邊的類型,余罪吃完想了好久,他心里有一個合適的人選,可他卻不知道該不該去找他……因為那位,也屬于余罪很不想打擾他清靜的。

    他有辦法,他知道該怎麼辦,也許有用。

    可他不知道,該不該辦這事,也許會有反作用。

    有句話叫吃一蜇長一智,經歷地反扒隊那件事後,余罪其實已經過得很小心仔細了,除了在許可範圍內,輕易不敢再越過界線,作為一名警察,被條條框框限制的程度要遠高于普通人,他斟酌著,一個正確的目標、一個錯誤的方式,自己究竟承不承受得起

    他甚至想過放棄,積案無非還積著、懸案無非還懸著,可就是放不下,就像有一種強迫癥一樣,冥冥中似乎有一種執念在驅使著他,讓他找到真相,找到凶手。

    “去長治路,聾啞學校。”

    余罪終于下定決心了,坐上了路邊停靠的一輛出租車。

    路程雖遠,可在思考的時候,覺得時間很短,到地方的時候余罪才發現自己來的不是時候,學校已經下課了,問著上次認識的門房,馬秋林卻是下午才來學校,他要走時,不經意看到那幢紅色的宿舍樓時,卻又驀地心里一動,想起了那個客套的邀約。

    對呀,好像有地方打發點無聊時間。

    他進了學校,穿過教學樓前的空地,沿著操場走了一圈,才下了這個決心,向宿舍樓走去。

    省會城市居之不易,這里的教工住得不少,余罪估計大部分和自己一樣,在當房奴以前,住在單位過上幾年愜意的單身日子。一層、二層……有男有女,這個教師隊伍要比當年的警察隊伍有好看多了,漂亮的女老師不少,引得余罪回了幾次頭。

    四樓,就住在四樓,踏上最後一個台階時,余罪躊躕了一下下,似乎覺得這樣冒昧有點唐突了,而且兩人的關系尷尬,就這麼去,可說什麼呀?

    他停下來了,想了想,扭過身,打退堂鼓了。

    不過轉身的一剎那,又有點不舍了,或許是男人那點陰暗的小心思在作祟,看到美女總想親近親近,沾點便宜,他自嘲地笑了,捫心自問一下,一直以來自己的臉皮是相當厚的,怎麼可能在面對的楚慧婕的時候,有點不好意思呢?

    難道因為她不普通,是個女賊?

    不是,肯定不是,那是……余罪思忖著,他尋找著每每讓尷尬的來源,那是從黃三去世後就開始了,對于找到那個嫌疑人,他意外總是有一種愧疚的情緒,也許不去找,或許他的生活會是另外一個樣子,他會在小輩的欺瞞中瞌然長逝,而不是像現實中這樣,背著一個不屬于他的罪名,死有余辜。

    問題在這兒,余罪找到了,他想起了,在初次見面的尷尬中,楚慧婕窺破了他的軟弱和他那點不值錢的憐憫,一個男人如果在女人面前無法戴起他堅強和勇敢的面具,那肯定是尷尬和心虛嘍。

    余罪拿定主意了,相見不如不見,又回身走著,不料剛下兩截樓梯,卻愣住了,樓梯的拐角處,笑吟吟地站著楚慧婕,一直看著他,沒有打擾,四目相接的時候,她饒有興致地側頭看著余罪,看得余罪有點不好意思了,半晌才笑著問︰“都到門口了,不進去就準備走?”

    “你不是不在家嗎。”余罪笑著掩飾道。

    “我如果在家,你可就真走了。”楚慧婕笑了笑,抬步上樓了,擦肩而過時,余罪聞到了香風襲人,看到了她嫣然一笑,然後不由自主地跟著,像心有靈犀一般,默不作聲地跟著她進了樓道,進了數間,看著她開門,放下飯盒,回頭很高興地喊著︰“進來坐呀?地方小,別笑話啊。”

    “不錯了,比我那閣樓好多了,你們單身職工的待遇不錯嘛。”余罪笑著道,坐下時,楚慧婕彎腰從桌上拿了一听飲料, 聲揭開,放桌上,然後自己坐在床邊,隨手整整枕巾,笑著應道︰“我屬于代課教師,暫時進了不編制,每年一度考試,我恐怕過不去。”

    “嗯,知道,不好混,教師也是個熱門行業,招考比好幾百比一,對了,你有學歷?”余罪問。

    “那個不用提了,三流學校實在不上台面……要不是懂手語的話,恐怕學校都不要我。”楚慧婕放低了聲音,悄悄告訴余罪,似乎告訴他一不足為外人道的秘密,余罪笑了,他道著︰“那咱們就應該有共同經歷

    了,我上學的時候學習也不咋地。”

    楚慧婕本來開玩笑的,不過被逗笑的卻是她,她看著余罪一本正經的樣子,抿著嘴使勁地笑著,即便笑著目光也不離余罪的左右,余罪有點訕訕地、無意識地躲避著,記憶中,每次和漂亮女人搭訕都沒得過好臉色,頂多是臉皮厚在撐著,可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似乎從對方的眼楮里能看到發展奸情的可能。

    “你不要這樣看著我啊。”余罪突然道。

    楚慧婕十指交叉著,正以一種揶揄的目光凝視著余罪,突然這句讓她好不驚訝,奇怪反問著︰“為什麼?”

    “你這樣看著,會讓我產生錯覺。”余罪直言道。

    “會產生我很喜歡你的這種錯覺?”楚慧婕直言問道,眼光里火辣辣的,根本沒有羞澀。

    “那不是錯覺。”余罪笑道,解釋著︰“真正的錯覺是,會讓我錯誤地認為,我自己很帥、很有氣質,對任何年齡段的美女都有殺傷力。”

    楚慧婕目光一滯,旋即被逗得哈哈大笑了,笑著直說余罪確實很帥。

    這也是余罪的一個長處,總能用意想不到的語言逗得女人開心,這點本事估計是從小在水果店跟老爸學的,為了能兜售出自家貨物,那話說得肯定得沒臉沒皮了。

    “喝,喝吧……哎對了,你抽煙不?可以抽的,我喜歡看男人抽煙的樣子,很帥的……”楚慧婕笑著勸著余罪,雖然開場很好,但兩人之間似乎仍然有生分的感覺,她也像有了點強迫一癥,總是在看余罪的腮部,那個被撓過的地方,總讓她有點愧意。

    “那我真抽了啊。”余罪掏著煙,悠哉點上了,如果有別的美女面前,他一定會為了保持形象不這樣的,不過現在他不介意,但他的抽的時候,卻發現楚慧婕依然是那種欣賞的眼光,一點也不是裝出來的,這麼欣賞著,余罪反而像作秀了,抽了半截,掐了。

    “你有心事?”楚慧婕突然問著。

    “什麼?”余罪像被煙燙了下。

    不用說,有。楚慧婕笑了,笑著道︰“男人有心事了都這個樣子。”

    “什麼樣子?”余罪道。

    “魂不守舍的樣子唄。”楚慧婕道。

    “呵呵,也許是吧。”余罪道。

    “能跟我說說嗎?”楚慧婕問。

    “案子,你確定要听?”余罪道。

    “哦,那算了。”楚慧婕好不失望。

    一剎那間,隔閡似乎悄然滋長出來了,畢竟是貓鼠兩家,余罪想轉個話題,可腦子跟不上了,楚慧婕想說什麼,欲言又止了,兩人相視間,似乎在期待交流,可又在目光相觸時候,不自然地放棄了先前的想法。

    也許,這個隔閡很深了,楚慧婕想著,在無聊地把玩著手指,低著頭,不知所想。

    余罪瞥到了她落寂的表情,那低垂的睫眉,那微翹的小嘴,那似乎在講著委曲的表情,讓他憑了一種憐惜的情緒,他轉著話題道著︰“說說你爸,想他嗎?”

    這個問題似乎很不合時宜,再提起去世黃解放,還有已經服刑的兩位哥哥,肯定是一分無法承受之重,楚慧婕驀地抬頭了,看著余罪,她甚至有點忿意,畢竟那些都是她已經刻意開始忘卻的過去。

    奇怪了,她發現了余罪臉上是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是一種沒有摻雜著任何色彩的明淨表情,她怔了下,輕聲道著︰“你好像也想他,也許你比我了解他。”

    “想全部了解一個人,那是不可能的。我還真有點想他。”余罪道,黃三那個老賊,給他的印像最深,說起來,那算是一個相當有氣質的賊了,甚至比羊城傅國生都有勝過幾籌。

    沒有說話,楚慧婕異樣地看著余罪,不知道這想從何來,余罪半晌抬頭,兩人的眼光踫觸一起,像彼此灼到了對方似的,驀地分開,余罪笑了笑道著︰“你覺得他是好人,還是一個壞人?”

    “這個……我當然覺得他是個好人。不過在你們看來,就是個壞人了。”楚慧婕道。

    “不不不,警察的眼光不會這麼單純的,一個誠實和高尚的敵人,比一個卑鄙和無恥的朋友,更容易贏得尊敬。”余罪道,像是若有所思,他一下想到了很多值得尊敬的對手。

    “謝謝……他也欣賞你,贏了你一次,足夠讓他驕傲了。”楚慧婕笑著道。

    “說說他的事,其實我對他所知不多,起碼那十幾年牢獄生活是怎麼過的,我就不知道。他出獄後怎麼過的,我也不知道……我有點奇怪啊,他一個賊王,從巔峰落到了底層,是怎麼活的?”余罪道。

    “既然知道他是賊王,那你覺得他會怎麼生活?”楚慧婕笑吟吟地道,看余罪迷惑,又加了一句︰“還要養活我們四個?”

    “不會還是重操舊業吧?”余罪異樣了,還偷?對了,好像除了偷,他不會干別的。

    “我不知道,不過他總有辦法拿到我們需要的開支……我們對他幾乎是敬畏如神的,我跟他的時間最長,後來我懂事後知道他是做什麼的,可意外的是,我並不反感,像他那樣的人,除了重操自己的舊業,你覺得還會有出路嗎?就像你說的,還要養活我們四個……”楚慧婕道,她看著發怔的余罪,從這位警察的臉上,她沒有看到厭惡和反感,這一點,讓她慢慢地,長長的舒了一口氣。

    半晌無語,楚慧婕突然問著︰“你覺得他是個壞人嗎?”

    “如果能以好壞定性那事情就簡單了。”余罪道,看著楚慧婕,仍然是那副心有所想的表情,說著他心中的困惑︰“最可惜的是,壞人有時候良心發現會做好事,可他不管做多少好事,在別人眼中變不成好人;最可恨的,有時候好人做壞事,壞事做得很壞,可旁觀總認為他是個大好人……警察可以光明正大地抓壞人,可不能抓好人吶?”

    “你踫上了一件棘手的事?”楚慧婕道。

    余罪異樣了下,能听懂他話的意思,揣摩到他的心思,很讓他異樣了,他笑了笑,點點頭道︰“對,一個做了壞事的好人,我該怎麼對待他?”

    “所以,你其實是準備來找馬叔叔的?”楚慧婕以問代答了。

    余罪點點頭,此時真正的尷尬出來了,不過說的是實話,余罪倒沒有什麼心理負擔,而且楚慧婕知道這個實情,似乎並不失望,她笑著道︰“馬叔叔一定會告訴你,做你認為對的事。”

    余罪眼楮動了動,訝異地看著楚慧婕,楚慧婕笑了笑,解釋著︰“他和我爸爸恩怨我後來知道了點,其實我也奇怪,他們應該是生死仇敵才對,可是我爸爸一點也不恨他……後來有一次我問他,他說馬叔叔是個好人,是馬叔叔最終讓他解脫的,如果沒有馬叔叔,也許他會陷得更深,死得更慘。”

    “解脫?”余罪不明白了。

    “知道賊王的信條嗎?”楚慧婕問。

    “盜亦有道?”余罪脫口而出。

    “對,看來你還是挺了解,這個道在他們的解釋,是底線,簡單地講就是說,這門手藝僅僅是為不時之需,而不是為了發家致富。他當年收了不少徒弟,走南闖北聚斂了不少財,又闖出了一個賊王的名頭,本身就偏這個.道,很遠了,他說了,如果再干幾年,下場就是刑場。”楚慧婕道,眼楮里濃濃的悲戚。

    余罪卻是听得入迷,遇是這麼個對手也算是警察之幸了,他想了想,又問著︰“老馬是個高人,可不算個好人,最起碼在對待你父親的這件事上,有點過了。”

    “如果醫生為了救你的命,斷了你一條手臂,你會恨他嗎?”楚慧婕問。

    余罪愣了下,似乎這個和自己糾結的事情如出一轍。

    “馬叔叔雖然用不光彩的手段把我爸爸送進了監獄,可也把他拉出了孽海,你說應該恨他嗎?”楚慧婕又問,她似乎看到了余罪心事何在。

    余罪皺著眉頭,看著楚慧婕,本來是心中煩悶,想找馬秋林聊聊的,卻不料在這里聊到了心事,他斟酌著,表情在慢慢地舒展著,看著楚慧婕笑了,看樣,這個曾經不會說話的姑娘,更懂得怎麼去揣摩別人的心思。

    “謝謝。”半天余罪吐了兩個字。

    楚慧婕也笑了,兩人在彼此讀懂對方意思的時候,那是一種會心的笑容,楚慧婕笑著隨意地問著余罪道︰“你一定遇到了無法用正常方式方法對待的好人,可又不得不針對他,對嗎?”

    “對。”余罪笑了,補充道︰“你給的辦法很好,傷他,是為了更好的救他。”

    “所以,這其實沒有什麼糾結的,要讓馬叔叔說,他就是這句話,做為認為對的事,如果可能是錯的,那就做你認為你承受得起的事……他就是這樣的,堂堂的偵破專家,到小學里來代課,還義務服務,都認為他有毛病了,可恰恰相反,他因為以前當警察落下的焦慮、健忘、失眠一些毛病,全沒了,現在高興得一天跟個孩子樣。”楚慧婕笑著道。

    “謝謝你啊,我發現你和馬老一樣了,也是高人吶。”余罪笑了。

    “是嗎?那我愧領了,不過余警官,謝字不應該只停留在口頭上啊,需要有實際行動的啊。”楚慧婕笑著道。

    “咦?你好像在給我機會啊?你認為這也是在做對的事嗎?”余罪目不轉楮地凝視著楚慧婕,突來一問。楚慧婕嫣然一笑,卻笑而不答。

    那嬌厴如花,那香風襲人,那烏發如墨,一顰一笑,仿佛是一個一個啟發余罪靈感的符號,他突然發現了,自然幾乎忽視了一個絕佳的人選。楚慧婕在如此近距離的凝視中並不顯得局促,她反而享受這種被關注,被欣賞的感覺,迎著余罪那貌似色迷迷的眼神,揶揄地道了句︰“現在我覺得,你好像後悔當初把我扔在路邊不管。”

    余罪笑了笑,點點頭,還真有點後悔,然後他起身做了一個奇怪的動作,關門,拉上了窗簾,然後坐到並不顯得驚訝的楚慧婕面前,鄭重地說了一句︰

    “我想邀你做一件事,你一定不會扔下我不管的,對吧?”

    余罪很期待,不過他知道,在這里絕對不會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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