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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ge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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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常書欣] 余罪 (連載中)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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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4-28 18:38:42 |只看該作者

第六卷 警營過大年 第21章 英魂歸處

        泛黃的老照片,九*式的舊警服,遍地挽紗和白花的追悼會,還有重現的那一年案發現場,支離破碎的一面樓窗,窗戶的碎片和肢體的碎塊攪和在一起,屏幕上一片血跡斑斑。
  
  案情就像駱家龍曾經講過的那段故事一樣,**年1月,本市冷軋廠出了一件惡性案件,嫌疑人抱著一包炸藥,闖進了正在開會的冷軋廠的領導班子會議室,威脅要引爆炸藥……接警後時任刑偵二隊副大隊長的邵兵山出現場,在嫌疑人的情緒快失控的緊急情況下,他脫得只剩下一身內衣好歹說服嫌疑人同意他進去勸服……在勸服的過程中,有在場被挾制的人質趁著嫌疑人分神的間隙爬著往外逃……一下子讓嫌疑人崩潰了,拉響了炸藥包。在拉響的一剎那,邵兵山撲上去和他一起摔出窗外。
  
  然後,嘭…爆炸
  
  這是一個很多人知道的英雄故事,即便在今天看來,仍然有動人心魄的震憾力,他的追悼會有數千警察挽送,最後的歸宿就在今天要去的地方:天龍坡烈士陵園。
  
  「這個故事對於現在的人可能已經過時了。」
  
  任紅城輕輕點擊了關閉,把一段不長的記錄片關掉,回頭看車廂裡坐著的下一輩,有點哀思地道著:
  
  「可對於我們警察這個團體,永遠不會過時,他的捨身不但保住了冷軋廠那幢樓和被劫持的五名人質,而且保護了同去一組十幾名隊友的安全,隊友一部分埋伏在一牆之隔的地方,一部分已經從樓頂放吊繩下來準備強攻了,再有那怕幾秒鐘的時間,應該又是一個樣子吧。」
  
  說者哀痛,聞者心酸,一直以來,任紅城這位處長給大家的是一個不拘言笑,沉默寡言的人,不過也許有原因的,余罪看著任紅城的表情,有股子莫名傷感,慢慢地爬上了心頭。
  
  而這種傷感,似乎並不僅僅因為一位同行中的逝者。
  
  「……從警不到十年,邵兵山同志共參與各類抓捕行動22余次,破獲各類刑事案件102余起,抓獲各類違法犯罪嫌疑人22余名,以高度的責任感和嚴謹的工作作風出色完成了各項繁重的工作任務。我不知道該給一個什麼樣的評價才夠得上他身上閃光的品質,不過我想,那是一種對事業的無限熱愛,對黨和人民無限忠誠,才讓他有了這樣……英雄的壯舉。」
  
  任紅城輕聲說著,或者是同時代人的緣故,他更理解那種感覺,默默地拭了兩滴眼角的濕跡。
  
  英雄的事蹟總是容易激勵著後來者的,一個支援組,唏噓的聲音,在抹眼色的動作,鼻子發酸的表情,兩位實習生第一次接觸這個故事的實習生,抹著紅紅的眼睛,像悄悄地已經流了不知道多少淚了。
  
  耶,也有意外,鼠標就沒感覺,李玫偶然發現時,狠狠地剜了他一眼,這個沒心沒肺的貨。
  
  哦,還有一個意外,任紅城發現了,余罪好像渾身不自在地挪著屁股,像身上長刺了一樣,他有點怒意了,直問著:「怎麼了?你對我有意見?還是對這個故事有懷疑?」
  
  「沒有沒有,你煽你的情,管我幹嘛?」余罪脫口而出,真有意見。
  
  「煽情?」任紅城聲音提高了,人火了,一指余罪:「你說清楚,說不清楚現在就給我滾下車去。」
  
  哇,觸到老頭的逆鱗了,余罪一結巴,眾人都怒目而視,鼠標這時候可不跟他站一塊了,縮回去了。
  
  「我知道你對我有意見,可我不是伸手摘桃子的人,而且你不應該把情緒帶到這種環境裡。」肖夢琪輕聲道,這時候,都感覺余罪有點小家子氣了,肯定因為調走的事。
  
  「我……這什麼跟什麼呀……不是我小看你,我要摘的桃子,你看都看不見。」余罪翻了個白眼,直接忽視肖夢琪了,任紅城卻是挖苦著:「你是覺得自己也是個英雄了是吧?抓賭也抓到個B級逃犯?」
  
  刺激了,余罪一梗脖子,針鋒相對地道:「對呀,就我這得性和逃犯火拚,要是躺那兒了,將來不也是英雄,還不也是一句這樣的措辭……對事業的無限熱愛,對黨和人民無限忠誠,才讓他有了這樣英雄的壯舉。」
  
  噗……鼠標沒憋住,笑噴了,然後他發現沒人笑,又使勁憋住,憋得人很難受。
  
  任紅城一指車門:「滾出去,司機,停車。」
  
  「你嚇唬誰呀?你有什麼權力讓我滾下去?」余罪二桿子勁上來了,捋著袖子要和任紅城講道理了,幾人攔著余罪,老任氣得想揍人了,不料余罪的氣似乎比他還大一般叫嚷著:「你這是愛國主義教育,根本就是誤導大家,你怎麼不把故事說完呢?這個案子的動機是什麼?案發經過是什麼?案情的後續處理是什麼?你說完,不是我說清楚,你要說清楚,我自己滾下去。」
  
  嗯?被曹亞傑攔著的任紅城一滯,彷彿被擊中的要害,不動了,陰森森地盯著余罪。
  
  余罪甩了拉自己的沈澤和俞峰,他義憤填膺地說著:「那個爆炸嫌疑人根本不是悍匪,我親自瞭解過,他叫馬學峰,就是冷軋廠的工人,事發前他和他老婆同時都在第一屆下崗名單上,而且他有兩兒一女,一下子兩人同時下崗對這個家庭意味著什麼,那就天塌了……偏偏下崗也罷,冷軋廠拖欠工人的下崗安置費用也遲遲未發……這就是作案動機,就為了要安置費,幾乎是跪下了都沒要回來,所有才有了抱著炸藥包去要,釀成了這次慘劇……」
  
  沒音了,都愕然看著聲音鏗鏘的余罪,似乎他才是這次教育的主講一般,任紅城唉聲嘆氣,不作解釋了,余罪一看這樣子就來氣,他數落著:「你怎麼不把英雄身後事也說說,老婆跑了,兒子沒人管,就他媽那麼點可憐的撫卹金,換走了一條命。救的是什麼人,一幫子滿腦肥腸的國企小官僚。」
  
  「你……你還是不是黨員?」肖夢琪氣得吼了他一句。
  
  「正因我是黨員,我才恥與他們為伍。」余罪一翻眼,頂回去了。
  
  僵了,沒想到在這一個細枝末節事情上,會有這麼大的分歧,余罪連罵帶唾沫噴,轉眼他身邊已經沒人了,有人躲著他坐,有人扶著被氣壞的任紅城,此時任紅城卻也不敢再叫余罪滾下車了,看著坐到車角落裡,一副天不怕地不怕鳥樣的余罪,還真是沒治了。
  
  「算了,看來給你的思想政治課,我是上不了。」任紅城黯黯道。
  
  「那是因為你在迴避事實。」余罪叫囂著,幾乎是批評口吻。
  
  鼠標向他使使眼色,余罪沒理會,老任氣得渾身哆嗦道著:「難道稱說錯了嗎?難道你覺得這樣的人,不是英雄?」
  
  「你錯了就是錯了,還不認錯,我告訴你錯在那兒,第一,英雄是後來的人給他加的稱號,你不能用後來人給的評價去教育再後來的人,那不是教育,那是誤導。我相信邵兵山在撲上去的一剎那,他不是想當英雄,也許僅僅是為了保護人質,為了保護他身後的隊友……有這一點就足夠了,何必再畫蛇添足描那麼多?」余罪道。
  
  也許他是對的,任紅城眼色一凜,突然明悟一般怔了。
  
  余罪像是要一吐而快似的道著:「第二,緬懷沒錯,但要抹煞事實那就不對了,這個記錄片抹去了案發的動機,抹去了英雄身後的故事,甚至抹去了邵兵山曾經很多次違紀受處分的事,處處添脂加粉製造出這麼一個高大全的形象,你覺得可信嗎?就用這個,告訴掙兩三千工資的刑警們,都去當英雄去?」
  
  這回沒人笑了,不得不說絕大多數人對於這種教育都有著一種逆反的心態,但像余罪這樣噴出來的可也少見,一廂人鴉雀無聲,好久任紅城才頹然道著:「都坐下吧。」
  
  此時的尷尬從余罪的處境上,已經轉移到任紅城的表情上,他看看兩位實習生,看看這一隊業務出色的支援組,卻覺得有點詞窮,無以教導這些後來人了。看過一遍,又看到了余罪,他面無表情地問著:「看來你知道實情,那你說,作為警察,他選擇錯了嗎?」
  
  余罪怔了怔,猶豫良久才吐了兩個字:「沒錯。」
  
  「那作為他的同志,你說我們做錯了嗎?假如是你的兄弟有一天倒在你的面前,你願意在他的事蹟裡,加上那些曾經不光彩的事嗎?」任紅城問。
  
  真正到這種時候,卻讓余罪氣餒了,因為他面對的,是一雙清澈的眼睛、那眼神裡是一種問心無愧,對於朝夕相處的兄弟都會無原則地回護,何況已經作古的同事?
  
  「沒錯。」余罪喃喃道。
  
  「都沒有錯,所以仍然是你的錯,如果你質疑我的話,那就讓時間來驗證一下,如果有一天你遇到同樣的事,你的選擇如果和我不一樣,再來質問我,可以嗎?」任紅城道,商量的口吻,卻是不容置疑的語氣。
  
  「我希望那種事,我遇不到。」余罪訕然道。
  
  「可惜很多警察會遇到,每時每刻都有著違法犯罪的發生,為了阻止他們,犧牲從來就沒停止過。」任紅城道。
  
  此言之後,余罪再沒有和老任爭辨,直到下車,他帶著一行支援組的人大步進了陵園,余罪和鼠標又像兩個另類,遠遠跟在後面,肖夢琪卻是擔心此間的誤會,小聲和任紅城道著:「任處,那倆都有點二,你別和他們計較。」
  
  「錯,我很喜歡他們,理智點的人能當了好警察,一般有點二的,才當英雄。」
  
  老任笑了笑,看了賊頭賊腦的余罪和鼠標一眼,裝作未見的樣子,背著手,帶著隊伍,慢步向碑林山間踱去,和已經到這裡的一隊匯合在了一起。
  
  好大的一座碑山吶,沿坡而建,碑林隨著山勢而上,一眼望去,儘是林立的矮碑和蒼勁的松柏,這好像是一個特殊的時間,到場的足二三十人,都是清一色的警服。
  
  「這地方不錯啊,山清水秀的。」鼠標四下看看,耷著厚嘴唇不合時宜地讚了個。
  
  余罪呲著嘴看了他一眼道:「想躺這兒也不難啊,下回因公殉個職就行了。」
  
  「真尼馬烏鴉嘴。」鼠標豎著中指回敬了個,不過還是覺得這地方不錯,他堅持著自己的觀點道:「其實躺這兒還真不錯,知道現在墓地價格多少?一平米好幾萬,比房價漲得都快。」
  
  余罪真被刺激到了,恥於鼠標這類貨色為伍了,加快了腳步,他看了一位熟人,鼠標追著道著:
  
  「哎,等等我……我說余兒,你千萬別爭啊,這尼馬不讓咱們回總隊正好,刑警隊多好,經濟實惠,還不算累……要不咱們再合計合計,我跟你說啊,那幫子參賭的,再詐詐,你嚇唬一回,他們回頭就得走動走動,特別是單位公務員,最怕這個……真的,你別走啊,這事你比我在行……」
  
  越說余罪跑得還越快,這事可是余罪的長項啊,鼠標納悶了,怎麼看這貨還有點不好意思呢?
  
  到場的人不少,今年是二十週年祭,許平秋粗粗掃了眼,當年邵兵山的師傅馬秋林到了,當時那組突擊組的隊員大部分都到了,曾經的毛頭小夥,現在大部分都成了肩上警督銜的各級警官,最高的已經在部裡任職了,正和王少峰說著什麼。
  
  都站在台階的口子上,還在等一個人,萬瑞升政委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到了許平秋的身邊,相視笑了笑,萬政委感慨著:「一轉眼就二十年了啊。」
  
  「可不,咱們都老了,再過兩年,手裡的槍就該交給下一代手裡了。」許平秋同樣委為感觸地道,看了看市局來的苗奇副局長,看了看邵萬戈、看了看史清淮和肖夢琪,很多出類拔粹的新一代,很快將要取代他們曾經叱咤風雲的位置了。
  
  「想好了?」萬政委笑著問。
  
  「你指什麼?」許平秋道。
  
  「青黃不接啊,你這寶刀快老了,傳承的刀還沒練出師啊。」萬政委笑道。
  
  是啊,新一代裡,史清淮和肖夢琪都文職,偏重於技術偵查。而一直摸爬滾打的邵萬戈,又文化偏低了點,市局那位苗奇副局長倒是刑事偵查出身,可在行政的位置呆得又太久,總隊那些純業務的職位,已經成為許平秋一塊心病了。
  
  「我抓得太久了,該放手讓他們自己練練了。」許平秋感慨道。
  
  「於是把這倆扔到一線了?他們可能是有意見啊,我剛問紅城了,路上還和紅城嚷了一通。」萬政委笑著打小報告了,這聽得許平秋有點哭笑不得了,恐怕這良苦用心,未必能讓身處其中的認識到,他輕聲道著:「當官誰也會,當警察誰也能當好,可要當個有全局觀的指揮員,就沒那麼容易了……你說這小子怎麼樣?不說別的,能跨區把人私自調出來,這就不是一般人能辦到的,就能辦到,也不是誰都敢辦的。還有抓那逃犯,奪槍傷人,這狠勁可不是能訓練出來的。」
  
  「所以,你想把他培養成第二個你?」萬政委笑道。
  
  「看他的造化吧,如果窩在總隊,過兩年把棱角磨圓了,那就成第二個你了,有意思嗎?」許平秋反問著。
  
  兩個人都笑了,雖然各執己見,但保持著相互理解。正說著,又一輛車來,一位溫婉的中年女人,攙著一位滿足頭華發的老人從車上下來了,這時候,滿場的警察都快步走著,在台階一側恭迎著,所過之處,立正,警禮,有的叫王老師,有的喊校長,有的喊班主任,就連余罪和鼠標這兩位賤人,也恭恭敬敬地等在路邊。
  
  警校的老校長王嵐來了,如果不是一身警服的話,如果不是一個肅穆的環境的話,恐怕不會有人把他當做一位什麼人物,不過確實是一位人物,從警監、警督到肩上警員銜的余罪,都默然向這位帶出了不知道多少屆警員的老校長,致以最高的敬禮。
  
  「高奉成……在學校時候,就長老長鬍子了。」
  
  「劉志江……呵呵,我記得你,和班主任大吵大鬧,被班主任揪我辦公室了。好啊,都成局長了。」
  
  「許平秋,還是這麼黑。呵呵。」
  
  「陳昊,部裡領導了,我得向你敬個禮啊……」
  
  一路看過,或開個玩笑,或說件學校的糗事,或勉勵一句,即便是部裡來的領導,也慌亂把校長的手攔住,先自敬一個禮。
  
  這不是官大一級的氣勢,也不是銜高一級的威壓,而是德高望重的仰視,余罪悄悄向身邊的鼠標道著:「我發現,當警察當得最拽的,是咱們老校長,不管什麼銜的,站在他面前都是學生,都向他敬禮。」
  
  「拉倒吧,最拽的是躺在陵園的,老校長也得來給他們敬禮。」鼠標示意著陵園,惹得余罪狠狠剜了他一眼,眼睛的余罪光掃望時,不經意看到了攙著老校長那位女人,隨意的挽梳著髮髻,恬靜白皙的臉,很漂亮。倒不是因為風韻猶存吸引了余罪,而是在許平秋面前,那女人似乎有點尷尬似地,下意識地往校長的身後靠了靠。
  
  耶,這是神馬情況?慣於窺視姦情的余罪,很不合時宜地開始陰暗的推測了。
  
  接下來又嚇了他一跳,那位女人居然和王少峰攬在了一起,輕挽著他的胳膊,老校長已然和一位年齡相仿的老頭,牽著手說得好不熱乎。
  
  喲?這情況裡好怪異了,他看看身邊,插了一個位置,站到了馬秋林身邊,小聲問著:「馬老,這位女人是誰?」
  
  「蠢貨,局長夫人居然不認識?王校長的女兒,王芙,沒從警,從政了。」馬秋林笑著道。
  
  「那她和許處……好像……」余罪揶揄地說著,看著馬秋林難得瞪眼了,快翻臉了,他趕緊改口:「好像什麼也沒有。」
  
  「滾遠點。」馬秋林直接道。
  
  「是老馬你說了算。」余罪一扭身,又回到原位置了,馬秋林瞪了若乾眼,這才笑吟吟迎著王嵐校
  
  情況真複雜哦,余罪還是不去想了,等著王嵐校長走到身側,他挺著胸敬禮,好崇拜地道了句:「校長好」
  
  「我認識你。」王嵐略一思索,便想起了這個另類的學員,他推測在對方的身上,肯定發生過很多故事,因為此時的這位學員,身上已經看不到青澀,看不到稚嫩,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子內斂的凌厲。
  
  「謝謝王校長還記得我。」余罪有點誠惶誠恐,第一次覺得被這樣的人記住,是一種榮幸。
  
  「你的名字很好記,叫余罪。校裡校外,你幹的事我想不記住你也難啊。」王嵐校長道。
  
  這話說得,余罪覺得好一陣難堪,就像小時候犯了錯站在老師面前,他有點手足無措了,不料老校長卻是親熱地攬著他,來了一個同志的擁抱,像知道這些年所有的事一樣,他面帶慈詳地說著:「你受苦了,每屆學員裡都有很多人衝到第一線,能走出來的,都是好樣的。」
  
  拍拍余罪的肩膀,這卻比什麼鼓勵也管用似地,余罪挺胸又敬一禮道:「謝謝校長,不辛苦。」
  
  「好,好樣的,警察都是這樣,身有餘罪,終不覺悔……你這個名字好啊。」王嵐校長笑著鼓勵著。
  
  簡簡單單的幾句,余罪很注入了一劑強心針一樣,他不是容易感動的人,不過可惜的是,這位老校長卻是感動過所有人的人,即便鼠標這樣的劣生老校長居然還記得他,因為賭博被學校記過兩次,差點被開除了,敬禮的鼠標臉紅耳赤,估計強悍的神經要受到一次洗禮了。
  
  在學校就傳說著,很多劣生劣到開除的水平,老校長總是盡一切可能去挽救他,很多劣生就這樣在他高抬貴手下僥倖地溜走了,即便必須開除的學生,很多年後也有回到學校的,為的就是專程去拜訪一次這位開除了他的師長。
  
  「………大家還記得我在你們畢業典禮上說過的話嗎?我不期待在你們中間,在我的學生中間出現英雄,英雄這個字眼對於我們這個職業太過沉重,他意味著割捨親情、意味著忍辱負重,意味著流血犧牲,意味著要經歷普通人無法想像的痛苦,而這個充滿痛苦的經歷,又往往是以悲歌落幕的……」
  
  慢步走著,一行人漸漸走近了,走近了邵兵山的墳前,老校長忍不住悲慟地撫著碑身,狀極痛苦閉著眼睛,喃喃地說著:
  
  「可總有一些這樣的人,他們生來嫉惡如仇,他們敢於挺身而出,直到有一天慷慨赴死,變成一個讓生者緬懷的豐碑……他們是英雄,我為我的學生是英雄自豪了二十年,可我同樣為我的學生是英雄,難過了二十年……兵山,老師又來看你來了,大家都來看你來了,二十年了,你不會還記恨著我吧……」
  
  此刻,那位讓全警景仰的校長,涕淚縱模地悲慟著,默哀的一眾警者,慢慢地,齊齊地向著墓碑敬禮,不知道是敬向這位警師,還是敬向,那已經長眠在地下的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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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卷 警營過大年 第23章 心之歸途

時間過得很快,最起碼對於已經沒有新衣和壓歲錢期盼的成人來說很快,當莊子河不大的小鎮上也擠滿了年貨販子,當天寒地凍依然擋不住外出打工者回家的腳步,當春聯和鞭炮從攤位流向千家萬戶,這一年吶,就到最後年關了。
  
  臘月二十七,一大早余罪帶著隊出操歸來,本來是他的習慣,當隊長後傳染了不少隊裡的同志,畢竟現在工作忙得已經很難有戶外活動了,早起跑上兩公里,順帶吃了早飯,正好悠然地來上班,比慌慌張張從被窩裡鑽出來,可不知道要舒服多少倍。
  
  「隊長,咱們什麼時候放假?」有隊員問。
  
  「不放假好像你幹什麼了似的。」余罪反駁了句,那問話的沒音了,嘿嘿笑。
  
  「那要不咱們今天開始輪班?」又有人問,余罪一看是巴勇,這大嘴巴總是瞅空偷個懶。
  
  「行啊,我看下排班,好像是二十九開始輪班,這樣,這兩天輪巴勇值班,其他人有事,可以告個假忙著啊。」余罪背著手一副隊長的派頭。
  
  同歸來的隊員們哈哈大笑,巴勇面紅耳赤,卻是不敢爭辨,別人笑時,他還振振有詞說了:「隊長讓我值,我就值,看誰笑話我,笑話我再有行動,我不喊誰。」
  
  這一嚷果真有威力,眾刑警又是討好地給巴哥點煙了。
  
  這不是什麼好事,外出返鄉的打工者回來的多了,喝酒打架賭博的這些天不少,由於消息及時,莊子河刑警隊出警若干次,每次都略有收穫,特別是大嘴巴抓賭抓癮上來了,某次抓村居的麻將場,連老娘們藏在被窩裡的賭資都找出來了,掀被窩差點掀出事來,還好人家理虧。
  
  主動防控是相當有效果滴,把派出所的生意搶了不少,罰款那是嘩嘩地往隊裡流啊,莊子河刑警已經富裕到現在開始往外捐錢了,隊裡組織了一次給當地五保戶、貧困戶的送溫暖活動,溫暖不一定真感覺到了,可米面油肉蛋那是真到了,反響相當不錯。
  
  余罪踱步上樓,所過之處,警員們很恭敬地敬禮、問好,碰上了指導員郭延喜,聊了兩句年節防控,指導員這個月卸了背了一年的包袱,精神頭也是相當地好,忙著組織全隊來一次年前安全防範教育呢。匆匆兩句下樓,余罪在背後卻是會心一笑,不管指導員有多少不齒隊長的行事方式,不過也不得不認可這位新隊長了。
  
  進了辦公室,拿著臉盆洗了把臉,抹著臉坐到了辦公桌前,新配的一批電腦已經到位,向支隊硬糾纏來的,上網速度是嗖嗖地,比原來看個電子文檔都要等半個小時強多了。
  
  開著機,他隨意地揀著當天的報紙,翻看著那些不咸不淡的文字。安生很多天了,就等著過年了,莊子河這地方說優點還是很多的,年前有事頂多就是喝酒打架鬧事的居多,標準的特徵是老公打老婆、老婆打婆婆、甚至於老婆的娘家組團再回來反擊親家,明明是一家人,打得頭破血流住院的都有,這種事最讓警察頭疼,好說歹說不管用,一說罰款拘留,得,尼馬都不告了,各回各家了。
  
  上任一個月了,算得上刑事案件的就兩起,一起是鎮上私人養殖場的十頭豬被盜案,這賊也是倒霉,豬都拉到二級路上,車壞啦。更倒霉的是出了豬舍天氣涼,那半大豬群一個勁吼,場主直接就追到了,後去的刑警純粹揀了個現成,往上報時,是個「特大」盜竊案,一群豬吶
  
  另一起是盜割通訊電纜案子,半夜發的案,隊長和指導員都到場了,處理這事指導員比余罪更有經驗,根本沒追賊,而是羅列了十幾個可疑的地方,不是住宅,就是廢品回收的地方,刑警蹲守到天亮,果真從開發區一個租住的地方守到了開著小面包車回來的嫌疑人,贓物就在車上,已經被剁成短截了,抓到了五位嫌疑人一審,誰也沒想到,爬上十米桿割電纜的居然是位女的,一位外地來淘金的村婦,大字不識幾個,家裡堆了一千多公斤準備賣了回家過年的電纜銅絲。
  
  這事讓余罪啞然失笑了,想想什麼自詡的神探,簡直都是扯淡,每個案子都有特定的環境、特定的條件以及特殊的作案手段,只有深諳這些因素的人才能找到真相,而找到真相的,恐怕未必是神探。
  
  他笑了笑,感覺在這裡學的東西也不少,最起碼學會謙虛了。
  
  電腦進了系統了,他點著聯網,打開內網,瀏覽著全警的信息通報。
  
  兩年的警營生涯已經讓他養成這個習慣,對於案子那些未知之謎的興趣很大,不過每每得到結果,又總是覺得興味索然,現在更是如此,莊子河已經沒有挑戰性的案子,只能從全警兄弟單位偵破的案子中找了。
  
  三大隊,偵破了一例販毒案,繳獲毒品182克……
  
  杏花分局,偵破了一例拐賣婦女案,解救被拐婦女九人……
  
  六大隊,抓到了一例販賣假鈔的案子,繳獲假幣面值一百餘萬元……
  
  或知道點,或不知道的,認識的,或不認識的,年前各條戰線上可都是如火如荼啊,當年未結的案子,在追著的案子,都要在這個時候儘量結案,相比於莊子河這兒無案可結,本來余罪覺得是一種幸福,可真沒事幹,又覺得心癢手癢。
  
  哦,支援組又有消息了,余罪特別注意了他們的行蹤,是和經偵支隊的一例制售假髮票案件,他瀏覽下了報導,歷時五天,兩市抓到了十二名嫌疑人,繳獲各類發票一萬餘張,製作發票的設備兩套。
  
  余罪怔了怔,他能想像出,這應該是俞峰在起作用了,對於證件和票據他有著天生的敏感,想到這兒余罪不得不佩服當時支援組這個思路了,這樣的藏劍只要露鋒,對於那些耍小聰明投機倒把的奸商,可都是一場噩夢。
  
  對了,一週前還有一起,是偵破五原首例網上淫穢表演案,也是支援組的手筆,嫌疑人是兩位鬱鬱不得志的11人才,轉而想出了這種組織網上色情表演,通過網絡結算的賺錢方式,網警支隊追蹤了他們八個月未果,而支援組在不到一週的時間裡,跨了數層跳板,解析出了那個原始HT地址,證實了網警支隊一直以來的懷疑。
  
  這個表演場所,就在五原市康寧小區。當警察破門而入的時候,裡面還有數位裸女正在搔首弄姿忘情的表演。
  
  這是肥姐和老曹的手筆,坐在屏幕後偵破是他們的拿手好戲。虛擬世界裡,他們是也是一把利刃。余罪自問自己就再投一次胎,也學不會。
  
  粗粗瀏覽而過,沒有發現更多新奇的東西,偷搶拐騙、毒殺淫奸,對於警察已經是司空見慣,不是警察要懷疑一切,而是作為警察都清楚,每個人心裡都關著一頭野獸,你永遠不知道是人性,或者是獸性在支配著這個人。
  
  可惜的是獸性支配的嫌疑人,真特麼多呀?
  
  余罪扔下了鼠標,不再看了,警察的生活一言以概之,就特麼是辦不案的案、值不完的班、發不完的牢騷,發過還得干
  
  老子該歇歇了他收拾著東西,已經想好了,今天就回家,工作交待給指導員,這個年無論如何在家過。
  
  回家的準備工作已經做得很好了,今天購物,借上老曹的車,開輛好車,拉一車年貨回去讓老爸得瑟得瑟。他收拾了一個小旅行包,裝好了幾件衣服,準備悄悄地走,這事只跟指導員通過氣了,怕是讓隊裡知道了不太好。
  
  還好,各忙著各的,沒人注意到他,他出了大隊,上了路面,攔了一輛進城載客的電動三輪,悄無聲息地進城了。
  
  幾件汾酒,數箱禮盒,該走動的地方走了遍,主要是馬秋林那裡,老馬的思想境界余罪知道這輩子自己恐怕都趕不上了,不但他和楚慧婕,而且把他老伴也拉上了,準備到福利院和孩子們一起過年,看得余罪老不好意思了,除了帶著禮物,多給慧慧塞了點錢,讓給孩子們盡點心。
  
  中午找到了細妹子,鼠標的裁縫媳婦還是挺管用的,根據余罪的描述,連挑帶裁挑了幾身冬春裝,親爹的、後媽的都有了,和鼠標一家,帶上安嘉璐吃了頓午飯,算是年前的最後告別了,安嘉璐的言行越來越透著對余罪的關心了,飯間警告倆人不許喝酒,告別時又是千叮萬囑讓余罪路上小心,說了很多遍,聽得連鼠標都膩歪了。
  
  下午兩點多上的路,算算時間尚早,余罪正惴度著是不是再去和栗雅芳告個別,一想栗雅芳,又有點不捨安嘉璐,和安嘉璐交往雖然平平淡淡,可那種若即若離的感覺,還有那割捨不斷的掛念,怎麼就一直讓人感覺是愛戀呢?
  
  可恰恰這種愛戀,又和濃情似水的栗雅芳不分軒致,余罪覺得自己快成了分裂性人格了,在心理上渴望純潔,在生理上卻追求淫賤……哎他媽的,我越來越無恥了。他坐在車裡暗罵了自己一句,難道這就是男人成熟的標緻嗎?
  
  每每在想起這兩人的時候,中間還會夾一個林宇婧,又是八個月過去了,居然杳無音信,他現在明白那一夜林宇婧的慾求不滿了,也許是因為要離開很長很長的時間。
  
  有一天她要是回來,我可怎麼辦?余罪捫心自問,怕是到時候無從選擇了。
  
  算了,回來再說,儘管他心裡很多次泛起了不詳之兆,可他不敢去想,寧願兩人相見分手,也不願她出點什麼意外,儘管緝毒那個行業很危險。
  
  呸……又想起這個來了。余罪暗罵了自己一句,還沒有想好和栗姐告不告個別呢,電話卻響了,他順手掏著掃了眼,卻意外地看到了邵帥的名字,一想是自己托他的事,趕緊地接著:「喂,帥啊,我今兒回家,怎麼?有消息了?」
  
  「你告訴我,讓我查這個人是誰?」邵帥的聲音,私家偵探,說話很有范兒。
  
  「你已經知道了,還向我求證啊?她怎麼樣?」余罪問。
  
  「不怎麼樣。你查她,到底想幹什麼?」邵帥問。
  
  「我還真不知道我想幹什麼?要不你給我點建議。」余罪道。
  
  「有些事不要太過了啊,差不多就行了,你害得人家夠慘了。」邵帥道。
  
  「你到底查出來沒有?」余罪不舒服了。
  
  「南營市街、兒童醫院對面,你自己來看吧。」邵帥道,直接掛了電話。
  
  余罪愣了愣,把車靠在了路邊,這是一件他很想做卻一直沒有鼓起勇氣去做,最終假手給邵帥去做了,他翻著前些天發給邵帥的資料,一個短信加一張照片:
  
  名字:賈夢柳;年齡2歲。家庭住址,南營聯小區32幢403號,職業:學生。
  
  照片是戶籍裡的大頭照,看得出是一個清麗的小姑娘,實在和曾經那位囂張跋扈的賈區長想像不到一起。把賈區長拉下馬余罪可一點都不後悔,只是難以心安的,用得是那種見不得光的手段,本來已經忘記,平國棟栽了跟頭又扯出了這件心事,很長一段時間都無法讓他釋懷。
  
  最終決定還是去看看,調轉了車頭,直駛緝虎營區的南營路,二十分鐘後,他泊好車,在兒童醫院的停車場看到了鬼鬼祟祟,已經成了私家偵探的邵帥,坐在一輛舊式桑塔納裡。
  
  敲敲車窗,坐到了副駕上,看邵帥手裡拿著長焦相機,他開個玩笑道著:「喲,挺專業啊。」
  
  「我的主要業務就是追蹤老公出軌、老婆劈腿,沒這設備不行。」邵帥笑了笑,遞給了余罪。
  
  摁著鍵,回放著照片,有校園的、有和同學一起的,有穿著麥當勞服裝的,還有穿外賣衣服騎自行車的,都是同一個人,一位梳著馬尾巴的姑娘,看著看著,余罪表情變了,咧著嘴,好難堪的樣子,他默默回頭時,正看到了邵帥盯著他,邵帥很不客氣地直問著:「你得告訴我,你想幹什麼,不能因為你是警察,想幹什麼就干什麼啊。」
  
  「你覺得我會幹什麼?」余罪問。
  
  「你的思想水平一向不高,單打你喜歡出陰招,群毆你肯定出損招,差不多就行了啊,他父親賈原青被判了六年,他媽媽判三緩三,現在精神失常了……這個家基本就毀了,你要是真想針對她做什麼,我都沒法旁觀了啊。」邵帥道,狐疑地看著余罪。
  
  「別誤會……幫幫她怎麼樣。」余罪道,把相機還了回去,解釋著:「我不後悔,可我心裡有愧……幫幫她,我本來都沒想起這事了,上次平國棟出那事我才知道,賈原青當時還有個剛參加高考的姑娘,哎……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說,反正,就是求點心安吧?你不會懷疑我別有居心吧?我身邊的美女我都照顧不過來啊。」
  
  邵帥一笑,勉強相信了,不過他提醒著:「可能不行,你想過沒有,家裡出這種事,她不得把警察恨到骨子裡?我告訴你一個不幸的消息啊,她學的是法律專業,正在考律師資格證,我想啊,她心裡應該有執念,有一天要板倒你這個黑警察的。」
  
  這話聽得余罪叫一個胃疼,不過他咬咬牙道著:「隨便吧,她翻不了案……那個,你說,能做點什麼
  
  「人不就在那兒嗎?想做就做唄。」邵帥一擺頭,余罪一驚,側頭一看,兒童醫院對面的小區入口,一個臨時的年貨的攤子,紅紅火火攤子,略顯冷清的場面,讓他咯噔了一下,然後一下子好強的愧意湧上心來了,他看見了,那個賣東西的正是賈夢柳。
  
  「她很好找,年前連打了三份工,飯店關門後就在這兒賣對聯,晚上還到麥當勞當服務員。我都有點佩服這小姑娘了。」邵帥道,果真是欽佩地看了一眼。
  
  對於每一位自食其力的人,都值得欽佩,而這樣家庭破碎後還挺著腰站著的,尤其如此。
  
  余罪二話沒說,拉開車門下了車,奔向了馬路對面的攤位,剛過路面卻又躊躕了,就像做了錯事不敢回家的那種感覺一樣,雙腿灌了鉛一般地沉重,在垃圾箱旁邊逗留了半支煙的功夫,又靠著街對逗留了多半支煙的功夫,近在咫尺的距離,咋就那麼難以踰越呢。
  
  是位臉凍得通紅的姑娘,她不時地附身收拾被風吹亂的對聯,每每過往居民,她總是脆生生的招呼一句:「對聯、中國結……阿姨看看吧,有手工寫的。」
  
  間或有一位兩位看看,也就看看而已,半天只賣了一副三塊錢的小對聯,那姑娘收著幾塊錢零錢,小心翼翼地裝進了口袋,拉上了拉鏈。
  
  余罪注意到了,露趾的手套,凍得手哆嗦,一剎那他按捺不住了,匆匆奔到了攤前,中氣一提,準備說句話,那姑娘卻是緊張地怯生生地道著:「哥,你是物業上的吧……我馬上走,我家就住這個小區,幫朋友推銷點。」
  
  余罪一愣,哦,自己穿上沒銜沒肩章的制服,可不得當成物業的,他趕緊道:「不是不是,我……買對聯。」
  
  「哦,嚇我一跳……那您看看,門有多大?大中小號的都有……還有燈籠、中國結要嗎?」姑娘高興了,來了個善客,她笨拙地推銷著。
  
  「要……」余罪沒得說了,一揮手:「都要?」
  
  「啊?」姑娘奇怪了,那眼神,像看到頭腦不清醒的了。
  
  余罪趕緊掏錢,邊掏邊說著:「中國結、燈籠我都要了……對聯有多少副,也都給我……你別這麼看我啊,我自己有個小公司,給員工們發發……你看我不像老闆啊?」
  
  「這樣啊……那好,我還有一百多幅,您確定都要?」姑娘驚喜了。
  
  「廢話,都要……別磨蹭,給我包起來。」余罪很土豪地道,那姑娘高興了,連掛的帶展示,加上存的,兩個大包,一下子把攤面收拾了個差不多,余罪看還有幾幅手工的對聯,一招手:「那些也要。」
  
  「這個……也也要?」姑娘結巴了,又嚇著了。
  
  「又怎麼了?」余罪不耐煩地道。
  
  「那是綠底和藍底的對聯,咱們五原風俗,當年有親人去世才貼這種聯。」姑娘小心翼翼道,以很憐憫的語氣關心著:「哥,您什麼人去世了?第一年貼綠聯,第二年貼藍聯,別貼錯了。」
  
  這也不能貼這麼多啊,余罪苦著臉,吧唧一拍額頭,不好意思地道著:「那個……就不要了。」
  
  「哎,好嘞……一共……八百七,大對聯五塊錢一副,中的四塊,我給您優惠七十吧……」
  
  「不用不用,大過年的,你給我優惠,咱不差錢,給我……」
  
  「哎,謝謝啊,哥……我幫您。」
  
  「不用不用,我趕時間。」
  
  一手提個大袋,胳膊上還掛著燈籠,脖子裡套著大紅的中國結,就那麼走了,背後那姑娘瞠目結舌,拿著一摞錢,直到現在還沒搞清楚,這究竟怎麼個回事。
  
  嘭,開門,往車後一扔,扔不下的,往車裡一撂,余罪拍拍手,看著笑得直呲的邵帥道著:「兄弟,過年禮物有了啊,全送你了。」
  
  「這個傻逼,哈哈。」邵帥笑得直顛。
  
  余罪絲毫不介意了,靠著車窗問著:「幫哥辦件事怎麼樣?」
  
  「什麼事?這次勞務費都還沒給啊?」邵帥道。
  
  余罪這回是真不差錢了,掏著口袋,隨便抽了一撂,啪聲拍到邵帥手裡道著:「你的勞務費在裡面,常下的給我辦點事。」
  
  「哦,我明白了。」邵帥笑了。
  
  「明白什麼了?」余罪問。
  
  「她要賣對聯,就買點;她要送外賣,就多叫兩回;是不是這個意思?」邵帥笑著問。
  
  「哎喲媽呀,帥真聰明,怪不得私家偵探呢?」余罪讚道。
  
  「真不知道你怎麼想,好吧,以後這外賣以及車費,全找你報銷啊。」邵帥發動著車,倒了出來,一停間,撂了句:「想好啊,這可不是包養女大學生,還有好處,你就做再多,也換不回人家爸來,而且讓別人知道,只能說你是傻逼。」
  
  笑了笑,發動車走了,余罪愣了下,也是啊,這脫褲放屁的善舉,連自己都沒想清楚,怎麼就做這事
  
  他默默地往醫院外的路上走著,往事如夢如幻又上心頭,他說不清那種複雜的感覺,只是隱隱地覺得,自己該做點什麼而已。
  
  「哥。」小姑娘賈夢柳追上來了,嚇了余罪一跳,緊張地又掏口袋道著:「我是不是忘給你錢。」
  
  姑娘愣了下嫣然一笑,遞迴來三十塊錢和一堆熱騰騰的奶昔,余罪機械的接著,她深深鞠了一躬道著:「您多給我了,謝謝您。」
  
  「別客氣,我是真需要。」余罪道,看姑娘眨著靈動的眼睛,他怕揭破一般摁摁借老曹的大眾CC車道著:「我管著百把十人的公司呢,嗯……這個……你瞧我這車都得幾十萬。」
  
  不好說了,余罪怕賈夢柳知道自己的名字,不敢介紹了,好在那姑娘並沒有什麼意思,就是謝謝,又鞠了一躬,好興奮地說了句,謝謝大哥,我知道您是個好人……說完不好意思的轉身跑了。
  
  喲,這可把余罪樂得,小心肝開始得瑟了,插著管管,吸著奶昔,扭著腰臀上了車,開著音樂,好長一段時間了,從來就沒有像今天這樣心寬過,也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高興過,他一路安安心心地向老家汾西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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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4-28 18:39:26 |只看該作者

第六卷 警營過大年 第24章 雪夜急警

「余兒,出來幫爸貼春聯。」
  
  余滿塘吼著兒子,抬頭看著大院門框,不是爹貼不了,實在是爹的個子太低吶。
  
  年三十下午了,家家戶戶已經是閉門入戶準備著年夜飯了,偶而的一兩聲鞭炮聲,滿目的春聯,還有空氣中瀰漫著的炸魚炒肉的香味,香果園剛關門,老余過年的步子明顯慢了點,偏偏這時候兒子還沒出來,他急了,直接著:「余兒,滾出來。」
  
  「呀呀呀,來啦來啦。」樓上余罪換上了新衣,不迭地提著褲子,看著吹鬍子瞪眼的老爸,他嘻皮笑臉地,下了樓,找了個高凳子,出了院子,一放,攙著老爸,遞著透明膠,每年的大春聯老爸都必須親歷親為,就像初一的開門炮一樣,不讓他幹,他都覺得不是過年了。
  
  邊貼,老余看著扶凳子的兒子,順手吧唧來了一巴掌訓著:「越不越不像話了,回來就知道吃、玩、喝酒、打麻將。」
  
  「哎呀,爸,這能賴我嗎?」余罪討饒了。
  
  「賴我是吧?又把沒你養好。」老餘憤然道。
  
  「還真賴你。」余罪道,老爸臉一拉,他補充著:「你娶這麼好個媽,店裡你都打理了,家裡媽都收拾了,我幹什麼呀?哎爸呀,你說你當初眼光怎麼就這麼好呢。」
  
  哎喲,老余的怒火一下子拋到九宵云外去了,一下子看著好吃懶作的兒子,咋就這麼親切呢,他得意地拿著膠一封道:「眼光不好能當你爸啊,不過主要還是你爸人品好,你賀阿姨這些年就不缺人上門提親,她一概看不上,就等著你爸我呢。」
  
  噗哧聲余罪偷笑了,老爸一瞪眼,他趕緊圓著:「不對爸,還叫賀阿姨呀?」
  
  「哎對對對,還是我兒子懂事,你媽啊,你媽……哎呀,總算給我兒子找了個滿意的媽。」老余嘆著
  
  「那爸,您滿意麼?」余罪問。
  
  「嘿嘿嘿……開玩笑,滿意怎麼能形容。」老余奸笑著,低頭時發現不對了,兒子也奸笑著看著他,他吧唧又是一巴掌道著:「大人事,你小孩亂打聽什麼……橫批給我。」
  
  「嘎嘎……給您,爸盍家團圓,就缺丫丫啊。」余罪遞上去了。
  
  老爸貼好,歪著腦袋瞧瞧,邊瞧邊道著:「丫丫現在不錯啊,離家擔心總比窩家裡鬧心好,這小雀翅膀一硬,都得飛吶……不過,余兒,我咋覺得你不如以前了呢?隔老遠回來吧,咋看你一點都不親,就想揍你。」
  
  余罪扶著老爸下來,呲笑了,話說表現還真不算太好,不過那是因為有意識地給父母創造空間的緣故,他小聲附耳道著:「這問題在您身上啊。」
  
  「胡扯。」老余火大了。
  
  「絕對在你身上,以前你三天一個電話,現在一個月不夠三個電話,別人說娶了媳婦忘了娘,您是娶了媳婦,忘了娃呀。」余罪開著玩笑,不料這個玩笑觸到老爸的心事,他有點尷尬,有點難以啟齒地拉著兒子道:「這個……這個這個……」
  
  「我理解,爸,您新婚燕爾,如漆似膠嘛。我一點都不嫉妒。」余兒拍著馬屁。
  
  老余眼一凸,火了,吧唧給了兒子一巴掌罵著:「滾,老子娶媳婦,你還想嫉妒呀?東西收拾回來
  
  也許只有在兒子身上能找到點成就感來,老余背著手,腆著肚子回家了,余罪笑了笑,端著凳子跟著進門,轉眼又出來,掃淨了門口,抬眼看了看大紅的春聯,還有紅跡未褪的大喜字,又聽著院子裡奪奪奪的剁餡聲,哎這年啊,總算到頭了。
  
  本來想著放鬆放鬆,可也沒想放鬆比工作還累吶,回家雖然沒啥家務,可老爸這幾十年聚了一幫子販水果的叔叔大爺,一般都在年前走動一趟,禮雖不重,重在人情,可累吶,連著走二十來家,那可都是光著屁股看著長大的叔伯大爺,當年老爸一出去進貨,兒子就是在這些窮哥們家裡吃百家飯過來的。
  
  現在出息了,誰見著不親吶,這個見了拉你喝兩口,那個見了端碗大肉讓你吃,光二十九那天就吃了八頓飯,連吃帶喝,胃裡早消化不良了。
  
  吃喝也罷,關鍵是睡不好,一到晚上就能聽到親爸和後媽孜孜不倦地干那事,聲響頗大,擾得余罪心煩心亂,而且還不敢說,越不敢說,越有罪惡感。
  
  煎熬吶,誰說幸福不是一種負擔呢?余罪就覺得快不堪重負了。
  
  回了樓上,翻著帶回來的東西,幾身衣服捧著,喜滋滋下樓,站在廚房門口,老爸和賀阿姨一個搟皮,一個包餃子,不知道在說什麼悄悄話,連兒子站門口都沒瞧見,余罪故作姿態咳、咳兩聲。
  
  賀阿姨不好意思了,身子稍挪了挪,離得丈夫遠了點,當人的後媽難,不過還好,老余這個兒子懂事,又不在身邊,她笑了笑,繼續捏著餃子,余罪對賀阿姨的印像也是相當好,標準的賢妻良母型,他還沒喚一聲,老余剜著道:「嘴裡塞驢糞蛋了?咳個屁呀,自個玩去吧,等著吃就行了。」
  
  明顯嫌兒子礙事,可這兒子和爸是一個得性,同樣一翻眼問著:「大過年的,不給壓歲錢啊?」
  
  啊?這都成人還要?賀敏芝愕然了,不知道這爺倆怎麼過的,老余罪一個餃子皮扔過來:「滾,看著老子過得舒坦,你就想找點不自在是不是?」
  
  「嘿嘿……」余罪一躲,腦袋又進來了,禮物一放,嚴肅地道著:「再罵不認你啊,那,給媽的禮物,沒你的,看吧。」
  
  啊?老余心裡一陣感激,愕然地看著兒子,這當會才發現,不知不覺中兒子已經長大了,很大了,大到懂體諒別人了,他一喜,身子呶著賀敏芝得意地道著:「快,敏芝……兒子給你買新衣服,試試。」
  
  賀敏芝這才反應過來,不料鼻子一抽,一捂臉,趕緊著起身,抽泣著進屋了。
  
  「這……這咋拉?」老余粗線條地,不懂女人心了。
  
  「我替您感動了媽一回。」余罪笑著,攬上老爸了,手裡變戲法似地,兩個紅包一捻,遞給愕然一臉的老爸道:「爸,以前都是你給我發壓歲錢,發了多少年還記得嗎?」
  
  「那誰記得,發得還沒你偷家裡的錢多。」老余道。
  
  「我現在是警堊察,不要提以前的爛事好不好?」余罪一糗,火大了道,不過今天話題不在此處,他遞老爸拿著道:「這風俗改改,今年起,我給你發啊,壓歲壓歲,給你壓住,別那麼快就老了啊。」
  
  「我很老了嗎?瞎說。」老余摸摸臉蛋,不經意蹭了一臉麵粉,余罪一笑道:「不老,我聽著你晚上歡騰著呢……嘎嘎,千萬別老得太快啊,好日子才開頭了。」
  
  兒子奸笑著走了,一會兒賀敏芝擦著臉進來了,許是已經習慣生活磨難的緣故,一剎那的幸福感覺讓她那麼的不可自制,她看著兒子帶回來的禮物,看著余滿塘手裡痴痴地拿著紅包,溫言細語地道著:「滿塘,別讓兒子破費了,他在城裡一個人也不容易。」
  
  「呵呵,你不瞭解咱兒子,三歲就知道偷我錢買零食,五歲上街就能看了攤,再難,難道還會比那時候難……嗯,拿著,兒子給咱的。」余滿塘得意地,把兩個遞給了新婚妻子,賀敏芝接著,總覺得有點燙手,她輕輕地放在衣服上,這禮物啊,總也看不足的樣子。看著就小聲地叮囑丈夫:「滿塘,你別老對兒子說話粗聲大氣的,還老上手扇兒子,都多大了,人家都是警堊察裡當領堊導的了。」
  
  「我還是警堊察他爹呢,你不瞭解咱兒子的得性,不敲打他就翹尾巴,剛才還說了,嗯,別讓我老的太快,好日子才開頭呢。」余滿塘道。
  
  「那是心疼你啊。這也生氣?」賀敏芝不解了。
  
  「可他還說,他聽到了……咱們倆晚上歡騰著呢。」余滿塘一說,賀敏芝臉一紅,然後老餘憤然道著:「這小子不抽行不?居然還聽老子的窗……不過好像也不能怪他,晚上咱倆動靜是大了點。」
  
  賀敏芝纖手捶了老余一把,老余嘿嘿哈哈笑得樂顛了,這好像真不算什麼事,連賀敏芝的臉上也泛著羞羞的笑,明顯是喜滋滋的味道嘛。
  
  熱氣騰騰的餃子上桌了,五葷六素的菜餚下鍋了,大杯的汾酒斟上了,電視裡扯淡的晚會開鑼了,賀敏芝給遠在部隊的丫丫去了個電話,電話裡娘倆說笑著又多了一掬淚,吃吃喝喝,說說笑笑,爺倆今天興奮的都快喝多了,熬到零點的鐘聲敲響,這爺倆一激靈,一個拿著鞭炮,一個點著煙花,像兩個頑童一樣奔出院子放炮去了。
  
  好冷的年夜啊,空中紛紛揚揚飄起了雪花,耳際全是劈劈叭叭的爆竹炸響,還有間或飛向空中的煙花,一爆開,就是一片絢爛五顏六色,老爸真不行了,點滾地雷找不著捻,放二踢腳差點炸了手,隔壁一群壞小子在放躥地鼠,嗖嗖扔著往醉態可掬的老余這兒放,好在有兒子看著,還是警堊察厲害,扔了幾個雷炮,通通通幾聲巨響,把小屁孩嚇得跑遠了。
  
  「爸……高興不?」余罪在鞭炮聲中,附著老爸耳朵吼著。
  
  「高興。」老余樂得合不攏嘴了,附著兒子耳朵吼:「明年給爸引回個兒媳婦來啊。」
  
  「好啊,你要幾個?」余罪哈哈笑著道。
  
  「你正經點,不管咋個瞎玩,結婚娶媳婦這事得當真……這個你得跟爸學學,找媳婦就你賀阿姨這水平,本本分分滴,你都老大不小了,不能讓爸一直在你身上操心啊。」老余說著,兒子卻是興高采烈的放著炮,一不小心,咚聲一個二踢腳在他臉前飛上天了,驚得老余一個趔趄,差點摔一跤。
  
  沒摔著爹,可把兒子嚇了一跳,趕緊來扶,可不料初雪路滑,余罪腳底一溜,沒扶好爸,倒把爸拉得和他一摔倒了,哎喲,大過年新衣新鞋把老余心疼直罵毛躁兒子,賀敏芝驚得奔出來,看著這沒大沒小的爺倆,有點哭笑不得了。
  
  零點的喧鬧持續了很久,直到余罪和賀阿姨把醉醺醺的老爸扶進房間,尚未盡興的老爸還喃喃著,這臭小子真沒良心,兩年都沒回過年來了……余罪驀地鼻子一酸,趕緊的應合著:爸,我這不是回來了嗎?老余不知道聽見了沒有,還在喃喃著,你不回來,爸一個人多沒意思,買一大堆炮仗放得都沒勁…余罪又趕緊勸著,那爸你先睡吧,我明天陪你放還不成……說著說著,余罪卻發現沒音了,悄悄一瞄,老爸鼾聲已起,敢情是醉了的牢騷話。
  
  他輕輕地退出了房間,這個因為結婚才粗粗裝修了下的房間,外屋還是放水果的倉庫,掩上門時,賀阿姨也跟著出來,站在滿是水果馨香的房間裡,賀阿姨小聲道著:「趕緊睡吧……謝謝你啊,小余。」
  
  余罪看了眼新媽,笑了,小聲地道:「是我該謝謝你,沒有你我們爺倆互相擔心,原來他擔心我在外面闖禍,我擔心他在家裡沒人照顧……你不知道我爸多小氣,水果只吃爛了沒法賣的,做飯一頓吃三回。
  
  賀敏芝一笑,無語了,這爺倆相互瞭解確實挺深,她輕聲道著:「他還不是想多省點,在城裡給你成家買房子用。」
  
  「千萬別讓他省啊,我自己能顧了自己……賀阿姨,您也休息吧。」余罪道著,賀敏芝應了聲,怔了下,余罪旋即省悟了,馬上改口道:「喲喲,叫錯了……媽,快去陪我爸睡吧。」
  
  賀阿姨臉一紅,糗了,余罪掩鼻笑了走了,關上門時,賀敏芝還是有點怪異的感覺,不是親生的總不是那麼自然,叫阿姨吧覺得生分,可叫媽親切吧,她老是覺得臉紅。
  
  又是一年過去了,把喧鬧關在了門外,冷清的房間裡,余罪把疲憊的身軀重重的扔在床上,累了數日卻是一點睡意也無,和老爸經常開玩說讓他給找個媽,可真有個媽了,真把這個字叫出來了,又讓他覺得百感交集。
  
  他輕輕地翻開了抽屜,在最下的一層,輕輕地抽出了那張合家福,那是看了二十幾年都未曾見面的媽媽,泛黃的照片,一位恬靜的、美麗女人,他看著,腦子在昏昏噩噩地想著,曾經無數次的想著,有一天會有一位長得和她一樣的女人,突然間站在家門口,叫兒子……可二十年都沒有等到,他在想,究竟發生了什麼,讓一個女人這麼狠心地,扔下丈夫和兒子,一走就二十多年。
  
  二十幾年啊,單親的家裡有多難,可能是正常人無法體會到的,他的記憶中沒有媽媽,從記事起就伏在老爸的背後流口水,經常流到老爸透著汗味的脖子裡了,再大點,能記得的是老爸坐在攤前,手上招呼著生意,腿間夾著他怕他亂爬,餓了渴了,就削一個帶疤的萊果,削成小小的塊放在他手裡,看著他囁喃著吃著,困了累了,大衣服攤位下一鋪,就是兒子遮陽的好睡處。
  
  夏天藏在攤位下,冬天裹在大衣裡,直到會爬了,會走了,會從老爸髒兮兮的口袋裡偷零錢了,老爸就多了一項教育,摁在腿上,大巴掌扇兒子的屁股掰,扇得哭一鼻子淚,直到有同上奸商的叔伯來勸才撒手。
  
  扇屁股掰、掃桃毛的笤帚疙瘩、秤桿,還有老粗的甘蔗棍子,隨著年齡的增長,余罪挨個嘗過了這些工具的教育,那時候挨揍恨得咬牙切齒,而現在,老爸眼看著揍不動了,怎麼就莫名地有點想呢?那時候老盼著有個媽,現在終於有媽,怎麼就莫名地覺得有點失落呢?
  
  想著想著,眼角不知道什麼時候,慢慢地溢出了兩滴淚跡,不知道是為曾經的艱辛,還是為現在的幸福,抑或是,為還在肩負著給兒子攢錢娶妻置房重任的老爸。
  
  想著想著,手裡的照片滑落了,直落到了床下的角落,他懶得起身去撿。他在想,和老爸一對像草芥一樣飄零的父子,這個世界上恐怕沒人會在意,那怕是照片上那位媽媽。
  
  想著想著,鼾聲漸起,抱著枕頭,和衣而睡在這個清冷的除夕之夜,夜雖冷,可夢卻是溫暖的,夢裡是吆五喝六的警校兄弟,是親親熱熱的奸商叔叔大爺,是嚇唬著要抽你小子的老爸,是靦腆還有些不好意思的新媽,夢裡餘罪臉上泛著幸福的笑容。
  
  驀地,急促的警報聲起了,兩聲過後,刷地一聲,余罪驚省坐起,剛剛夢到了自己出事了,收黑錢、刑訊逼供嫌疑人、還有栽贓賈原青,數罪並罰,結果相同嚴重,是重案隊邵萬戈、解冰那夥人直接來抓他來了。
  
  嚇了余兄弟一身冷汗,醒來時一下子舒了口氣,尼馬,是電話鈴聲,不是警車抓我來了。
  
  不對,這時間的電話不會出事了吧,他摸出手機一看是隊裡的,趕緊一接:「喂,出什麼事了?」
  
  警堊察就是這樣,有急電恐怕就有急案,果不其然,電話裡值班的方芳急促地匯報著:「隊長,五原發生了一起滅門案,一家六口被人砍死在家裡,總隊已經發佈了總動員令,要求各隊隊長、指導員務必堅守崗位,各大隊刑堊警全體取消假期,全體待命。」
  
  「什麼時候的事?」余罪急促地問。
  
  「五分鐘前。」方芳匯報導。
  
  「那個責任區的?」余罪心跳地問。
  
  「九隊的,不在咱們區。」方芳道。
  
  哎喲媽呀,還好。要在莊子河發案,隊長又不在場,估計得直接被捋了,他想了想道著:
  
  「方芳,這樣,你先通知指導員……現在是凌晨,我看下,四點鐘……總動員令的目的應該是準備搜捕了,九隊的轄區和咱們差不多,也在城邊上,案發地離咱們轄區遠,協查的命令下來得一到兩個小時……你延遲點通知大家集堊合,除夕夜啊,讓兄弟們好歹睡到天亮……嗯,我想辦法盡快趕回去,就這樣。」
  
  略略一安排,他趿垃著鞋,胡亂收拾著東西,收拾著停頓了下,又有點發愁了,這事又得讓老爸不高興了。他撇了撇嘴,沒辦法了,一出這種大案全警動員,他這個當隊長沒理由窩在家過年,收拾妥當,時間剛過凌晨四時多,一推開門,哇……冷風挾著漫天的雪花撲面而來,冷得打了個寒戰。地上,已經下了薄薄的一層雪,開車算是別想了,高速肯定早封路了。
  
  這可咋辦?
  
  只能坐火車了,他關上門,翻查著列車時刻表,最早的一輛在凌晨七時,還有三個小時。
  
  不知不覺地就進入了那種焦慮的狀態,等待的時間裡,他已經想好了哄老爸的託辭,就說要去領堊導家走動走動,給來年提拔鋪路,這事老爸肯定支持,他從不是拖後腿的……焦慮的是啊,這樣的天氣、這樣的發案時間段,對了,還有城郊複雜的地形,那裡可能有很多條逃跑路線,種種不利因素,肯定會把這個案子的難度無限制地擴大,肯定又要有不少警堊察兄弟,過不成這個年了。
  
  哎,這過得叫什麼年吶
  
  余罪站在窗前,看到五原的天氣預報,中到大雪,氣漫零下十一度到零下四度,老家這邊也是漫天雪花,紛揚的雪中,他彷彿看到了,不知道有多少各隊的警堊察兄弟,在這個時候,匆匆地整好警裝,離開了溫暖的家;匆匆地給車掛上防滑鏈,飛馳案發現場。
  
  那裡的現場勘查,應該開始了,如果能很快確定嫌疑人的話,天亮就可以展開搜捕,如果暫時不能確定,那可就麻煩中。可即便能確定,這樣的天氣也不利於排查和搜捕啊。九隊轄區,幾乎就是城邊村,這個地方沒有拆遷、沒有土豪、滅門案的動機難道是仇殺?可除夕夜作案是相當不明智的,空街空巷的,他往哪兒藏,難道跑野地裡去?就即便是個有預謀的作案,如果沒有考慮到天氣的因素他就慘了,進城全被攝像頭捕捉到,除夕夜可沒什麼人。逃匿難度也大,這麼大的雪,跑不了啊?
  
  一連串的疑問,如潮湧上心頭,他一點都沒發現,在很短的時間裡,他的思維像以前一樣,已經全部地走進了尚未接觸地案情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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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4-28 18:39:50 |只看該作者

第六卷 警營過大年 第25章 怵目心驚

很多事都是從一件小事開始的,包括發生在五原市市郊修武鎮武林村的滅門案。
  
  除夕夜的鐘聲敲響時,武林村村北17號,一戶紅磚鋼瓦的二層樓院子,年夜飯接近了尾聲,小孫子在纏著爸爸要去放煙花,媽媽的眼神並不好,唬了他一眼,孩子心性,又纏上姥姥、姥爺了,老爺子刁福貴樂呵呵地把孫子抱起來,先自出去了,走過大女婿身邊時,很不滿地哼了哼。
  
  岳父沒好臉色,岳母的臉色更不好,刁家倆姑娘,老大刁婭麗,在城裡打工,找的女婿也是城裡打工的;老二刁婭琴上了中專,畢業後就到鎮信用社上班了,入贅女婿也是信用社的職工,沒多久就有了一個大胖小子,還隨了刁家的姓。
  
  家家一本難念的經,這家的難處就在大女兒刁婭麗身上,嫁的是位大師傅,掙錢不多,脾氣還不小,好容易回過年來了,拿著禮物不過點豬羊肉吃食,岳母挖苦了,在人家飯店順回來的吧?又是人家吃剩下的。
  
  禮物輕也就罷了,除夕夜大女婿還給提了個難題,要借點錢,借錢幹啥,想開飯店,岳父就數落了,你狗日又是去賭錢吧?我特麼白賠一閨女給你當老婆,這些年倒貼了多少錢?要錢沒有,有本事自己掙去
  
  岳父是殺豬的出身,身材的長相的剽悍程度不比山豬遜色,大女兒女婿一打架,岳父經常就是兩耳光搞定,收拾得女婿從來不敢犟嘴。
  
  「行了,都睡吧……明兒玉兵你起早放開門炮啊,續貴跟我睡吧。」岳母發話了。
  
  陳玉兵是二女婿,又聽話又有正式工作,關鍵工資全額上交給老婆,很得二老歡心,他看看大姐一家陰著臉色,點點頭:「哎,好,那媽……我們先睡了。」
  
  本來想給大姐、大姐夫說句話的,真不行就貸點,不過老婆刁玉琴拉拉他,示意著回房,這兩口子,默不作聲地出去了。
  
  「還坐著幹啥?等著我給你收拾啊。」岳母就看不入眼大女婿了。
  
  「媽……我收拾,寶龍,幫把手。」刁婭麗示意著喝悶酒的丈夫,剛過三十歲丈夫已經一額愁紋,除了鬱鬱不得志,還鬱鬱沒得子,種種難堪,也讓她有點不忍了,小聲求著:「媽,我就借點湊個首付,頂多一年就還你。」
  
  「跟你爸說去吧。還好意思說借錢?他賭博塌的窟窿填的錢還少?」老娘不理會了,想當年跟著殺豬匠也是位悍婆娘,沒著拍著大腿罵女婿已經是很給面子了。
  
  哼大女婿葛寶龍看這事根本沒戲了,重重一哼,提著半瓶酒,回房了。
  
  「跟你老婆使厲害?什麼東西,啊呸」岳母衝著女婿呸了口,大女兒埋怨了句,沒料到也被劈頭罵了幾句,啊,你什麼玩意,胳膊肘淨知道往拐?啊,爹媽養你這麼大,你不給家裡填補也罷了,還打上你爸養老錢的主意啦?看看你老漢什麼玩意,吃老婆軟飯還不行,手都伸老丈人家裡了。娃都整不出一個來,我看他就不是個男人。
  
  樓上,喝著悶酒,兩眼發紅的葛寶龍,隱隱地聽到了老丈母娘的損話,氣得一碗啪唧摔地上了,一分錢難倒英雄漢,何況個伙伕男,他知道這事泡湯了,只是鬱悶,結婚七八年老婆的肚子沒動靜,已經給他贏了個不是男人的稱號了。灶前火後油煙裡枯燥日子,他除了做個菜什麼也不會,孩子沒本事搞出來,房子沒本事買不起,票子沒本事掙不來,家裡被老婆埋怨,特麼連老丈人、丈母娘也不把他當人看了。
  
  去特麼的,他極度鬱悶地拿起酒瓶子,咕嘟咕嘟灌了幾口,火辣辣的感覺從喉間直到胸前。
  
  嘭,門開了,老婆回來了,剛哭過,她不像平時那樣奪走老公手裡的酒瓶子,而是氣咻咻地脫了外衣,拉開了被子,捂著臉在被子裡抽泣。
  
  「哭……哭個蛋呀……」葛寶龍重重把酒瓶一跺。
  
  「沒本事整錢,可有本事罵老婆,你不跟你爸借錢去?」刁婭麗火了。
  
  「七八年都生不出個娃來,老子好意思回家嗎?」葛寶龍灌著酒,呸了口。
  
  「去你娘個腿,你沒本事,又怨老娘?」刁婭麗更火了,拿著枕頭扔過來了。
  
  「少給老子裝,結婚時候,你特麼就是個被人操過的爛逼,還沒準打過多少回胎呢。」葛寶龍火了,壓抑在心裡最深處的怒火噴出來了。刁婭麗瘋了,瘋狂地從床上跳下來,瘋也似的撕扯著,連抓撓帶耳光罵著:「王八蛋……我跟你這麼多年,你就這麼對我……我跟你拼了……」
  
  「滾尼馬的……」葛寶龍看老婆披頭散髮的瘋勁,這家子姓刁的已經讓他出離憤怒了,藉著酒勁,順手一瓶子敲在老婆的頭上。
  
  啊一聲淒厲的尖叫,嘎然而止。
  
  六棱的瓶身,很硬,葛寶龍一下子傻了,跟著抱著老婆開始大哭了。
  
  刁福貴剛剛和衣睡下,早聽到倆口子吵了,老婆哄著小孫子,不讓他去,這當會卻是安生不下了,披著衣服出了門,直奔樓上,撞開時,他嚇傻了,女兒直挺挺的躺屋中央,頭枕處一片血污,畢竟操刀戶出身,他悖然大怒,上前一腳踹開了正撫人慟哭的大婿,悲慟得只有嘴唇在抖,音都發不出來了。
  
  驀地,他後腰一疼,啊聲回頭,他看到了,大婿葛寶龍血紅的兩眼,手裡正拿著廚刀,已經捅進了他身體裡。
  
  「老狗,你也有今天。」
  
  葛寶龍酒壯瘋膽,眼見老婆已經斷氣了,他想著自己遭遇的種種待遇,都與這家姓刁的不無關係,一腔子怒火全部發洩出來了,一拔,拉出來一片飛濺的血,然後是沒頭沒腦地朝著老丈人身上一陣亂刺亂剁,直到力氣使盡,他看著老丈人血泊淋漓,死不瞑目的樣子,那股子凶性卻是更盛了。
  
  抱了抱老婆,給老婆擦淨了額頭,他血紅的眼睛凶光四射,老婆這樣子,都怨他媽的處處辱他、罵他的刁岳母,沒那個刁女人,那至於成現在這樣子。回頭二話不說,提著刀,直奔下。
  
  岳母剛起來,他揮手一刀,喊聲間眼看見血濺如湧,又是一刀、再來一刀……直到哀聲已絕,滿床黏血。嚇得直哭的孩子,他回手拎著就是一刀。
  
  啊一聲,二女婿衝上來了,直去抱孩子,葛寶龍像已經失去神志的瘋人,手起刀落,直抹脖子,像他平時切菜斫肉一樣,眼光奇準,一刀撂得二婿僕在地上,整個人抽搐著,脖子裡大片大片的殷血,已經發不出聲來了。
  
  「救命啊……殺人啦……救命啊……」
  
  二女兒目睹家裡的血色時,驚聲尖叫地、連滾帶爬地,往院門外跑,慌亂間,打不開已經被鎖上的大鐵門,追出來的葛寶龍怒而相向地撲上去,一刀斫向小姨子的後頸。
  
  「姐…姐…姐夫…別殺我」
  
  刁婭琴回頭看到了,持刀的正是她姐夫葛寶龍,她痛楚地哀求著,人靠著門,慢慢地萎頓下去了。
  
  葛寶龍持著刀僵在原地了,一絲不忍閃過了他的眼睛,他手顫抖著,想伸過去,扶著刁婭琴,可驀地又縮回來了,他看到了,刁婭琴豁開的頸口,在大股大股噴著血,幾乎幾個剎那,她的眼睛就無力的閉上了,直剩下身體在無力地抽搐,很快也停了。
  
  持刀的手在抖,站著的腿在抖,葛寶龍的整個人在抖,怒火渲洩後是巨大的恐懼襲來。他喃喃著……我殺人了……我殺了他們……我殺人了……他留戀地回頭看了眼妻子躺著的房間,嗷地……如狼如豺地仰頭吼著。
  
  鮮血淋漓不僅僅是一種痛快,更是一種椎心的痛。
  
  他不止一次威脅、想像過要手刃欺他、侮他的老丈人和丈母娘,可真正到了這個時候,一個溫暖的家庭成了一個血腥四溢死地,他又覺得不是他想要的結果。
  
  嗷……他發著一種如嚎、如泣的聲音,衝出了院門,消失在茫茫的雪夜中。
  
  半個小時後,鄰居聽到沒有聲音才壯膽出來看,院門開著,刁家的二閨女刁婭琴就撲在地上,身上已經積了一層厚厚的雪,鄰居不敢上前,叫來了治保、村委幹部,三個人第一時間報了警。
  
  雪天路滑,出警一個小時才到,好在有起碼的常識,現場拉開了封鎖線,院門口躺著的女受害人已經沒有生命特徵,一邊匯報,有兩位聞著味道不對,壯著膽往家裡走了走,在看到堂屋的慘狀時,兩位警員下意識地,連滾帶爬到了牆角,痛苦萬分地在嘔……
  
  凌晨三時四十分,重案隊接警,飛馳現場。那時候才發現,慘狀遠遠超乎想像。
  
  凌晨四時,支隊發佈了總動員令,根據現場的大致判斷,受害人刁福貴一家的大女婿葛寶龍被列為第一嫌疑人,勘察和抓捕同時進行。
  
  凌晨五時,圍繞著五原六十多個路口,都駐上了排查的刑警,根據案發的特徵,嫌疑人這個時間段跑不了多遠,抓捕的大網直延伸到五十公里外的鄰市,裡三層、外三層,不斷有奔赴抓捕一線的警力。
  
  天亮時分,滅門血案驚動了省廳,又在萬家團圓的除夕之夜,省廳發出了緊急動員令,三百餘名特警,全副武裝地奔赴武林村,沿村外五公里開始,沿山搜索。
  
  肖夢琪、史清淮帶著總隊的支援組,七時三十分奉命趕到現場,都是接到了緊急命令集合的,路上有關這幾個受害人以及重點嫌疑人的資料已經被刨了個乾乾淨淨,車泊在村中路上,剛下車,李玫已經把一摞簡略資料交上來了。
  
  「刁福貴,51歲,配偶,王麥芽,58歲;大女兒刁婭麗,無業;二女兒刁婭琴,信用社職工。二女兒有個小孩,叫刁續貴,四歲……配偶陳玉兵,也是同單位人……」李玫道,對這個他記憶奇好。
  
  「這位葛寶龍沒有什麼案底,有記載的就是廚師證記錄,信用卡記錄沒有。」俞峰遞著。
  
  「這是武林村周邊的監控點,一共有9個,不過都是交通監控,沒有專為治安而設的攝像頭。」曹亞傑道。
  
  肖夢琪和史清淮相互傳閱著東西,看看天色卻是愁容漸來,鵝毛大雪啊,飄飄灑灑地,地上已經積了厚厚的一層,踩著吱吱作響,還沒有接到新的命令,現場勘查尚未結束,能遠遠地看到四五位法醫和七八名鑑證人員在忙碌。
  
  陣容不小,二隊的、法醫鑑證中心的,幾個高手全到了。
  
  「怎麼把咱們拉上了,搞兇殺案,咱們可沒經驗。」李玫小聲腹誹了一句。曹亞傑還打著哈欠,他道著:「反正就是搜索信息唄,可這麼大雪,咱們能幹什麼?」
  
  「是啊,抓捕都難。」俞峰道。
  
  兩位實習生是第一次經歷這個陣勢,現在趕赴武林的村的警力已有幾十人了,張薇薇這個小女警興奮地和沈澤悄聲說著:「看,那些特警好帥啊。」
  
  沈澤看了眼,荷槍實彈的特警,個個打著防彈衣,全身迷彩,一動不動站在雪地裡,他回頭問:「大年初一的,在這兒擺造型?你覺得很帥?」
  
  「哦,那倒是。」張薇薇不敢發花痴了。
  
  「大家注意一下,下面冷,就到車裡休息一下,現場勘查還沒結束,我們等總隊的新命令。」肖夢琪拍拍手,示意了一下各位,轉身叫著史清淮迎上去了。
  
  邵萬戈和一隊法醫正外走著,見面禮過,邵萬戈道著:「我們現在需要一個統一指揮頻道,外圍的搜捕和現場的排查同時開始,上面需要隨時知道案情進展,有問題嗎?」
  
  「放心吧,通訊方面,我們來的可都是高手。」肖夢琪笑了笑。
  
  「地方呢?」史清淮問。
  
  「到他們村委吧。」邵萬戈道,叫著一位治保,一位中年漢子,給指示著方向,離案發現場不遠。
  
  兩輛通訊指揮車此時發揮效力了,就泊在院外,數米長的大天線一架,村委會議室線一拉,無線單台調頻、指揮電話以及網絡圖像的傳輸,在幾個人緊張地作業中開始了。
  
  七時五十分,接通,建立指揮頻道第一時間裡,聽到的居然是崔廳的聲音,驚得沒見過陣勢的兩位實習生直吐舌頭。
  
  第一封案情實錄開始傳輸了,現場採集的證據照片,以及嫌疑人,受害人的資料,本以為自己已經練就強悍心理的李玫同志不小心看了眼文件夾裡的內容,然後喉嚨呃地一聲,奔出去吐了。
  
  沈澤和張薇薇掃了眼,反應相同,老曹、俞峰挨個看了眼,都捂著嘴強憋著。
  
  這時候反而是肖夢琪的承受能力最強了,他翻看著第一組證物資料,血淋淋的場面,三個殺人現場,樓上一間、堂屋一間,還有院門口躺了一個,她乾脆自己傳輸著,拍拍手讓眾人圍聚過來,老規矩,問對這個案子的看法。
  
  「太殘忍了。」
  
  「太沒人性了。」
  
  「連小孩都下得了手。」
  
  各人一句,肖夢琪不太滿意,提著問題道:「現場勘查已經出來了,除了刁婭麗不是刀傷,其他人都是刀傷致命,最少的挨一刀,最多的挨了十三刀,重案隊已經把失蹤的大女婿葛寶龍定為重點嫌疑人,那我的問題是,他是兇手嗎?」
  
  「應該八九不離十了,奇怪了,怎麼回來過年,還帶著刀?難道是預謀回來殺人?」史清淮道。
  
  「他不就是廚師嗎?過年回來下廚,順便把人殺了。」俞峰道。
  
  「這樣也行啊?」沈澤納悶了,說得好簡單,他問著:「那有人傷一刀,有人傷十幾刀怎麼解釋?洩憤?或者難道不是仇殺,另有其人?」
  
  「看看他們的關係,傷最多的是刁福貴和王麥芽,這都看不懂?」俞峰道。
  
  「你看懂什麼了?」曹亞傑疑惑了。
  
  「很簡單嘛,現在當女婿的,誰不想把老丈人、丈母娘幹掉省事?」俞峰笑道,其他人愣了下,然後噗噗直笑,李玫伸手推了吧斥著:「滾滾,一邊去,怎麼跟余罪說話一樣了,賤得直想讓人家抽你呢。」
  
  「這個場合開玩笑不合適啊。」肖夢琪淡淡一句,稍有不悅,組裡這氣氛從余罪在的時候就壞了,這得扭過來,她道著:「我是問,大家對這個嫌疑人就是兇手,沒有疑議吧?」
  
  沒有,都搖搖頭,史清淮道著:「沒有,這個案子幾乎不用偵破,應該是家庭矛盾導致的,具體什麼矛盾只能等找到嫌疑人再說了,現在要干的事,是要未雨綢繆,做到大家想到的前面去……我覺得我們應該把眼光放長一點,周圍的地理環境應該梳理一下了。」
  
  「沒錯,就是這個思路。」肖夢琪笑笑道,相比而言,更喜歡史清淮這種溫和的性子,總是把她要講的話,委婉地解釋出來。
  
  前瞻性地佈置了這個任務,李玫在下載衛星圖,曹亞傑在尋找天網上上的監控點,俞峰在聯繫著已經派出去的各組人員,兩位實習生根據方位標註著地點。
  
  「哇,要是跑到山裡就不好抓了。」沈澤標註的時候發現了,特警一組搜索隊伍已經到離武林村最近的坨河村裡,坨河村毗鄰的就是地龍山,這裡的山和五台山幾乎聯成一片的,綿延了兩百多公里,那可多少警力也不夠用啊。
  
  「慘了,中到大雪,明天有、後天有、大後天……居然還有?」李玫瞪著眼,氣憤了。
  
  「看來單純依靠笨辦法不行啊,咱們得想想轍,用測繪衛星圖搜索怎麼樣?還有,地震局和武警搜救隊,他們的紅外覆蓋掃瞄設備,應該能用上,否則在這麼大範圍內,光靠兩隻眼睛,不好找人。」曹亞傑道,這位技術狂人,出口就是類似的東西。
  
  不過這個發言沒有得到附合,畢竟人微言輕嘛,而且上面的命令還沒有下來,這些只能做前瞻性的準備了,看看面面相覷的眾人被難住了,俞峰唉聲嘆氣:
  
  「誒,我覺得呀,要是余賤和鼠標同志在,不會這麼束手無策的。」
  
  「拉倒吧。」李玫看看窗外瀰漫的雪色,不屑地道著:「別說鼠標,你就叫了一群老鼠來,這天氣他也沒治。」
  
  眾人又是無可奈何地等著了。等了很久仍然沒有新命令下來,曹亞傑坐不住了,出來尋著和重案隊帶隊的幾位商量的史清淮和肖夢琪,商量時才發現了李玫猜對了一件事,這種天氣真沒治,先期搜索的幾輛警車還沒到指定目標,已經有兩輛滑下路面,車趴窩了,人擱半路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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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卷 警營過大年 第26章 雪路難行

「墊上,墊上……」
  
  「後面的使勁,再來一下。」
  
  「小心點啊。」
  
  「預備……一、二……」
  
  個高人猛的尹南飛指揮著幾位特警推陷在路下的刑警車輛,一輛老式越野警車,一隻輪陷在雪窩裡了,有人墊拔的雜草、石塊;有人撅著屁股頂在了車後,拖車桿掛好了,尹南飛一聲吼:「起」
  
  引擎的轟鳴聲中,車顛簸著,慢慢地出了雪窩,尹南飛吼著加力,清障車裡的交警一轟油門,轟一聲,終於成功地拉上路面了,後面推車的刑警,冷不防趴在雪地裡,惹得幾人哈哈大笑。
  
  「謝謝啊,尹隊。」有位刑警上來了,敬著禮。
  
  從清早到現在已經等了兩個多小時了,尹南飛看著凍得發抖的幾位出警刑警,他問著:「幾隊的?」
  
  「九隊的,滅門案發生在我們轄區,我是隊長陳朝陽。」那位黑黑的漢子,難堪地道。
  
  「你的指定地點在哪兒?」尹南飛問。
  
  「槐樹溝,離這兒還有九公里。實在不行,我們步行吧。」陳朝陽道,望著漫天的雪色,又看地上盈寸的積雪,一臉愁容。
  
  「用我們的車吧,回頭路稍好走點……東子,把車給他們。」尹南飛沒再多說什麼,轉身而走,他實在不忍看著這幫基層刑警一褲子雪泥再步行幾公里
  
  特警的裝備要好的多,大馬力的勇士越野,掛著粗大的防滑鏈子,一腳油門下去,轟鳴甭提多帶勁了,九隊的刑警興奮地坐上了特警的車,直駛指點地點去了。
  
  謝過那兩位值勤的交警,大雪封路,各主要路段都派駐了警力,同樣是凍得哆嗦,幾人湊一起抽了支煙,上了車,回程的尹南飛聯繫著另一組救援隊,還在拖車,他仔細地看看現場,然後向回匯報了這樣一條信息:
  
  溫度零下九度,能見度二十米,搜捕困難較大………
  
  這是一張在瀰漫的雪色中看不到的大網,重案隊的反應不可謂不迅速,在兩個小時內已經知會了五個鄰市,方圓二百公里已經駐守上了排查警力,綜合考慮案發時天氣因素,嫌疑人很有可能轉而潛逃進市區,所以市區的排查的搜索,幾乎是地毯式的鋪過,住址、工作單位、社會關係、可能潛藏的地方,很快被刑警一個一個刨出來了。
  
  「葛寶龍?回老家過年了吧?出啥事了?」鄰居,倒先問刑警了。
  
  「那兩口子就經常幹仗,平時就打得比過年還熱乎。」鄰居,幸災樂禍的
  
  「對了,同志,我聽說……我是聽說啊,葛寶龍老婆說是當保姆,其實是給人當小老婆,外頭相好不少,真的,不是我瞎說啊,要不倆口子打得這樣厲害?」鄰居,一位八婆式的猥瑣男。
  
  「哎呀,我和他不熟,老陰個臉,不愛和人打交道。」鄰居,事不關心高高掛起的。
  
  居住的地方是一幢舊式的居民樓,屬於永寧社區,傳說中的小產權,大部分都被社區居民用來出租了,這裡聚集過年留守的很多人,大部分和葛寶龍一家一樣,都是在市時找活的打工者。四隊排查的總結:
  
  夫妻感情不好,經常打架,懷疑妻子可能有外遇導致家庭矛盾。
  
  六隊已經找到了葛寶龍打工的興旺酒店,這座位於建設路的酒店外表富麗堂皇,年初一都忙得很,要不是懾於刑警上門,恐怕他們都不願意浪費寶貴的時間。在經理的陪同下,六隊刑警進入了後廚,哎呀媽呀,地上水漬成片、牆上油污滿面、充斥著這裡是讓人窒息的味道,凍肉味、死魚味、還有很強的涮鍋水味,已經習慣這裡廚師和幫工們聽著問葛寶龍,好一陣愕然。
  
  「平時表現?就那樣吧,水平一般,拿手的就那幾樣菜,那,那個灶位就是他常呆的地方。」
  
  「哦,不是問手藝。其他表現……沒啥其他表現啊,這兒除了做飯就是吃飯,誰顧得看他的表現啊?」
  
  「性子?這兒能有什麼好性子,不是師傅罵,就是領班罵,經理罵就慘了,該捲鋪蓋滾蛋了。」
  
  「他在這兒沒幹多長時間,半年多吧,老喝酒,經理還扇過幾個耳光……年前他請假正好,就給打發了。」
  
  這裡讓六隊的刑警得到了一個很困惑的消息,疑似製造滅門案的兇手,居然是一個膽小的,經常被人欺負的對象,已經證實,這傢俬人酒店的經理確實扇過他幾個耳光,而且不止一次,都是因為喝酒誤事。年前剛剛結算了工資讓他滾蛋的。
  
  有時候受虐者和施虐者的位置經常倒置,重案隊在武林村的排查也查到了很多讓人初聽不解的信息。
  
  「哎喲,死了活該,你們是不知道老刁媳婦有多刁,村裡男女老少,就沒有她沒罵過的人。」一位婆娘,嚼舌根了。
  
  「要說老刁也不是個什麼好玩意,殺豬的,早些年還蹲過大獄,那賣肉可坑人咧,死豬當新鮮肉賣。」有位村民,捕風捉影提供上了。
  
  「就知道遲早要出事,他家大閨女早些年在外頭是干那個滴……老的小的都是賣肉滴。」一位抽旱煙的窮棍,明顯有仇富心態的。
  
  「人就是有點刁了,真刁,你們不知道,老刁揍過大女婿,二女婿是倒插門的,就跟屋里長工樣,過年都不敢回自己家。」村長如是說。
  
  這裡反映的信息在警務網中得到了證實,死者刁福貴確實因為傷害罪坐過四年牢,很早以前的案子。隨著排查的深入,受害者越來越劣跡斑斑,包括早年欺行霸市、包括曾經欺男霸女、甚至包括作生意時候的缺斤短兩,如此一來,同情兇手的反而越來越多,傳說大女兒刁婭麗就是因為名聲不好,在當地找不著婆家,最後才胡亂在城市找了個打工的,那位女婿葛寶龍相當可憐,不止一個人見過,老丈人操著傢伙追打他。據說是因為他想離婚的原因。
  
  「看來這叫報應不爽啊,嘖」
  
  李玫彙總著不斷傳向這個智囊團的信息,分門別類以供分析梳理,抽空感慨了句。
  
  「咱們是警察,不能用報應這個詞啊。就再有報應,難道那孩子也應該遭報應?」曹亞傑道。
  
  「嘖,也是啊,你們說啊,這得積鬱多大的仇恨才能下得這手啊?」李玫問,看得越來越多,卻覺得有種迷茫的感覺。
  
  「性格分析不是我的長項。」曹亞傑搖搖頭,這時候實習生張薇薇插進來了,她道著:「這是特殊環境引起的性格異變,比如長年出海的船員,大部分都脾氣暴躁;比如長年在私營企業工作的員工,大部分都性格懦弱,這和環境有關,我覺得是極度壓抑的環境,導致了他的心理失衡。」
  
  「對,我同意,生活在一個不是挨罵就是挨耳光的環境裡,就那樣都失業了,家庭又是這個樣子,夫妻不睦,岳父母又凶,外面人也欺負他,他一直忍氣吞聲,都這個忍無可忍的時候…嘭,一下子全爆發了,就有了這場血案。」俞峰附合道,沈澤笑了笑沒揭破,明顯是拍張薇薇馬屁嘛。
  
  「不管有多少理由,都不值可憐。他死定了。」李玫道,那兇案現場給她留下陰影太沉重了。
  
  電話響聲,她下意識地接了起來,一聽說話,嚇了一跳,驚得站起來了,放下電話時她看看表,愕然對一眾隊員道著:「壞了,網警支隊已經截獲消息了,有人曝網上去了,這才幾個小時……還不到九點,他們比專案組的動手還快……愣著幹什麼?趕緊匯報。」
  
  這種事自然是能瞞則瞞,作為警察誰也不願意把這種血淋淋的真實告訴世人,幾人拉著電腦,飛快地搜索,曹亞傑邊看成堆的消息,邊道著:「攔不住了,今天的動靜太大,你們看……」
  
  成片的警車照片、成隊的警察入駐,再加上大面積的排查,武林鎮恐怕已經無人不曉了,早有人把案發現場的模糊照片給曝出去了,很有噱頭的標題:除夕夜一家七口滅門,殺手不知所蹤。
  
  這才幾個小時,已經成了恐怖故事,有說是職業殺手的,有講先姦後殺的,居然還有人暴出了刁家兩位姑娘的照片證明他的論調,更有人突發奇想,把殺手描繪成退役特種兵、境外殺人王等等諸如此類來吸引眼球。估計沒人知道,這消息連死亡的人數也搞錯了。
  
  「匯報吧,恐怕網警也攔不住了。」李玫道,好懊喪地感覺,為什麼總有人對這些慘絕人寰的事感興趣,還非要用調侃的語氣,覆蓋上一層神秘的色彩呢?
  
  人性之賤,以此為甚
  
  因為天氣的緣故,應急預案的實施比想像中難度要大,刑警支隊下屬的重案大隊、九隊、十一隊、七隊、法醫鑑證中心,加上向外延伸搜捕的特警派駐警力,已經動員起來的各派出所,分局警力,都遭遇到了不同的難題。
  
  武林鎮在五原北部郊區,向北、東、西都有道路,一條高速,四條國道,還有綿延上百公里的山區和丘陵地帶,慶幸的是大雪封路,高速路在凌晨二時已經封閉,從這兒潛逃幾乎不可能。二級路、國道派出了警力奔赴沿途各個鄉鎮、行政村,以防嫌疑人覓地潛藏,也同樣慶幸的是,除夕之夜,幾條路幾乎沒有駛過的車輛,領市協查警力傳回來的消息是,208、307兩條國道,在凌晨六時到達現場時,連車轍都沒有。
  
  慶幸,肯定沒逃遠。
  
  可同樣不幸的是,在這種天氣裡,就警察也寸步難行啊。
  
  原本預計兩個小時的駐點排查計劃,拖延了一個多小時,車拋錨的、滑下路面的、趴窩的出了幾例,後續的特警根本無法開始重點搜捕,只顧忙著救援了。
  
  逃竄的方向無非兩個,一是逃向外地,二是進入市區潛藏,考慮到他的生活環境,市區作為重之中重已然開始排查了,從分局到派出所、到小區的治安室,嫌疑人畫像早上八時已經鋪遍了市區,各交通要道、路面,總能看到鵝毛大雪紛灑中,站著幾位警察,排查著過路的車輛,重點把協查的畫像分發給出租車司機,以防這個喪心病狂的兇手,再釀出血案。
  
  沒有人能理解其中的辛苦,除非你身處其中,這個時候,最苦的恐怕是年初一就站崗的警察們了。
  
  整九時一刻,省廳的多功能會議室,邊傳輸,邊匯報的案情接近了尾聲,刑偵支隊長李朝東是第一次向規格這麼高的領導班子匯報,聲音稍顯緊張。
  
  參會的人不多,崔廳和王副廳,加上負責刑事偵查,後勤保障的幾位大員,大年初一出了這等奇案,當領導除了牙疼和難受,再說不出第三種感覺。
  
  「情況大致就是這樣……根據法醫的鑑證,唯一一位不是刀傷的受害人,也就是樓上這位,刁婭麗,是被重傷擊中腦顱,造成顱內出血死亡,凶器就是這種汾河大曲的酒瓶子,對比指紋,和一樓水杯上留下幾枚吻合,應該屬於自家人……也就是那位案發後消失的大女婿葛寶龍……另一個證據是,葛寶龍本人就是廚師,隨身就攜帶了一套廚刀,據現在排查到的消息反映,每年都是這位廚師給刁家做飯做席,根據廚刀的型號品牌比對,少了一把剔骨削刀按這個品牌的配置應該是這樣一把,長37公分、寬11公分,法醫的推斷,基本和傷口吻合……」
  
  放著血淋淋的場面,即便警中大員,也隱隱地有一種作嘔的感覺,王少峰明顯地看到了崔廳幾次表現出不適應的表情。
  
  不知道是對畫面的不適應,還是對這個時候發案不適應。一個滅門案的份量有多重誰也不敢推測,不過王少峰想,萬一辦砸了,追責到他這樣的位置綽綽有餘吧?
  
  匯報間他瞥眼看了看老同學許平秋,不愧是一線摸爬滾打幾十年的,根本沒有什麼反應,會間還不時地看著手機。這一點讓王少峰非常嫉妒,老許的消息直接來自一線,不像他,所有的匯報都是層層經過辦公室潤色後才能到他這裡。
  
  難道,擺出來了,李朝東支隊長匯報導:「現在市區的各主要要道,以及和嫌疑人相關的地方,我們都派駐了警力,根據搜捕應急預安,我們在接案不到半小時內,已經組織了七個隊,三百餘名刑警分赴,從五原幅射鄰市的七條道路沿路的各鄉鎮,下一步只要發現可疑蹤跡,從各個方向,我們都能組成抓捕的包圍圈。」
  
  「這樣的天氣有難度嗎?」崔廳長撫了撫半白的發,第一次皺眉頭,這種案子也許不難,但放在這個特殊的時候,再加上嚴格的時間限制,恐怕就難了
  
  「主要是天氣惡劣,有幾輛陷在路上動不了,搜捕需要的時間可能會很長,到時候可能後勤保障要出問題。」李朝東道,這個貌以簡單的問題,現在成了無法踰越的障礙,據天氣預報,明後天還將要有大到暴雪。
  
  「你們呢……晉處長,你這兒有問題嗎?」崔廳點將了。
  
  一位省廳的後勤處長,站起來鏗鏘道著:「沒問題,要車派車,要補給我親自送到一線。」
  
  「好,把一線的同志要凍著餓著了,我找你算賬。」崔廳明顯不同於平時的和靄口吻,又問許平秋時,許平秋不動聲色地說了一件事,剛剛得到了消息,有關滅門案,已經轟傳到網上了,可能要同時面對輿論的責難。
  
  「王副廳長,你說呢?」崔廳問。
  
  「還是再按一按吧,在沒有確認之前,我們的公開發言還是稍滯後一些,否則真相如果和發言不符,會授人以柄的。」王少峰小心翼翼地道。
  
  「也好……平秋啊,這個擔子,你說我壓誰身上呢?」崔廳長掃了一眼,支隊長李朝東,資歷稍有不足。不過份量差不多了;副廳兼市局局長王少峰,肯定得出現在所有的協調場合。這不是刑偵上單獨能辦了的事,需要各方的協調。
  
  這同樣也是個試探,王少峰暗暗道著,崔廳對許平秋親切直呼其名已經說明問題了,敢擔你就擔著,不敢擔就放支隊,畢竟是省廳大員,總不能追責到他身上吧。
  
  許平秋幾乎沒有考慮,站起身道著:「危難之際,責無旁貸,如果無法向全市人民交待,我第一個頂到前面。」
  
  李朝東驀地鬆了口氣,向著總隊長投去了感激的一瞥,這麼重大的責任真要壓他身上,他估計自己會受不了。王少峰愣了下,沒想到許平秋在戳升副廳呼聲最高的時候,還敢這樣做出選擇。
  
  崔廳卻笑了,一副釋然地表情,示意著許平秋坐下,感慨地道著:「我是廳長,我這個位置……就是個位置而已,有時候有些事也是無能為力的,不過我很慶幸,能把我個人和這個集體的榮辱,放心地交給別人,謝謝」
  
  起身,廳長默默敬了個禮,許平秋默默還禮,拿起了自己的筆記本,崔廳看看恭立的幾位大員,他笑著道:「那就拜託諸君了,希望大家精誠合作,小合作要放下態度,彼此尊重;大合作要放下利益,彼此平衡;而有關集體榮辱的合作,要放下性格,彼此成就,不要做一毀俱毀的事……可以開始了,不用在會議上浪費這些時間,命令就一句:掘地三尺,也要抓到他」
  
  「是」齊齊敬禮,甩衣而走的崔廳,不怒而威。
  
  幾位大員收拾著筆記,看了眼佇立的許平秋和王少峰,悄悄起身離開了,李朝東本待請示的,突然發現氣氛不對,也知趣的離開了,因為他看著兩位領導,似乎在四目相接著,有什麼私下話要說。
  
  確實有,李朝東閉上門的一剎那,王少峰輕聲道著:「看來崔廳是在給我上課。」
  
  「這個你得問他。」許平秋道,面無表情。
  
  「你還是對我有成見,這個不用問崔廳吧?」王少峰盯著老同學。
  
  「你以副廳的身份問一位處長,讓我怎麼回答啊。」許平秋笑著道。
  
  「呵呵。」王少峰也笑了,坐下來了,思忖片刻道:「我一直自認還可以,不過今天我才發現,我確實不如你,不是誰也敢站出來頂這顆雷的。」
  
  拆了雷就是英雄,炸了雷可就成狗熊了,作為公安的領導誰敢不愛惜來之不易的羽毛,許平秋幾次戳升被阻,就和若干案件偵破不利有關,不是所有的時候幸運都站在他這一邊的。
  
  「總得有人頂,這不也是您期待的嗎?」許平秋道,人前人後他從來不假辭色,這也是頗好面子的王少峰覺得很沒面子的事。
  
  「大是大非面前,我還沒有你想像的那麼無恥,我巴不得下一刻就抓到兇手,而且畢竟我是一市的公安局長,我可以止步於這個任上,但我可不想在卸任的時候還留下污點……崔廳說得好,放下態度,彼此尊重,你是行家,你說吧,下一步該怎麼辦?」王少峰果真放下態度了,一副誠心求教的表情。
  
  這也許是真的,對,就是真的,那怕就是再無恥的警察,也不會坐視這種人的逍遙法外,許平秋不答反問著:「那王副廳,你有多長時間沒有到過一線了?」
  
  「這個……」王少峰愣了下,說不上來了,一年、五年,不太準,都是走馬觀花地看一看。他反應過來了,反問著:「你什麼意思?」
  
  「我的意思是,你如果把下面人當工具,那你在他們眼裡也是這個規格;如果你把他們當朋友,他們對你也像朋友;如果當兄弟,他們待你也如同手足……我沒有秘訣,我的辦法是,讓所有參案的人都全力以赴。」許平秋道。
  
  「我明白了,這種艱難時候,我們確實不應該坐在這兒等消息,走,一起去,讓我領略一下老同學的指揮風格。」王少峰起身,夾著筆記本,叫著老許
  
  第一次兩人並肩下樓,謙讓上車,同乘一車,駛進了茫茫的雪色中。
  
  目的地:案發現場武林村行車途中,專案組隨即成立。
  
  時間為二月六日,九時四十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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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卷 警營過大年 第27章 不見蹤影

雨刷不知疲倦地來回擺搖著,車窗外鵝毛大雪紛紛揚揚,年初一的街市並不顯得冷清,備受霧霾困撓的市民幾乎是歡天喜地迎著年初一這場瑞雪,站在街樹邊拍照的、堆著雪人的、裹著雪球打雪仗的、還有成雙成對、一家相攜雪中漫步的,所過之處雖然交通時而堵塞,不過處處喜氣洋洋。
  
  車走走停停,總能見到節日裡不和諧的身影,從省廳到北郊已經看到了三個設卡口子,對著照片查得很細,不過這種大海撈針的方式,更多是威懾,抓到的可能性幾乎沒有。
  
  收回了眼光,王少峰迴頭看閉目養神的許平秋,問了句:「老許,你有多大把握?」
  
  「領導啊,看來您真是離開基層日久了,沒偵破以前,誰敢說有多大把握,你非要問啊我可以告訴你,抓是肯定能抓到了,但需要多少時間,我真沒把握。」許平秋道。
  
  也許抓到並不難,但難得是在最短的時間裡抓到這個反社會的分子,以免造成更大案件,畢竟已經殺了六人。誰敢任由這種定時炸彈潛藏在身邊。
  
  王少峰思忖了下,又問著:「你還和以前一樣,有沒把握,都敢拍胸脯。」
  
  「輿論指責,上面追責,總得有人負責啊,我要把責任扣到下面,以後誰還敢幹活辦事啊。」許平秋道,這恐怕也是不得已的苦衷。
  
  「呵呵,我能理解,我的老岳父,咱們的老校長,一直覺得我不如你,就因為我過早了離開了刑偵一線,在他眼裡,我是逃兵啊。」王少峰感慨地道著,此時倒覺得老同學有些地方確實比他強,最起碼敢為天下先的魄力就不是一般人有的。
  
  「你不算逃兵吧,你只是想走得更高一點,證明自己而已。」許平秋道。
  
  「我不知道證明了沒有,而你卻證明了……上次到部裡開會,刑事偵查局的上官局長,還有兄弟單位的幾位同仁,問得最多的就是你許神探的事,兩年前羊城的新型毒品案,去年的深港那起網賭和跨市搶劫案,厲害啊,說起來都是如雷貫耳啊。」王少峰似乎有點羨慕許平秋的境遇,近兩年連下大案,而且都是部裡關注的案子,對於一位警官的宦途,誰也知道這意味著什麼。
  
  「相信我,事業和婚姻一樣。」許平秋小聲道。
  
  「什麼意思?」王少峰看了司機一眼,有點不適應這種玩笑了。
  
  許平秋卻是隨意地道著:「意思是:你必須做出選擇,可你不管做出什麼樣的選擇,都免不了後悔。
  
  王少峰笑了,斷了這個話題,一直以來老許的話比較直白,對於自重身份的人,會很尷尬的。此時車一個顛簸,又停了,郊區出城的路口,設障排查,搖下車窗時,排查的警員看到了車裡肩上的警星,緊張地立正,敬禮,說了聲:「對不起。」
  
  「停一下。」許平秋叫著車停,開門下了車,鉛灰的天色下,六名駐守的警員凍得臉色青紫,警帽上,肩上已經落了厚厚的一層雪,許平秋下車的剎那,帶隊的喊著:「立正,敬禮。」
  
  「總隊長好,七大隊正在執行排查任務,請指示。」帶隊的是個大鬍子,上前一步匯報導。
  
  「我記得你,你叫順子……原來叫順子,後來大家叫你鬍子。」許平秋笑道。
  
  「是,總隊長,我叫尚順利,隊裡人都喊我鬍子。」帶隊尚順利道,惹得同隊友一陣笑聲。
  
  「好綵頭,希望我們今天的排查任務順利,辛苦了。」許平秋拍拍隊員們肩上的雪花,撫撫帽子上的落雪,一個一個看過,熱切的殷望中,他向著這些駐守在一線的刑警,鄭重地,敬了一個禮。
  
  車走了很久,王少峰還能看到,後面的幾位警員像雕塑一樣保持著敬禮的姿勢。
  
  「老同學啊,我相信你一定行,不管是做總隊長還是作秀,誰都沒你時間長。」王少峰笑著評價了許平秋一句,回頭時,兩人相視俱笑,雖有芥蒂,但並無介意。
  
  十時三十分,磕磕絆絆終於到了案發現場所在的武林鎮武林村,一案驚動廳裡兩位大員親臨現場,這規格也是前所未有的,支隊長、重案隊長、加上隨後匆匆趕來的特警總隊長,相聚一起,就在支援組臨時搭建的通訊平台,開始了這場掘地三尺的抓捕………
  
  「哎喲……輕點。」標哥一得瑟,嚇了醫生一跳。
  
  「哎喲……」標哥又一得瑟,醫生明明還沒動嘛,很不悅地問著:「又怎麼了?」
  
  「嘿嘿,來了兩個美女。」標哥笑既賤且淫,醫生搖搖頭,蘸著碘酒清洗著傷口,基本已經痊癒了,收拾妥當,鼠標看著就這麼晾著,驚訝地道:「不包紮啦?」
  
  「不用了,愈合得很好。」醫生道。
  
  「別別別……趕緊給包紮上,瞎包著就成,快點……」鼠標使著眼色,讓醫生動手,醫生一遲疑,他小心解釋著:「不包上,回去得洗碗乾家務,瞧您這人,公費醫療,您給國家省什麼呢?」
  
  醫生噗哧一笑,作為男人很理解病人的心態,還真墊了塊紗布,包好了。細妹子和安嘉璐上得前來時,關切地問,醫生裝模作樣道著,恢復很好,這隻手不要沾水,不要干重活就行。
  
  「您看他吃這麼胖,像干重活的嗎?」安嘉璐取笑道。
  
  「不是不想上班裝的吧?」細妹子懷疑了,上班煩,不上班賴家裡更讓招人煩。
  
  「哎呀呀呀,走走……我對你們說啊,今天全警總動員了,抓逃犯,怎麼?你巴不得我上一線啊?」鼠標小聲問著細妹子,妹子心軟,這可捨不得,安嘉璐一怔,直問著是不是傳出來的滅門案,還不知道真假,只知道今天刑警和各分局、派出所的全體動員了,鼠標凜然點點頭,直道著:「可不,除了這事就沒其他事……恐怖吶,剁了六個人呢。各隊全部實彈裝備了。」
  
  哎喲,把妹子嚇得緊緊的攢著鼠標胳膊,緊張地說著:「那多住兩天,千萬別上班。」
  
  兩人的膩歪惹得安嘉璐噗聲一笑,沒有揭破鼠標的偷懶的小心思,三人相跟出了院門,安嘉璐接著電話,扣上時和兩人說了:「上午咱們逛五一商廈,中午我爸媽邀請兩人共進午餐……不許拒絕啊,在你們家混吃這麼長時間了,而且還會做了,我爸媽要特別感謝教我做飯的妹子。」
  
  說著把細妹子親親熱熱攬起來了,鼠標卻是恬著臉道:「哎喲,安安,你不早說,見兩位大領導都沒啥準備……你看……我咋這麼緊張呢?」
  
  「有想法,我爸可在獄政,要不調你去看犯人去?」安嘉璐故意道。
  
  「還是算了。」鼠標一翻白眼,知道心思被識破,好不懊喪。
  
  上了車,打著防滑鏈的車勉強能走而已,年初一現在逛街也快成時尚了,時尚就免不了堵車,不過心情頗好,堵的時間三個人就瞎聊,說著提到了余罪,一提到余罪安嘉璐有點擔心,這傢伙不會跟著去摻合吧。
  
  「不會,回家過年了,這天氣他也來不了啊,昨天晚上發的案。」鼠標道。
  
  安嘉璐有點不信,拔著電話,拔通後焦急第一句問的是:「余罪,你在哪兒呢?」
  
  「在外面喝呢……咋啦?安安,你想我啦?……哎你怎麼不說話呀?有什麼事?」電話裡聲音亂嘈嘈地頗大,好流氓的口氣,聽得鼠標和細妹子哧哧直笑。
  
  「沒想,也沒事。」安嘉璐忿忿掛了電話。
  
  這人怎麼就這樣啊,他要是很上進了讓人擔心,可他要這麼不上進,又讓人很生氣呢?安嘉璐讓一個電話搞得心情一下子不那麼好了。
  
  掛了電話,余罪背了背包,環視了一眼火車站的大廳,年初一這裡都是人聲熙攘,交通和航班中斷,唯一通的就是鐵路了,在火車上像沙丁魚罐頭一樣的車廂裡擠了四個小時,終於回到五原了。
  
  安嘉璐的電話他隱隱猜到所為何來,不過他什麼也不想說,一膩歪起來他怕尼馬沒完沒了。
  
  匆匆出了候車廳,一看漫天的雪色,他滿臉頓生愁容,刑警的直覺告訴他,這一次抓捕可能要很難,那怕有運氣的成份也會很難,看看時間已經十一點半了,他估算了,案發到現在十一小時了,從出警到確定兇手需要時間,確定主要嫌疑人也需要時間,組織起有效的圍捕更需要時間,也不知道現在進行到那一步了。
  
  他焦慮中拿起了手機,想了想認識的人可能有誰參案,對了,這種案肯定要落在重安隊的頭上,第一個電話打給了董韶軍。
  
  「喂,燒餅,過年好。」
  
  「哦,賤貨,你這句話簡直是咒我。」
  
  「哈哈,我猜猜,你現在正在案發現場?」
  
  「廢話不是,重案隊的幾乎全在現場。」
  
  「什麼情況?」
  
  「現場勘查剛到尾聲,沒錯,就是六口滅門,你們應該接到排查任務了。」
  
  「我不知道,我剛下火車。」
  
  「你太幸福了,好歹把年初一過了一半了,我們就慘嘍,現在兄弟們可都在冰天雪地裡找兇手呢。」
  
  「跟我說說,確定了兇手了嗎?」
  
  「我只知道滅門現場,兇手應該就是大女婿,大致是這樣……案發到現在十一多小時了,省廳都驚動了,市局王局和許總隊長親自坐鎮武林村指揮…哎,余賤,要不發揮發揮你的神賤,再給下一大案,讓兄弟們別遭這罪了。」
  
  「這天氣別說神賤,神仙也不行吶……你忙著啊,我趕緊回隊裡,省得查崗查住收拾我。」
  
  「滾你的吧……」
  
  扣了電話,余罪在董韶軍的聲音裡聽到了濃重的無奈,是啊,年初一拉到這場上,誰的心裡能沒點怨氣?他怔了怔,卻是連再問案情的心思也沒有了,站在路邊,招手攔車,連攔幾次,雪天還真不好攔車,好容易搶著上了輛出租車,上車說道:「到莊子河刑警隊。」
  
  「八十。」司機不客氣道。
  
  「啊?平時打表十八都不到,你要八十?你怎麼不去搶啊?」余罪氣著了。
  
  「愛坐不坐,年初一跑車又這麼大雪,不多要點都對不起這天氣。」司機痞痞地道。
  
  「警察……兄弟,幫個忙,有急事。」余罪亮著證件。
  
  「別叫兄弟,警察同志您幫我們老百姓個忙,去坐別的車去。」司機一撇嘴,根本不搭理這茬。
  
  「好好,走走,八十就八十。」余罪投降了。
  
  「哼,先給錢。」司機道。
  
  「我警察我能賴你幾十塊錢?」余罪氣得哭笑不得了。
  
  「要是普通人他還真不敢賴,警察就保不齊了。」司機也不是個好鳥,不給錢,不開車。
  
  這當會余罪可無奈,想尼馬下車一看天色,又退縮了,只得掏了錢,司機這才載著他,磕磕絆絆、走走停停,往單位來了,平時十幾分鐘的路程,走了四十多分鐘,下車的時候余罪冷不防那司機伸出腦袋來喊著:「嗨,小警察,等等。」
  
  「錢都給你了,還想訛點?」余罪回頭不耐煩地道。
  
  「那,給你退三十。」司機伸著手,找回三十塊來,倒把余罪看迷糊了,笑著問:「哦,良心發現啊?那不乾脆退全額。」
  
  「嘖,你們也不容易,年初一還上班……我們也不容易,給你退點,省得你回頭找後賬。」司機估計有點心虛。
  
  「行了,心意領了,載下位客人少宰點,不用給我了。」余罪笑著看看司機疲憊的臉,索性來了個大方。
  
  這回倒把司機感動了,直看著匆匆進了刑警隊的小警察,隱隱地覺得有點不忍,不過良心的譴責僅僅持續了幾分鐘,下一位客人上車時,他一看張口又是:「八十」
  
  歸隊的余罪隊裡沒有見到幾個人,匆匆奔向值班室,換班的方芳和一位警員還沒走,見得隊長趕回來了,趕緊地匯報著,案發地離莊子河轄區較遠,接到的只是排查和設卡任務,已經按部就班辦了,一聽指導員帶隊親自設卡去了,余罪愣了下,埋怨著:「這怎麼行?怎麼年紀最大的守卡去了?」
  
  「指導員自己要去,叫了幾個光棍漢跟著,有家有口的,他都沒驚動。」那位換班的警員道。
  
  「郭叔說,好歹讓大夥把年初一給過嘍。」方芳小心翼翼地道,這可是明打明的違規。
  
  她還真怕隊長回來和指導員叫板起來,不過她料錯了,余罪長舒了一口氣道:「好,就按指導員的安排來。」
  
  兩位值班的稍愣,方芳輕聲提醒著:「隊長,支隊下的總動員令。」
  
  「沒事,他就長了翅膀也到不了莊子河區,隔著天龍山和汾河呢。先讓大家過了個年吧。」余罪道。
  
  「有沒可能繞道市區鑽咱們轄區?」值班的警員問。
  
  「那樣的話,監控的反追蹤早追到他了,大隊的警力早應該把這裡包圍起來了。」余罪道,話音落時,人已經到門外了。
  
  聽著隊長的腳步,兩位小警互視一眼,做了個鬼臉,不管怎麼樣吧,還是有點竊喜,這個年初一好歹能安生過過了。
  
  進了辦公室,余罪像得了強迫症一樣,拉開了電腦,對比著立體的警務地圖發呆,他標註著案發地和可能的逃匿方向,馬上頭大了,兩條高速,五條國道、二級路,連綿的丘陵山地,如果有點起碼的反偵察常識,就躲過交通的監控鑽到市區也有可能啊。
  
  在哪裡?在哪個方向?是逃竄了?還是在繼續伺機作案?
  
  他很快陷入了那種進退兩難的糾結,幾次他都忍不住想拿起電話詢問一下進展,可拿起的時候他又猶豫了。
  
  不在其位,不謀其政,我出這個風頭幹什麼?
  
  他如是想,想得他猶豫不決,就像不知道嫌疑人的去向一樣,他發現,自己有點按捺不住心裡那種蠢蠢欲動的好奇,在守責和越位之間,他同樣不知道何去何從………
  
  「從武林鎮逃出的路線,我們和重案隊、特警總隊的同志經過商討,做出這樣幾種設想:第一是通過公路,沿路逃竄,這樣的有可能伺機爬上過鏡的大貨車逃匿,我們已經知會了各地的交通檢查站;第二種是沿路逃竄,進入從五原到五鄰市七條幹線公路的鄉鎮以及自然村,協查通報已經發往各鄉鎮派出所等警務單位,我們在整個區域已經預設了十三個駐紮點,加上地方警力的協助,一旦有情況,能在半個小時裡對所有區域形成包圍……第三種情況是進入市區,目前在各路口的交通監控上沒有查到嫌疑人,不過不排除他通過非道路的途徑進入市區,這一塊也有市裡的兄弟單位在協查了」
  
  史清淮對比著警務圖,放大了的,全部分投影在牆上,參會的除了兩位大員,還有重案隊、特警總隊來人,十餘人散坐在這個村委的辦公地點,有點不倫不類。
  
  截止到目前還沒有消息,設想到可能的情況越來越多,根據這個人可能反社會的性格特徵,甚至對傳聞中死者刁婭麗相好、打過嫌疑人耳光的經理,都進行了監視,生怕那傢伙潛回市區,再來一場血案。
  
  「等等吧,這個需要時間,大家儘可能地集思廣義,把所有的可能都羅列出來,另外通知已經到指定地點待命的同志們,都別閒著,和地方協同起來,進行一次排查,看在案發時間當地有沒有發現可疑跡像。市裡的拉網,再細一點。」許平秋拳頭擂了著桌面道了句。
  
  這個命令被組織成書面話,直接從通訊指揮台發往各參案的單位。
  
  「好了,精簡一下會議程序,各自忙去吧,任何情況,任何時間,馬上匯報,我和總隊長就等在這兒。」王少峰說了句。
  
  內勤忙碌著,外勤進進出出,法醫的鑑證已經接近尾聲,屍檢的現場勘查報告送進來了,可新的問題又來了,這家被滅門的,連後事都沒人管了。這個問題剛提出來,新的問題又來了,特警隊參案的尹南飛隊長去而復返,匯報著一個問題,從早上就出來的警力,到現在都沒吃上飯,這大過年的,可連個開門的小飯店都沒有。
  
  後勤沒跟上,還在準備之中,剛協調通,又來新問題了,到達最遠一個指定地點的追捕小組,什麼都考慮到了,就是沒有考慮油料耗盡,當地連加油的地方也沒有。
  
  問題一概扔進史清淮解決,此時盡顯老許的霸道風格,拍著桌子對著步話訓著:少了汽車輪子你們還不會辦案了是不是?沒輪子有腿,腿走不動,爬也爬到排查地點。
  
  粗暴地一解決,氣咻咻地背著手出去了,支援組一干人可沒見識過總隊長這等凶悍脾氣,個個面面相覷,反倒是王少峰溫言勸慰了一番,協調著就近解決的方式,他隨後出門找這位大發脾氣的老同學,找了好一一會兒,找到時,老許正靠在牆角抽煙,眼看的方向是拉著警戒的17號兇案院子,一上午的時間群眾的好奇心已經耗盡了,都知道這兒死了一家,左鄰右舍都跑光了,除了駐守的警察,連看熱鬧的都沒有。
  
  「抽煙對身體不好,你該戒了。」王少峰勸了句。
  
  「沒案子早戒了,一有案子就復吸。這玩意比毒癮還厲害。」許平秋狠狠抽了一口,鼻孔裡嘴裡冒著煙,好愜意地樣子。
  
  「這剛開始就上火了啊?」王少峰笑道。
  
  「不知道你相信不相信,我感覺這是一塊難啃的骨頭啊,現在投入的警力已經六百多人了,年初一,誰心裡能痛快?又是這種天氣……嘖,這難處才是剛剛開始啊。」
  
  許平秋概嘆著,望著飄灑的大雪,鉛灰的天空,該做的已經在做了,他無從揣度,這個突破口,將在何處,關乎到警力配置和排查追捕方向的命令,他是遲遲不敢下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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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4-28 18:40:54 |只看該作者

第六卷 警營過大年 第28章 無處可尋

「有個消息……重案隊一組和武警派來支援的,剛剛發現了一處血跡……」
  
  監聽整個通訊頻道的李玫神質地重複著:「正村出口,零點七公里處,102號變電杆處……他們在呼叫鑑證組。」
  
  「這應該是一處臨時停留的地方?」肖夢琪狐疑地看著史清淮問。
  
  「這麼大雪,怎麼可能發現血跡?」史清淮疑惑地道。李玫呼叫著外勤組,回來的消息上,血跡就抹在電杆上,雪層下還有嘔吐的痕跡,是武警的警犬發現的。
  
  史清淮一聽,想了想,起身道著:「我去下現場。」
  
  「等等我。」肖夢琪也跟著去了。
  
  一室餘眾,悄悄瞥著眼,還好,終於有點消息了,再沒消息怕快被憋瘋了。
  
  匆匆地出了村委,正遇到了駛往現場的警車,載著一車鑑證技偵人員,擠到了車上,迎風撲雪,駛出村道,不多會即到,到場才發現,關心案情的兩位大員比他們來得還早,現場已經被圈起來了,是一處變壓器,兩根粗大的水泥電杆下,幾名全副武裝的武警,手裡牽著數條威風凜凜然警犬,正衝著現場吼。
  
  「採集血樣。」
  
  「嘔吐物樣本和死者的胃內容對比一下。」
  
  「去掉浮層的落雪,嘗試一下能不能提取到腳印。」
  
  一位追捕組成員指揮著現場,大叫佈置著,許平秋定睛一看,卻是一頭一肩都是雪的解冰,看著帥小夥愁容滿面的樣子,讓他百感交集,有時候有些人的變化會很讓人感到意外,解冰就算一個,不管是工作還是言行,都無可挑剔。
  
  好樣的許平秋暗讚了句,這位脫穎而出的小夥身上的浮華已經漸漸的磨盡了,越來越像個重案警員了。
  
  「總隊長、王局。」
  
  「總隊長,王局。」
  
  史清淮、肖夢琪到列,站到了許平秋面前,王少峰一笑道:「總隊長手下兩員大將啊,夢琪,許處長把你挖走可是下了不少功夫啊。還習慣刑警的生活嗎?」
  
  「還好,就是怕辜負領導期望。」肖夢琪不好意思地道。
  
  「應該不會,你這不是置疑許總隊長的眼光嗎?」王少峰笑道。一群人等在這個第一發現的現場,實在有點意外,撒網甩出去五十公里,最後找到蹤跡的地方不足五公里,許平秋叫著武警帶隊的,回禮問著:「說說經過。」
  
  「我們凌晨六時五十分到現場,根據嫌疑人留下的外套氣味追蹤,不過到村口以後就斷了……追捕組的同志又帶著我們找了幾個可疑的地方,都沒有發現,雪太厚,風又大,這種環境氣味散失的快,警犬的鼻子也失靈……中午的時候,追捕組有位同志又想了一個方案,讓警犬嗅著受害人的血跡追……結果出村不遠就發現了這個……」武警匯報著,指著那個想出方案的追捕組同志,是解冰。
  
  不得不承認這是個優秀苗子,史清淮已經建議幾次要徵召這位了。許平秋卻是問著:「有沒有可能繼續往下追?」
  
  「可能性不大,您看……手扶的地方也就六十公分左右,根據追捕組同志剛才的發現,應該是在奔出村逃匿的時候,蹲在這個地方嘔吐了一堆……如果不是手托的地方有血跡的話,警犬恐怕都發現不了。」武警道。
  
  「謝謝,無論如何再嘗試一下。看有沒有可能找到丟棄的其他物品或者凶器。」許平秋敬禮道,武警回禮,指揮著警犬隊散開了圈,在現場附近搜索。
  
  鑑證的動手不可謂不迅速,採集凝結的血跡,取走嘔吐物的樣本,拔去浮雪,甚至還用壓痕陰影的對比方式,確定曾經在這裡踩過一個腳印。
  
  時間,指晌午後十三時,許平秋看著忙碌的現場,低頭是越落越厚的雪層,仰頭是陰霾密佈的天空,天地間茫茫一片,大中午昏暗的像晚上一樣,他拍拍額頭,像在捋著滿腦子紛亂的頭緒,可思維依然像身邊這天氣一樣愁云慘淡。
  
  「老許,你好像很急啊?這不都有發現了嗎?」王少峰反倒溫言難慰上了。
  
  「能不急嗎?現在是大撒網,警力太過分散,可我又不敢把警力集中用一某一處,怕漏了什麼……案發時間在新年鐘年敲響後不久……我們推斷的案發時間跨度都一個小時,如果以最早的逃跑時間算,可能在午夜一點之前已經逃出村了,而我們組織起有效的排查的佈防後,已經是凌晨五時左右了,四個小時啊,我真怕他已經跑出咱們的包圍圈了。」許平秋不無擔憂地道。
  
  七條路,即便有因為大雪封路的高速,即便有沒有車轍的二級路,仍然無法排除嫌疑人已經逃出包圍圈的可能,搶一輛車、或者爬上車速並不快的大貨,都可能在最短的時間裡逃離作案地,越沒有消息的時候,這種僅供參與的可能性就開始慢慢的放大。
  
  「清淮、夢琪,你們倆來。」許平秋吼著,兩人奔上來時,他直接道著:「回溯一下,案發當時的情況。這是兩點,第三個點,可能在什麼地方?」
  
  「……案發的當時應該是這樣,夫妻的爭吵,撕打,惹怒了葛寶龍,葛寶龍一氣之下,拿著酒瓶砸向妻子刁婭麗,失手將人砸死,聽到聲音岳父上來看時,長久的積怨讓葛寶龍借酒行兇,操起廚刀殺了岳父……然後乾脆一不做,二不休,把岳父全家殺了……殺人後第一反應應該是恐懼,他倉皇出逃,奔著跑出了村,劇烈的奔跑讓他一時無法適應,從案發現場到這裡有兩公里左右……殺人後的恐懼和血腥對於首次作案的人肯定有諸多不適應,他在這兒應該歇了一口氣,扶著電杆嘔吐,然後在心神稍定的時候,做了一個決定……」史清淮思忖著道著,看著公路,向北聯著高速,向南就進五原市裡,二級路、國道、高速、往南的市區、往北的和各鄉鎮,當時的決定,會是什麼?
  
  「方向,方向很關鍵,無非兩種,當時主導他的是什麼?他第一反應想起來是什麼?做出決定無非也是兩種,一種是跑得越遠越好,那他就會選擇公路、山區;另一種是藏得越深越好,那就有可能不跑遠,丨返回到市區,或者就近在那個他熟悉的地方落腳……方向啊,這個方向一定不能錯,一錯我們外面數百警力就要跟著遭罪了……夢琪,你說呢?」許平秋問,史清淮愕然了下,其實總隊長腦子裡回溯的案發情節可能比他要清楚的多。
  
  「我傾向於潛藏。」肖夢琪道。
  
  「理由。」許平秋直接問。
  
  「從性格上說,他並不是個一個膽大的人,殺人已經透支了他的膽量,蹲在這兒一吐,差不多就嚇醒了,以他這種處處受欺的性格,第一反應應該是躲起來。」肖夢琪道。
  
  許平秋想了想,扭頭走著,留了句:「理由不足,繼續找」
  
  他背著手,和王少峰一起到了現場,慰問了幾句重案隊的同志,這些人稍作停留,又帶著武警的警犬隊,沿著腳印所指的方向搜尋前進了。
  
  有發現卻沒有驚喜,檢測用了二十分鐘,確實證明電杆上血跡和死者刁福貴、王麥芽相符,就是葛寶龍留下的。但同樣在這一時間,警犬隊以血跡發現地為中心搜尋了五公里,一無所獲,厚厚的雪色已經掩蓋住了所有的痕跡………
  
  「隊長……隊長……」
  
  大嘴巴在樓下扯著嗓子喊,余罪從窗戶上探出頭來時,他嚷著:「我和狗哥來看你來啦………」
  
  「等等啊。」余罪收拾著桌面上的東西,拿起了手機,背上了個小背包,裹上了厚厚的羽絨服,踱步下樓時,巴勇和苟盛陽迎上來了,一個滿嘴酒氣,一個鼻孔噴煙,樂呵呵地給余罪點煙,點著煙余罪瞅著大嘴巴樂呵這樣問著:「喝得不錯啊,多少?」
  
  「沒多少,半斤量。」巴勇道。
  
  「狗哥你呢,家裡有事不?」余罪問著。
  
  「哎呀,有個鳥事,除了喝酒就是打麻將。」苟盛陽披著大衣道。
  
  「年初一把二位叫來,不好意思啊。」余罪道著。
  
  「得了吧,咱們兄弟客氣什麼。」巴勇不樂意了,苟盛陽也道著:「還真是別客氣,我老婆一聽隊長叫,催著讓來呢,堆了兩年的條子都報了,年前您老還親自給我家送糧油,哎呀,給老婆干家務可以偷懶,隊長叫幹活,那沒說的。」
  
  「狗哥你說清楚,是給老婆干,還是干老婆?」大嘴巴損著老狗。
  
  苟盛陽飛起一腳,踹得巴勇直捂臀部,余罪知道,這兩貨在基層都混十年了,一半警,一半痞,想讓他們敬業可沒那麼容易,多半是看在年前福利豐厚的面子上。
  
  「好了,那我就不客氣了,知道滅門案嗎?」余罪問。
  
  「知道,不是正在排查嗎?」巴勇道,一說驚訝地問:「隊長,什麼意思?您要參與?」
  
  「喲,不會真是吧?隊長,那種案子的運氣成份太大啊,就像咱們抓賭逮了個B級逃犯一樣,再說了,現在不知道多少警力圍堵著呢,也輪不上咱們湊熱鬧啊。」苟盛陽道。
  
  看著狗哥剛刮乾淨的臉,余罪知道這鬍子拉碴的爺們都已經習慣了按部就班的工作方式,你指那兒我幹那兒,你不指的地方,沖那點工資,我也不會多干。
  
  余罪笑了笑道著:「我其實很想參加,不過不一定有機會……所以我就叫你們倆來,咱們仨一起玩回偵破遊戲怎麼樣?」
  
  「怎麼玩?咱們不天天玩著呢?」巴勇奇怪了。
  
  「你們那叫偵破啊,揪住人劈里叭拉揍一頓,說不說,不說繼續揍……這種案子,你們抓誰揍去?」余罪問。
  
  巴勇和苟盛陽哧哧笑著,苟盛陽於是問了:「那咱們怎麼玩?」
  
  「從賭開始,賭一把怎麼樣?年初一的得玩點什麼,我賭你們一小時跑不夠十五公里……贏了今晚我請客,而且給你們每人兩千,輸了下個月工資裡扣一千。」余罪道,得加點綵頭,否則不來勁。
  
  「好像很划算?」巴勇樂了。
  
  「那多不好意思?」苟盛陽聽著蠢蠢欲動,不過有點不好意思要隊長的錢。
  
  「在家還不是朋友間打麻將,有本事你贏啊,咱隊裡經費現在可豐厚著呢啊,別說兩千,再多我也有辦法給你們發。對了……外套脫了,一會兒一身汗,你受不了。」余罪道著,表情極賤,挑逗可挑恤,兩刑警不服氣了,甩了衣服扔給余罪,磨拳擦掌準備開跑了。
  
  余罪卻是拿上兩人的外套,發動著車,喊著開始,兩人跑,余罪慢悠悠地開車跟在後頭,不時地加速超過兩人喊著:「快跑快跑,兩千兩千,全是私房錢吶,不用給老婆交啊……」
  
  一嚷一說,兩人哈哈笑著,也跟著加起速來了,看來是隊長真想給,雖然是迎風冒雪,兩人跑得很快全身發熱,開始出汗了。
  
  三兩公里難不道這些外勤漢子,不過很快就發現雪地跑步不好受了,深一腳、淺一腳,越來越慢,氣一喘就不好受了,冷花挾著雪花往嘴裡灌,而且進了脖子特難受,跑著跑著,大嘴巴一不心,滑了一下,喲喲喲,快跑幾步都沒調整好。
  
  叭唧,摔地上了。
  
  「不許扶他,扶了相當於作弊啊。」余罪在車上吼著。
  
  「大嘴巴,別賴我啊,有氣朝隊長發去。」苟盛陽也跟得氣喘如牛,笑著道了句,不小心冷風灌進嘴裡了,他劇烈的咳著,邊咳邊有點後悔了,沒想到這錢這麼難掙。
  
  「快快快……」余罪在車裡喊著,現在不喊獎兩千了,直嚷著:「扣一千、扣一千……別以為我特麼不好意思扣啊,扣了錢請今天值班的兄弟吃去。」
  
  扣錢可能比獎勵的刺激更大了點,巴勇鼓著勇氣,又邁著長腿跟著跑了。
  
  跑啊,跑啊……一不小心,苟盛陽也摔了個四腳朝天。
  
  跑啊,跑啊……獎兩千,扣一千,都刺激不動了,摔了兩三回,巴勇靠著路邊一要電杆大喘著氣道著,尼馬上當了,車還能掛個防滑鏈跑,人可掛不上啊。
  
  跑啊,跑啊……跑得苟盛陽邊咳邊喘邊感慨,真希望老子從來沒抽過煙。
  
  實在跑不動的時候,余罪駕車停到兩人不遠處了,壞笑著喊道:「嗨,繼續,獎勵翻倍。」
  
  「隊長,你還是扣一千吧。」巴勇受不了了。
  
  「隊長,你這是整我們啊。」苟盛陽也放棄了。
  
  「那我到前面等你們,快點啊,走著也算。」余罪駕著車沒有憐憫兩人,而是驅車直走著,把兩人累得極致的扔在雪地裡了。
  
  「哎我們的衣服………我日尼馬的,隊長真夠黑的啊。」大嘴巴氣得直跺腳。
  
  「走走,這回算丟人了。」苟盛陽說著,拽著大嘴巴,深一腳淺一腳往前走,都不知道還得走多遠。
  
  也不算遠,出了汗冷風一激,兩人已經渾身瑟瑟發抖的時候,終於看到了隊裡那輛破警車停在前面,加快了速度奔上去,拉開車門,坐在車裡,裹著大衣直哆嗦。
  
  兩人哆嗦,余罪就笑,笑得不可自制,笑著笑著兩人火了,狗哥好歹三十郎當年紀了,就隊長也不能這麼玩人吧,跑不動了還凍了兄弟們一路,臉色一變時,余罪趕緊拱手道著:「謝謝巴哥,狗哥,替我證明了一個想法啊。放心,這個證明恐怕不止兩千塊。」
  
  「啥……啥意思?」巴勇愣了下,不過苟盛陽反應快,怒容成了愕然的表情,直問著:「你讓我們模仿雪地潛逃?」
  
  「哎,對嘍……整整一個小時,才跑出去九公里,巴哥摔了三跤,狗哥你摔了兩跤,你們這身體素質已經算不錯的,才跑這麼遠,那嫌疑人更跑不了多遠,估計還在包圍圈裡。」余罪確定地道。
  
  「那不一定,潛逃和包圍之間的時間差有幾個小時,歇歇停停,正常人跑幾十公里還真沒問題。」苟盛陽道,余罪回頭時,看著他笑,壞笑,眨著眼睛壞笑,笑了一會兒苟盛陽突然明白,一拍額頭道:「我操,糊塗了,絕對跑不遠。」
  
  「什麼意思?怎麼又改口了?」巴勇一下子沒明白。
  
  「凍成孫子了,你還沒明白?」苟盛陽罵了句。
  
  「氣溫……夜間最低氣溫的時候,零下十度左右,在這個時候只要停下來,用不了一分鐘你身上熱量就開始流失,不是長毛的牲口他受不了……所以他絕對走不遠,搜捕是正確的。他只要補充體力,就有可能露餡。」余罪道。
  
  「哦,敢情是讓我們證明這個?」巴勇有點哭笑不得。
  
  「是啊,我本來想自己證明,不過跑一場太累,還是坐車裡讓你們證明比較舒服,嘎嘎。」余罪笑著,發動了車上路,折回了市區,氣得兩位屬下直罵隊長尼馬損。
  
  進了市區也沒幹好事,年初一開張的商舖不算多,找了一家大型超市,余罪領著兩人,過了一會兒,三個推著成車的白酒,直往警車屁股後塞,門口的保安看著直掉眼珠。
  
  足足二十幾箱,這警察是喝呀?尼馬簡直是飲驢吶
  
  哧哧的電流聲音,偶而間聽到搜捕隊相互間的通話,每每聽到說話,總伴著風聲呼呼,車聲隆隆。
  
  快十七時,天已經將黑了,外勤一無所獲,內勤無所事事,即便你再焦慮,對著缺少線索的案子也是束手無策。
  
  「快天黑了,十多個小時了,哎呀,我的腰都快僵了。」俞峰哀嘆著。
  
  「在哪兒呢,四鎮七鄉,三十一個行政村,可都進遍了,年初一有沒有生人很好查啊。」曹亞傑枕著兩手靠著椅子,眼神空洞地道。
  
  「也許在市區吧,跑回市區不更容易藏身?」張薇薇小聲道,好像是問沈澤,沈澤笑著道:「別問我,要我,我還真不知道怎麼躲過幾百警力的搜捕。」
  
  「理論上,只要跑進有人的地方,總會留下點蛛絲馬跡吧?奇了,兩頭都沒有,不會是真鑽山裡了吧?」李玫洩氣地道,曹亞傑此時一欠身坐正了,斬釘截鐵道著:「我堅持我的想法,很有可能藏身到周邊的山區,他在凌晨時候上了山,然後雪一大,掩蓋了這些痕跡……山上只要找個林子、找個山洞,那咱們還真沒治啊……」
  
  「好,有想法。」隨著一聲宏亮的誇獎,許平秋、王少峰,帶著支援組兩名領隊踏進來了,他指著曹亞傑道著:「說說,如果在山上,怎麼辦?」
  
  「我建議動用測繪衛星,實時測定方位,只要他不是窩在一個地方不動,衛星就能掃到他……另外我建議,調拔搜救紅外掃瞄設備,對於衛星掃瞄到的可疑區域,派駐抓捕小組。」曹亞傑道。
  
  「好,這一招能減用點人力……王局您看。」許平秋回頭問。
  
  「我來協調一下,看能不能通過省廳調援。」王少峰道。
  
  可能在座不知道的是,十幾個小時沒有消息,人困馬乏都快急毛了。
  
  王局剛拿出電話,此時卻又傳來一個不和諧的聲音,通訊頻道里,不知道誰在吼著:「一組一組,到我們這兒來……有酒。」
  
  「你們那兒搞的……可以啊。」另一組在回應。
  
  「有我們的沒有?凍死人了。給我們留點。」又有一組在吼了。
  
  「二十一公里檢查站處,都放那兒了。好像是指揮部給咱們發的。」有人指引著發酒了。
  
  支援組面面相覷了,這個時候居然還能出了這種事,而且還打著指揮部的名義,王少峰氣得拿著電話指指:「問問,誰說是指揮部搞的,什麼時候有了發酒的指揮部了?胡鬧嘛。」
  
  李玫不敢怠慢了,通訊聯絡著,對方也說不清楚,不知道那個單位的,不過還好,出於感激,接酒的記住警車號了,一查,李玫差點咬了自己的舌頭,回頭對兩位領導匯報著:「是莊子河刑警隊的車送的酒
  
  噗有人笑了,是俞峰,他沒憋住,這種事只有一個人能幹出來。
  
  他剛憋住,噗,又有人笑了,是史清淮和肖夢琪。哭笑不得了,這種事也只有一個人敢幹。
  
  跟著老許也忍俊不禁地面露笑容了,王少峰想想這天寒地凍的,來一口倒也不是什麼壞事,他尷尬地收起了領導的派頭,老許圓著場道著:「看來是咱們工作有疏漏了,這天氣來一口驅驅寒才是外勤們最需要的……通知一下後勤上,搞上點二兩裝的,外勤的每人發一瓶。」
  
  「是」李玫樂了,可不知道有什麼樂的。
  
  送酒的此時已經返程了,巴勇和苟盛陽可沒有想到,隊長會叫上他們來這麼一個任務,不過當看到冰天雪地還在執勤的兄弟時,兩人確實也有點不好意思了,所過檢查口子,一瓶子劣酒能換一句謝謝加一個疲憊的笑容。
  
  那滋味,五味雜陳,說不清啊。
  
  「隊長,您給執勤的兄弟們遞酒,這是明目張膽的違反紀律,而且還打著指揮部的名義,我怎麼覺得您不是找兇手來了。」巴勇小心翼翼地道。
  
  苟盛陽接茬道:「好像是找刺激。」
  
  「不說是指揮部的,他們不敢喝啊……在現在這環境當警察就夠可憐了,當刑警就更可憐,一個命令就杵在冰天雪地裡,就這節氣,熱飯肯定沒一口,熱水也甭想喝上……用不了一天,就得拖垮一半隊伍。」余罪道,放慢了車速,大燈開著,仍然是看不到多遠,會車時車速幾乎降到了五麥,會過車仍然是一輛標識公安標識的警車,從倒視鏡裡很多消失在身後的雪幕中。
  
  「啥都不說了,這個年初一過得有意義。比打麻將刺激多了。」巴勇有點感動了。
  
  「確實有,本來想躲家裡避個清靜,可一看咱們兄弟們遭罪這樣,我都想抓兇手了……就是特麼水平不到啊。」苟盛陽道,有點力不從心。
  
  「這不是一個人能辦了的事,我也想插把手,可我不知道該怎麼入手……做點力所能及的事吧,我想到現場看看……你們呢?要不車給你們,自己回去?」余罪道。
  
  「我也去。」巴勇的思想境界提高了。
  
  「我當然也去,回家要被逼著交公糧,比去現場可累多了。」苟盛陽道,明顯思想認識提高了嘛,還愣把自己境界說那麼低俗。
  
  一車賤笑,緩緩地向武林鎮武林村駛來。
  
  案發的第一天,全市投入的警力準確數字是七百二十名,包括刑警、特警、武警幾個警種的聯合隊伍,當天全部沒有換人,又在當夜緊急徵調,從各刑警隊、分局抽調了五百名警力連夜奔赴各個排查隊伍,這張覆蓋的大網越來越細,貌似普通的滅門案兇手,就像人間蒸發了一樣,上千警力的搜捕到整二十四小時,仍然一無所獲。
  
  也在當夜,史清淮帶著兩名支援組人員進駐了省測繪局,衛星覆蓋協調通了,同一時間,由省廳協調地震局搜救隊的人員載著兩大車設備,到了武林村。
  
  也許沒有人能理解當警察的苦衷,可所有人都從如臨大敵的隊伍中感受了他們的決心。
  
  對於製造滅門的血案的兇手,只有一個處理方式:
  
  抓到他,不惜一切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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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卷 警營過大年 第29章 沉默是金

夜幕漸漸地降臨了,紛揚了一天的雪花彷彿也累了,不再下了,漆黑的夜色裡,沒有星月的輝光,就連大山的輪廓也看不到,身處其間的人彷彿置身於一個混沌的世界,迷茫而焦慮。
  
  耙齒溝一隊警力剛從村裡出來,地處山峪口子,距離武林鎮二十公里,是排查的重點區域,可在這兒查了一天守了一天,連隻兔子也沒瞧見,大過年的,全副武裝的警察還真不招人待見,就在村治保家裡討了點熱水,飯都沒好意思吃。
  
  「他媽的,這能藏在哪兒呢?」熊劍飛抬頭看看,黑漆漆的山嘴子,進村僅容一車寬的路,這麼大雪,不可能爬上山呀?
  
  「縱橫幾十公里,咱們這點警力杯水車薪吶。」帶隊的趙昂川道,招手示意著:「同志們,打起精神來,現在回家吃飯……留兩個人守著,誰留下?」
  
  「我留下吧,你們給我帶點吃的就成了。」熊劍飛道,叫了一名隊員和他一起。這當會疲憊交加,都是機械的,等到了村口子,熊劍飛敲了敲車窗,吼了聲爬在方向盤上睡覺的吳光宇,罵了句,招呼著檢查武器,上車。
  
  「我就說了,沒用,他敢鑽這麼大村裡?」吳光宇牢騷道。
  
  「也有道理,前些年撤鄉並鎮廢棄的自然村是不是應該查查?而且這麼冷的天啊,就這麼捱著?」熊劍飛拍著額頭想著。
  
  這話可把吳光宇嚇了一跳,直道著:「熊哥,走到這兒已經是極限了啊,也就咱們不要命敢跑這種路,你見路上有車有人嗎?」
  
  「滾……趕緊回吃去吧。」熊劍飛罵了句。
  
  人擠人塞了一車,留下的兩人就在山隘口子不遠,把取暖的火燒大了點,火堆旁邊架起了夜視鏡,烤著火,輪流觀測著寂無人聲的雪野。
  
  二十時左右,分組的重案隊陸續撤回,最後一組是距離武林鎮三十四點五公里的廟底鄉鴨鵲梁村,這是個中心組,十八人組合隊伍,分赴一鄉十四村,帶回來的全部是失望,很多村除了串門走親戚的,根本就沒見過外人,別說嫌疑人了。
  
  車至中途,過國道檢查站的時候,守站的刑警給兩輛車裡都塞了樣東西,咦喲,北方燒,早冷累了一天的刑警如獲至寶,邊開口邊謝謝,話音落時酒已經灌肚子裡了。
  
  滋吧一吧嘴,遞給下位,咕嘟一灌,就不善飲酒的也喜歡這種火辣辣的刺激了,解冰皺皺眉頭,看著後座愜意灌酒的刑警,卻是不好意思說什麼了,喃喃地道了句:「專案組想得真周到啊,酒都配上了。」
  
  「這玩意可比槍管用……天天在市區,從來沒想到鄉下的天氣這麼冷。」
  
  「山風大,融雪的時候更冷。」
  
  「這天氣還真不好找目擊,出門的都沒幾個人。」
  
  「哎我說……這傢伙未必敢進村吧?離城越遠,人際關係越近,別說生人,就來條不是村裡的狗,村裡人都有反應。」
  
  「我倒覺得,咱們進村,村裡狗反應最強烈……」
  
  都心焦此事,免不了就此討論,來的除了重案隊的,還有特警隊經過參與追逃任務的警員,解冰回頭問著:「那大家想想……既然是這麼惡劣的天氣,怎麼才能生存下去?而且還要躲開這麼多警察的圍捕。」
  
  「找個避風地方,生堆火烤烤。」
  
  「不可能,一冒煙能不露餡?你想用電暖。」
  
  「找個山洞也行啊?好歹比呆在外面強。」
  
  「這倒有可能,不過要鑽山洞的話,咱們就慘了,把全市警力都拉出來也不夠。」
  
  「我覺得應該已經跑遠了……零點多發案,咱們開始組織起追捕已經是四五個小時後了,這麼長時間,能去的地方可就太多了,就除夕夜二級路、國道也有不少大貨,隨便爬一輛,現在估計都出省境了。」
  
  這種可能把眾人不多的堅持擊潰了,進了進村就累成這樣,要是滿山找洞鑽,那誰受得了。
  
  「大家別洩氣,我們現在有上千警力在圍捕了,說不定下一刻就要有好消息傳來了。」
  
  解冰黯黯地道了句,這話呀,他自己說得都信心不足。
  
  從二級路、從國道、從沿路的各鄉鎮陸續撤回的警力匯聚到了武林鎮,根據專案組的安排,找到了設在鎮邊臨時就餐位置,只有吃飯,根本沒有撤走的命令,只有新加入的人員,很多參加的行動的都開始泛苦水了,八成這年得在山上過了。
  
  沒錯,衛星的覆蓋已經開始了,史清淮、曹亞傑、沈澤三人進駐省測繪局,在晚二十時已經成功把衛星圖像接駁到了專案組,雪色方停,能從高清的衛星圖上看到星星點點的火光,那是連夜駐守的搜捕隊員,他們像一個一個棋眼,佈置在方圓五十公里的各個要口。
  
  已經開始吃飯了,肖夢琪從現場返回,進到這裡裡,俞峰、李玫和張薇薇正端著盒飯邊吃邊笑,不知道悄悄說著什麼,這樣子讓肖夢琪皺皺眉頭,真不知道當時選拔支援組怎麼選的,選得幾位一個比一個個性。
  
  「喲,肖組長……您吃了麼?」李玫笑著問。
  
  「還沒有……什麼把你們笑成這樣?」肖夢琪問。
  
  不問還好,一問又都笑了,張薇薇掩著鼻子很淑女地笑,俞峰在呲,李玫張著血盆大口好開懷地笑,笑著道:「一個小時前,專案組剛發佈了一條命令
  
  「發佈命令有什麼笑的?」肖夢琪不悅了。
  
  「命令莊子河刑警隊抽調人手,負責後勤保障供應點的運作。」李玫道,一說又笑。
  
  「什麼時候有後勤保障……供應點了。」肖夢琪愕然了。
  
  「哎呀。」俞峰笑著道:「就是送盒飯,開熱水的地方,在鎮邊上。」
  
  肖夢琪愕然地眼越睜越大,很不相信,看著三人笑得更歡時候,李玫補充著:「不信是吧,我打電話,讓他們給專案送份盒飯。」
  
  說著就開辦了,李玫拿著步話吼著:「喂喂喂,後勤點誰在?莊子河刑警隊有人在不?……哦,我是專案組,送份盒飯到武林村,讓你們余隊長來啊…
  
  這裡的規格可不是一般地高,對方估計是個普通刑警,很鏗鏘地回答:「是,馬上送到。」
  
  噗聲把肖夢琪逗笑了,她拉了把椅子坐下時,笑著看著三人問著:「你們就為這個笑啊。」
  
  「有點可笑而已,怎麼覺得像故意噁心人一樣。」俞峰道。
  
  「余隊長不是二等功臣嘛,他為什麼不參加追捕?」張薇薇有點不解,這實習生眼裡,一切都透著好奇。
  
  「參加了,下午不送酒了嗎……估計領導是故意刺激他呢。」俞峰道。
  
  「那領導肯定很失望,余兒的臉皮比今天下的雪還厚。」李玫道。
  
  三人說笑著突然停了,是俞峰發現肖夢琪的眼神若有所思了,他提醒了李玫一下,沒往更底底線上討論,半晌肖夢琪平靜地道著:「也不是刺激他,是順水推舟成全他。他可是許處長的愛將啊……一般人誰敢這麼胡搞。」
  
  「也不算胡搞吧,很受歡迎。」俞峰道。
  
  「既然是愛將,怎麼不拉到追捕隊伍裡?」張薇薇很不解。
  
  「這樣的天氣,又是這麼大的區域,找一個潛藏的逃犯,需要的是大量警力的協作和配合,不是一兩個人能拿下的。」肖夢琪搖搖頭,她也不是很清楚領導的用意,但她很清楚,現在已經把五原全警能叫得上名來的人物都拉到追捕現場了,這種時候,就許平秋本人也不敢妄下定論啊。
  
  說話間,車聲響了,泊在院子邊上,旋即聽到了余罪進院子的聲音,嚷著:「肥姐,你真能吃啊……兩人份還不夠?」
  
  氣死我了李玫氣得雙手擂桌,進門的余罪笑著,她一指道:「給我們組長的,余罪你再誣衊我,小心……」
  
  「嫁不出去賴上你啊。」俞峰替他說了。
  
  「啊……姐這名聲啊,自從進支援組全毀了。」李玫痛不欲生狀,似乎怕余罪尷尬故意製造氣氛一般,催著道:「快點啊,送個飯還傻站著?」
  
  余罪一秒鐘躊躕,上得前來,放到了肖夢琪面前,很平穩。肖夢琪美目眨著,有點不好意思地道了句:「謝謝啊,我都忘了還沒吃呢。」
  
  「吃吧,質量不咋地啊,七塊錢一份的。」余罪道。
  
  相視一笑,似乎並無芥蒂,肖夢琪總是覺得心裡不怎麼舒服,有點尷尬地拿著筷子,低頭細嚼慢嚥著,這個動作似乎只為躲避余罪的眼光一般。
  
  「余兒,過來過來……發揮一下你的神賤氣質,就像在深港。」李玫招著道著。
  
  余罪不客氣了,坐到了李玫的位置,先問著:「不違反保密原則吧?」
  
  「違反什麼呀,現在那個隊不知道。」李玫道。
  
  「那我得看看……」余罪看看,李玫指示衛星圖,余罪看不懂,還得李玫很鬱悶的解釋。地圖倒是能看懂,一大片區域,重點在通向市境的市區,市區是嫌疑人熟悉的地方,有可能出沒的地方,特別是有社會關係一些人已經設置的監視;而涉及數鄉鎮的地區,從道路交通到進村排查,都已經捋過一遍了,各組匯報生成的文件,已經幾百兆了。余罪看了看,指指點點,頗有指揮員的氣質,然後中氣一提,準備開始說了:「我很負責任地說……」
  
  都知道這貨有時候語出驚人,俞峰、張薇薇、李玫都期待的看著他,卻不料余罪一下氣餒了,來了羞答答地表情道:「我真不知道。我要知道我拎回來,那可是名動全警吶。」
  
  三位笑了,肖夢琪給噎住了,一到談正事的時候,他就這得性,起身倒了杯水,好容易嚥了口,肖夢琪打斷了幾個人的話說著:「你其實已經名動全警了,抓到B級逃犯的刑警隊長,五原沒幾個。」
  
  「喲,我怎麼聽這話像恭維啊?」余罪笑眯眯看著肖夢琪。
  
  眼神不對,像色狼瞅羔羊的那種眼光,李玫一伸手,遮住他的視線提醒著:「你用這種眼光看人的時候,為什麼我有想揍你的衝動?」
  
  肖夢琪的一皺眉,這亂七八糟的,又要開涮了,果不其然,余罪一側頭含情脈脈地、賤賤地對肥姐道:「那是因為你少女的心,已經被我狂野的氣質征服了。」
  
  噗,俞峰和張薇薇受不了了。肖夢琪噴水了。
  
  李玫卻是很沒節操地撫著臉蛋笑著:「你確定要讓我放棄獨身的誓言?」
  
  「還是算了,我當你夢中情人吧。」余罪凜然道,旋即肥姐一根粗白的中指豎給他了,知道你沒那本事,還裝要麼坐下來給我們分析分析,要麼回送飯去吧。
  
  「哦,我還是送飯去吧。」余罪兩廂都不敢接招,倉皇逃匿之。
  
  晝間大雪,夜間風涼,風挾裹著積雪,就像故意掩蓋著所有痕跡一樣,把晝間的車轍腳印覆過去了,從武林鎮到五原市,到鄰市數條幹線,很快又成了茫茫一片,連道路也僅僅是勉強能夠辨認。
  
  晚八時開始,用餐過後,稍做休息,各隊補充了新隊員,繼續開拔指定地點。
  
  每位下車吃飯的都一個得性,狼吞虎嚥,一口氣能吃兩三份,吃飯都沒有地方坐,就蹲在臨時徵召的一個舊鄉政府的大院子裡,掛起的大燈下,個個都是疲憊一臉,滿褲子雪剛消融,吃一頓又凍住了,放下盒飯,車聲隆隆又要開拔了。
  
  「都下來……裡面裡面,有熱水,盒飯管飽……有白酒,能喝的抿兩口……喲,熟人吶」
  
  在門口招呼的余罪又迎來一個三輛車隊,一看緊身束腰,鋼靴齊膝的裝備就知道是特警隊的,他看到了張凱,張凱也瞅見他了,愣了下,然後笑了,一笑整武器的尹南飛回頭一瞅,也張著大嘴樂了。
  
  奔上去,散了支煙,尹南飛看余罪這得性卻是有點不解了,直問著:「神探啊,這時候你得在一線啊,怎麼鑽後勤上發盒飯了。」
  
  「專案組命令。」余罪道。
  
  「拉倒吧,你還是個服從命令的?」尹南飛損了句,不過一攬余罪的膀子道著:「不過我喜歡,謝謝你的酒啊。」
  
  「呵呵,別客氣。」余罪得意了,這些劣酒可是換了不少人情,進門又是一堆人,大嘴巴忙著分盒飯,苟盛陽提著大壺,剛洗的杯子一人倒上杯白開水,狼吞虎嚥開吃了,特警常年訓練,在飯量看就不同凡響,盒飯放在嘴邊,三兩下拔拉就下肚了,特別是個子足有一米九的尹南飛,一眨眼三份盒飯已經吃得乾乾淨淨了,看得莊子河刑警隊幾位,簡直佩服得無以復加。
  
  「給,尹隊,路上來兩口。」余罪抱著小瓶的二兩裝,能喝的,一人懷裡塞了一瓶,尹南飛卻是把他手裡的全揣走了,相視笑著,尹南飛道著:「回頭我請你啊。」
  
  「真是別客氣……哎尹隊,晚上還準備搜捕?」余罪問著,同情地看了眼,以前就看這貨不順眼,不過今天有點改觀了。
  
  「沒辦法,六條人命啊,這號人不落網,我們怎麼敢閉上眼打盹……對了,小余,你應該參加參加啊,你這腦子彎彎繞多,說不定還真行。早點抓到,咱們也少受點罪。」尹南飛又要了一份,這回吃得慢了,開始邊吃邊說了。
  
  「這樣的冰天雪地裡,警犬用不上,目擊沒有,準確方位沒有,就這麼大海撈針,難度也太大了,難道沒有考慮過重點方向,收縮隊伍,集中力量。」余罪道。
  
  呃聲尹南飛被噎了下,這怎麼像總隊長的口吻,他愕然地看看余罪道著:「別說準確方位,有大致方向我們都拿下了……這個命令誰敢下,滅門案啊,疏漏了兇手,就總隊長都不夠撤啊。」
  
  所以只能這麼保守圍捕了,等著線索的出現,這個樣子余罪還真沒治,條件有多惡劣不用出門都看到了,餓得一隊特警連吃帶喝,盒飯的箱子扔了七八個,最少的都吃了四份,吃了飯飽嗝還沒打兩個,尹南飛一聲吼,四散烤火的特警像觸電一樣起身,飛快的排著隊列。
  
  「同志們,告訴我,你們累嗎?」尹南飛吼著問。
  
  「不累。」一隊特警齊齊吼著回答。
  
  「好,養兵千日,用兵一時,現在組織考驗我們的時候到了,都把眼睛睜大點,我們多堅持一分鐘,就多幾次抓到潛逃兇手的機會,告訴我,你們有信心嗎?」尹南飛吼著訓話。
  
  「有」一隊特警,挺胸昂頭,兩眼散著狂熱的光芒。
  
  「出發」尹南飛道,帶著隊,出了院子。車聲隆隆,劃開了漆黑的幕色
  
  院子裡,被臨時徵召負責分發盒飯的莊子河三位看傻眼了,大嘴巴概然道著:「特警是比咱們辛苦啊。」
  
  「嘖,都被洗腦了。」苟盛陽拔拉著火道了句,儘管這麼說,可心裡仍然是按捺不住地感動。
  
  這些事總得有人去做啊,除了警察,還能有誰?
  
  一個大的行動要消耗多少可能看起來容易,做起來很難,此次後勤是省廳負責的,光盒飯就拉了兩車,最後還不太夠,是莊子河刑警隊借了口鍋,胡亂煮了些方便麵解決的,那些疲憊的,仍然在堅持的面孔,陸續地在這裡出現,很快又投入到艱難的搜尋中。
  
  從八點到晚上十一點多,終於一個輪迴了,一無所獲。
  
  一直在火堆旁邊烤火的余罪此時起身了,巴勇和苟盛陽已經在打盹了,他沒有打擾,像個幽靈一樣,看看武林村的方向,慢慢地向著那個兇案發生的地方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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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4-28 18:41:40 |只看該作者

第六卷 警營過大年 第30章 尋訪迷津

踩著吱吱作響的積雪,看著輝映點點的燈光,一個人的生死對於這世界有多大意義無從衡量,兇案發生的武林村又會怎麼樣?
  
  意義不大,也不會怎麼樣。
  
  余罪很快得到了這樣一個答案,靜謐的村落,這個故事頂多會成為村民枕邊的閒話或者噩夢的一部分,更或者連這樣的影響也不會有,因為間或還能聽到嘩嘩洗牌的聲音,那些麻將場上的男女,估計只關心今天的輸贏,誰還會在乎昨晚的慘案。
  
  也許用不了多久,所有的人都會淡忘,只要時間夠久。一個生命之於這個世界太過卑微了,今天的排查就感覺得出來,村民些許的同情之後,更多的是為年初一就發生這事感到晦氣。
  
  可如此眾多生命,存在的消失的意義又是什麼?
  
  余罪心裡莫名地泛起一個奇怪的念頭,這個念頭來源於瀏覽過的一本命案追蹤的行內典籍,很多兇殺案、系列殺人案、焚屍案、碎屍,甚至有過以碎屍為食的恐怖案例,那些可憐的生命彷彿就是為了證實人性的罪惡一樣,用他們的死來描繪出一個血淋淋的真實。
  
  金錢、色慾、嫉妒、憤怒、仇恨、偏見……古老的七大原罪,古老到現在依舊沒有什麼變化,葛寶龍會是哪一種?
  
  應該是很多種,余罪在努力回憶著瀏覽過的資料,錢、缺錢的窘境;憤怒,老婆紅杏出牆的憤怒;仇恨,他肯定仇恨那些欺他辱他的人;往往一個兇殺不會是單個的原因,那麼這一宗也應該是,積鬱很多年的負面情緒在一個不意思的時候找到了渲瀉口子……形態就是這樁血淋淋的滅門案
  
  余罪加快的步子,向17號院落奔去,越來越濃厚的興趣在驅使著他,他像著魔一樣,腦子裡淨是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甚至於很多看到過、接觸過的罪犯在這個不恰當時候躥進了他的記憶中。
  
  時間已經很晚了,17號院子拉著警戒線,案發二十四小時後,這裡寂靜得像一片死地,在警戒線外堪堪駐足,余罪微微喘息著,他知道屍體還沒有運走,可他卻不知道自己有沒有承受那個現場的心理能力,他猶豫著,不敢近前了。
  
  「誰」有人喊了,從車後出來了。
  
  「啊」陰森森的環境裡,驟來人聲,嚇得余罪一屁股坐地上了。
  
  然後傳來了女人笑聲,車燈亮了亮,兩位警裝的女人向他走來。哎呀,看清了,是周文涓和肖夢琪,肖夢琪取笑地道著:「耶,就這麼大膽子啊?」
  
  「膽子再大也架不住你這麼嚇唬啊。」余罪氣壞了,肖夢琪伸手拉他,他沒理會,起身拍拍雪,奇怪地看著問:「文涓,你怎麼在這兒?」
  
  「總得有人守著現場吧,隊裡數我資歷淺,總不能讓師傅們守吧……別問我啊,這大晚上的,你怎麼到這兒來了?」周文涓同樣疑惑地看著余罪。
  
  「我……悶…出來透透氣。」余罪隨口道,肖夢琪上下打量著:「不是吧?我怎麼覺得某些人好奇心要害死貓了?我好像知道你想幹什麼?可為什麼不敢進去呢?」
  
  好像是挑恤,余罪斜眼一翻回敬了句道:「你猜。」
  
  「我猜是猶豫,猶豫的原因在於,這個奇案因為大雪的原因無法推進,而又有這麼多警力,你無法確定在這樣的情況下,還能不能像以前那樣撿到大漏子。」肖夢琪笑著道。
  
  「笨死你,猜錯了。」余罪直接道:「我是沒見過死人,我害怕。」
  
  肖夢琪眼睛一凸,沒料到余罪這麼直白,周文涓卻是笑了,沒想到學校的憨膽大現在卻害怕,而那個暈槍的姑娘,現在已經是無畏的戰士了。
  
  「跟我來……你們的來意既然相同,就一起進來吧。」周文涓道,領著兩人進門了。
  
  肖夢琪也是愁結叢生進而產生了到案發現場尋找尋靈感的想法,沒想到能遇到余罪,這樣的同路實在讓她對余罪高看了幾眼,以前一直認為他是運氣太好而已……余罪猶豫了一下下,在兩位女人面前卻是不能示弱了,邁著步,小心翼翼地跟了進去。
  
  「咱們從樓上開始的……兇案就是從那裡開始的。」周文涓領著上樓,狹窄的樓梯,積上了雪,零亂的腳印通向樓門,刁屠戶生前的日子應該不錯,最起碼這幢二層小樓在村裡就應該是小富之家了。傳說也是個滾過刀尖的悍人,最後死在自己那個窩囊的女婿手上,不得不承認有時候造化實在弄人。
  
  門是開的,東西原封未動,移走屍體的地方畫著示意線,血跡已經凝結,黑紅的塊狀,兩個人形的標識,周文涓示意著:
  
  「……葛寶龍應該就坐在這兒喝悶酒,床上的被子是攤開的,根據鄰居反映,聽到了這家的吵鬧聲……當時刁婭麗應該已經躺在床上了,兩人發生了口角,然後她向葛寶龍扔了一個枕頭,人赤腳下了床,兩人撕打在一起……光腳的腳印,撕掉的毛髮、指甲縫裡的皮屑,都能反映出這一點來……爭吵中葛寶龍隨手抓起酒瓶拍向妻子,老式的高梁白酒瓶子,瓶身最厚處零點六六公分,這一擊擊在了刁婭麗頸後顱骨上,直接致命……」
  
  肖夢琪臉上掠過了不自然的表情,真正的現場比所有的教科書都有衝擊力,即便她心理強悍,也無法揣度多大的仇恨才能讓丈夫對妻子下如此重的手,那怕是紅杏出牆的妻子。她偷瞅余罪的時候,余罪像不忍目睹一樣,閉著眼睛。
  
  「為什麼照片上刁婭麗的遺容很安詳?」余罪問。
  
  呀……問到點子上了,肖夢琪暗暗讚了個,不是心思特別敏銳的恐怕注意不到這個,她道著:「是嫌疑人替妻子攏了攏頭髮,擦淨了臉上血跡。」
  
  「根據這兒的痕跡,他應該跪在這兒哭過…我想應該失手。他很痛悔?」周文涓說道,突然皺了皺眉,覺得自己很矛盾。
  
  「事後痛悔是真的,但事前痛恨也不假,不是失手,他應該恨不得把老婆親手掐死,可真正砸死了,他又心疼了。」余罪道。
  
  「這是一種什麼樣的矛盾心態?」肖夢琪問。
  
  「罵老婆、打老婆、恨老婆,可又沒本事換老婆。那種沒能耐的男人心態。」余罪道,肖夢琪哭笑不得看著他,這貨的理論能編成教科書了。余罪卻示意周文涓:「繼續。」
  
  「……殺第二個人,也就是他的岳父刁福貴就不是失手,幾乎是洩憤,是順手從帶的廚刀裡抽了一把,直接從腰部捅了進去,然後連刺帶剁,一共十六刀……」周文涓道。
  
  「他應該很憤恨,把仇恨全部發洩到這個家其他人的身上……他連外套都沒有穿,怒火滔天地去殺人,卻還沒忘記給老婆攏順亂發……這說明他對老婆還是有感情的。」余罪打斷插了句。
  
  「有感情?然後殺了她全家?」肖夢琪聽不懂了。
  
  「在很多兇殺嫌疑人的眼中,殺戳等同於拯救。或者也是一種復仇……刁婭麗生前行為就不檢點,婚後這一家過於強勢處處欺負窩囊女婿,不把過錯歸咎到他們身上都不可能。」余罪道。
  
  他小心翼翼地走了幾步,看了看零亂的床鋪,扔在椅背上外套,過年的新衣,並不昂貴的的一件男羽絨服,口袋裡只有幾百塊錢和一部分用了幾年貼了幾處透明膠帶的手機,這個葛寶龍,就穿著件的線衣跑得,上千警力二十四個小時都沒找到人,想想都讓余罪佩服了,人在絕境中迸出來的力量還真不可小覷啊
  
  慢慢地下樓,周文涓解釋了幾處地方,岳母披著衣服死在床上,小外孫被攮了兩刀,聽到聲音奔進來的二女婿,被一刀劃開了頸動脈,往院門外奔著小姨子慌亂中根本沒有打開門,被他追上去從頸後也是一刀斃命。因為這幾刀相當利索的緣故,專案組甚至懷疑他有過解剖類的知識背景。
  
  「不是解剖,這是小刀手的動作。」余罪直接反駁了肖夢琪的解釋。
  
  「小刀手?他的履歷裡沒有?」肖夢琪沒懂這個新名詞。
  
  「不是所有的東西都能在履歷中查到,他在後廚幹了快十年了,根本就是從學徒工開始的,洗碗、配菜、紅案、最後到能湊和掌勺……其中紅案就有一項把塊肉分開,肥、精、瘦、排骨、五花要分清,幹這活利索就叫小刀手,握刀的姿勢都是這樣……類似於警校的匕道攻防,這樣,方便攮、削、剁……」余罪比劃著一個奇怪的姿勢。
  
  這個雖然無從證明,但依然讓肖夢琪暗暗心驚,余罪卻似在漫不經心地說著,他不時地看看院子裡、屋簷下,那六具裹著被子的屍身,似乎想試一觀,卻仍然越不過自己的心理障礙。
  
  周文涓笑了,笑著問:「我覺得你不應該害怕啊?」
  
  「就像你暈槍,有心理障礙……你當時是怎麼樣跨過這個障礙的。」余罪問。
  
  「這個世界上只有一件事是平等的,那就是我們都會死,用一種平等的心態和眼光去看,就沒有那麼恐懼了……我們當警察不相信鬼魂,那怕就有鬼魂,他們應該會保佑為他們伸冤昭雪的警察……跟我來。」周文涓道,伸著手,拉著余罪。
  
  昏黃的院燈下,周文涓平靜的表情,像透著一種聖潔的力量,讓余罪不由自主地跟著她,輕輕地站到了簷前,她選的那具最小的屍身,附下身,輕輕地揭開了遺容。
  
  孩子,像熟睡了一樣,只不過面色已經鐵青,身體已經僵硬,在他的身邊扔著幾枚花炮,周文涓撿起了一個,慢慢地放在余罪的手心,她靈動的大眼看著余罪,輕聲道著:「過了這個年剛五歲,死的時候手裡還攢著花炮,口袋裡也有,他一定等著第二天一起和小夥伴玩……這一刀攮得很準,直接捅在心臟上,一點施救的機會都沒留下……才五歲,不管有多大仇恨,也不能殺這麼大的孩子啊……」
  
  那是一種悲愴而無奈的表情,那是一種欲哭無淚的感覺,六位冰冷的、沒有生命跡像的人,就這樣靜靜地躺著,等著進火化爐灰色煙滅,他們靜靜的等待,也許只剩下在灰飛煙滅之前的最後正義
  
  余罪沒有說話,他心裡泛起著一種無可名狀的悲慟,一家三代六口慘死刀下,還有什麼比這個更令人髮指的事?
  
  他抬手看看,攢著這個花炮,慢慢地附下身,伸手,輕輕觸了下,那小孩冰涼的額頭……又掀開了第二具屍身的覆被,應該是他媽媽,姣好的面容,已經慘白的沒有血色……掀開了父親的覆蓋,割開了頸喉,半睜的眼睛,是一種死不瞑目的表情。兩位老人,死前的驚懼還凝結著,像試圖告訴著後來者什麼。
  
  余罪凝視著,意外地沒有噁心和嘔吐的感覺,儘管慘狀很令人作嘔、更意外的是也沒有很恐懼的感覺,儘管很讓人覺得恐懼。他靜靜地看著,像在思考著什麼,像在冥冥中尋找著什麼。
  
  周文涓要說話時,被肖夢琪攔住了,輕輕地退後了幾步,她知道很多明悟總會出現在不經意的時候,比如,這個時候。
  
  驀地,余罪觸電似地站起來了,他喃喃著,不知所語,奔上了樓上,兩人還沒明白的時候,他又奔下來了,奔進了堂屋,似乎做了幾個劇烈的動作…旋即又奔出了出來,直奔向大門口,做了一個背後襲擊刺人的動作……一下子彷彿他是作案一樣,在大口喘著氣,急促地說著:
  
  「……揮這幾刀,只需要三分鐘……他是在酒後極度亢奮的狀態下完成的……昨晚鄰居聽到了大聲嗷叫……他殺了人之後,第一時間應該是……對,很瘋狂、又是痛快又是後悔……很恨老丈人一家,殺老兩口很痛快,連捅十幾刀;他自己沒小孩,所以殺小孩也不手軟;二女婿過得比他好,他也很嫉妒,所以下手很重,一刀豁開了喉……可他捨不得殺老婆,那是失手;他又不得不殺小姨子,他其實並不想殺她,所以那一刀只刺向的她的頸部,而沒有更暴虐的手段……」
  
  余罪兩眼炯炯有神,面目可憎,手握刀狀,驚得周文涓和肖夢琪不敢上前。
  
  「該殺的,不該殺的,都他媽殺了……他瘋狂了,又痛快淋漓、又極度痛悔,那些心理的矛盾讓他瘋狂了,所以他拚命地吼著、喊著……然後……跑」
  
  說做就做,余罪仰頭吼了聲,邁著大步就跑,刷刷就不見人影。
  
  「余罪,余罪……你怎麼了?」周文涓嚇了一跳。
  
  「沒事,你看著這兒……他在模擬當時的兇案現場,肯定是跑到第二個發現點了。我去吧。這兒得看著。」肖夢琪說著,顧不上週文涓的反對,跟著余罪跑走的方向,飛快地追上去了。
  
  雪地、暗巷、昏黃的燈光,彷彿都帶著血腥的感覺從身側掠過,幾百米後余罪開始氣喘,凝視著幾具屍身給心理上造成的陰影似乎在發作了,他像做了案一樣,拚命地、在加快步伐……快跑,跑得更快,根本沒有聽到背後肖夢琪的喊聲。
  
  這個怪異的行徑把村口駐守的警力都驚動了,肖夢琪趕緊聯繫著專案組,讓那些警力別去露面,等她氣喘吁吁追上余罪時,果真證實了他的想法,余罪正扶著電杆,蹲在那兒喘息,這個發現嫌疑人血跡的地方,還拉著警戒線。
  
  這樣做有用嗎?
  
  肖夢琪看著喘息的余罪,很多時候她都沒法理解這個從基層來的小警究竟心裡想什麼,究竟想幹什麼,這一次也是。現在是在找兇手的下落,而不是找兇手是誰?否則早有更多的偵破高手要通過生活背景和成長經歷描摩兇手了。
  
  「你找到了什麼?」肖夢琪問。
  
  「我在找他逃跑的方向。」余罪起身了,喘過這口氣了,幾個方向都是黑的,遠處一片通明的地方,那是五原市,他跑了幾步,停住了,自言自語道著:「不應該是市區,他已經透支了膽量,最害怕的就是見到人……」
  
  回頭卻茫然了,黑漆漆的北方,正是上千警力撒網的地方,這個方向,應該不會錯。
  
  「你找到方向了。」肖夢琪問。
  
  「找到了。本能。」余罪道。
  
  「本能?」肖夢琪沒聽懂。
  
  「對,本能。沒有預謀、沒有直接動機、甚至連侵害對象都沒有選擇,這是種種仇怨積鬱引發的血案,很簡單的一樁案。」余罪道。
  
  「你還是沒有說逃走的方向。」肖夢琪問,她覺得余罪似乎應該知道方向,那是一種盲從。
  
  「本能就是方向……也可以說沒有方向,一個年三十忙了一天,晚上吃飯又喝了酒,殺了人……跑的時候連外套都沒有帶,就憑著一口氣跑……你覺得他能跑多遠,我認為啊,二十公里範圍之內,他仍然龜縮在那個角落裡。」余罪判斷道。
  
  「這個就有待外勤證實了,我是奇怪……」肖夢琪欲言又止。
  
  「奇怪什麼?」余罪回頭時,看到了夜色中若隱若現的白皙,不過這個時候實在起不了調戲的心情。
  
  「你這麼做,好像沒有什麼意義。」肖夢琪道。
  
  「就像坐在專案組裡。連一線都沒到過,一樣沒什麼意義。」余罪頭也不回地道,向前走著,走了幾步驀地車燈向著耀來,他捂著眼睛,一下子想到了另一種可能?
  
  有可能爬貨車走嗎?
  
  還沒等思考,車嘎然而止,車窗裡伸出來了許平秋的腦袋,看著余罪笑了笑:「余隊長,有酒沒有,給來一瓶。」
  
  「切……」余罪沒搭理他,扭頭就走,卻是往後勤保障院子的方向。
  
  這麼拽不理會總隊長的表情倒沒有讓肖夢琪驚訝,罵都罵過了,車泊在她身邊,上車隨意說了句是在找那種感覺,許平秋笑而不語,這時候前座的王局發言了,直問這就是那位奇人吧,可為什麼不把他用上呢。這問題恰恰也是肖夢琪的問題,許平秋卻道著:「已經在用了。」
  
  「已經在用了?發盒飯?」王少峰不解道。
  
  「這傢伙屬驢的,牽著不走,打著倒退,你讓他自己玩,蹦得歡實著呢。」許平秋笑著道,已經深諳和余罪打交道的方式了。
  
  「他在自己摸索,缺乏必要的信息來源啊,應該給他安排點任務。」肖夢琪道,委婉地提著要求,她不知道為什麼,很希望看到余罪帶隊,那是個總能創造出奇蹟的貨,現在又是期待奇蹟的時候。
  
  「你錯了,任務和命令只會禁錮他天馬行空的思維,這是個亂拳打死老師傅的主,真讓他學學套路,恐怕就發揮不出水平了。」許平秋道,眾人笑時他又是吧唧著嘴補充著:「哎……這次恐怕用不上他這亂招了,省廳崔廳從太岳軍區借來了兩個連的兵力,明天早上再來一次滾地毯,再過十個小時沒有消息,懸賞就要公開發布了,嘖……」
  
  懸賞,是警察最不願意做的事,那等於示弱,不過有時候,在無計可施的時候,又不得不做。
  
  肖夢琪在車上翻看著天氣預報,預計明日午時到夜間仍然有中到大雪,她一下子明白兩位領導的苦衷了………
  
  果真是個出亂拳的主,在專案組不久就接到了市區蹲守警力的匯報,有刑警隊的上門查李誠心了,這是外勤查到和刁婭麗有不正當男女關係的主,屬於重點監控對象,來人被攔住了。
  
  肖夢琪請示後,直接放行,許處長和王局正比對的排查地點,已經顧不上那貨了。
  
  市區、東華路、東映小區,接到回覆蹲守的刑警總算鬆了一口氣,余罪帶著苟盛陽和巴勇,拖著這位刑警去敲門。那刑警說了:「這都半夜三點,敲人家門?」
  
  「你放心,這狗日絕對睡不著。」余罪道。
  
  試著一摁門應,哎呀,門開得可快了,上了樓,貓眼裡先瞧,然後門開,門上掛了幾條鏈子,一進門那人比刑警還著爭,瞪著大眼問:「警察同志,抓到了沒有?」
  
  真沒睡,穿戴著整齊著呢,警察同志一搖頭,他就苦臉了,余罪問著:「哎,家裡還有誰?」
  
  「沒人了,我把老婆孩子都送去旅遊了……我說你們又不讓我走……我我我我……我可怎麼辦涅?」李誠心苦著臉道,手拍得吧唧直響。
  
  這個腦禿肚肥的中年男明顯比刁婭麗大出許多,是開中介公司的,刁婭麗保姆工作就是他介紹,深入瞭解才發現,閒暇時刁婭麗還給李誠心公司當婚托,兩人的關係肯定是狼狽為奸,上床做愛,下床做生意那種。
  
  「說說,你和刁婭麗的事。」余罪問。
  
  「我都說了八回了。」這姘夫難堪地道。
  
  「哦,那就開始第九回吧。我問的很簡單,你上過她幾次?」余罪問。
  
  「啊?」李誠心傻眼了,這尼馬問題也太寒磣人了吧。
  
  不說,不說好辦,余罪一起身道著:「不配合算了,李誠心別說我沒提醒你啊,葛寶龍連五歲小孩都捅死了,下一個捅的除了你就沒別人。」
  
  「別別別……」李誠心嚇住了,攔著眾警,然後很難堪地道著:「您這問題我沒法回答呀,我跟她好了幾年,誰還數幹那事的次數啊。」
  
  「哦。」余罪嚴肅地道,表示理解,其他幾位就吃不勁了,噗噗直笑,就聽余罪換著話題問著:「那你好幾年,他老公能不知道?好像你還認識他老公對不對?沒有被捉姦在床過?」
  
  「這個真不賴我……那兩口子就是進城找錢來的,他們啥也干……您是當警察的我也不瞞您,這婚托,托著托著,上個床啥的很正常,要不她沒啥正式工作,老公又那得性,不靠這個,她養活不了自個啊……」李誠心極力表白著,世道如此,人家是送上門的。
  
  「刁婭麗的家境還可以呀,不至於幹這事啊。」余罪納悶道。
  
  「您錯了,正因為幹這事,所以家境才可以呀。」李誠心把話調過頭來了。
  
  看來姘頭瞭解的不少,據他說刁婭麗確實是當過小姐的,就她爹刁福貴蹲大獄那幾年,當時還是十六七的小姑娘,之後因為在當地名聲太壞就一直在城裡混,胡亂找了個老實巴交的葛寶龍嫁了,沒啥正當來源,又好吃懶做慣了,成了家雖然不操皮肉生意了,可那一技之長沒放下,仍然靠著這個廝混,據說兩人都籌劃著買房了。
  
  說到這兒李老闆還冤呢,我借給她兩萬塊,尼馬都沒地方要了。
  
  「那不是借款,是嫖資,不受法律保護。」余罪刺激了句,直問著:「你還是沒說正題,姦情肯定撞破過,幾年了,不能瞞得這麼好。」
  
  李誠心蔫了,他聲如蚊蚋地說了,那都是明事,跟她有那關係的又不是一個人,她老公一直就知道,前幾年,她老公賭錢欠了人家幾萬塊還不上,被幾個要債的堵家裡,實在沒錢就摁住他老婆輪了一回頂債,他就在旁邊……真的,不是我瞎說。
  
  嘭,余罪氣得直摔茶杯,指著道著:「把這事記下來,回頭把這幾個王八蛋拘回來……李誠心,還知道什麼,都主動向這位同志交待出來。」
  
  越問越氣,連巴勇和苟盛陽都恨不得摁住這貨揍一頓,三個先離了這兒,又找到了打工飯店的那家經理,結果沒有什麼意外,確確實實是個窩囊加慫包的貨,廚師長、經理都揍過他,一提葛寶龍,就是個老婆在外頭賣的慫包蛋,沒人看得起他來。
  
  可誰也沒想到人家敢殺六個人吶,這回該著經理嚇慫了,也是在家關著防盜門三層,根本就沒敢出門
  
  走訪的認識葛寶龍的數人,漸漸地已經天亮了,最後一處葛寶龍唯一的一個酒友處出來,天色已經大亮,真是什麼人找什麼貨,那位酒友比他還慫,在飯店收拾泔水剩飯剩菜的,長得極度猥瑣,說話滿嘴泔水味,坐了幾分鐘都讓人覺得難受。
  
  「哎,真尼馬什麼人也有啊。」巴勇打著哈欠道著,一夜識得人情百態,唏噓不已啊。
  
  「從什麼良啊,從個良都把命送了。」苟盛陽道著,有點為那個刁婭麗不值了。
  
  上了車,巴勇開著車,半路余罪讓折到國道上,泊好車,就傻傻地在那兒等著,足足一個小時,過了幾輛大貨,余罪拿著手機拍照,拍完照又是毫無徵兆地叫著回武林村。
  
  隊長的思維不是那麼好揣度的,巴勇奇怪地問著:「隊長,咱們忙乎一夜找什麼?怎麼淨找刁婭麗姘頭了。」
  
  「我想證明一件事,已經證明了,這個能忍氣吞聲娶個失足女,而且還能坐視老婆和別人上床的貨啊,確實是個徹頭徹尾的慫人。可能他們的矛盾集中爆發在房錢上,而不是那些亂七八糟的男女關係上。」余罪道。
  
  「那又有什麼用?」苟盛陽道。
  
  「這麼慫的一個鳥人,既不敢偷,又不會搶,也就酒醉時候有那麼很短時間的瘋狂模式,一過這個時間,他仍然會自動縮回原形。怕死、膽小、猥瑣、自卑……這樣的人,你們覺得他能跑到哪兒?或者說,他敢跑到那兒?絕對不回市區。」余罪問。
  
  「難道不能狗急跳牆?」巴勇問。
  
  「老婆替他賭債肉償,他都狠不下來,現在還敢繼續殺人?就可能狗急跳牆,他也沒狗那體力啊。」余罪道。
  
  「有道理。」苟盛陽道,又疑惑地問:「可怎麼找?」
  
  「他還在包圍圈裡,應該很近,我們肯定漏了什麼……趕緊回去,再找一找,肯定漏了什麼……」
  
  余罪在挖空心思想著,恨不得插上翅膀在圍捕的區域巡視一番,他確定肯定在,可他無法確定的是,這幾十公里的包圍圈,究竟會藏在那個旮旯犄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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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4-28 18:42:01 |只看該作者
第六卷 警營過大年 第31章 戮力同心

「衛星覆蓋就位,實時傳輸開始。」
  
  李玫敲擊著鍵盤,回頭說了一句。
  
  「52941部隊工兵連準備完畢,請求指示。」
  
  又來一條信息,她沒有回頭,直接匯報導。
  
  「特警搜救分隊準備完畢,請求指示。」
  
  再加一條,說這些的時候她忍不住有點心潮澎湃,作為一名警察,能參加這樣上千人的聯合行動,是一件值得慶幸的事,因為只有在這種患難時刻,才能真切地感受到一個集體協作、一個隊伍團結的力量。
  
  屏幕上,五林鎮幾乎成了警營,新調入的一千多警力和部隊工兵連將實施一場史無前例的徒步搜索,從武林鎮幅射五十公里的範圍,十幾個方向的警力將在衛星的指揮下交叉作業,搜捕那個不知所蹤的滅門兇手。
  
  「一個大手筆啊,現在參戰警力加上部隊支援,刑警、武警、特警,還有咱們各鄉鎮的警力,有三千之眾了吧?」王少峰感慨地道,也許最緊張的,是坐在這裡的指揮員。是一個既激動又緊張的心態。
  
  「就怕大撒網,難撈魚啊。」許平秋道了句,手指沒來由地顫了顫,他知道這次指揮的份量,省廳已經傾盡全力在支援了,市區能抽調的警力差不多全部抽出來了,全市各警務單位全部取消休假,那怕有過一點基層工作經歷的,幾乎都被拉到了一線。
  
  「開始吧。」王少峰看了下表。
  
  許平秋起身,從肖夢琪手裡接過了指揮台,他閉了閉眼睛,調整了下心態,然後以一種低沉的、卻鏗鏘地聲音講著:
  
  「我是西山省刑事偵查總隊長許平秋,首先我代表省廳向今天參戰的所有公安幹警、武警官兵,還有我們的子弟兵,說一聲對不起,這個年啊,咱們過不好了……大家應該都知道了,就在大年三十的晚上,武林村出了一樁血案,一家六口被滅門,最大的67歲,最小的才五歲,現在他們的屍體還躺在院子裡無法發喪,沒有親人了,一個也沒留下;這樁血案造成的恐怖氛圍,已經讓整個村、整個鎮、整個五原市人人自危……在過去的三十多個小時裡,我們已經把能想到的辦法全部用上了,可是我們失利了,有很多原因:大雪封路、氣溫零下十度,能見度不到二十米,排查的警力不足都是原因,我知道雪地搜索對於我們的體力、耐力都是一種考驗,大家吃不上幾口熱飯,喝不上幾口熱水,大過年的還得奔在荒郊野外,非常難,非常困難,我從警幾十年都沒有覺得壓力這麼大………」
  
  突然間肖夢琪眼眶有點濕潤,她泛起了一個場景,那個無辜的孩子,在死的時候手裡還攢著花炮。
  
  突然間李玫唏噓了一聲,那個讓人恐懼的兇案現場,六位無辜的死者,血淋淋的場景,是那樣的清晰
  
  在這一刻,許平秋已經記不起自己有過多少回這樣激動、這樣痛心和又這樣豪情充臆在胸中的感覺,他頓了頓,一下子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了。
  
  在鎮口,整齊的方隊,林立在雪後方晴的路上,耳邊迴蕩著那位傳奇總隊長的聲音,有人默默地,伸著手指,輕輕地拭去了眼角的濕潤,這一個細微的動作,似乎並沒有破壞整個隊伍的和諧,也沒有破壞,這裡氣氛的肅穆。
  
  「可是,不管有多少原因,不管有多麼難,我們都沒有權力放棄,因為我們是警察,因為現在我身處的地方身後就是案發現場,六具冰冷的屍身還躺在冰冷的雪地裡,他們死不瞑目,他們在等著我們……等著我們警察,為他們伸張正義……現在,我命令:全體在場警員」
  
  揚聲器,嘶啞的聲音。幾乎竭盡全力的聲音。然後只聽到了吼出來的命令內容:
  
  「出…發」
  
  聲到人動,機車轟鳴中,前鏟車著著地推開了路面的積雪,為後行的車輛清障。
  
  四輛裝載著搜救紅外掃瞄的裝備車在後,大功率的波長沿著四條公路向外幅射,在不間隙顯示的掃瞄屏幕上,一切有生命跡像的物體都逃不過去。
  
  車後十米,重裝的徒步隊伍開拔了,踩著齊膝的積雪,沿路拉開了數十米長的散兵線。衛星屏幕上,星星點點的藏青色,像跳躍的精靈,在陰霾下的雪地上,前進,前進,摔倒了,繼續前進……
  
  直通指揮部的裝備話裡,各領隊的在仔細地聽著專案組三十個小時以來分析的重點區域。
  
  「回間的易於隱藏的莊稼地,草叢,排灌站、機壓井,以及所有可能藏身的廢棄建築。」
  
  「各村主要排查老村的廢棄房屋、窯洞、磚窯、墳場,要注意雪後有無人活動痕跡。」
  
  「兇手已經潛逃三十多個小時,取暖和食物應該是兇手第一需求,要特別注意各村散住的住戶、留守的老人以及容易成為侵害目標的人群,不排除兇手再次行兇的可能。」
  
  三十多個小時失敗的經驗總結,而大搜捕指導方向,除了地面的搜捕,天空中的衛星在實時掃瞄著這個區域,衛星圖像中很好找,主要監控的山區,厚厚的積雪層一片亮銀色,在這個屏幕上那怕有一隻兔子跑過,也能回溯找到它的原貌。
  
  行動開始後,專案組卻靜默了,許平秋在一支接一支的抽著煙,倚在門口,焦慮地等著前方搜捕隊伍的消息。房間裡李玫、俞峰、張薇薇,如坐針氈,仔細地監聽著整個通訊頻道,生怕漏了消息,肖夢琪倒是個閒人,她覺得有點尷尬,就像在特警支隊任職時候,主要任務是對開過槍的特警進行心理疏導,不過事實上她很少疏導,那些漢子經常是喝頓酒,醉一回哭一回鬧一場,然後就自己疏導通了。
  
  就像這一次也一樣,在一個大的行動中,個體能發揮的作用實在微乎其微了,她曾經引以為傲的什麼心理分析、動機剖析,遠不如這些人海戰術來的實在。
  
  她靜靜地坐著,閉著眼睛,聽著通訊設備嗡嗡的聲音,然後她莫名地想起了余罪,那個奸詐的、壞壞的、總是在你想像不到的時候給你驚訝的壞小子,一直以來她對這個又色、又壞,滿嘴粗口而且伸手就偷東西的傢伙很是不屑,她一直認為支援組這個高智商的組合留著他會是一個BUG6儘管他在深港還立下了奇功。
  
  不過現在她好像感覺到了,沒有他反而出BUG整個搜捕雖然貌似聲勢浩大,可依然是方向模糊,這個高智商的支援組,其實也就發揮了點通訊功能而已………
  
  「我們錯過了什麼?」
  
  余罪匆匆奔進後勤保障地方時,指導員郭延喜正和莊子河刑警隊的兩位幹著活,鏟雪,收拾大部分留下來的飯盒,這麼多人,一頓飯留下垃圾就得清理兩三車。
  
  「走了。」郭指導員道,老郭是個按部就班的主,小隊長安排的早飯服務,肯定做得無可挑剔。
  
  「什麼走了?」余罪問。
  
  「大部隊走了……哎呀,你們是沒瞧見啊,一千多人的方隊啊,就檢閱時候才見過,連子弟兵都抽調上來了……現在幾千警力在搜捕,我頭回見這麼大陣勢。」指導員笑著道,抬頭時,卻看不到余罪了,他抿抿嘴,好不中意地道著:「哎,還是嘴上沒毛,辦事不牢,午飯怎麼辦還沒交待呢……哎過來,狗子,大嘴巴過來,把火生旺點,多開點熱水,看這天,一時半會晴不了吶。」
  
  巴勇和苟盛陽被指導提留住了,好不情願地拿起傢伙幹上活了,他們不時地看著隊長奔去的方向,是去武林村了,有點想不通。
  
  余罪總覺得那兒有點不對,從鎮上奔到村裡時已經想得差不多了,直奔過十七號院子,撞開了臨時指揮的專案組院門,喘息間,看到了許平秋正在看表,老許微微一笑問著:「九點了才回來,誤了。」
  
  余罪顧不上扯了,抿了口,喘過這口氣,直接道著:「我建議,把包圍圈收縮到二十公里方圓,市區全部放棄,集中精力,把這一片區域掃一遍。」
  
  深思熟慮的方案,讓許平秋皺眉頭了,老規矩,老許直接問:「原因呢?」
  
  「原因?」余罪突然發現這個原因全部是隱隱約約抓到的感覺,根本不能稱之為原因,他撓撓腦袋道著:「好多原因,我感覺他沒跑遠。」
  
  「那你感覺一下,他在哪兒,不更簡單。」許平秋不屑了,白了他一眼。
  
  「你……」余罪被噎了一下,二桿子勁上了,針鋒相對地來了句:「你有本事怎麼不找著?三十多個小時了,還不是沒頭蒼蠅亂轉?圍著五十公里的區域,你根本還沒方向。」
  
  這回該許平秋凸眼了,確實沒有方向,可那些不確定的事,誰敢定個方向。
  
  兩人針尖對麥芒,瞪著眼,從上回墓園,估計嫌隙就不小,驚動其他人了,王少峰聽得叫嚷,起身掀開簾子時,微微訝異一下,他一下子明白了很多事,敢直接叫板總隊長的一個警員,好像做其他什麼事都不應該讓別人意外。
  
  「我認識你,你叫余罪……進來啊,怎麼站雪地裡。」王少峰笑著道,頭回見讓余罪愣了下,白面無鬚、彬彬有禮,很親和的王局長,尼馬比一臉碳黑的老許,可不知道強多少倍,怨不得當情敵輸了。
  
  又一次見識到余罪的不凡了,他像王少峰同級一樣,就那麼牛逼哄哄進去了,王少峰倒了杯水,回頭時這貨已經坐下了,跺著腳,拍著褲腿上的雪,這表情讓王局長愣了下,肖夢琪趕緊咳,咳,咳了兩聲,眼光示意著余罪,余罪這才想起來,起碼的禮節忘了。
  
  起身,敬禮:「謝謝王局。」
  
  「坐坐,別……不用別了,反正你也不拘束。」王少峰笑道,突然覺得這個人很有意思,見了領導都這樣,起碼心理素質要異乎常人,他笑著看著余罪,余罪喝了口水,許平秋也坐下來了,王少峰提議道著:「我聽到你的建議了,試圖說服我們一下,這個干係太大……我知道你有這個能力,刑偵論壇上下來同志,到那個地方都挑大樑的水平。」
  
  余罪看看許平秋,許平秋笑了,笑著道:「穿官衣的有句話,是騾子是馬拉出來遛遛,趕緊點,說不定很快搜索到,可以和你的猜測相印證。」
  
  「好,首先我覺得他跑不出,二十公里,甚至更短。」余罪道。
  
  「原因呢?」許平秋不疼不癢地問。
  
  「因為我親自試過,就我們隊裡的大嘴巴,抽煙、喝酒,經常鍛練,和嫌疑人的身體條件差不多,我卡著時間,他在一小時零二十分鐘裡,放開跑,拚命跑,湊合八公里,而且是在路面相當好的市區,在野外這種條件下,撐死了,五公里。」余罪道。
  
  「從案發逃跑到組織搜捕,中間有五個小時。」王少峰道,他也刑偵出身,直指要害。
  
  「理論上好像應該跑出很遠了,可事實上是啊……人的體能連續性是非常差的,你們想過沒有,他可是處在零下十度以下的環境裡,只要歇一會兒,那怕一分鐘,身上的熱量就會開始散失……而且你們注意了沒有,他在鎮邊上嘔吐了一堆,那是殺人刺激和緊張的負作用……同樣也給他的逃跑帶來了負作用。用不了一個小時就又累又餓,綜合條件這樣考慮:年三十忙了一天,收拾家,貼對聯、做飯、喝酒,本來就累,又殺人,更累,又吐了……幾個條件都是不利因素,偏偏跑的時候連外套都沒穿,就這樣,他能跑出五十公里?」余罪反問著。
  
  王少峰眉毛一挑重視了,看許平秋一眼道:「好像很有道理。」
  
  「有可能在市區嗎?」許平秋問。
  
  「不可能,我昨晚就是去證實這個事了,我得到的情況是這樣………」余罪揀要一說,說到刁婭麗賣為生,葛寶龍熟視無睹,著實讓一屋人跌了一番眼鏡,最終余罪拍著巴掌總結著:「膽小、懦弱、自私、自卑,連老婆幹那事他都沒點擔當的人,你指望他有多大膽子……所以我想是本能驅使著他在跑,他害怕,之所以犯了滅門案,那是酒精和怨恨催起來的膽量,估計他吐了後就開始恐懼了……」
  
  「有道理,這樣的本身就很灘溶入群體性格的人,應該不會選擇市區,這一點你和省廳邀請的幾位分析是相同的。」王少峰道。
  
  「別給他戴高帽。」許平秋像故意刺激一樣又問著:「為什麼不可能是爬車逃走?」
  
  「考我啊,我早上專門在路邊等了十幾輛車,拍到了這個。」余罪道,扔出手機,拍的貨車後廂的照片,雪天,結著長長的冰柱子,王少峰皺了皺眉頭,看著許平秋笑,余罪解釋著:「第一,大年三十車本來就少,第二要爬只能爬貨車,可根據他的情況這樣想一下:還是從大年三十開始,收拾家、做飯、吃飯、喝酒、殺了人,那麼緊張刺激又吐了,然後奔上幾公里,伺機爬車……在這個時候那怕等上十分鐘,都會凍得他伸不出手來,怎麼爬車……別說一大師傅,就特勤隊的小夥同等條件下,也未必能辦到。」
  
  「嗯……說得好。」許平秋看了余罪拍的照片,有點感動,沒想到這小子真有心,他遞迴手機,王少峰笑著看著他道:「確實不錯,咱們的技偵在市境、省境提取了當夜通過的57輛大貨,都沒有異常後才做出了這樣一個判斷,用了十幾個小時。」
  
  所以綜合判斷還在最易到逃竄的野地隱藏,許平秋和王少峰看著余罪,像在等著他的答案。
  
  「二十公里,甚至收縮更少,現在是以抓悍匪的陣勢去抓一個大師傅,就像高射炮打蚊子,不但大材小用,而且還可能抓不到啊。」余罪道。
  
  王少峰和許平秋互視一眼,老許一擺頭:「給他。」
  
  肖夢琪旋即明白了,那些梳理出來的重點搜索區域,打印了一張遞給了余罪,余罪掃了一遍,卻是有點為難了,這純粹是個概括性的東西,你敢那個不對,或者……那個對?
  
  「這個……你又沒讓我指揮,我不了情況,我怎麼說?」余罪找到絕佳的託辭了。王少峰一愣,然後噗聲笑了,那幾位也憋不住了,捂著嘴哧哧在笑。
  
  「那讓你指揮,你準備怎麼做?」許平秋問。
  
  「簡單,用最簡單直接的辦法,集中搜索距離公路不遠的地區,山區、村莊、所有有人的地方都放棄,應該很近,要考慮,他就是一疲累餓交加的大師傅,而且是偷不會偷,搶不會搶,除了找個見不得的人的犄角旮旯,我實在想不出還會有什麼可能?」余罪道。
  
  似乎有理,可牽涉太大,王少峰看看許平秋,許平秋也看看他,貿然下個收縮區域的命令,誰也得掂量一下,余罪卻是焦急地看著兩位大員,說不能說,催不能催,等了一會兒倒好,老許抽了根煙,又點上了。
  
  「有消息了……衛星監視了一個疑點。」李玫神經質喊著。
  
  這下管用,兩位大員驚得起身,圍到了電腦屏幕前,放大放大,傳輸的圖像上,人形像漫畫人物一樣,是陰影組成的,不過能看出來,是一個人在山地上跑,據監控到的消息,這個人剛剛從松林裡出來。
  
  「重案隊第一組,向你的西南方行進。」
  
  「09組,09組……馬上查明在你身後,直線距離二點九公里處的異常情況」
  
  「05組,向你西北方,跑步前進,圍堵在山上的人……」
  
  「……19組,跑步前進……」
  
  指揮頻道里一陣慌亂,這時候從衛星的畫面已經看到了包圍圈在收縮,那個疑點又鑽進了松林,消失了,若隱若現,不過逃不過放大衛星畫面的鎖定。
  
  驀地,最近的09組突來匯報:「報告,他發現我們了,轉身就跑,我們追上去了。」
  
  嘭……頻道里響起了一聲沉悶的聲音。
  
  驚得王少峰搶著步話著:「怎麼回事?是不是槍聲。」
  
  「這傢伙有武器……朝我們開了一槍。」頻道里匯報導。
  
  「是不是排查的嫌疑人?」王少峰吼著,抓到了救命稻草一樣。
  
  「太遠,看不清。」頻道里匯報著。
  
  緊接著又亂了,跑了,鑽著山樑在跑,衛星追蹤,一時間幾個正排查的隊伍從四面八方圍捕上來了。
  
  「是不是啊?有武器?」許平秋愣了,這個變故實在太大。
  
  「應該錯不了吧,年初二的,誰扛著武器在山上跑?我就說了啊,膽敢犯下滅門案的人,絕對不是一般人,這才像他的風格……老許,咱們是不是應該到現場啊。」王少峰興奮地道,很多年沒有遇到過這樣讓他激動的事了。
  
  「看看去。」老許焦慮地,認同了。
  
  兩人回身即走,看到余罪時,王少峰想起來了,直問著:「距武林鎮多少公里?」
  
  「二十七點九公里。」李玫看了看,補充道:「在地龍山上,距鴨鵲梁村最近。」
  
  王局就問了句,轉身即走,不過涵義是什麼都明白了,回頭看著余罪,余罪就那麼呆呆地回看著大家,半晌才從愕然中反應過來,他翻著眼道著:「別看我,肯定不是,鄉下藏傢伙的人多了,整根無縫管就能做出土槍來。」
  
  「好像你都知道似的。要就是呢?」李玫反駁了他一句。
  
  「是個屁,等著看吧,那倆傻逼一會兒灰頭土臉就回來了。」余罪一踢椅子起身,大搖大擺地走了。
  
  傻逼?灰頭土臉?
  
  就即便這麼形容總隊長和局長,好歹也別這麼明說呀,幾個人愣了,面面相覷,然後都裝著什麼也沒有聽到的樣子,各忙各的,肖夢琪躊躇了一分鐘,她做了一個決定,不聲不響地追出去了,遠遠地追著余罪,直進了後勤保障地方,進去時余罪已經訓話完畢,而且居然有準備好的裝備,長靴、背包,身邊那倆像哼哈二將的,把酒、方便麵火腿腸往包裡塞。
  
  「你要幹什麼?」肖夢琪看這架勢,嚇了一跳。
  
  「親自走一趟,看看究竟怎麼回事,這特麼坐家裡和雪地裡,根本就是兩碼事啊。」余罪道,招呼著苟盛陽和巴勇,直問著:「你們行不?」
  
  「沒事,我們睡了會。」苟盛陽道。
  
  「隊長,衝你給兄弟們整半爿豬肉,不行也得行啊,就當陪你逛一圈。」巴勇很義氣。
  
  三人整裝上路,郭指導員給了個無可奈何的表情,三千人還沒找到,三個人又有什麼用。
  
  不對,四個,肖夢琪追上三個人了,巴勇和苟盛陽這倆糙爺們樂了,巴勇直道著:「耶,美女,路上不寂寞了。」
  
  「大嘴巴,你的理想是半爿豬肉,美女歸隊長。」苟盛陽開著玩笑。不過兩人旋即張著嘴笑聲沒了,走近了肩上的星星看清了,肖夢琪剜了兩人一眼,兩人驚得直敬禮:「對不起。」
  
  「沒出息,說都說了,道什麼歉。」余罪頭也不回地道。
  
  哎呀,還是隊長牛逼,哥倆雖然年紀一大把了,可對隊長的佩服那絕對不是假的,隊長一發話,兩人倒沒歉意了,肖夢琪顧不上跟他們拌嘴,直跟上了余罪步伐問著:「就你們幾個人,可能有用?」
  
  「不一定有用,求個心安而已,要是什麼都不做,好像良心上過不去。」余罪停了下,已經站到了路邊上,前隊的腳印延伸出去了,他默默地掏出了那個小小的花炮,看了眼,然後點著火,一扔,啪聲脆響,他看著綻開旋即消失的煙塵,一背背包道:「走嘍,就當為那個孩子做的……找不到也盡力了啊,省得晚上做噩夢。」
  
  三人次弟下了路面,踏進了積雪,深一腳、淺一腳地走著,肖夢琪默默地跟在隊伍的最後面,一言不發,似乎也為了找一個心安而已,她拿著手機一直在等電話,她期待著抓到兇手這一切就寫上了句號,不過卻發現余罪很自信地在走,似乎知道正確答案的所在。
  
  誰是對的?兇手抓到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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