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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ge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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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常書欣] 余罪 (連載中)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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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4-28 18:42:31 |只看該作者


第六卷 警營過大年 第33章 突出奇兵

肖夢琪一覺醒來的時候已經天光大亮,她是被凍醒的,醒來時眼前的火堆已熄,只剩下紅滅可見的炭塊,她一下子想起了身處何處,驀地坐起,蓋在身上的外套滑落了,她拿起這身棉製的警服,認出來了,是余罪的。
  
  一定是睡著的時候,他悄悄給蓋上的,念及此處,她不自然地心裡油然而生一股子暖意,撐著起身,一夜疲累歇過來了,洗了把臉,然後她又發現個問題,怎麼這三位都不在了,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走的。
  
  一定去張羅柴火和早飯去了,掏著手機看看時間,哎呀,已經早上七點多了,心裡一算,距離案發現在已經五十多個小時了,粗粗翻閱著專案組的動向,仍然是幾個調拔命令,從命令上看專案組對五林鎮周邊的搜捕將趨向保守,這意味著,很可能要改變追捕方向了。
  
  拿著手機,穿戴整齊,揀了揀身上沾著草棵,攏了攏亂發,匆匆地出門,蘭崗村不大,年初三起早的不算多,她問了幾個村民,還真有人指給了她方向,村後坡山上。
  
  也是,來個生人恐怕逃不過村民的眼睛,最起碼村裡人看她就是一種很怪異的目光,就是嘛,大過年了,一個姑娘家家亂跑啥涅。
  
  顧不得自己的形象,肖夢琪深一腳淺一腳找去了,過了一道冰封的河,河後的坡上她隱隱約約地看到了余罪在爬在羊圈上幹什麼,好奇心驅使著,她加快了步子奔上去了。
  
  一圈子羊,大個頭的綿羊,養羊的是個半拉老頭,穿著髒兮兮的藍布服,身上不比羊乾淨多少,饒是雪後,滿圈子也是一股子騷臭味,不過余罪卻看得津津有味,本來那鄉下人根本不準備理會他,不過被看得實在吃不住勁了,不耐煩地問著:「看啥麼看?這裡頭能給你鑽出個婆娘來?」
  
  「喲,大叔您真幽默。」余罪倚著木欄子,掏著煙,招手,那老頭可不客氣,接著煙一看,好煙,然後往耳朵上一別,自己抽旱煙了,余罪神秘兮兮問著:「大叔,您這羊有多少隻?」
  
  「三百多。」老頭道,狐疑地看著余罪,要不是穿著警服,八成得把他當成偷羊的。
  
  「賣不?」余罪問。
  
  「賣啊,不要養著幹啥?」老頭一愣,笑意上臉了,期待地問:「你要幾隻?」
  
  「都要啊。」余罪輕描淡寫,土豪了一句。
  
  「啥?」老頭一得瑟,手一抖,煙鍋子把自己燙了下,不迭地拍打著,愣後即笑,笑著道:「山裡風這大,也不怕閃了舌頭。知道我這一圈羊多少錢麼?」
  
  「呵呵,我沒見過世面,也不至於沒見過羊啊……一句話,要賣給我趕到武林鎮,現款現結。」余罪道。
  
  「武林鎮,好幾十里地呢?我去了你不要咋辦?切,吹牛啦,看你就不像個生意人。」老頭不信了。
  
  「你看我像啥?」余罪問。
  
  「警察。」老頭道。
  
  余罪一看自己的警服,豎著大拇指道:「老爺子真有眼光。那您是覺得,警察準備騙你的羊?」
  
  好像不會,老頭愣了愣,不信地道著:「那你警察要羊幹啥?」
  
  不是屠宰就是下仔,這不是警察的事啊,余罪一笑道著:「這兩天抓殺人犯,您老聽說了嗎?」
  
  「嗯,知道,就武林的。」老頭道。
  
  「知道來了多少警察嗎?」余罪問。
  
  「這我那知道?」老頭迷糊了。
  
  「五千人……知道不?五千人得吃多少,一天就得好幾十口豬,這天寒地冷地,豬肉可沒羊肉好,我們領導派我們來收購羊來了,趕到武林,現款現結……別說你這些啊,今天還要有幾千人來,武林鎮周圍,別說羊了,蘿蔔、大白菜、山藥蛋全被收購光了,幾千人吃吶,光那大鍋就……弄了五十多口,全是十擔水的地。」余罪吹得手舞足蹈,手指處,看到肖夢琪了,僅僅是結巴了一下,又繼續把這個彌天大謊圓上了。
  
  完了,需求這麼旺盛,可憐的放羊倌肯定要上當了,肖夢琪正待說破,余罪瞪了她一眼,她不敢吭聲了。
  
  回頭一攤手問著:「去不去吧,十幾公里地,賣個好價錢,要不就這場雪,一掉膘那得折多少錢呢?
  
  「這個……可是,可是……」老頭蠢蠢欲動,眨巴著一對山羊眼,看著余罪,余罪說著:「雪頂多十公分,完全能走。」
  
  「能走……我知道能走,可是……」老頭還是一副不太相信的樣子。
  
  「我懂了。」余罪拿著皮夾子,老厚的一摞,蹭蹭蹭數了一堆遞上來:「路費,當訂金了,要是賣不出去,賣不完……甚至賣不上一個好價錢,這一千五算你的。白給。」
  
  噝……話說這一千五雖然不多,可白給也真不少,老頭蘸著唾沫,數來數去,又一張一張捻了捻,看著余罪身上的警服,以及如此大氣的表像,給了一個毫無懸念的答案:
  
  「成說好了,這錢算路費,不算羊錢。」
  
  「好嘞,準備,八點上路。」余罪一擺手,撒了支煙,回頭拽著肖夢琪就走,走了好遠肖夢琪才咬牙切齒地訓著:「你幹嘛呢?沒事幹,哄人家養羊的玩。」
  
  「山人自有妙計,你懂個屁。」余罪得意地道。
  
  「你說什麼?」肖夢琪一聽這粗口,氣著了。
  
  「哦,還是別說了,跟你文化人說話,彆扭。」余罪皺了皺眉,乾脆閉嘴了。
  
  他前面走,肖夢琪後面追,追著問,余罪懶得告訴她,不告訴還不行,余罪急了,進了村一閃身,鑽露天廁所裡了,回頭賤賤一笑挑恤著:「來呀,我準備寬衣解帶啊。」
  
  說著還真進去了,氣得肖夢琪抓了一團雪,嘭唧隔牆扔過去了,聽著裡面哎喲喂喊聲,她笑著調頭就跑。
  
  跑了可就不知道答案了,過了一會兒余罪和巴勇、苟盛陽都回來了,一個個興沖沖地,肖夢琪問著,大嘴巴正要說,瞬間被余罪的眼神制止了,一制止就得意地說著:「你們說什麼?有什麼說的?這位可是省刑事偵查總隊的心理分析高手……說出來也不怕人家笑話你們。」
  
  明顯看出兩人有點小貓膩來,巴勇和苟盛陽不吭聲了。不過肖夢琪也明顯看出來了,這兩人現在信心百倍的,肯定是余罪又給灌什麼迷魂湯了,不過她不好意思問,而且極力掩飾著自己的好奇,可越掩飾,卻越好奇,直到收拾妥當,出了門,等在村口,那股子好奇還是愈來愈烈。
  
  咦喲……駕……一聲響亮的羊鞭子,在空著挽著鞭花,脆響聲裡,成群的綿羊像潮水一樣從村路上擁擠出來了,間或還跟著幾隻牧羊犬汪汪地叫,羊群所過之處,密密匝匝的蹄印讓肖夢琪一下子頓悟,回頭愕然地看著余罪。
  
  這樣子踏過去,可比散兵線拉一遍還管用啊,幾乎沒有漏點了。
  
  「哦,這就是你的上千隊伍?」肖夢琪笑著問。看著苟盛陽和巴勇,一准也是花了千把訂金,把羊群誑出來了。
  
  「這個村四群,一千兩百多頭,沒有比這個更實戰的隊伍了……嘎嘎,你不要用這麼崇拜的眼光看我行不行,我會很驕傲的。」余罪得瑟地道。
  
  「切,能不能找到還得另說。」肖夢琪不屑了。
  
  「衛星掃不到,紅線搜救不到,要沒死,肯定鑽在地下那個窟窿眼裡,就沒跑。」余罪道,強調著:「只要拔開這層雪,絕對對發現究竟發生了什麼意外。」
  
  「昨天你不說被殺人埋屍了嗎?」肖夢琪反問著。
  
  「我說了嗎?」余罪被問愣了,矢口否認了,羊群上來了,幾人俱是笑著,移開這個話題了。余罪用眼神警告著,肖夢琪和他針鋒相對,看來眼神不行,余罪低聲恐嚇著:「從現在開始你不許說話啊,敢露了餡……」
  
  「嚇唬誰呀?我偏露?」肖夢琪絕對不示弱。
  
  余罪看看髒兮兮的羊群,威脅著:「露餡我們仨就跑,就把你押給放羊的。」
  
  苟盛陽和巴勇一笑,氣得肖夢琪抬腿就踢,不過早有防備的余罪一閃身,溜了。
  
  怨念歸怨念,不過上千隻羊群,還真不啻於一個搜捕隊伍,本來還擔心羊光路上跑,可一走起來才發現,這羊啊,除了不往平坦的路上走,那兒也去,草垛上拽兩下,草叢上啃兩口,遇上經冬還餘下的草籽,肯定是一群哄上來爭搶,路兩側所過之處,白色的積雪頓成斑駁的黑色,路旁蹄印連土都帶起來了。
  
  密密麻麻蹄印下,跟在後面的余罪數人簡直就是一目瞭然。再怎麼說,那三位對余隊長組織的這上千隊伍也是佩服得無以復加。
  
  總被人這麼崇拜著,余罪可容易得瑟了,揮著棍放羊棍,跟在羊群後頭,聽著羊咩狗吠,哎呀,為什麼總有豪情充臆在胸中呢?
  
  豪氣頓生之時,他扯著嗓子牛逼哄哄地唱著:
  
  「想當初,老子的隊伍才開張,攏共才有十幾個人,七八條槍,遇皇軍追得我暈頭轉向……」
  
  這阿慶嫂唱得鏗鏘有力,大嘴巴哈哈大笑著挑毛病了:「隊長,咱那來的人,那來的槍啊。」
  
  「哦,錯了。」余罪因景生情,改調子了:
  
  「想當初,老子的隊伍才開張,攏共才三五條狗,千把隻羊,大雪天裡跑得我暈頭轉向……」
  
  這唱得南腔北調,聲音戲謔之極,肖夢琪噗哧被這傻樂的樣子逗笑了,余罪回頭看時,她又側過臉了,不料這嫣然一笑,觸動余罪的心弦了,余隊長豪氣干云的吼著:「虧是還有個大美人啊……」
  
  肖夢琪臉上一笑,得意間,余罪扯著下半句:「她是老子的婆娘。」
  
  肖夢琪一矮身,撮把雪團著,嗖聲朝余罪砸去,不過那砸得住眼疾手快的余隊長,他哈哈大笑和那三位羊倌扯吧上了。
  
  這只奇特的隊伍且行且走,就沿著二級路兩側緩慢推進,不過效果奇佳,最起碼把白茫茫的一片雪色,已經踏得滿地狼籍,藏人絕對是不可能了………
  
  「周家山,柿樹溝一線,靠近國道,從這兒出境距離有四十公里,根據交通監控,除夕夜離境的車輛,一共52車次,大貨19輛,我們正在排查貨車的去向。」
  
  「小牛站村到五林鎮,207國道一線,沿途的村莊,地方警力將發動民兵和部分群眾,今天開始第四次排查,不過據我們看來,可能性不大,年初二是走親訪友的時節,滅門案傳得這麼廣,如果有個生人出現,村裡人不可能遇不到,除非他藏在山裡。」
  
  「會不會從封路的高速走?當天雖然沒車,可封路之後,步行可以從任何一個點進入高速啊。」
  
  解冰、李航、趙昂川、熊劍飛,分別說著自己的判斷和發現,休整了一晚上,今早沒有開拔,許處長帶著特警總隊那位外勤尹隊長專程到重案隊問計,這個案子落地肯定要在重案隊,50多個小時排查未果,向縱深搜索追捕的中心任務,還得他們來完成了。
  
  各抒著己見,邵萬戈瞥眼看著許平秋,走得最近,瞭解得最清,一到許總隊長這麼愁眉緊鎖的表情,那就是無計可施的時候,匯報了好久,許平秋才驚省過來,直道著:「南飛,你說呢?外勤你們特警辛苦了。」
  
  「人手不足,氣候條件限制太大,區域又廣,把我們總隊全拉上去也不夠啊。只能等雪化點了,否則沒法搜捕啊。」尹南飛道。
  
  「嘖,也是啊,究竟藏在哪兒呢?難道真出境了,這個關係我們警力配製的問題,大家討論一下,你們認為他出境的可能性有多大?」許平秋把糾結的問題擺出來了,判斷絕對出不了境,可遍尋不著;如果說出境了,那等於前面的整個工作都錯了。白白浪費了五十多個小時。
  
  可這樣的問題,誰敢回答啊?非此即彼,萬一將來真相大白,與你判斷的恰恰相反,那就成笑話了。重案隊眾警面面相覷,誰也不敢在總隊長面前開這一炮。
  
  「現在是八時三十分,從出逃到現在為止,應該是五十五個小時左右,我們在市區,在武林鎮以北的郊區,總共動員的警力超過了四千人次,這還沒有加上各分局、派出所的協查警力……如此龐大的用警,我記憶中沒有幾次,我總結的經驗是,往往真相所在的地方,恰恰是我們忽視的地方,我給大家半個小時時間,給我一個相對確定的方向。」
  
  許平秋道著,他知道自己在場,恐怕這些警員和隊長都不敢暢所欲言,於是起身,叫著邵萬戈、尹南飛,三人離開,另覓辦公室商量了。
  
  半個小時,還真幹不了點什麼,在場的都是各組組長,指導員李傑主管內勤內務,對了排查也幫不上什麼忙,一直沒發言,參加的行動的諸人可是討論開始了,解冰羅列著一條一條記錄,從公路到村莊、從村莊到山地,衛星覆蓋加上紅外搜救,這比過地毯還要細,從來沒有組織如此大規模的搜索,也從來沒像這樣過,居然沒有發現那怕一點蛛絲馬跡。
  
  「地下……地下咱們搜索不到啊。」李航拍著桌子道。
  
  「我也想過這種可能。」解冰皺著眉頭道:「可以大家再想想,倉皇出逃,路都看不清,難道會有意識地找個地下的設施隱藏?機井、用水井,菜窖、果窖,五十公里的區域,這種設施恐怕沒有詳細記載啊
  
  「主要是這場雪啊,要是沒雪,說不定早找到了。」趙昂川發愁地道。
  
  「那現在咱們舉手錶決吧,同意已經逃向境外的舉手。」解冰道。
  
  只有熊劍飛實在沒治了,猶猶豫豫地舉手,不確定,又放下了,別人問他怎麼這麼不堅定,熊哥苦著臉道:「我真不知道啊,都把我搜得心裡發毛了,昨天一闔眼就覺得自己躺在雪地裡。」
  
  眾人笑了笑,解冰又道著:「那同意他仍然沒有逃出五原範圍的,請舉手。」
  
  他第一個舉手,跟著李航、趙昂川,幾位組長骨幹都舉手,這時候熊劍飛不確定地又舉手,惹得眾人哈哈大笑。
  
  結論出來了,仍然傾向於:兇手沒有逃出五原境內。
  
  九時,從武林鎮到各鄉、村,地方的民警全體動員了,開始發動各村居民在本地的地下設施中尋找,井、菜果窖、窯洞、甚至糞坑和牛羊豬圈也不放過。許平秋贊同了這個建議,把手裡還能調動的警力,又全部撒向武林鎮。
  
  十時,剛到武林鎮的熊劍飛一隊發現了鎮中鬧鬧哄哄的,圍著一家的菜窖,以為出了什麼事,分開人群上前去時,被一老婆娘抓住了,要報警,為啥涅,婆娘扯著吼著罵街著:
  
  「啊,氣死我了,哪個天殺的,偷了我兩袋土豆,不查菜窖都沒發現……警察你們得管啊。」
  
  好容易脫身,人都找不著,那顧得上土豆,分赴各條沿路的村莊指揮搜索,一直到午時,仍然是一無所獲,所有人的忍耐已經快到極限了,每每從步話裡的命令傳來,不管是總隊長還是隊長,都像吼著在罵街……
  
  差一刻午時,千羊群同樣是一無所獲,與三位羊倌越來越樂呵的表情相比,那四位走得越長,臉也拉得越長,一路氣喘吁吁,對余隊長這個絕妙想法的信心,慢慢地開始耗盡了。
  
  過了蘆葦河就是龍脊灘了,路程已經走了一半了,余罪喘著氣追上了那幾位羊倌,別走人家年紀不小,可真走起路來,大小伙也追不上,喘著氣上來道著:「大叔,歇會兒,歇會兒……來來,給你瓶酒,嘗
  
  羊倌可不客氣,坐下來,抿了口,余罪嚷著路那頭的歇歇,回頭時,老頭已經抽著旱煙,吧唧著幹癟嘴唇了,余罪發煙,他照例是夾在耳朵後,余罪想問,老頭卻先問了:「小夥,我們可是要現錢啊不能跟鄉里幹部一樣,吃隻羊一天,要回錢得一年。」
  
  「那是那是……你放心,只要找到,別說羊了……」
  
  「找啥?」
  
  「不不,我是只早點到了,這錢一准給。」
  
  余罪零亂了,喘過了這口氣,看看龍脊灘這樣開闊的河谷地,看著四散啃著荒草的羊群,這地方不是他想像中合適的藏匿地,坐到了羊倌身邊問著:「大叔,你說這一帶,有多少……我這樣問吧,咱聊聊,你說那個殺人犯,會藏那呀,路上沒有、村裡沒有、山上也沒有……」
  
  「哦……」羊倌一仰頭,很睿智地道:「去城裡了吧?有吃有喝滴,比鄉下強多了,跑這地方,不得把他餓死,餓不死也得凍死。」
  
  「也是,應該進城裡了。」余罪笑著道,好懊喪的笑,自己人都理解不了,甭指望羊倌理解,他剛起身,那羊倌牢騷著:「……這些殺千刀滴,揍該抓了槍斃……我去年個也丟了隻羊,誰偷我的,抓住也該槍斃。」
  
  「丟羊?這麼多隻狗看著也丟啊。」余罪隨口問。
  
  「這是好幾家的,平時就我一隻狗……奇了怪了,放回去就少了只。」老頭怨氣十足地道,一隻羊,那可都是錢吶。
  
  「在哪兒丟的?」余罪隨意問。
  
  「冬天又不上山,還能在哪兒,就在路邊放了放,都沒出龍脊灘,攏共才幾里地。」老頭撇著嘴,余罪笑了笑,笑的時候突然間笑容凝結了,幾乎是驚恐的表情回過頭問著:「你說在哪兒?這兒不就是龍脊灘。」
  
  「啊,就在這一帶。」羊倌道。
  
  「我日他娘滴,不會就在這一片吧。」余罪傻眼了,看著一馬平川地谷地,打死他也不相信,可能在這種地方。但如果就在這地方的話,那可把所有人的眼睛都欺騙了。
  
  地勢太平了,連點起伏都沒有,河干後是一片沙地,只有一片不大的小果園,還在幼林期,除此之外,都是被沖刷乾淨的河谷平地。
  
  就像故意捉弄他一樣,就在他最不相信的時候,出事了,一陣狗兒的狂吠傳來,他側頭時,正看到了羊群在果園邊上,有位羊倌大喊著:「楊老三,你家羊咋拉……呀,掉下去了。」
  
  一隻掙扎的綿羊在視線中一閃而逝,余罪、肖夢琪、苟盛陽、巴勇,瘋也似地往這兒跑,跑得最快的是丟羊的楊老三,他拔拉著雪地,赫然是一個比臉盆大的井口,不知道荒了多少年了,井口滿是雜草,貪啃的羊一不小心,骨碌進去了。
  
  「哎呀,我的羊啊……快想想辦法。」楊老三急了,人探向井口,卻不料幽幽的井口裡傳出來一個聲音:「救命啊,救救我……救命啊。」
  
  「啊?」楊老三嚇得一屁股往後滾,驚恐地道著:「這羊栽進去,咋會說人話啦。」
  
  說著四位警察已經撲向了井口,虛弱的救命聲傳來時,個個瞪著大眼,喜色外露,這地方要有人,恐怕不會有別人了,余罪反而最冷靜,吁了聲,向裡面喊著:「我蘭崗村放羊的,你誰呀?」
  
  「給點吃的……有乾糧不。」下面的人道。
  
  余罪聽到,一伸手,快快,有吃的不?巴勇趕緊掏了,早飯剩了兩個饃,余罪接在手裡喊著:「我有吃的,你哪個村的?」
  
  「武林村的……你們報警吧,我叫葛寶龍,我殺人啦……我快不行啦……救救我……」
  
  真他媽的,居然掉在這兒,離搜索隊伍的腳印不到二十米。
  
  余罪燦然一笑,饃扔下去了,四人爬得一身雪泥,現在卻是歡喜欲狂了,巴勇和苟盛陽抱了抱,互捶著。回頭兩人興奮地摟著余罪,吧唧吧唧一人親了一口,哎喲,那叫一個親熱,余罪看肖夢琪,她早興奮的直握拳頭了,這當會兒余罪可歡實了,直問著:「現在信我了吧?」
  
  「嗯,信,你真拽啊。帥呆了。」肖夢琪給了個鼓勵動作,捶了一拳。
  
  「來,慶祝一下。」余罪順勢一捧她,吧唧親上了,一親肖夢琪滿臉通紅,羞惱地咚咚直擂余罪,余罪卻是得意忘形地,拽著她還要再慶祝,卻不料肖夢琪臉色變了,指著身後。苟盛陽也低沉了喊了聲:隊
  
  驚聲回頭,呀,把三位羊倌忘了,三人估計是明白,個個怒目而視,揚著鞭,叫著牧羊犬,嗖嗖嗖幾隻大狗臥到了他們身側,耷拉著舌頭,等著主人的命令。
  
  「啊,我明白了,騙我們吶,不要要羊,是找人。」
  
  「你這幾個小娃娃,這不坑人嘛。」
  
  「今天你要不買下羊,我們跟你沒完啊,騙我們跑這十幾里地算誰的。」
  
  三位羊倌小的氣得怒目而視,老的氣得鬍子直翹,巴勇剛想發飈嚇唬兩句,可不料牧羊犬一遇敵意,汪汪吼著就要攻擊,哎呀媽呀,把大嘴嚇得一起趔趄退回來了,他不服了,抄著棍子,飈上了。肖夢琪拿著手機,要緊急通知了。
  
  這時候余罪伸手了,一手拽住了大嘴巴,一手摁住了肖夢琪,一捋袖子,朝著羊倌走上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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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卷 警營過大年 第34章 一賤城傾

余罪擋在大夥面前,這是要身先士卒的架勢啊,可鄉下人未必認你那個理啊,苟盛陽、巴勇和隊長並肩站住了,連肖夢琪也在背後拽著余罪,生怕他愣勁上來,真幹起來。
  
  卻不料余罪火了,一側頭就罵巴勇:「滾蛋,對大叔什麼態度?」
  
  又一側頭罵苟盛陽了:「你也滾,跟大哥也說不清楚,還用賣羊嗎?馬上就十幾萬到手了。」
  
  連斥兩人,兩人一愣,余罪已經是滿臉堆笑,拱著手抱拳作揖,嘴裡不迭地說著:「哎呀呀,恭喜啊,大哥,發財啦,馬上就能蓋房娶婆娘啦……大叔,發財啦,馬上就能多群羊啦……大哥,你有媳婦啊,沒關係,換個媳婦……快,把狗打發走,別礙事。」
  
  余罪不怕人,就怕耷拉著舌頭的那幾條牧羊犬,三個羊倌聽愣了,奇也怪哉地看著余罪,楊老三不信地道:「又騙我們?」
  
  「嘖,誰騙你啦?井裡就是葛寶龍,靠,懸賞十五萬捉的兇手。你們肯定不關心這事,這事吧,我派兩人跟著你們,繼續往前趕,到地方賣羊。我們剩兩人,那個……」余罪說著猶猶豫豫,眼光閃爍,特別是「十五萬」強調得很清楚,那可是白來的錢吶,他看三個羊倌太遲鈍,又提醒著:「他已經餓了兩天了,我一個人就能對付,要不各位,繼續賣羊去?」
  
  「不行」楊老三吹鬍子瞪眼。
  
  「對,不行。」二羊倌醒悟了。
  
  「那是我們……」羊倌道,覺得不妥,改口道:「我們的羊發現滴。」
  
  「對嘛。」余罪樂了,撫掌得瑟著:「這生啥氣嘛,抓到領獎金啊,全白來的,十幾萬吶……蓋個房,換婆娘,加群羊,啥都有了,白撿的。」
  
  哎對對對,三個羊倌省悟了,搓手,跺腳,渾身貓抓癢癢一樣難受,楊老三年紀不小了,狐疑地問著余罪:「你不會跟我們搶吧?」
  
  「我們警察抓個壞人,那是份內事,可你們就不同了。這道理您老這麼明白,能不清楚。」余罪道。
  
  是啊,三個羊倌堆一塊咬耳朵了,幾句之後看樣子信了個七八成,余罪催著:「商量啥,把人想辦法弄上來,啥都清楚了,交給警察……立馬換錢。」
  
  「可這……沒繩子啊。」羊倌愣了。
  
  「這兒這兒……」余罪指著羊倌的布腰帶,那羊倌毫不遲疑,開始寬衣解帶了,不夠長,那好辦,余罪一催,三個都脫,還不夠長,仍然有辦法,長鞭子拆了搓繩;沒法往上吊,余罪就輟導著羊倌下井,不敢下……怎麼不敢下?都快餓死了他還能殺了你,那我下了,十五萬歸我?
  
  這怎麼行,年輕點的羊倌拽著余罪死活不讓下了,直勸著:「兄弟兄弟,你救上來不算錢,我來我來。」
  
  一輟二哄三教唆,這事情轉眼都辦嘍,苟盛陽在一邊看得直咬嘴唇,憋著笑,巴勇早佩服得五體投地了,悄悄一豎大拇指道著:「都叫我大嘴巴啊,我和隊長差遠了,隊長這嘴能頂幾個刑警隊。」
  
  「這可省事了啊……隊長這是唇槍舌箭啊,呵呵。」苟盛陽捂著嘴笑。
  
  肖夢琪被這急轉直下的形勢看得也是瞠目結舌,她喃喃地說著:「這天才絕對都是天生的,絕對不是學出來的。」
  
  三人啥也沒幹,就哭笑不得地看著,第一繩上來了,哎呀,居然是頭羊,氣得楊老三在上面罵著:「拉著啥羊呢,羊不要了,快拉人,那可都是錢吶。
  
  「快點啊,死了可不值錢啦。就跟活羊死羊不是一個價一樣。」余罪蠱惑著。井上的兩位羊倌催的更急了。
  
  井下的也被催得急了,扯著嗓子罵著:「這逑人身上臭死了……腿也尼馬摔折了。繩綁腰裡不夠長。」
  
  「把他往上頂頂……別勒脖子,死了不值錢了。」上面的喊了。
  
  「知道了,死不了,餓昏了。」下面的嚷。
  
  七嘴八舌、七手八腳,顫危危地把人終於拉出井口了,一股子濃重的臭味撲鼻而來,把羊倌都熏了一傢伙,拉到了地面上,一放自己就躺下了,嘴巴上還沾饃星子,余罪又是喊水,又是喊吃的,還對著臉噴了口酒,這個管用,那人灌著水,啃著饃,吃得激動得全身哆嗦。連余罪給他打上銬子都不在乎了。
  
  沒錯,就是葛寶龍,身上還穿著帶血的毛衣,袖口血已凝結,蓬頭垢面的臉上,一對眼珠子冷漠的只認識食物,余罪起身時,好一陣子心裡糾結,現在這個人,也餓得只剩下本能了。
  
  肖夢琪慢慢地拿起手機,拍了幾張照,向專案組回傳了一個信息:
  
  「葛寶龍已經抓到,龍脊灘,二級路十一公里處。」
  
  後來又加上一句:「抓捕單位是莊子河刑警隊。」
  
  「抓到了?」
  
  李玫狂喜間,人像呆滯了,照片、現場回傳後,她一陣子熱淚盈眶的感覺,旁邊的張薇薇催著她:「快啊,李姐,大家還在雪地裡找呢。」
  
  「我太激動了,咱們總算沒有白來……」李玫抹了把淚,直通著專案組長的電話:
  
  「最新情況,葛寶龍已經被莊子河刑警隊抓到……在龍脊灘,請求指示。
  
  一個電波把整個區域的警力都驚動了,吹呼的,雪地裡打滾的,抱起來相慶的,各個區域都是吼聲一片。
  
  第一感覺是慶幸,不用再遭這罪了。
  
  馬上接踵而來的感覺是嫉妒,誰走了這麼大狗屎運啊?
  
  相互傳話間,一問是莊子河刑警,只去了幾個人,趕了一群羊找到的,哎呀,從特警隊到重案隊,領隊的恨不得把腦袋埋雪地裡,這樣也行,這不是打臉麼?上千裝備精良的警隊,居然不如一群羊。
  
  通訊的頻道里,不間接地響著這樣的聲音:
  
  「莊子河刑警,誰和他們在一塊,讓余賤接話……」
  
  「余賤,余賤,呼叫余賤,真特麼滴,也不叫上我們沾沾光」
  
  「賤人,請客啊。」
  
  「賤人,尼馬把功勞搶回去能吃啊。」
  
  九大隊隊長陳朝陽第一時間趕到了現場,第一件事是去看了看嫌疑人,確認無誤,第二件事,是向莊子河的隊長余罪敬禮,步話響時,他遞給了余罪,余罪聽著裡面嘈雜的喊聲,大部分都是同過學、同過事的,正向現場趕來的,貓抓癢癢地在步話問他了。
  
  「我是莊子河刑警隊長,余罪,誰找我?」余罪拿著步話,慷慨了一句。
  
  步話裡一下子亂了,叫余賤的、罵賤人、埋怨不叫上兄弟的、準備宰客的,余罪拿著步話向同行幾人曬著問:「看看,這是赤果果的羨慕嫉妒恨哈哈,你們說,是安撫一下兄弟們受傷的自尊?還是拉拉他們的仇恨?」
  
  「安撫什麼,他們不行就是不行。」大嘴巴得意地道。
  
  「刺激一下,小看咱們隊,讓咱們發盒飯。」苟盛陽得意地道。
  
  「美女,你呢?」余罪問肖夢琪,肖夢琪嫣然一笑附合著:「同意,不遭人妒是庸才。」
  
  「那是。」余罪拿著步話,想了想對著步話喊著:「靜靜,余罪隊長要講話。」
  
  靈了,一下子無線電全靜默了,以為余罪要說案情,卻不料余罪笑著,用相當拉仇恨的口吻道著:
  
  「兄弟們,別不服氣啊……你們喊我余賤,豈不知道,這賤……也是一種風騷,你們是學不會滴,都把手洗乾淨,等著到台下為我鼓掌啊。」
  
  啊呀,話音落時,步話又炸響了,余罪一扔給九隊長,抹了塊乾淨的地方,坐下和老狗、大嘴巴,頭碰頭點煙抽上了。
  
  哎呀,那抽煙的樣子也得瑟的厲害,偶而和肖夢琪四目相接了,這賤人總是呶著嘴,挑著眉毛,眨巴著賊眼,輕佻地來聲口哨,肖夢琪一抹剛開被他啃的地方,沒來由的好一陣臉紅……
  
  抓到了……抓到了……
  
  市局組織往外地調拔的警力調轉車頭,開始回程了,哎呀,可算是長舒了一口氣。消息從武林村設的專案組直達四面八方,除了緊急調拔各單位搜索的警力到龍脊灘設防,省廳也在動了,本來五十多個小時沒抓到人覺得好漫長,現在一朝成擒,又覺得呀,在五十多個小時,這麼短的時間裡抓到滅門兇手,簡直是可以大書特書的豐功偉績吶。
  
  宣傳部第一時間奔赴現場,市台、省台、還有若干報社記者聞風而動,一窩風地往事發地跑,許平秋和王少峰在省廳大院等到崔廳長的時候,前方請示已經來了,早有媒體記者被堵在封鎖線以外了。
  
  「老同學,媒體去了不少人,你看怎麼辦?」王少峰問,此時臉色如雪後方晴,燦爛得很。
  
  「你是領導,你說了算。」許平秋笑著道,兩人相視,怎麼就這麼志得意滿呢。
  
  崔廳在秘書的陪同下出來的時候,兩人快步迎了上去,崔廳長二話不說,拱手作揖,連口說著:「謝謝二位,謝謝,要再拖幾天,我都不好意思出省廳這個大門了。」
  
  「崔廳,那有上級給下級道謝的。」王少峰客氣道。
  
  「一定得謝謝……除了謝謝,還得有句對不起啊,幾個小時前,我都動搖了。」崔廳長笑著,王少峰提前一步搶了秘書的省,給領導開車門,平時倒坦然坐之了,得,今天不行,崔廳長親自開了後面車門,請著兩位上座,兩人不敢,還是秘書笑著把他硬推上座的。
  
  話題沒別的,就是好奇,當許平秋簡要把找到經過講了之後,崔廳笑意盈意的臉僵住了,領了群羊,一半是思路,一半是運氣,就掉在離路面不到三十米的廢井的,果園的廢井,距離警隊搜索的長度不到十米,連著錯過了兩次,據剛剛的詢問,這傢伙第一天都聽到腳步聲了,沒敢吭聲;今天是被餓昏了,結果一羊掉去把他砸醒了,見著放羊的就喊救命。
  
  「這事啊……我得做深刻檢討。」王少峰謙虛地道著:「沒有預計到這種發生的意外,而且排查兩次錯過了時機。」
  
  「我也得檢討一下了,其實最初的直覺判斷是非常正確的,跑不出二十公里,慌不擇路……我幾次都動搖了,還好,總算沒漏掉。」
  
  崔廳回過頭,兩眼瞪得老大,上上下下打量了兩人幾眼,笑著道著:「我怎麼聽著你們倆人的話,像在邀功啊,想檢討沒問題,回家一個人時候慢慢做……現在嘛,誰也不能抹煞五十多個小時抓到滅門兇手的功勞,你們可以不在乎這個功勞,我不行,全市的和諧安寧啊,太需要這種舍小家顧大家的精神了,在這個上面,你們一點都不用謙虛。」
  
  王少峰悄悄瞥眼看老同學,兩人像心照不宣,微微一笑。崔廳終於也接受了這個結果,嚴肅地說完,又笑著道:「雖說是羊找到的,可畢竟羊也是咱們警察請來的不是?所以根子上,還是咱們的警察隊伍中有能人,機智多變,驅畜為兵……呵呵,怎麼這招也能想出來,真難為他們了。總不成他也趕過牲口吧?」
  
  「崔廳,那位在羊頭崖鄉呆過,是個名人。」許平秋提示道。
  
  「哦……哦,我想起來了,就那位,反扒隊襲警受害的,現在到莊子河刑警隊了?」崔廳饒有興趣地問。
  
  「對,一個月前,剛抓了一個部級逃犯。」許平秋道。
  
  「好,好,非常好……看來重案隊有接班人了啊,好好培養,現在這樣的環境啊,像這樣能征善戰的同志,還真不好找,少峰啊,你們專案組好好研究一下,對此次追捕的有功人員,一定要大力宣傳,夠格夠條件的,把他們放到更重要的位置上……哎呀,這個年過得,真叫懸乎啊。」
  
  崔廳長舒了一口氣,愜意坐正了,許平秋和王少峰依然是眉目傳信,這時候老許在想,王局一定後悔曾經把這個人當成棄子;王少峰臉上稍有尷尬,他卻在想著,這個絕好的棋子,似乎也並不掌握在許平秋手裡,從人家敢和他當面犟嘴就感覺得出來。
  
  那是一個什麼樣的人呢?王少峰在回憶著那次見面不過聞名的經過,頂個警員銜的在全市何止成千上萬,明明普普通通,可偏偏有些別人夢寐以求的東西,總是讓他輕輕鬆鬆地攫取在手裡。
  
  這個人,能用嗎?他揣度著,襲警案肯定是作手腳了,不過深港那次可是實打實的拚命,這樣的人打著燈籠也難找啊,他的弱點………是魯莽?貪財?好權還是好色?王少峰細細揣度了一番,又有一個新發現,好像屬下那些人慣常的毛病,這個人大部分都有,遍是弱點,反而讓他無從找到駕馭的途徑了…
  
  省廳來人到場已經是一個小時以後了,其實就拍攝了一個嫌疑人被解押上囚車的鏡頭,那是一張冷漠、猥瑣,已經絕望的臉,觀之令人憎惡。
  
  省廳領導在接受現場採訪的間隙,許平秋招手叫著肖夢琪,那個尋人隊伍頗有看頭,人人搞得一身泥跡,那是發現真相後興奮趴在雪地上造成的,肖夢琪不好意思地整了整自己的髒衣,許平秋背著手卻是笑道:「挺漂亮的,人也漂亮,幹得也漂亮。」
  
  「謝謝許處。」肖夢琪敬禮道。
  
  「告訴我,你怎麼能想起跟他摻合在一起了?」許平秋不解地問。
  
  支援組要找一個縝密思維,且精通各類警務的領隊,在一方面,許平秋知道就把余罪再投一次胎也不合格,可沒想到中意的肖夢琪,這樣的高知也會和那個野路子的走到一起,走到一起也罷了,居然還真把人找到了。
  
  「案發後的第一天晚上,我一直在想可能逃匿的地方,後來我試圖到現場尋找點靈感,沒想到碰到余罪也悄悄去了……他很專心,從現場的細節開始,他模仿了一遍行兇經過,行兇用的時間、行兇的手法、從不同的傷口判斷行兇者對受害人心態,都非常準,而且他模擬了逃跑,直跑到鎮外兇手的停留地……在那兒,他判斷兇手是出於本能,支持他這個判斷的證據,全部來源於對嫌疑人心理狀態的揣摩。」肖夢琪道。
  
  「就是說什麼自卑、自私之類?」許平秋有點外行了,理解不了那種心態
  
  「對,他的話講,很慫的一個鳥人,既不敢偷,又不會搶,也就酒醉時候有那麼很短時間的瘋狂模式,一過這個時間,他仍然會自動縮回原形。怕死、膽小、猥瑣、自卑……這樣的連溶入不到周圍環境的人,跑不了。」肖夢琪笑著道,又補充著:
  
  「我一直覺得既然有揣摩到嫌疑人心態,瞭解他的生活狀態,那就應該離嫌疑人是最近的。事實證明他的推斷完全正確,葛寶龍根本就是憑著一股子本能在跑,慌不擇路栽進了井裡,殺了六個人,這人根本沒什麼感覺,上來就要吃的,我們剛問了他幾句,他就什麼都說了……案由很簡單,買房想從岳父岳母這裡借點錢,老兩口不給,新仇舊恨加在一起,就釀成了這樁血案。」
  
  「哎,這畜牲啊。」許平秋背著後,興味索然地感慨了一句。
  
  肖夢琪敬禮相送,回頭時,卻發現又出問題了,剛解押走人,三個放羊的圍著余罪不讓走了,她趕緊奔上去,剛要解釋,那羊倌一擺手把她擋住了,義正言辭地講:「跟你沒話說……錢吶,我們可朝你要錢了。」
  
  「揍是,你得給錢啊。」另一羊倌,看看遍地警察,他不敢發飈,可並不妨礙他敢糾纏著要錢。
  
  「好好……稍等片刻,我去請示一下我們領導。」余罪安撫著,好容易說通了,他奔向許平秋,遠遠地看著敬禮,請示了兩句什麼了,旋即興沖沖地跑回來了,三個羊倌期待地問著:「咋樣?」
  
  「獎金兩天內到鎮派出所,你們回村開一個身份證明,然後直接去領錢就行了。」余罪道,一指許平秋道:「認準他啊,他叫許平秋,是我們的領導,負責給你們發錢。」
  
  肖夢琪沒敢吭聲,她覺得這話明顯有問題,三位羊倌可是信了,不迭地講謝謝,一謝余罪拉架子了,一伸手:「哎,我說幾位,你們得把錢給我吧?」
  
  「啥錢?」羊倌嚇了一跳。
  
  「我的訂金啊,抓到人了,羊不用吃了,還是你們的,你們呢又撿了大便宜,總不能還讓我賠上訂金吧,回去也沒法報銷啊,你說對不對?」余罪誠懇地道。
  
  哦,也對,三位羊倌實誠,趕緊地掏錢,就那幾千塊,全扔給了余罪了,余罪樂滋滋往兜裡一塞,叫著肖夢琪走,剛走又回頭,看三位興高采烈的羊倌,他補充了句:「對了,獎金只有一份啊,只能一個人去領,你仨人合計合計咋辦吧,別誤了啊,兩天以內到鎮派出所領。」
  
  一說就拉著肖夢琪快走,三位羊倌愣了下,互看著,年紀最大的楊老三一拍胸脯:「當然是我領,我的羊掉下去的。」
  
  「還是我的狗的發現的。」另一羊倌不服氣。
  
  「人還是我救上來的。」剩下那位更不服氣。
  
  各有功勞,分不均了,先是三個吵著,後是唾沫星互噴著臉,再後是你拽我、我扭你,三個老少羊倌互掐上了,就在雪地裡打滾,牧羊犬圍著汪亂吼,一時間好不熱鬧。
  
  「你也太損了,訂金都要回來了,還鼓動人家內訌?」肖夢琪雖然對羊倌沒好感,可也沒惡感。
  
  余罪笑著道著:「我就不鼓動,見著錢也要內訌的。」
  
  「真給他們發懸賞啊,確實不是他們主動發現的啊。」苟盛陽道。
  
  「可不發點,也說不過去啊。」巴勇有點同情這幾位羊倌了,隊長連訂金都要回來了,要沒獎金,那仨可什麼也沒落著。
  
  「有,不過沒有那麼多,協助辦案,總隊拔獎金一萬,懸賞十五萬怕是沒想了,國家的錢沒那麼好掙。」余罪笑道,說了領獎金,隱瞞了獎金的金額,不知道羊倌們會不會很失落。
  
  不過還好,總比沒有強。四人同乘一車回市區,車走時三位羊倌還沒有打完,估計商量好還得一段時間,車行所過,回望時,龍脊灘已經成了警車和警察的汪洋,尋找的那把丟失凶器又將開始了,能找到,肯定已經沒有懸念。
  
  只是靜下來的余罪,彷彿仍有懸而未決的事一樣,得意之情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若有所思,肖夢笑著問:「怎麼了?好像你一點也不高興。」
  
  「對呀,隊長,我看莊子河小廟容不下您這尊大菩薩,用不了多久啊,得有幢大廟調您去當方丈。」苟盛陽道,由衷地祝賀了句,警中像這種事是明擺著的,肯定要往上提。
  
  「其實,我…嘖…」余罪難為地道,他說不清自己的感覺,那個猥瑣的,令人可憎的嫌疑人;那個可憐的,躺在雪地裡幼小的屍身,確實讓他一點也高興不起來,他想了好久才舒了口氣,猛然間發現與座三人都看著他,他笑了,有點無奈地笑著道:
  
  「其實我越來越討厭這個操蛋職業了,嫌疑人、犯人、死人……天天見這些人,嘖,就有點覺得自己越來越不像正常人了。」
  
  拉開了車窗,余罪是恰見到法醫車行的時候說這話的,巴勇和苟盛陽面面相覷,不知道隊長何來的這些感慨,這時候肖夢琪卻似乎明悟一般,她感覺到了那種猶豫的、躊躕的、欲行又怯步的複雜心態。
  
  是之於他自己?還是之於這個職業?肖夢琪說不清楚,不過她感覺到了,經常滿嘴胡話的余罪,這一句絕對是肺腑之言。
  
  次日,在距武林鎮不到五公里的路邊草叢裡,找到了殺害六人的凶器,此案證據鏈無懈可擊。也在當天,僅用2個小時抓到滅門案兇手的報導見諸於報端和電視,這是從接案時間算起的,加了好多水分,至於報導的內容嘛,渲染的數千警力圍捕,最終一舉成擒,神馬羊啊什麼羊倌找到的事隻字未提,不過內部的通報上,莊子河刑警隊又有數人榜上有名。
  
  功高未賞,征戰又來,又是連著數日大雪,造成了五十年未遇的雪災,剛剛從滅門抓捕現場撤回來的警察們,沒有時間享受春節了,又是一個全警動員令,把數千警力送到了救災現場,交警在疏通道路,武警在給受災嚴重的地區搶運物資,民警的隊伍也沒閒著,每每市政部門一告急,政府第一時間就想起了警察,正月天裡,經常見那些身著警服的,在各路段擔負起了鏟雪和清運積雪的任務。
  
  這個年啊,可怎麼過得啊,一肚牢騷,滿嘴罵娘,罵完了附下身,還得繼續幹著。
  
  沒辦法,總得有人去做,誰讓他們是警察呢?
  
  這年啊,就這麼一點也不消停地過去了,和往年沒啥兩樣,區別就是比往更累了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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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4-28 18:43:18 |只看該作者


第六卷 警營過大年 第35章 人怕出名

一股寒流帶來的春雪之後,春天腳步越來越近了,一個假期帶來的興奮過後,朝九晚五的疲累又來了。

  警察這個行業與其他行業的不同之在於,總不缺那些新鮮的、刺激的話題,特別是那些特立獨行、思維怪異、每每犯下讓人瞠目結舌大案的嫌疑人,總能為平淡的生活添加點佐料,不過今年不同,有一顆冉冉升起的警星,其光芒耀眼的程度已經壓過了所有人曾經交口相談的犯罪之星。

  他叫余罪,據說他在抓到滅門案嫌疑人的時候有一句話:

  「賤,也是一種風騷,你們是學不會滴,都把手洗乾淨,等著到台下為我鼓掌啊。」

  警用的通訊頻道是監聽錄製的,這句話由於出自偵破滅門案兇手的警員,就有了特殊的含義,市局直屬罪案信息中心,有好事者把這個掛在內網的論壇上,那賤聲賤笑,真不是一般地風騷,那個隊的刑警聽到也有恨不得踹他臉的衝動。

  不過他沒說錯,年後的工作會基層警務人員表彰,他戴著大紅花站在台中央,是崔彥達廳長親自給他戴的大紅花,雖然全警優秀人物不少,可能讓廳長親自戴紅花的,好像沒聽說過啊,不獨如此,一個表彰會莊子河刑警上台領了三回獎,優秀個人,集體二等功,優秀基層警務單位,哎呀,風頭盛得把神馬重案隊、直屬技偵大隊、還有高科技裝備起來的網警大隊,甩出幾條街外了。

  如果說這個不夠,還有更刺激的猛料,制度刑事偵查工作會議,今年走論壇的是支援組一個女刑警,賺足了各地市觀摩的眼球,一個跨省劫車麻醉搶劫案,一個滅門案是今年討論的主題,親身參加這位叫肖夢琪的女警,娓娓地給與座講了兩段傳奇故事,據好事者計算,提到「余罪同志」這個名字不下十數次,特別是滅門案,從行為、性格分析到心理模仿,再根據心理模仿找到排查疏漏的意外,讓很多覺得是走狗屎運的小警,能獲得此項殊榮,絕對不是意外。

  但最終還是發生了意外,會後有不少同時認識肖夢琪和余罪,已經開始猜測兩人關係不一般了。

  日子不咸不淡的往後走著,進了三月份的一天,陽光明媚、春意盎然、老樹吐綠、新芽初發的一天,刑事偵查總隊的訓練場上,奔跑著幾個矯健的身影,史清淮仍然帶領著這個支援小組,戰時為警、閒時訓練已經成為日常工作的內容,除了曹亞傑、俞峰、李玫三位老隊員,新加入的沈澤、張薇薇已經能獨擋一面了,他佇立地操場的邊上,滿頭汗水,對著陽光愜意地舒了口氣,想想一年前,已經是恍如夢中了,不過一年,這個支援組聲名鵲起,當初那個在辦公室空想出來的刑事偵查支援方案,已經成了各兄弟省市警務單位學習的資料。

  志得意滿嗎?是的,他知道無意中已經打開了一扇通往仕途成功的大門,就像許處長一樣,都覺得他會在那個十幾年的位置上退休,誰可能想到老當益壯,又戳升到副廳的位置?

  對了,現在該叫許副廳長了,任命剛剛下來,傳說他這個職務是部裡欽點的,幾乎是滿票通過,省廳內部的民意測評,幾乎也是滿分,用崔廳的話說叫:這成績是槓槓的!

  天道酬勤啊,史清淮喊著操令,又跟上了隊伍,他覺得,自己帶著這個隊伍,能走得更遠、更高。

  同時在樓層窗戶上看著風景的肖夢琪也是若有所思,這個支援組的總裝備和經費已經快和重案隊持平了,每個人各有所長,但同樣各有所短。而且是個非建制的單位,能走多遠,她在心裡仍然打著一個問號。

  默默地回身,坐到了辦公桌前,收拾著辦公桌的時候,又像往常一樣看看擺在桌前的照片,那是年後慶功會,支援組的團圓照,離組下放的余罪、嚴德標被眾人簇擁在中間,一個憨笑、一個賤笑,一看這對笑臉,肖夢琪就覺得心胸大開,每每都忍俊不禁。

  她輕輕拿起了相框,仔仔細細擦乾淨,食指點到余罪那張臉時,猶豫了、躊躕了、支援組的聲名幾乎全系在他身上,現在他的名字可比刑事偵查支援組名氣大得多,那個副組長辦還給他空著沒動,也沒人敢動,他在這裡留下的印像太深刻了,肖夢琪不止一次向許副廳長提議,讓這個副組長回來,許平秋不知道升職官僚了,還是另有所圖,每次都打著哈哈答應,然後又擱置一邊了。

  不過這個人,她可越來越無法擱置一邊了,她目不轉睛地盯著,凝視了好久,拿起了手機,猶豫著發了這樣一條短信:

  「有空嗎?晚上吃頓飯怎麼樣?」

  她心砰砰地跳著,患得患失地盯著手機,好久好久,都沒有回信,那樣子真叫一個失落啊………

  …………………………

  …………………………

  也在這樣一個時候,安嘉璐也正把工作台前的相框放回原地,就放在電腦邊上,每天對著電腦,第一時間就能看到那張壞笑的臉,每每總讓她心情莫名地變得很好。

  那是正月十五看花燈的照片,鼠標、細妹子,還有她和余罪,那天晚上逛了好久,把柳巷街的花燈從街頭看到巷尾,他記得鼠標一路在埋怨余罪,尼馬那麼大案子不叫我讓兄弟沾沾光,真不夠意思。余罪總是燦然一笑解釋著,真不是我找到的,是羊找到的,我就去發了發盒飯。

  事實是怎麼樣她道聽途說了很多,就即便不知道詳情,從嘉獎通報上也能看出來,每每出入境管理處的同事們在津津樂道地討論這個故事,說多玄乎的滅門案,說多難搜捕,說有個多神奇的警察居然把掉進井裡的嫌疑人給抓回來,她總是有一種莫名的傲嬌。

  有人曾經問過她,她很淡地說:我早知道了,是我一朋友。

  想到此處她又微笑著,托著腮,發著痴,其實她確實很早就知道了,抓到滅門兇手的當天就傳遍全市了,警中能有幾個莊子河刑警隊,不用想也是他,那天她記得自己居然很生氣地打電話問他,你在哪兒。

  余罪說,在車上。

  她問,武林鎮的車上。

  他說:已經抓到了,在回來的路上。

  那時候她生氣了,生氣地質問為什麼不告訴她,為什麼悄悄從老家來了也不說一聲。

  「一家六口滅門案子,那場面你不會想知道的。我不是怕你擔心嗎?還好,抓到兇手了。」余罪當時是一種很疲憊的聲音。

  那一剎那安嘉璐怔了好久,她一想起年節那日子,余罪不聲不響地在冰天雪地裡,就莫名地感動,她不知道該說什麼,還專程去了趟莊子河刑警隊,余罪回來就發高燒、說胡話,就躺在隊裡的單身宿舍裡,她一直陪著輸液,陪了兩天。

  「還是生病的時候比較老實。」

  安嘉璐對著照片笑了笑,精神頭十足地開始一天的工作,她在想,這個週末,是不是應該到哪兒放鬆放鬆去,想到此處就免不了埋怨照片上那位,這個死人頭,都不知道主動約我了………

  ……………………………………

  ……………………………………

  也同樣在這一天,一天工作開始的時候,勁松路二隊,全體警員月例會,邵萬戈陪同著指導員李傑踏步進入會場時,全隊五十餘名警員正胸抬頭,齊刷刷坐滿了一個會議室。

  隊長安排本月的任務,副隊長解冰列著本月在辦的案子,催促著時限,二隊分七個組,外加內勤和一個機動組,全部滿負荷運作,已經習慣在這種高壓下工作了,佈置完畢,邵萬戈隊長宣佈一件事:「今天我要做一件事,我希望所有在座的同志,都記住……解冰,你去。」

  就在眾目睽睽中,就在這個商討過無數大案的會議室,解冰搬著凳子,把一張放大的照片貼到了正面的牆上,一看照片,全場嘩然。

  居然是余罪的照片,戴著大紅花正在全省工作會議的頒獎儀式上得瑟,笑得快瞧不見眼珠了。

  「這個賤人,我瞅著就想踹他臉上。」熊劍飛道,怨念相當深。

  「現在是賤名動全警了,早知道我就該跟他混,不來重案隊了。」李二冬羨慕地道,出身相同,這變化可是天差地別吶,人鼠標都提指導員了,同出來的這些兄弟,大部分還是警員呢。

  「貼這麼幹嘛?每天過來唾他一口?」孫羿道。

  「別唾,你唾人家當洗臉了。」吳光宇勸道。

  周文涓在笑,余罪這回算是拉足仇恨了,一個重案隊比他一個不起眼的郊區小隊給比下去了,怕就是邵隊長現在也窩火得厲害。

  「下面我來講兩句」李傑指導員接過話筒,開始了。

  「這個人現在當刑警的大部分都認識,你們中間有人和他很熟,之所以把他貼在這兒,是用於警示大家,決定一個案子成敗,不在於經費的多少,不在於裝備的多好,而在於人的主觀能動性有多高,他畢業兩年,已經站到全省刑偵論壇上了,據我所知,你們中和他一起起步的很多。可為什麼他現在能走到更高的一層次呢?」

  頓了頓,李傑掃視了全場一眼,曆數著此人的履歷:

  「他在反扒隊,創下過一天抓一百多扒手的記錄,至今無人能破;他在羊頭崖鄉派出所,逮了幾個偷牛的,據此牽出了轟動全省盜竊耕牛案,咱們隊也參加了,不過可惜是,都當配角了;帶著一個縣刑警隊,能抓到埋沒十八年的命案兇手;之後到了刑事偵查支援組,本來以為這個畫蛇添足的方案,那個隊能沒有幾個高手,可奇了,他們在組織不到半年的時間了,偵破了一例跨省劫車麻醉搶劫案,遠赴深港,載譽歸來……很了不起啊,有些警察一輩子碰不上一個大案,他這履歷裡,還就沒有小案子,剛剛發生的滅門案你們也知道,全市動用了幾千警力遍尋不到……當時莊子河刑警隊是被專組派去發盒飯的,嗨喲,結果這發盒飯的,領了一群羊倒把事辦嘍……」

  嘩然聲起,全場哄笑,那個讓全警焦頭爛額的滅門案,最後以那種戲劇化的結尾,怕都是始料未及的,特別是發生在屢屢出詭招的余賤身上,更多的是憑添了一場笑料而已,同學裡就討論了,你說這功勞歸誰?應該一半歸余罪,一半歸那群畜牲,他們是一類。

  「不要笑。」李傑指導員斂起了笑容道:「要是一次兩次,可以斷定這是運氣,可要屢屢發生,這應該就不是運氣的成份了吧?據我瞭解,在案發第一個晚上,余罪親自到了滅門現場,模擬行兇和逃匿過程,今年的刑偵論壇上,省隊那位肖夢琪就講了,他是通過行為動機、性格特徵去模擬兇手的行兇心態,進而判斷出:他跑不出二十公里,而且是倉皇出逃,沒有任何準備,而且是本能驅使他在跑,只可能選擇和武林鎮相接的二級路………他不但判斷唯一的方向來了,而且在幾乎所有人都動搖的情況下,仍然想方設法去找到兇手……捫心自問一下,在座的各位,你們誰能辦到?」

  全場鴉雀無聲,結果皆大歡喜,可過程有多艱難誰也知道,當時那個組出去不是帶著十幾個人,相比而言,確實相差有點大了。

  「所以,我們邵隊長商量過了,以後余罪同志的照片,就貼在這兒,我希望你們向余罪同志學習,學習他鍥而不捨的精神……這種精神,正是我們需要的……」

  李傑講著話,突然發現不對了,重案隊不少隊員都眼凸抿嘴,好像吃了隔夜飯消化不良那麼難受。

  難受也得接受啊,指導員繼續講了:「有時間隊裡會把余罪同志請來,給你們好好交流一下,你們不要這個表情,這絕對是一位思想堅定、政治成熟、業務熟練、性格堅韌的好同志,你們不要因為自己在重案隊就自高自大………」

  這場下為什麼有點亂涅,有人在做鬼臉,有人在呲笑,有人是哭笑不得的表情,反正這堂政治思想教育課效果絕對不好,典型立得不對,場下有人傳了,少來了,在學校刑偵專業課,被掛過兩回呢……

  ……………………………………

  ……………………………………

  同樣在這一天,無人知曉的,余罪的這個賤名,不獨獨在警營中響徹著。

  五原市,寸土寸金的五一路國信大廈,A座,19樓,一位西裝革履的男子,敲響了標著總裁辦的門。

  歐體美字,鑲金門把,仿紅木門,頭頂是蓮花式的水晶吊燈,腳底是厚厚的羊絨地毯,即便是外圍的環境,也處處顯得富麗堂皇。

  應聲而進時,這位男子把挾著一個文件袋輕輕遞給辦公桌後正看著股市的人,生怕打擾似地輕聲道著:「戚總,您要的資料。」

  「這麼快?我說安泰,你不是糊弄我吧,這個可不是普通人啊。」戚總道,微微發福的臉上,愁容未盡。

  「戚總,我怎麼敢?您查的這個人,太好查了。」張安泰道,自家有私家偵探所,接一些有錢人窺探別人隱私以及找點商業秘密的活,是拿手好戲。

  「怎麼說,太好查了?」戚總皺眉頭了,似乎比想像中簡單了。

  「真太好查了,姓餘名罪,全省就沒一個重名的……現任莊子河刑警隊隊長,年齡25歲,省警校畢業,家在汾西……那,這是他的學籍資料,還有一些戶籍資料,這個是……照片,本來不太好照,刑警這職業天生就警惕……可這個人不同,現在警察內網上,他的照片不少,太好找了……我一查才知道是個名人啊,剛剛那件滅門案,就是他追到兇手的。」張安泰道。

  噝……戚潤天倒吸了一口氣涼氣,頭皮有點發麻了。

  「戚總,您要這個人資料是……」張安泰沒注意到,他越界了,戚潤天不滿意地盯了他一眼,他馬上省悟了,道著:「對不起,我也是好心提醒一句,我畢竟也有幾年的從警經歷。」

  「哦,那我倒洗耳恭聽了。」戚潤天放下了照片,一欠身道。

  「怎麼說呢,其實這類人和監獄裡關的那些人沒有什麼兩樣,心狠手辣,報復心強,不按規矩出牌,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等等,他們之相差不過一身制服而已,你知道他們有個什麼樣的綽號嗎?」張安泰問。

  「什麼綽號?」戚潤天好奇地問。

  「狗臉,說變就變,那怕是朋友,翻臉的時候,他們一點也不含糊,別說對手了。」張安泰道,這確實是個善意的提醒,他已經嗅到了此事中陰謀的味道。

  戚總愣了愣,旋即哈哈大笑了,笑著一拍檔案袋子道著:「謝謝你的提醒啊,哈哈,看來我沒找錯人啊……你可以到財務上領報酬了,還會有事麻煩你。不管什麼事吧,嘴牢點。」

  「歡迎之至,您放心,我們私家偵探的保密條例,比警察的還嚴。」張安泰謝了句,恭身而退。

  晉祠山莊的事告一段落了,一個賭場,一個B級逃犯讓一個四星酒店的名聲盡毀,儘管這個幕後手眼通天,可也無逆轉大廈將傾的頹勢,頂多是查到經營者和承包人為止,老闆沒事,可老闆的生意,基本也沒事了。

  舊恨起時,戚潤天被桌上那張戴著紅花的照片,看得氣血翻湧,看得怒火中燒,山莊兩個億的裝修投資全部毀在那場抓賭上了,因為名聲的原因,現在連接盤的也沒有,加上查封、停業、罰款,幾年的辛苦可就全打水漂了。

  再一次氣血上頭的時候,戚總按捺不住了抽著名貴的茶刀,一刀戳在了照片上,力透照片,直紮在豪華的大班台上。

  刀下,余罪的照片,仍然是賤笑盈然………

  …………………………………

  …………………………………

  此時此刻的余罪,並沒有別人宣講中那麼敬業,名聲帶來的副作用太大,去莊子河刑警隊交流學習的絡繹不絕,電話裡請教的更多,有神馬懸案、迷案、還有各隊抓頭撓心破不了的案子,全來請教,真把他當神探了。

  問題他不是吶,查一個案子就不知道死多少腦細胞,何況這麼隊,這麼多年積下的未了之案,一氣之下,他閉門謝客,一律不接待。

  年後是一個相當清閒的時間,莊子河刑警隊更清閒,大批的外出務工人員一走,一多半是留守人口,發案率低得令人髮指,他無所事事的時候,就經常進市區轉悠。

  轉悠什麼?哦,就在他的眼前,一家售樓處的樓盤。他盯著那模型看著,河畔大盤,向陽,採光足,臨近高速口,升值潛力高,配套設施全,醫院、幼兒園、市場一應俱全,雖然離火葬場不遠吧,可也不是沒好處,生老病死一條龍就擱這兒能全部解決。

  余罪痴痴地看著房子的模型,似乎看到了,忙碌一輩子的老爸,正躺在陽台的椅子上品茶,身後的新媽正給他添水,老爸那得性吧,給他這麼個環境,他肯定得瑟得不知道自己是誰了……可餘罪可喜歡讓老爸這麼得瑟一下子,記憶中總是吃力地搬水果箱子筐子,提著秤子,數著塊兒八毛的小票子,想起來都讓他於心忍,偌大的年紀,還在忙碌著。

  「先生,能看上我們那一幢樓的戶型?」

  聲起時,余罪回頭,看到了一位笑容可掬的售樓妹。

  「大戶型。」余罪愣了下,土豪了一句。

  「哦,有一百三十五到一百八十平的,最大的複式的戶型有二百三的,在這裡……一百八這種,四室兩廳,兩廚兩衛,帶一個儲物室……現在我們售樓有優惠活動,交一萬頂五萬,可以全程幫你辦理按揭手續,如果全額付款,可以在優惠的基礎,再減5到10萬……先生……」

  售樓妹鶯鶯燕燕,寥寥幾句勾勒出一個極具誘惑的情形:太划算了,趕緊買吧。

  不過余罪看到報價時,火大了,回頭問著:「又漲了,我上個月來都不是這個價?」

  售樓妹絲毫不為所動,笑吟吟地道:「還會漲的。我們樓盤已經銷售過半了,往後只會越漲高越高的。」

  「你們這比搶還划算啊。」余罪摩娑著下巴,就搶劫出身的看著這房價,也得眼淚汪汪吶。

  售樓妹一聳肩,從舉止,從表情,從言語已經判斷出這個人的出身了,她悄悄退開了,和其他售樓妹打著招呼,主題意思一句話:那個穿夾克的,是個窮逼,甭在他身上費功夫!

  余罪無意中注意到了售樓妹的交頭結耳,他自嘲地笑了笑,這些妞的眼光,恐怕不亞於那些長年的歷練的刑警,什麼人購房心切、什麼人財大氣粗、什麼人是走馬觀花,她門清著呢,呆的不大一會兒,就見得成交了四五套,動輒上百萬的價格,讓余罪好容易在這座城市找到的那麼點自尊心,深深地受了回刺激。

  錢不夠吶,還特麼差老遠呢。讓他膽顫心驚的那筆黑錢,頂多買半套,還是小戶型。

  他是在悄然無聲中離開的,沒有人注意他,每天來這裡望房興嘆的人太多了,出了門,走了不遠,站在公交的站台上,和身邊的芸芸市民一起擁擠著上車,余罪甚至有點羨慕這些生長於斯的市民,最起碼有個安身立命的地方,不像他,老大不小了,還住在單位的宿舍。

  「我得買套房了,按揭就按揭,房奴就房奴……老這麼漂著不是回事啊。」

  余罪心裡想著,像一個嫌疑人走投無路了一樣,除了對房價妥協,還能怎麼樣?

  路中,電話響了,他以為是隊裡的,拿著手裡卻皺眉頭了,一個全是星星,沒有來電顯示的電話,保密單位的。愣了下,接住了:「喂,你是哪兒?……什麼?禁毒局?好,我就在市區,我很快就能到。」

  沒說什麼消息,不過肯定是有消息了,坐了一站公交他跳下車,攔了輛出租,直朝禁毒局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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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卷 警營過大年 第36章 晴天霹靂

「下面,討論一下科級職位的任免,局黨委班子根據辦公室、工會、紀檢監察前段時間對全局在任的各分局、派出所、刑警隊進行的民主測評結果,並考核上一年的各項指標完成情況,初步擬定了一個崗位調整和變動的草案,今天在這會上討論一下……之所以把許副廳長請來,是因為跨警種的崗位變動,要有不少涉及到刑事偵查總隊的職位,而且啊,許副廳手伸得長你們都清楚的啊,他看上的人,一定會想盡一切辦法挖走了,技偵上、治安上、交通上、網警上幾個部門,都有被他挖走的人吧?有什麼意見,可以直接朝他提啊。」

  王少峰的一席開場白,引得了與會市局一干大員善意的笑聲。

  許平秋還是老樣子,雙手合十,給各警種的領頭人作著揖,刑事偵查這個特殊的部門,挖走的人確實不少,但凡手續有點問題,老許往往是直接祭著省廳的大旗強行調走,本來下面可都頗有微詞,不過現在沒了。

  從處長到副廳這個飛躍,直接凌駕在大多數人的頭上,和王少峰局長並駕齊驅了,更何況刑事偵查這個活,幾乎滲透在各個警種的日常工作中,免不了要打交道的。

  開會嘛,永遠是一團和氣。

  任免嘛,經常是已經內定。

  每年都有這麼一項工作,分局長、分局副局長、局長助理、幾十個派出所所長、正的加副的、指導員,正的加副的,數百崗位的調整、調動、陞遷、下課,都會在這裡一錘定音。

  討論的時候交頭結耳就開始了,老許看著這份草案,已經知道大致情況了,以他的看法是,有兩三成是走潛規則這一條路的,從省廳到省府、市府,大大小小官員多如牛毛,你還真不說不清那些錯綜複雜的關係;也有兩三成是領導看著順眼的,會逢迎、會巴結、會來事的,巴著領導班子某位,說不定就能謀個一官半職;當然,還有一部分確實是有成績無法抹煞的。

  比如邵萬戈,這位在二隊拚殺了數年的隊長,此次終於被提名當局長助理,很多人很看好重案隊那個隊長的位置,分管刑偵的副局長,大部分都是從那個位置上成長起來的。比如交警三大隊的隊長,這個陞遷到支隊長位置也是眾望所歸,他們組織過幾次事故救援很有成效,被省台多次報導過,這樣的人,不升都不可能。

  對了,還有,莊子河刑警隊一下子提了五個人,指導員郭延喜、警員巴勇、苟盛陽、師建成,還有隊長余罪。這也沒有什麼異議,一個滅門案花落莊子河,一個小中隊連連立功,老許這臉上也有光啊,那可是下放才幾個月的人。

  其他人的職務倒沒什麼,巴勇、苟盛陽、師建成都是提了副科,掛著副隊長的職,分調他隊,郭延喜調到了七大隊任指導員,至於余罪,隊長的職位沒撤,又多了頂帽子,開發區分局副局長(正科級)。

  看著定論,老許下意識地撇了撇嘴,似乎在躊躕這個步子拉得有點大了,他知道這個小警的性子有多野,放衛星還行,不過是三分鐘熱度,熱情一過,你還真保不齊他敢給你整出什麼事來。

  「這個……」老許側頭,準備和王少峰商量的時候,王少峰卻正在觀察著他,他笑了笑道著:「許副廳長有意見?」

  「意見倒沒有……這個人……」老許指指余罪的名字,實在牙疼。

  「還就他不會有任何異議,正規警校畢業,一直在基層鍛練,參加了數起案件偵破,屢屢立功,實在年紀太小,資歷又淺,否則進市局都沒人說閒話,功勞在那兒擺著呢。」王少峰很客氣地道,說得也很中肯,余罪的履歷,你不管怎麼看,都是基層摸爬滾打出來的,那可是一點水份都沒有,光受過何種獎勵一欄,就能堵住所有人的口了。

  「那……為什麼非給他放開發區當副局長啊?」許平秋躊躕了句,感覺這似乎不是好事,那是個大發展的地區,誰也知道是肥差,理論上王少峰似乎不應該把這樣的職位拱手送給非嫡系的人。

  權力就是錢,權力就是一切方便,那這個職位換來的是什麼?許平秋無從揣度了。

  「開發區離莊子河刑警近,治安也比較亂,需要個鐵腕人物來治理啊,我看他行……和現在的不衝突啊,主管刑事偵查,兼大隊長,隊裡培養個接班人,他就能接手開發區的分局了。」王少峰道。

  「醜話我可說前頭啊。」許平秋放低了聲音,附耳道著:「這個傢伙可是捅婁子上癮,有點二桿子勁,那勁兒一上來,那可是天不怕地下怕,上級都不在話下。」

  「還就需要這樣的人才。」王少峰一甩手指道著:「有衝勁、有幹勁,那是好事,真沒那麼點二桿子勁,武林鎮就成了你我的滑鐵盧了………你這人就是小氣,功高不賞,將士寒心啊。」

  王少峰斥著,許平秋一副苦水泛嘴裡表情,怎麼橫著豎著,都是余罪讓兩人消化不良呢?

  準備表決的時候,許平秋的電話響了,他抱了歉離座接聽,這裡的表決沒有什麼意外,肯定會都舉手通過,其實原文早譽印好了,就等著加蓋公章成文下發呢。

  出了會議室門,一看滿是星號的電話,他知道出事了,焦急地接起來道著:「喂,誰?」

  「我,任紅城。」電話裡老任的聲音很嚴肅。

  「出了什麼事?」許平秋直接問,保密電話肯定不會匯報好事。

  「禁毒局有位外勤疑似叛逃,現在向我們求援,我們正在組織補救措施。GJ禁毒局來人了,第九處的,涉外事務。」任紅城道,他輕聲細語的匯報著經過,許平秋聽著,慢慢的濃眉打結在了一起………

  ………………………………………

  ………………………………………

  「叛逃!?」

  余罪如遭雷轟電擊,傻了、痴了、呆了。

  來了禁毒局門口,已經有幾位同行等在那兒了,直接把他帶到了局裡地下一層,電梯直通的,沒有樓梯走向,甬道、指紋加密碼的感應門,帶他來的幾位一個也不認識,坐在那兒等著和他談話,他更不認識,根本就不五原的人。

  他猜到了肯定有事,可沒有猜到的是,會是這種結果。這個結果,可能比犧牲更難讓他接受。

  「你們搞錯了吧。」余罪抱著萬一之想,苦著臉問。

  那位四十年許的男子,慢慢地把電腦屏幕轉向他,直問著:「是她嗎?」

  是,余罪點點頭,屏幕上的林宇婧已經不是那個警裝在身颯爽形象了,而是低胸短裙,燙染著紅發,整個一個火辣妞的形象,照片的地方是一種機場,她正拉著行李回頭看著什麼。

  這是監控拍下來的照片,余罪皺著眉頭,實在想不出,這近一年的分離,在她身上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

  「你參加過0*年,也就是兩年多前的那起6.23新型毒品偵破案是嗎?」對方問。

  余罪點點頭道:「是!」

  「和那個案子有點關係,根據對落網毒梟傅國生、沈嘉文的審訊,他們陸續交待出了和境外販毒團夥勾結的一些案情,原本以為他們在羊城遭到重創之後會選擇銷聲匿跡,不過半年之後,在南方多個省份又出現了類似的新型毒品,經過分析驗證各地公安繳獲的毒品,和你們在羊城一案中打掉的團夥,屬於同一個來源………」

  「也就是說,根子在境外?」余罪問。

  「對,傅國生和沈嘉文,僅僅是他們的一條線而已。」對方道。

  不用問了,接下來又是組織行動,肯定要選拔走一些參加過的熟手,去年四月的那個晚上,林宇婧怪異的表現,就是一次決別。

  接下印證了余罪的想法。

  「去年四月份,GJ禁毒局第九處組織了一次針對新型毒品的行動,我們在西山省選拔了數位參加過那起案子的隊員,林宇婧就在其中……」

  余罪沒有說話,他在想,肯定是一個特殊的任務。

  「她被派到了香港,以應聘保鏢的名義進了一家公司,這家做外轉口貿易的公司我們監視了很久,很可能與數次境外新型毒品案相關聯,她用了六個月時間,成功地靠近了我們給她指定的目標……」

  是一位梳著中分髮型的男子,不算帥,但很有港人那種很拽的派頭。

  余罪保持著沉默,兩眼陰鷙地盯著照片上那位男子,似乎想把他揪下來,問個究竟。

  「本來一切都很順利,但在三個月前,我們和她徹底失去的聯繫,行動組一直以為她暴露,已經犧牲了,四處尋找她的下落……不過在兩週前,她突然出現在馬尼拉機場,乘坐航班回到了國內。」

  「回來……做案來了」余罪平靜地道,如果單槍匹馬回來,只可能是這一個目的。

  對方愕然了一下下,沒想到余罪猜得這麼快,他點點頭道著:「那你能猜到她做什麼案了嗎?」

  「救那兩位毒梟?」余罪出聲道。

  「錯,她是回來殺人的。」對方道,亮著一副照片,屍檢的現場,一眼過去,驚得余罪閉上了眼,死者是認識的那位,沈嘉文,儘管穿著獄衣,他還是一眼認出來了,那張風韻迷人的臉上,多了一個怵目的彈洞。

  「這麼重要的嫌疑人守衛是相當森嚴的,她是去庭審返回的途中遭到襲擊的,殺手埋伏在高架橋下,用一把普通的狙擊步槍擊斃了沈嘉文,爾後從容地從橋上撤走,距離恰恰卡在微沖的有效射程,根據對地形、隊形的熟悉程度,我們懷疑是自己人作案……反查之後,查到了已經改頭換面的她,林宇婧。」

  「她也許是迫不得已。」余罪喃喃地道著。

  「我也寧願這樣認為,不過接下來發生的事,讓我絕望了。」那人動著鼠標,又是一個兇案的現場,一位男子,斜靠在沙發上,頭上同樣多了一個彈洞,就在額頭正中,余罪看得渾身寒毛乍起,凜然問著:「他是誰?」

  「駐港禁毒聯絡官,隸屬於GJ禁毒局,涉及事務處。」對方道。

  「也是……她殺的?」余罪不相信地問。

  「午夜發的案,就在他在香港的住地,監控上只看到了這個……沒有其他人。而且做得很乾淨,現場腳印、指紋什麼也沒留下。」對方又換著圖像,顯示著一副穿著港警制服的林宇婧,明顯是假扮潛入住宅行兇。

  就是這些,一個朝思暮想的人,轉眼成了十惡不赦的人,這個轉變可讓余罪如何接受,他呆呆地看著,一直覺得這像噩夢一樣,自己還沒有清醒過來,他使勁地捶著腦袋,思維的速度跟不上這個猝來的變故。

  對方的靜靜地看著,長年和那些毒販打交道,已經練得目如鷹隼,心如止水,一切都逃不過他的眼睛,他看得出,這個人似乎對林宇婧的墮落相當地痛心。

  「這個人叫金龍,長居馬尼拉市,在香港有生意……我們現在既掌握不了金龍的犯罪證據,又無法確定林宇婧陷得有多深,根據目前的反查,林宇婧很可能已經成為他的情人兼保鏢。」對方道。

  又是一張照片,一組屋頂休閒日光浴的照片,穿著比基尼泳裝的林宇婧端著冷飲,正吻著一位帥氣男子,那愜意的、絲毫沒有曾經羞澀的樣子深深地刺激了余罪一下下。

  「那找我幹什麼?難道讓我去把她抓回來?」余罪苦著臉問。

  「這些人要麼根本和毒品不相干,要麼裝備就比你們特警隊火力還猛,怎麼可能讓你幹這事。」對方道。

  「那是什麼意思?」余罪想不明白了。

  「例行公事,不排除她已經叛逃的可能,所有和她認識,同過事,參加過案子的同志,都要接受一次審查,而且短時間不再從事原崗位的工作,當然,如果她要聯繫你們其中的某一位,知道該怎麼做嗎?」對方問。

  「馬上向上一級匯報。」余罪道。

  「對,還有這個……離開這裡後,把你和她之間的情況,詳細寫一封報告,還有你的通訊方式,要納入監控的範圍,沒有意見吧。」對方問,推過來一份保密協議,余罪按部就班地簽了名。

  這地方問你有沒有意見是客氣,當然不能有。

  接下來又有兩位,詳細地問著那件案子的經過,時隔日久,余罪漏了很多細節,還是被對方提醒才想起來了,當然,私情的地方略過了,那是畢竟是兩個人彼此的秘密。

  可就是這個秘密,讓余罪覺得怎麼也不可能,從一個警察轉眼間墮落成毒販,別人也許有可能,可他知道林宇婧絕對不會,她是個生活單調而且很容易滿足的那類女人,絕對不可能因為錢而去殺人、販毒。難道是因情?難道和那位毒販有了感情?那麼感情深到什麼層次才能讓一個警察放棄自己所有的信仰。

  媽的,不會又是這些人搞的貓膩吧?余罪對詢問自己的幾位沒有什麼好感,那些人像沒有感情的行尸走肉一樣,機械地詢問著,在核實著細節,有些細節會問兩三遍,問得余罪頭都大了。

  「不可能,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余罪從電梯裡出來的時候,心裡喃喃著,頭有點發昏,來接他的是認識的一位,馬鵬,似乎也剛被詢問完,走過時余罪恍若不識,馬鵬一把拉住了他:「等等,鼠標也被叫來了,一會兒就出來了,你們一起走。」

  神情恍惚的余罪站住了,停了半晌才問著:「馬哥,你當過特勤,你說這真的假的?」

  「特勤就是真真假假,不見到輸贏不會有分曉的。」馬鵬莫名其妙地道了句。

  「林姐殺人可能,販毒我不相信,殺警察我更不相信。」余罪不信地道。馬鵬沒有回答他,余罪又道著:「會怎麼處置她?」

  「現在是啟動了緊急預案防範,真相是什麼誰也不清楚,行動組他們也不清楚,所以投鼠忌器,而且境外的法律又和咱們這兒不一樣,那些真正操縱販毒生意的大梟,可能自己連毒品都沒見過。」馬鵬道,他的故事很多,多到他從來守口如瓶。

  「意思是,他們根本無法確定林宇婧是不是已經叛逃,成為販毒團夥的人。」余罪長舒了一口氣,感覺輕鬆多了。

  「當然,不過也無法確定,她沒有叛逃。兄弟,給你個忠告。」馬鵬道。

  余罪問:「什麼忠告。」

  「忘了她。」馬鵬道。

  「為什麼?」余罪不服了。

  「上級組織這次審查目的就是這樣,她如果沒有叛逃,總會有回來的一天的,在此之前,林宇婧是不存的;她如果叛逃了,永遠也不會回來,林宇婧也就沒有存在過……」馬鵬頗有深意地看了余罪一眼,似乎在挽惜,他重複著忠告道:「所以,忘了她,對你好,對她也好。」

  言盡於此,馬鵬保持著標準的站勢,說話的時候嘴唇幾乎不動,表情根本沒有變化,說完時,看著電梯上來,隨即踏步,像什麼也沒發生過一樣,保持著冷漠的表情上樓了。

  最後出來的是鼠標,標哥那玩牌腦袋,估計被問得不輕,他擺著手,兩人一起出了禁毒局,鼠標開著隊裡的車,好大一會兒呲牙咧嘴說不出話來,好像不知道該說什麼,最終憋出來一句問:「你去哪兒?」

  「我特麼怎麼知道?」余罪苦著臉道。

  「真尼馬的,問了老子四個小時都沒管飯,還讓老子定時匯報……再這樣老子不當這狗屁警察了,老子也販毒去……」鼠標罵咧咧地發洩著不滿,回頭問著余罪:「哎余啊,不會是真的吧?我咋就覺得不可能啊,緝毒的成販毒的了,還殺了個駐外警官。」

  「我也不說清楚……我腦子很亂,我想睡會兒。你把我送莊子河吧。」余罪疲憊地道,僅僅是一次問話,他彷彿已經心力交瘁了。

  送回了莊子河,鼠標同情地看了眼踽踽獨行地余罪,駕車先走了。

  回去的時候已經快傍晚了,躺在宿舍很多事還沒有理出頭緒,隊裡鬧哄哄的來了一堆人,指導員帶著隊員們,簇援著開發區分局的幾位,敲響了門,一開門湧進來二十幾位,嚇了余罪一跳,個個興高彩烈的,不容分說押著余罪喝酒去,鬧了半天余罪才搞清楚,自己已經榮幸地身兼兩職,成開發區分局的副局長了。連老狗、大嘴巴、師建成也混了個副科,都樂歪嘴了,嚷著請全隊嗨皮呢。

  猜拳行令,斛籌交錯,席間喝得滿面紅光的余罪突然間發現自己變了,變得自己有點厭惡自己了,變得虛偽,總戴著一副假面,藏著自己的真實想法;變得自私,總在籌謀著獎勵、提拔,然後風風光光地站在人前。他明明恨不得去把林宇婧找回來,卻還裝著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而且他覺得自己開始猶豫,這些職務、這些錢、還有身邊那些女人,總讓他變得越來越猶豫。

  一肚子男盜女娼,老子成了差不多全市最年輕的分局長。

  滿心思精忠報國,林姐怎麼就成了毒販的情婦和保鏢呢。

  這人的境遇吶,怎麼變化的如此讓人啼笑皆非呢?

  是夜,余罪酩酊大醉,笑完了哭,哭完了笑,幾個人都把他勸不回去,不過第二天,他又若無其事地去開發區分局報到上班了,據說這顆冉冉升起的警星市局各位領導高度重視,本來送個分局副局長上任也就是局裡辦公室或者人力資源部辦的事,而他不同,是王少峰局長親自送上任的。

  上任數日,據反映余罪同志待人接物相當得體,和班子其他成員相處溶洽,局裡派發的各類任務按質保量完成,簡直是個無可挑剔的年輕幹部嘛………

  【第六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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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卷 真實的謊言 第01章 我心依舊

開發區局,副局長辦。

  朝陽的辦公室灑滿了四月和煦的陽光,窗檯上的盆景在辦公室中央形成了一個漂亮的投影,沙發、辦公室、文件櫃各一具,就是余罪副局長的新辦公室。

  此時的余副局長,正斜斜地倚在辦公椅子上,手裡百無聊賴地點著鼠標,隨著一下一下的輕擊,電腦的屏幕在切換著,他已經看了無數遍的畫面。

  冰、大麻煙、K粉、搖頭丸、杜冷丁,還有新型的神仙水、浴鹽,即便五原這個內陸城市,每年各級警務單位繳獲的毒品都足以開一個禁毒展覽,以余罪的權限能領略一下非保密案情的資料,那些繳獲的現場、吸食的照片,還有一個個神情恍惚、骨瘦如柴、面色黯黑、渾身體味的吸毒人員,就即便是一些細枝末節的東西,也足夠讓觀者怵目心驚了。

  有個社會學家說過,物質時代的精神荒漠、信仰缺失,必然帶來個體從精神追求轉向尋找生理興奮,毒品的氾濫便是一個最直觀的體現,販毒吸毒,也是任何一個社會形態沒有解決,也無法徹底解決的問題。

  太高深的理論余罪不懂,不過以他警察直覺能看到很多,吸毒人員長年維持在一個平衡水平,那說明一直有來源的供應;翻看審訊記錄,看一看那些毒品平穩的價格,就能知道,那些無所不在的地下渠道,依然很穩定,供貨充足。警察的日夜憂勞,也頂多能把這些毒品販售控制在一個相對穩定的水平而已。

  社會問題,余副局長自然是解決不了。

  可他心裡的問題沒有解決,那就讓他多日愁眉不展,每日病懨懨的,也像毒癮發作了一樣。

  鼠標,點到了最後一事,一個靚麗的倩影出現在屏幕上時,余罪心驀地被刺痛了一下,喃喃地道著:

  「林姐呀,到底是怎麼回事?怎麼可能?就我叛逃,也輪不著你幹這事啊?」

  想到此處,老毛病又犯了,戒了很久的煙又抽上了,而且抽得還很凶,濃濃的一口能燃掉小半支香煙,騰騰的煙霧起時,他閉著眼,想著那些刺痛他的畫面:

  「她叛逃了。」

  「她殺了駐港禁毒聯絡官。」

  「她現在已經墮落成了毒販的情婦兼保鏢。」

  「如果你知道她的任何情況,務必向組織匯報,隱瞞、協助,將和她視為同罪。」

  「……………」

  叛逃余罪還真特麼不在乎,當個毒販掙上幾百萬瀟灑,可比當個窮警察強多了。真正刺痛他的,是林宇婧穿著三點式的泳裝和一位男子的照片,他現在有點理解那位滅門案的兇手了,也許在他的內心深處,是的的確確地喜歡著自己的老婆,可當他無法駕馭,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老婆在別的男人胯下承歡的時候,那種心態,絕對是殺人都不在乎。

  滅門,他只是干了一直以來想幹的事而已。

  「媽了個逼的!要不是在境外,老子崩了這狗日的。」

  余副局長叼著煙,起身,痞氣十足地在辦公室裡來回走了幾趟,有想砸東西的衝動,可沒得可砸;有想揍人的衝動,可沒人可揍,現在是分局副局長,每每見人都是笑臉相逢,親熱和尊敬的比比皆是,還真找不出來一個不順眼的揍一頓。

  氣喘了好久,煙抽了幾根,當他想對著屏幕林宇婧的照片猛來一拳時,他突然又想到了,不對啊,她不是我老婆,我特麼生那門子鳥氣。

  馬鵬說得對,忘了她,忘了她就是最好的選擇。

  可怎麼忘記啊,每每深夜驚醒,只會讓記憶越來越深刻,在羊城那個暖昧的午後,在山巔那個浪漫的黃昏,還有開房時候的那麼纏綿,他第一次感覺到,那是一位女人把自己的一切都毫無保留地給了他。

  給的不止是性,還有愛!

  「不對,不對……這事不對,肯定那兒有問題,根本沒有動機,何來叛逃?還有……還有……對了,那組照片是不是有問題?」

  余罪想起了在禁毒局,不知來路的人給他的照片,但要論親近,誰還會比他和林宇婧更親近,他使勁地回憶著,在找著這個故事的破綻。

  越想疑竇越大,又開始了他這些日子的常幹的事,靠著椅子,夾著煙,一條一條梳理著這個現在似乎已經既成事實的「叛逃」故事。

  第一就是林宇婧本人根本不適合當臥底,短期客串還行,時間一長肯定出問題,臥底只會選擇和警察圈子幾乎沒有交集的人,就即便培養,也不會放到警營裡,而林宇婧不同,她從十幾歲就在警營,身上的體制味道太濃了,那怕穿著高跟鞋也會下意識地擺臂抬腿,像走正步。

  而且她的專業是通訊,根本不瞭解那些人渣的生活方式,這種人根本不適合當臥底,除非領隊是傻逼。

  第二,退一步,假設領隊是傻逼,派她去,長達一年的時候難道不露餡!?

  對了,余罪啪唧一拍桌子,想到了一個最荒唐的漏洞。

  那張半裸照,如果沒有那照說不定還沒有破綻,如果有,絕對是一個大敗筆。

  這個原因只有他知道,他在想著林宇婧,長年警營磨練的痕跡,那怕就整容也恢復不了,手指骨節稍有變形,那是拳擊練的;食指起繭,那是握槍練的;肘、膝、踝部,經常訓練擊打的部位,都是粗糙起繭。

  這樣的體格來一個日光果浴,海棠春睡,那位男子口味得多麼重,才能接受那雙打過沙袋的粗手去撫摸?余罪最清楚那種感覺,她能摸得你喘不過氣來,隨時讓你的關節脫臼。

  這不是林姐的風格,假的,就即便被協迫,也不會變得這麼順從。

  不合理,她不是那樣的人。就即便真喜歡,也不會表現得很露骨。

  余罪在回味著兩人相處的點點滴滴,他記得,第一次強吻的時候,她是那樣的羞澀,他記得,第一次褪下她衣服的時候,她的臉紅到發燒,她好笨拙,笨拙到緊緊地夾著腿,還得他使勁掰開……他更記得第一次插入的時候,她全身痙攣著,顯得緊張而痛楚,那絕對不是裝出來的。

  她的脾氣和性格嚇跑了所有試圖接近她的男人,余罪知道他是第一位。

  可不能轉眼間,澀女就成風月高手了吧?這種事沒有歷練可不行。余罪想著,又想起了自己,一種深深的愧疚油然而生。

  他不敢想自己幹的糗事,在梳理著這個處處透著詭異的「叛逃」故事。

  對,故事本身也有問題,這種事不可能公開處理,特別是在事情還沒有明了之前。現在這樣做無非是告訴所有認識林宇婧的人,她叛逃了,她殺人了,所有人必須和她保持距離,有情況及時反映。

  難道是故意放風,假造她殺人的事實,然後把她送到販毒的陣營裡?

  貌似合理,可林宇婧不同,她本身就是禁毒局在編人員,這樣大張旗鼓一查,本來可以低調處理糗事,豈不成了人盡皆知的醜事?

  不對呀,販毒的那些人智商可不低,他連自己人都不相信,怎麼可能相信一個警察,那怕她是叛逃的。就像警察從來不會相信變節的嫌疑人一樣。根本不是一類人,談不上信任,這樣做法簡直就是老電影裡的橋段,除非販毒的是個傻逼才會深信不疑。

  假的,只有一個真相,那就是:這一切都是假的!

  余罪越來越堅定了自己的判斷,可他同時很鬱悶,現在所知的信息太少了,他不知道人在哪兒,不知道這是一個什麼樣的案子,更不知道自己能為她做點什麼,他很想,他像熱鍋上的螞蟻,已經按捺不住那種衝動了。

  如果一切都是假的,那這樣做的動機何在,目的是什麼,又會牽出一大串問題來,在處在他這個位置無法解決的問題。

  叮鈴鈴手機響時,他又一次頹然而坐,鬱悶地拿起了手機,一看,是肖夢琪的短信,一行字:

  什麼時候有時間?升職了也不請我吃頓飯啊,太不夠意思了。

  這是第七個短信了,都是邀他吃飯,余罪現在有點後悔那天趁機揩油親了肖夢琪一口,這妞從以前的置之不理變得越來越主動了。

  不過余罪現在心思卻不在這個上面,他推測得出,只要下下功夫,只要費費力氣,就這個高傲的女人,也會很容易地脫下她的衣服,不過他同樣知道,脫完了、幹完了,也就興味索然了。這是一位權力慾望很強的女人,她永遠清醒地知道自己追求的是什麼,但絕對不是感情!

  剛放下手機,短信又來了,余罪重新拿起來,卻是安嘉璐的信息,很簡單卻很溫馨:

  明天週末,有時間嗎?一起去汾河水庫玩怎麼樣?

  余罪愣了下,他現在想不起在什麼時候開始,安嘉璐變得這樣親近而主動了,兩人在一起吃飯、聊天,她越來越顯得落落大方,而余罪卻覺得束手束腳。

  他心裡知道這是為什麼,愈顯得純潔的東西,余罪越來越不敢碰了,因為他離曾經的純潔已經越來越遠了。有時候他在想,也許這就是男人的成熟標識,寧願約炮也不願約會。

  誰想負責啊,太沉重了。

  相比而言他倒更喜歡栗雅芳一點,這個出來找刺激的富家妞肯定不止他一個情人,反正那種只做愛,不談愛的氛圍很輕鬆。

  「我現在怎麼成了這樣?難道我的未來,也會是一個金錢如土、情婦如山的貪官?」

  余罪平靜地想著這些,想著這些女人,想著開發區這裡可鑽的空子,他被自己的這種平靜嚇了一跳,他在想著自己的心裡那點所剩無幾的愧疚,儘管他已經平靜的接受,可為什麼,心裡總有著一點點刺痛呢?

  過了很久,他回了個電話,給安嘉璐,說值班,委婉地說的。

  又回了條短信給肖夢琪,也說值班,剛上任實在抽不開身。

  他呆呆地坐著,想不出一個所以然來,當領導遠比想像中舒服,每天辦公室有人清掃、桌子有人擦,出門有司機,即便是有案子,你吼兩嗓子催著下面人辦就行了,根本不用自己再勞神費心了。

  可為什麼,余罪覺得自己過得渾身不自在呢?

  這時候門被敲響了,他趕緊地坐正,保持著一個副局長該有的威儀,關了桌面,這才清清嗓子喊了句:「請進。」

  門開了,不是來請教和匯報的局裡同志,而是一個意外訪客。

  刑事偵查總隊,特勤處處長,任紅城。

  兩人相視間,都很平靜,不過肯定是裝出來的,任紅城輕輕地關上了門,不請自坐,坐在余罪的對面,凝視了他很久,好像根本不準備說話。

  余罪比他還能裝,一直就沒準備說話,好久任紅城一笑道:「老許說得沒錯,你的心理素質不是一般地好。」

  「你不至於還想招我這樣一個全警聞名的神探當特勤吧?」余罪笑著問,有任紅城出現的地方就不會有什麼好事,要麼是案子,要麼是喪事。

  「為什麼不呢?就看你舍不捨得扔下副局長的位置了?」任紅城淡淡地道。

  「可能嗎?就我屁股下坐的這位置,市價沒有幾十萬,買不到,好容易出頭了,我扔了,去一線拚命去?」余罪哭笑不得地道,跟特勤帶頭的不好打交道,這些人,你永遠分不清他說的是真話還是假話。

  「那也不一定,如果能掙到更多的錢,這個職位還是可以考慮扔的……真的,你別看我,每年都有丟下警察職位從政、從商的人,大多數職位都比你高。」任紅城笑道。

  「這點我不否認,可我沒出路啊?」余罪攤手道。

  任紅城凝視著余罪,一笑,笑容一斂道:「換個話題,你一定不知道我的來意。」

  余罪點著鼠標,一搬電腦屏幕道著:「除了這個,就不會有其他事。」

  一看電腦屏幕,老任的臉色就再平靜也微微動了動,直接問著:「你看的都是大隊、中隊抓到賣小包的,沒有什麼意思。這些毛賊,抓都抓不過來,有些人已經染上艾滋了。連看守所都不收,送進去馬上就放出來,放出來還賣。」

  「這就是警察的無奈了,誰也不可能把所有的犯罪分子繩之以法。」余罪道。

  「雖然無奈,可還有很多人無怨無悔地干著這差事。」任紅城道,他眼睛直盯著余罪,猝不及防地吐了一句話:「比如,林宇婧,你認識吧?」

  余罪眉毛一挑,眼皮一跳,表情變化了,這個表情的變化足夠讓任紅城捕捉到他心裡的想法了。儘管余罪一言不發,以一種謔笑的表情看著他。

  半晌,任紅城邀著道:「吃頓飯怎麼樣?」

  「好啊,你請客,不過我要告訴你,你可能是白費功夫白花錢,我對你和你管理的那些人,一點好感都沒有。」余罪道。

  「說得好,我們都是連自己都厭惡自己的人,相互間更不可能有好感,就吃頓飯而已,走吧。」任紅城道,獨自起身,邀著余罪。

  沒有意外的是,余罪悄然無聲地跟上來了,兩人一前一後下樓,穿得都是便裝,出了分局大門,攔了輛出租車,就像兩位無所事事的閒漢一般,找了家小飯店,點了四五盤時鮮的菜,開了瓶廉價的酒,邊吃邊喝上了………

  …………………………………

  …………………………………

  叮鈴鈴的電話響時,邵帥正忙著在Q上聊天,給女網友送了一堆鮮花,女網友還了一個羞澀的表情。網上釣妞,時尚。

  私家偵探沒那麼神秘,懂點基本刑事偵查知識就能幹嘍,而且報酬不低,他隨意接起電話:「喂,老闆,有什麼安排?」

  電話是偵探所的老闆,這兩天不在五原,安排著邵帥到他的辦公室,開櫃子,拿著一袋子東西,送到某處。

  這種事經常有,為了保護客戶的隱私,就私家偵探裡員工彼此之間都從不交流自己幹的什麼活,當然更不問津老闆讓你幹什麼了。

  關了Q,拿起電話,叫著老闆的助理,開了門,在助理的監視下,從第五列櫃子的第三格拿到了東西,一個厚厚的檔案袋子,向助手笑了笑,邵帥開始出外勤了。

  那輛普桑是公司的,誰有活誰用,上了車看著手機老闆發的地址,人名,聯繫方式,他邊駕車走,邊聯繫著,對方好像很忙,直說有事,在外面抽不開身,直接讓他送到:晉祠山莊!

  邵帥隨口答應了一句,走到半路鬱悶了一下下,這個名字好熟悉,對了,他想起了,是年前因為私設賭場被封的地方,聽著電話裡亂嘈嘈的,似乎又重裝開業了。

  不過這種事不稀罕,商場就是個你方唱罷我登場的地方,再風騷的人物也不可能永遠騷下去,想到此事他又想起余賤和鼠標那倆貨,他在想啊,要是老闆知道就特麼因為想整點錢過年,把個四星酒店給整倒閉了,真不知道該有多鬱悶。

  不過還是警察好啊,敢胡來,不像私家偵探,出門都像作賊的,就跟蹤個老婆劈腿老公出軌,還得防著被人找人砍,這其中的差別何止千里萬里啊。

  嘎!急剎車……一輛寶馬就在路面上拐彎了,差點讓他撞到。

  他搖下玻璃,對方也嚇了一跳,一位漂亮妞,紅唇白齒,伸出頭來就罵著:「沒長眼睛啊,會不會開車。」

  哎喲,還有這種貨,邵帥可沒功夫跟她扯,一加油門,轟然從一側,一個漂亮的漂移,轉過了寶馬車,嚇得那妞尖叫了一聲,然後看到了車窗裡,邵帥伸出一根大中指。

  飈了數公里那車沒追上來,邵帥看到了副駕座位上放的東西因為剎車太急散了,掉進車廂裡了,他放慢了速度,伸手夠……搆不著。乾脆停車,把東西撿起來,放好。在放的一剎那,他愣了下,又是好熟悉的感覺。

  職業操守這東西,可不一定什麼時候都奏效的,特別是對於好奇心特別強的人,邵帥慢慢地抽出來了遮了一半的照片,然後瞠目結舌,嚇得心跳加速。

  居然是他的同學,大名鼎鼎的余賤人,正和某位他不認識的女人共進晚餐,兩人談興很濃,被人偷拍了都不知道。

  幾乎沒有什麼考慮,他拿著手機,飛快把這些東西拍下來,放好,然後直馳向晉祠山莊,他倒迫不及待地想看看,究竟是誰對余賤那麼感興趣了,居然還聘請私家偵探跟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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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4-28 18:45:57 |只看該作者


第七卷 真實的謊言 第02章 老友勝酒

當第十杯清洌的白酒放到唇邊時,余罪看到了任紅城依然無動於衷的表情,他又放下了,一縮手,看樣子不準備喝了,當警察久了什麼人都得見識過,特別是自己人裡,那號飯桶酒桶實在不敢小覷。余罪知道自己的水平,就使勁往褲襠裡倒,都喝不過這號老酒鬼。

  「怎麼不喝了?」老任微醺的眼中,蕩漾著余罪狐疑的臉。

  「我說,任處長,你是不是就是這樣糊弄人啊,灌得頭昏眼花、五迷三道,然後拍著胸脯,他娘滴殺人放火也不在話下了?」余罪直接道。

  很多男人的決定就在酒桌上,對瓶吹得熱血上頭,什麼都敢幹了。

  「我還真糊弄過,比你聰明的有,比你笨的也有,有很多人,多到我都記不全他們的名字,甚至不知道他們的名字。」任紅城笑道。

  「他們的下場,是不是都不怎麼樣?」余罪問,儘管當過特勤,那個職業依然很神秘。

  「有些確實不怎麼樣,心裡懷著秘密十幾年甚至幾十年不敢講出來,可能比懷孕難度更大。」任紅城道,他慢條斯理地往嘴裡丟著花生米,邊嘖吧著酒邊道著:「不過,就正常人,活得也未必會怎麼樣吧?大部分三十歲混不到副科,四十歲還在基層,五十歲還上不了實職的,大有人在啊。」

  「是啊,我已經上來了,難道還想讓我再回去?」余罪一翻眼,質問道。

  「上來了?你覺得過得很愜意嗎?咱們這一行可是高危職業啊,其中內部的步步危機比外部的步步殺機更凶險,比如,平國棟那可是眼擺著提正處的領導,他能想到栽在一個警員手裡?每年這一步不慎,栽了跟頭的可大有人在。」任紅城輕描淡寫地道。

  這話聽得余罪渾身起小疙瘩,真當上副局長了,反而覺得處處受制、處處小心,特別是他這種手腳不乾不淨的人,真覺得沒有以前在基層混得那麼隨意了。

  「說正題,少繞彎子。」余罪道,一看老任那不陰不陽的樣子就來氣,他強調著:「不管你怎麼說,我可是拼著小命換個副局長,總不能扔了再回去拚命吧?」

  「我說的就是正題,誰讓你拚命了,真拚命總隊麾下有的是武裝警察,還輪得上你。」任紅城道。

  「打住,絕對是坑,反正你說歸你說,我不干,我上過一次當了,差點坑死老子。」余罪道。

  和任紅城沒有什麼秘密,那事他應該知道,果不其然,老任笑了笑反問著:「你要不被坑,難得會有今天。」

  「是啊,既然已經有了今天,你還指望我跳坑?」余罪油鹽不進了。

  「你多慮了,你奸詐成這樣,能埋你的坑還真不多,我找你呢,是想讓你替我挖個坑怎麼樣?這裡面可是權、錢、色,都有了,說實話啊,要不是我年紀大了,這任務我特麼都想接了,想不想看看?」任紅城意外地笑了,那笑裡有著濃濃誘惑味道。

  余罪說不想,老任把兜裡揣的PDA已經遞給他,嘴上說著不想,余罪手可接住了,接到了手裡,粗粗一覽,馬上愕然道著:「不可能吧?能有這麼好的事?你哄小孩玩呢?」

  「你看我像個開玩笑的人嗎?」任紅城反問著。

  似乎不像,余罪呆滯地看了他幾眼,突然問著:「你還沒告訴我,林宇婧的消息呢?她和這事有什麼關係?」

  「我還真沒法告訴你,她究竟怎麼回事,你自己去找找,應該就能知道。」任紅城問著,看余罪猶豫,又加著砝碼道:「說不定會背上個叛逃的罪名,永遠消失了。說不定將來會在那個不知名的角落呆著,但絕對不會在五原……換句話說,你現在這樣,可能永遠沒機會知道。」

  余罪歪著頭,拿著PDA,生氣,吧唧給老任扔桌上了,撇著嘴,瞪著眼,有衝著那張臉來一拳的衝動。

  還好,余副局長自重身份,沒有把流氓習氣爆出來。老任像拿捏到他的軟肋了一樣,直接問著:「怎麼樣?條件開得相當不錯吧?有興趣嗎?」

  「沒有,回頭要被坑了,老子找誰說理去?」余罪不理會這茬了。

  「就不坑你也不是個好鳥。再說好像你是講理的人似的。這不過是照你的本色來而已,扮得自己好像多純潔似的,你像麼。」任紅城一扔筷子,脾氣上來了。

  余罪一呶,呸,回敬了一個答覆。

  老任一踢椅子,不搭理他了,一背手,大搖大擺走了。不歡而散,幾步之後又返回來,伸手要拿桌上的PDA,可這時候可沒有餘罪的手快,嗖一聲被余罪抓手裡了。

  老任伸手要,他不給。

  沒料到老任手也夠快,蹭聲捏住了,往外抽,余罪居然捏得很緊,就兩根指頭夾著,老任一下子居然沒抽出來。

  驀地老任笑了,他一鬆手,揶揄地口吻說著:「那歸你了,不過案情洩露,可得你負責啊……我建議你點把火燒了,看到的東西最好全部爛肚子裡,否則懷著這個秘密,可比懷孕還難受啊。」

  余罪狠心幾次想甩,都沒有甩出去,他鬱悶翻看著,看得他咬牙切齒,恨不得殺人也似的表情,那樣子驚得店老闆遠遠的看著,都不敢上來添水了。

  要走的時候,手機響了,一看是邵帥的電話,直接接起來了………

  …………………………………

  …………………………………

  「啥事?非得有事才給你打電話?」邵帥拿著電話道,聽出余罪的口氣很煩躁。

  「沒事你扯個球。」余罪回話道。

  「還真有事,有人雇私家偵探,好像要收拾你小子?我好像明白是怎麼回事了?怎麼樣?這個值不值一頓飯?」邵帥問。

  沉默片刻,果真贏了一頓飯。

  放回了手機,邵帥拿著檔案包,整了整身上的衣服,把車泊在一個不起眼的角落,然後踱步進了晉祠山莊的地盤。

  重裝開業的酒店還是頗有看頭的,大紅氣拱門直排到門外,開業典禮的祝賀花籃,足足沿門廳擺到了停車場,還有絡繹不絕的恭賀單位來人,哦……不是開業典禮,邵帥把手機照到台席上時,赫然發現是個簽約典禮,他縮回手翻著五原當天的新聞,這才發現自己老土了。

  晉祠山莊被收購了,改成了晉商大酒店,以邵帥混跡市井兩三年的功夫,在公開簽約台上發現了很多名聞瑕邇的重量級人物。

  比如戚潤天夫婦,那是原晉祠山莊的最大股東。

  比如周森奇,那是五原有名的煤焦老闆。

  比如燕登科,那是五原數第一報業老大,從作幾塊幾毛錢的教輔資料開始,後來在五原斥資幾個億修了第一幢報業大樓。

  比如潘孟,不到三十歲的新貴,據說拿下高鐵不少配套設施項目,在五原是眾星捧月的對象,邵帥記得,這個拜訪過私家偵探的老闆張安泰,估計是通過些見不得光的手段,瞭解一下合作方或者競爭對手。

  一張一張他悄悄攝過,擠在歡迎的人群裡,又看到了省市不少在職的、退二線的領導祝詞,以國情的眼光看,這樣的生意差不多能算是背景深厚了。

  簽約儀式接近尾聲邵帥才拔著電話,約著對方停車場處一輛奧迪車前見面,他匆匆趕去時,那輛車早等在那兒,摁著喇叭示意著,邵帥奔上前來,車窗洞開,車裡一位三十年許的男子一伸手,他遞上了上去,那人看了看問著:「你們張老闆去哪兒了?」

  「回鄉下老家,看丈母娘去了。」邵帥道。

  「哦,好了,謝謝啊……給你的,小夥,真精幹。」那人一撂東西,隨手幾包軟中華,人情往來,邵帥一點也不客氣,謝了個,揣兜裡,那車走時,他暗暗摁了個快門。

  一路上這事情把想得云裡霧裡,為今之計,還是先找到余罪,那陣勢沒來由地讓他覺得隱隱地擔心。

  ……………………………

  ……………………………

  兩人是在開發區分局的辦公室見面的,窗明几淨,倍受尊敬的環境還是蠻讓邵帥嫉妒的,不過他顧不上這些,把自己無意中的發現細細給余罪講了一遍,這傢俬家偵探也有自己的門道,讓余罪愕然的是,邵帥這傢伙身上居然揣了不止一個偷拍設備,兜裡、手機上、手錶上,領夾上、手包上,都有,他拆了幾個連著電腦,給余罪細細講了講這些人來歷,然後千言萬語彙成一句話:

  「小心點啊,這些人可都是整人不露聲色,吃人不吐骨頭的主。」

  余罪懵然了,似乎根本不懼。

  邵帥又勸上了:「我說你不是有病嗎?五原聚賭的多少呢?你非操人家攤子去,這仇結得,沒準人家什麼時候得整得你翻不了身。」

  余罪抿抿嘴,一副傻大膽的樣子,似乎很傾慕邵帥一般,眼不眨地瞧著他。

  邵帥可理解錯了,以為余罪有點緊張了,他解釋著:「最好的辦法是,離他們的圈子遠一點,做事低調點,千萬千萬別讓誰揪著你的把柄,五原就這麼大地方,個個都是手眼通天的人物,整你個小屁科長太容易了……你特麼惹了誰了,是不是你自己都不清楚,戚潤天,前市委領導的女婿,一個大酒店生意黃了,那得賠幾千萬啊,我估計擱誰,誰也嚥不下這口氣。」

  余罪笑了,笑得嘻嘻哈哈,把邵帥笑懵了,愕然間余罪突然問著:「帥啊,你這麼做,是不是有違你的職業道德啊?」

  「算了吧。」邵帥搖搖頭道著:「我們這私家偵探的職業道德,就是心安理得地干沒道德的事,不在乎這一回兩回。」

  余罪愣了下,還是被很念舊情的兄弟之情感動了一下下,他皺著眉頭突然問著:「哎,我問你個事,你得告訴我。」

  「不要問隱私啊。」邵帥打了個預防針。

  「不算隱私,我就想知道,畢業那年在羊城,你為什麼選擇退出了?」余罪問。

  邵帥一愣,反問著:「你現在難道不後悔,自己沒有退出?」

  該著余罪犯愣了,沒想到邵帥能有如此眼光,他又問著:「那為什麼選擇離開警察隊伍呢?」

  邵帥眼皮微微一跳,然後同樣是反問語氣:「你身在隊伍裡,我就不相信,你準備為事業獻身,沒有想過離開?或許,你一直在想。」

  呃……余罪一梗脖子,這尼馬還是旁觀者清啊。

  「別那麼多疑問了,我對警察瞭解比你清,我從幼兒園開始就是在警察家裡長大了。輪流管我吃喝拉撒,你知道我看到了什麼?夫妻吵架、家庭不和、還有家暴,就我記得許平秋都經常跟老婆吵得不亦樂乎,其他的更凶了,不是打老婆就是倆口子互相打……」邵帥笑著道。

  這是真事,雖然是和諧社會的守護神,可真正家庭和諧的警察還真不多,余罪抿抿嘴,無語了。邵帥說著說著噤聲了,眼光迷離著,喃喃地道著:「……其實可能是有點心理陰影吧,我爸和我媽記事起就老吵,吵,吵個不停……嘖,我就恨我爸,後來恨警察……哎,其實現在想想,活個人都不容易,為人民活著,那不得更難嗎?所以我選擇,為自己活著。」

  兩人沉默了,那傷心事余罪不敢提及。邵帥指了指他,要說什麼,又閉嘴了,余罪趕緊道著:「別走,坐會,我煩死了,正想找人聊聊。」

  「我和你有什麼聊的?咱們在學校時候就說不到一塊兒。」邵帥道,如果不是看在陵園那次很理解的份上,他估計都懶得告訴余罪。

  「對了,還有個嚴肅的問題,你為什麼就一直看不慣我呢?」余罪問,邵帥比較孤僻,在學校不大合群,這還是在社會上混了兩天,變了。

  「這不是我的問題吧?」邵帥道著:「在學校別以為我不知道你、鼠標、豆包幾個貨拉賭騙人錢,背地裡分贓是不是?打個架啊,看著吃虧你就溜了;你要吃了虧,一準把人全帶上報復去……能看慣你,難度很大啊。」

  余罪聽得居然這種原因,免不了對邵帥的品位要高看一個檔次了,他賤臉堆著笑,像老任誘惑他一樣,壓低了聲音問著:「看不慣問題不大,習慣就好了……那個帥啊,你現在手頭緊不緊?」

  「別提借錢啊,我掙得只夠我花,房本、老婆本,什麼都沒有。」邵帥提前預防著。

  「哦,那就好。」余罪一聽兄弟仍然窮逼,他笑著道:「要不咱們商量商量,我給你一單大活,掙個幾萬花花?」

  「什麼活?」邵帥警惕地問。

  「到五原給我找幾個販毒的怎麼樣?賣小包的、挑大件的、滾大輪的都行。」余罪笑吟吟地道。

  賣小包的都知道,就是零售的小角色;挑大件是分銷的,滾大輪是搞販運的,聽著這話驚得邵帥瞠目結舌,二話不說,掉頭就走。

  「喂喂喂……等等,兄弟,你別這樣,你也不是個膽小的人嘛,剛說了句就把你嚇成這樣?又不是讓你販毒去?打擊毒品犯罪,匹夫有責啊……你認識水平,不應該比我低啊,坐下……」余罪拽著人,摁回了座位上。

  「少來,讓我當線人,你不如直接把我整成死人算了。」邵帥罵了句,根本不領情。

  這個原則是有的,只有知道危害的,才會懂其中有多危險,不管余罪怎麼說,邵帥是不敢接手了,無計可施之時,余罪舒了口氣道著:「我乾脆全部告訴你,這個事呢不是我一個人能幹了的……你要願意,絕對不讓你白幹,而且絕對安全……那,你自己看,我想了想,這應該是個外圍查找,沒有什麼危險係數。」

  把那個PDA交給邵帥,這是極度保密的內容,余罪絲毫不覺得草率。

  邵帥看著,看得很仔細,看一會兒,愕然地瞪余罪一會兒,然後再看一會兒,又愕然地瞪著余罪,猶豫了好久,沒說一句話。

  邵帥沒有走,像余罪一樣被刺激到了,凜然間帶著一種憤怒,余罪也看出來了,他恨警察,但他的骨子裡,流的是警察的血………

  ……………………………………

  ……………………………………

  任紅城是下午四時才回到總隊的,他的崗位是總隊一個特殊的崗位,從來不考勤,從來不查崗,不過也從來沒有人見過老任的遲到早退,幾十年如一日的生活,就即便是人,也能磨練得像機械一樣精準。

  下車,步行回了總隊,上樓,在頂層的甬道盡頭,加著防護鋼網,比財務室保密還嚴的地方,許平秋正站在門口,等著他。

  相視無語,任紅城不聲不響地開了門,許平秋閃身進去了,這是總隊唯一一個絕密的保護單元,封存著刑事警察中一個特殊警種的所有檔案。

  「怎麼樣?」許平秋問。

  「不怎麼樣,他對案子不太熱衷,不過好像對那位女警倒挺上心。」任紅城道。

  「有一樣上心就成,讓他知道就行了,他肚量不大,裝不下隔夜飯。」許平秋笑道,雖然余罪有仇當面報的性子有點二,不過他免不了有點欣賞。

  「可這事辦得不太對啊。」任紅城問。

  「你指什麼不對?」許平秋道。

  「他沒有受過禁毒專業訓練,沒有人手,也沒有支援,而且部裡九處提供的,僅僅是一個碎片化的信息,你讓他從哪兒入手,去找可能存在的製毒工廠?或者我們自己隊伍子虛烏有的內鬼?這事到目前為止,仍然只是一個猜測啊。」任紅城道,這是個稀里古怪的任務,怨不得余罪不接手。

  「那是因為你在這兒坐久了,根本不瞭解他;沒有人,他能變出人來;沒有信息,他會自己想辦法挖到需要的東西;我只要看到結果。」許平秋道,坐在辦公室中央,拉開了棋盤。

  那是又要準備輸兩盤了,下棋對許總隊長來講,幾乎相當於一個思維的方式,兩人擺著棋,劈里叭拉甩著下著,老任也有點心緒不寧,這個任務已經動用了多位特勤,他真搞不懂為什麼許平秋還來這麼畫蛇添足一下子,邊跳馬邊問著:「要是過程失控怎麼辦?用什麼約束他。」

  「別約束,你指望捆著手腳的人還能幹什麼?」許平秋當頭炮、拱卒,鏗鏘道,棋風凜厲。

  「可對方陣營是壁壘重重,那些販毒的,他們的組織結構要比我們特勤還要森嚴。」任紅城道,飛象,上仕,守得密不透風。

  「沒有任何事是絕對的,你能想像受黨教育這麼多年,管理嚴苛的禁毒部門,會有內奸嗎?我敢打保票,絕對有。」許平秋道,直接飛車,卡在九宮底線,咄咄逼人。

  換車,上馬,以馬換兵,拱卒,步步緊逼,老任防得密不透風,許平秋的棋子已經被吃了個七七八八,幾句話的功夫,就剩幾個卒子了,他笑了笑道:「許副廳長,您的棋藝下降得厲害啊,心亂了,把握不住大局了,我怎麼覺得你遍撒大網,從外圍向中心攻破,有點南轅北轍呢?」

  「廟算多者,未必能勝。」許平秋看著老夥計一眼,拿起還差好幾步的卒子,直接扣在老將上喊:「將軍!」

  老任一笑,知道副廳長輸急了,笑問著:「領導,卒子什麼能能跳四步了?還能拐彎?」

  「哈哈……我這個卒子,不受規則約束。」許平秋得意洋洋地笑著。

  知道棋語何意,老任笑了笑,重來擺局,兩人且下且說,許處長屢戰屢敗,一敗就拐彎出卒,反敗為勝,下了這麼多年棋,這是最讓任紅城哭笑不得的一次。

  不過,他也清楚,那個小卒子,肯定會像棋盤上的攻略,要突破規則了,那是他最願意幹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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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卷 真實的謊言 第03章 遍是毒瘤

五原市武宿機場,四月初一個朦朦的雨天,余罪駕車穿梭在機場大巴、出租車、黑出租之間,電話聯繫著人,好容易找到了個泊車的位置,泊好,叫著副駕上的邵帥,邵帥擺擺手,示意他自己去。

  「私家偵探一個民辦滴,還擺譜了,切!」余罪刺激了句,沒理會,直接奔向航站樓裡了。這兒對於余罪是個很熟悉的地方,刑警的生涯這兒開始的,路堊過自動售票機的時候,他還刻意的站定瞄了瞄,還能想起畢業那年,裹著厚厚冬裝的警校兄弟們,正狐疑地看著售票機,像準備脫妞衣服的初哥一樣,緊張到不知道怎麼下手。

  一轉眼已經走了這麼遠了,怎麼回頭的時候,總覺得一切都恍若夢裡,過程像一個剎那,所記最清的反倒是那些兄弟朋友在一起的胡吃海侃。他一步三回頭的走著,到了工作人員的地方詢問了句,有人指示給了他方向,登記、留名,然後通過了內部人員探視的甬道,從門裡出來,已經在機場內部了,遠遠地一位身著特警裝的男子向他奔來,背後是呼嘯而起的飛機。誰可能想到,這位傻兮兮的,出校門僅僅見過飛機的兄弟,現在已經是民航公安分局檢查站的特聘警務人員了。誰呢?瞧那一笑臉上五官就一塊擠,明明憨厚個長相,偏偏帶上賤樣的得性,除了豆包兄弟,再無其他人了。

  「哎呀,余副局長吶……大駕光臨,來來來,哥抱抱,親一個,再摸一個沾沾你的好運氣。」奔上來的豆包二話不說,來了個熊抱,許是常年訓練的緣故,他比鼠標可瘦多了,也壯多了,抱著余罪這麼個瘦個子簡直不是親熱,是虐待。

  「你確定要這麼一直親熱。」余罪問。

  「還是算了。」豆包一弓身,趕緊放開了,余罪那眼光不善,這貨他太瞭解了,你敢勒他上盤,他那手敢掏你老二。不過終究是畢業之後就難得見上一面,不管怎麼見一面,都覺得親切,兩人一攬,豆包揚著手:「走,看看哥的地盤去。」

  「忙不忙你們這兒?」余罪問。

  「就是那樣吧,習慣了,機場的安檢相對嚴,一般沒有犯罪分子趟這條路。」豆包道。他的工作就是負責行李上機時候的抽檢,主要管理的都在行李區後面籠子裡,幾條威風凜凜的警犬,進門望見余罪就吼了兩聲,豆包像安慰妞一般,上去開門撫了撫腦袋,耳語了幾句,咦喲,那警犬比警花還聽話,磨蹭著豆包,好不親熱的樣子。

  「可以呀!?以前都沒發現你這本事。」余罪道著。

  「你把它當朋友,你在它眼裡就是朋友;你把它當畜生,你在它眼裡也是畜生……回去歇著吧,一會兒上工啊,鼠標。」豆曉波說著,那狗兒轉身老老實實回籠裡,保持著坐姿,哎喲,回頭時余罪咬著嘴唇,猛地噗聲笑出來了。

  「鼠標要知道你把狗叫成他,得鬱悶死。」余罪笑道。

  「才不呢,他早知道,你猜他說什麼?」豆曉波問,一准余罪猜不到鼠標那心思,曉波揭底了:「他說呀,這表明我在心底暗戀他,是一份很純潔滴基友之情。」這像標哥的語錄,兩人笑著進了辦公室,很簡單的工作地方,本身就在幕後,又是這樣一個特殊的工種,差不多能算不見光的活了,而余罪的來歷自然也是請教了,豆曉波直接把準備好的東西給余罪,一個優盤,余罪拿時,他一閃手警示著:「不能外傳啊,這可是我們隊裡的學習資料。」

  「拿來吧,老子都當副局長了,還用你提醒。」余罪一把搶到手裡了,裝好,還摸了兩下,專程來討要學習資料可就讓豆包不解了,記憶中余罪不是個愛學的人啊,他倒了杯水遞著問著:「余兒,怎麼回事?怎麼想起學緝毒來了?」

  「我任上多攬點功勞不行啊,豆包,這個好不好做?」余罪問著。

  「呵呵,我剛入行的時候有和你一樣的問題,我們教官是這樣說的,凡事就怕有心人,緝毒的是,販毒的也是,高明的緝毒人員,能根據貨的成色判斷產地、根據價格判斷供應,甚至於根據吸食的人群,判斷判斷販毒者的出身的社會關係……販毒的也厲害啊,最大的冰毒製造商,人工合成麻黃素的奇人,在咱們國家,而且還不是化學專業人士……現在毒品多樣化了,很多腦筋奇特的人才,從化工商店就能配全原料,製造出能引起人體生理興奮的東西……哎,不好查,連警犬的鼻子也很難為。」豆曉波道,反正吧,幹那一行,倒出來的都是一肚子無奈。

  「市區……你的瞭解,販毒的多嗎?」余罪問。豆曉波一豎中指,很不屑地道著:「你才當官幾天,這麼官僚,不多難道專門成立的禁毒局?不多能建六所戒毒中心?賓館、娛樂場所、酒吧、KTV,很多用於消遣的休閒的地方,沒有這玩意,都聚不起客人來了。」

  「這東西見過沒有?」余罪翻查著手機,亮給了豆曉波,一個針劑樣的管子,很精緻,像女人用的香水小瓶子,豆曉波想了想道著:「應該是新型毒品,神仙水類的溶劑。」

  "o。

  「傳說低毒高效,能讓人嗨二十四個小時,據說對床上運動也有效果。」余罪笑著道。

  「再低毒也是毒品,化學類毒品比植物性毒品依賴性更強,更難戒除。」豆曉波笑道。士別數年,還真得劍目相看了,豆曉波饒有興趣地給余罪介紹著禁毒裡的故事,特別安檢上查到的趣事,戒指裡、鋼筆裡、衣縫裡、甚至人體裡都可能成為攜帶工具,最近一起破獲的是用女人的乳,房做藏毒工具攜帶的,說起這些不要命的販毒的分子的奇詭奸詐,他自己都有點怵然動容。咦,怎麼余罪倒不動容了,饒有興致地看著豆曉波,一看二看,久了豆曉波發現問題了,自己看看自己,再看看余罪極度淫賤的眼光,他晃著手提醒著余罪:「喂喂,你別這樣,哥沒胸沒奶的,你別用這種眼光看我,嚇人呢。」

  「呵呵,那倒是,就你這工作環境,是不是不見胸奶很多年了?」余罪賤笑著問。可不,安檢上妞還真不少,當年他就是沖這個來的,誰可知道是這樣的環境,被圈起來了,這話讓豆包大生知己之感,直道著:「可不,咱們中間除了鼠標,都快成互擼兄弟了。」

  「想辦法調調工作啊。」余罪道。

  豆曉波臉一扭曲,手做了個數錢的動作,痛苦地道著:「一個月三兩千塊,我得往家裡寄一部分,剩下的勉強夠吃管飽,兜裡幾張大票心裡都記得清著呢,我拿什麼調?"

  「找我啊,老子是副局長了。」余罪道。豆曉波愕然地看著自稱老子的副局長,痛不欲生地道著:「組織部眼瞎成這樣,提拔你當副局長,你能這樣,已經充分證明,像我這樣老實的,沒出路。」估計根本沒信余罪這個小分局長,還是副的,禁毒局的建制他還是清楚的,不料余罪可是逼裝得越來越大了,吹噓著上面有人,不信是吧。不信算了,我跟你說不清,說不清就換個話題,你們休假怎麼樣?豆包煩了,直道著,咱們警察的工作,從來不受勞動法保護,來例假可能,休假怎麼可能?關鍵地方來了,余罪一伸脖子:「要不這樣,豆包,借調到開發區分局,干幾個月,回頭給你找找路子,換換地方……不借調也行,我給你想辦法,讓你例假一個月……不,休假一個月。」豆包愕然之後哈哈大笑了,他所在緝毒警犬飼養基地,直屬禁毒局管理,那基地的一把手都比分局長的警銜高,余罪輕鬆的裝得跟什麼似的,豆曉波極度不信地道著:「這人怎麼這樣?沒事幹消遣哥這窮苦逼玩來了?你要要這本事,哥給你來回例假看看……」

  「幾年不見,信任基礎沒了……聽好了,明天到開發區分局找我玩。相信我,一定有好事,不來保證你後悔。」余罪沒再多說,起身了,向豆曉波使著當年牌桌上搗鬼那種賤笑。豆曉波只當是個玩笑,送著他,送到半路就有事了,臨檢的任務,匆匆告辭奔向行李輸送帶,等他忙完再看時,余罪已經走了很久了。不過奇怪的是,他在這個時候接到了一個緊急通知,臨檢換防,然後基地的領導的電話打過來了,緣由嚇了他一跳:即日起准予病假一個月。哎呀媽呀,這余賤真成神賤了,豆包拿著電話的手都在哆嗦,這麼長個假期,激動得他熱淚盈眶吶………

  日曆翻過了四月七日,任紅城又前翻了幾天,看著他做過的記錄。前一天,余罪要了個人叫孫羿,任紅城滿懷信心地查了查履歷,一下子興趣全失了,就二隊的一個司機而已,履歷裡實在找不出什麼出奇的地方。對比前兩天,余罪要的那位叫熊劍飛的,好歹還是個搏擊好手,在一年前全省警察大比武中獲過散打類優秀獎。前三天吧,要的人是嚴德標,這個人任紅城太熟悉了,除了那身膘,也沒什麼優點,好吃懶做,愛討小便宜,愛耍小動作,要在老任手下啊,估計老任早把他一腳踢開了。唯一可以是五天前找的那位,好歹和禁毒沾邊,在機場安檢工作,可偏偏又是個警犬訓練師,與任紅城想像的隊伍相比,簡直有點過家家了。這些人都是特勤處的提請,通過總隊長以各種不同的名義調離原職的,兩個休假,一個病假,一個借調,這些人吧在老任看來無足輕重,只是心裡份量越來越重的那個任務,他覺得有點玄了。叮鈴鈴電話鈴響,一看是總隊長的,他拿起了電話:「您好,任紅城。」

  「老任,他還要誰了?」許平秋的聲音o。

  「沒有要人,開始要錢了。」任紅城道,這是今天上午余罪提的要求,要求他在中午之前必須滿足。

  「要多少?」許平秋道,不過馬上反口了:「不管要多少,全給他們,不管提多少要求,全部滿足……對了,別給他們提供未記載武器裝備。」

  「是,我明白。」任紅城道,又安排幾句,電話扣時,老任心裡明白了。這個任務的底線,恐怕就是在最後一句了,除了非法武器裝備,其他都可以提供。他抽了顆煙,又抽了一顆,再續一顆,想來想去,只有一個結果:這可把幾個隊的刺頭聚一塊了,要出事啊………事肯定是要出的,其實就從今天開始了,中午過後,鼠標最先離了家,駕著他的破車去開發區分局,余罪有邀,這傢伙上回那麼大功勞沒攤著,本次可無論如何也不能錯過。這一刻豆曉波剛從家裡回來,沒想到余罪真能給他請個長假,更沒想到余罪有接的上級任務邀他加入,雖然是同學,雖然最瞭解那貨的賤性,肯定不會有好事。可這貨屢屢辦大事也是有目共睹的,否則就不可能陞遷得那麼快了,家裡休假了幾日,就匆匆趕去了。

  已經走上這條路了,其實誰不想走得更遠更高一點,在一方面,余罪確實過人一等。另一拔就是孫羿和熊劍飛了,隊長專程找兩人談的話,就一句:你的老朋友剛當副局長,去他那兒幫幫忙吧。一個借調,一個休假,兩人倒是巴不得呢,先耍了兩日,這日一聽說余罪招人開會,兩人從二隊的宿捨出來,熊劍飛一肚子狐疑,出了門就拽著孫羿問著:「孫啊,到底幹什麼嗎?搞得神神秘秘的。」

  「能幹什麼?我就能開了車,給他當幾天司機去唄。」孫羿倒是很有自知之明。

  「那我涅?」熊劍飛猶豫了。

  孫羿上上下下看看熊哥,其實畢業兩年多最沒變化的就是熊哥,沒任務就在宿舍睡覺,有任務蒙著腦袋往上衝,這兄弟那叫一個憨實。看了數眼,孫羿一指他明白了:「打手。」

  「打誰去?」熊劍飛追著。

  「我怎麼知道?聽領導的。」孫羿道。

  「特麼滴,這人比人得氣死人吶,一起出來的,他都騎咱們頭上了。」熊劍飛兀自不服地罵罵咧咧。兩人一前一後,出了巷子,車是沒有滴,非任務期間不可能再開二隊的車,更何況因為出過事,車輛管理制度早嚴格了,特別防著孫羿這個車油子呢。坐著公交,轉了十幾站,到了開分區分局,哎呀,新單位揍是好,窗明樓高,乾乾淨淨的大院,泊著的都是新車,這種單位吶,讓余賤坐鎮,簡直太特麼沒天理了。幾個人幾乎是同時來的,相見自然又是熊摟虎抱,相互諷刺挖苦一番,說標哥肥了,說孫羿黑了,說狗熊更傻,豆曉波沒肥也沒瘦,也有說的,長得越來越像警犬了。午後二時,余副局長踏八字步子準時地出現在聚會的會議室門口,一進口,一擺手:「喲,果真準時,同志們好。」哇,拽得這麼厲害,讓兄弟們看不入眼了,不過在警中畢竟上下級涇渭分明,都沒像以前那賤人賤人叫了,好歹在單位不是?余罪大咧咧往主座一坐,翻著夾子,看看諸人,清清嗓子……沒說話,又清清嗓子,還沒說話。

  鼠標急了,直催著:「有話快說,有屁就放,不能便秘成這樣啊。」眾人哄聲一笑,余罪指指鼠標,給了個威脅眼色,直接道:「好,那我就開門見山了啊,這裡有封文件,你們各自看一下。」每人一封,是一封開始世界禁毒日的準備通知,要求各單位積極組織對本單位轄區的毒品打擊、吸食人員改造、禁毒措施的實施進行詳細調研,並彙總成書面報告,務必在某月某日前報上一級主管部門云云。這類文件很多,和兩節防搶防盜、春運保衛、打擊車匪路霸一樣,說得太多了反而沒人重視過了,公安部門裡嘛,七八成的文件都和打擊各類違法犯罪有關。

  「這啥意思?開展調研?余罪是開發區小組,組長?」熊劍飛看愣了。

  「這是省廳的傳真電報,各區都要找一位年青有為的幹部擔此重任。」余罪得瑟地道。

  「慶祝三八婦女節也是省廳發文,你牛逼個毛啊。」鼠標挖苦了一句。眾人一笑,余罪給了個賤賤的笑容道著:「我還真想當工會女工主任,關心一下全警女同志的生活問題,可省廳沒任命啊……廢話少說,咱就組了這麼個工作組,一來大家休息休息,二來抽空大家幹點活,簡單吧。

  "o噢,挺簡單,熊劍飛心眼實誠,直接問著:「有補助麼?」

  「有。」余罪道。

  「有車麼?別讓我開面包啊,那機械助力得累死我。」孫羿道。

  「有,絕對不是面包車。」余罪道。

  「那有妞不?男女搭配,幹活不累啊。」豆曉波笑著問。

  「這個真沒有。」余罪笑道,看著豆包補充著:「也不需要有,生理發洩的途徑有很多,你又不是不會。」眾人吃吃笑著,余副局長當領導還這麼賤有點讓人出乎意料,不過覺得很親切。這裡頭鼠標倒是比較清醒,他瞅著余罪,覺得這貨藏著東西呢,出聲問著:「那怎麼開展調研?去戒毒所找份報告抄抄?」

  「好歹也是指導員了,還這麼沒出息,還用自己抄嗎?直接讓通訊員干去。」余罪拍著夾子道,得意之情溢於言表。看來這就沒什麼問題了,有車有補助,有休息天,又是個調研,任務規格還高,比在隊裡賣力不討好可不知道要強多少倍,眾人竊竊私語,已經在商量,這兩天怎麼放鬆放鬆了。

  一聽到這個,余罪擺手了:「喂喂,同志們,還真不能光玩啊,這確實是項很重要的禁毒任務,我得強調一下啊,你們接下必須在開發區副局長、兼調研組長的領導下,統一開始工作……」

  「你不要這麼得瑟行不行?」鼠標怨念頗盛。

  「就是啊,你就不強調,我們也知道你是分局長。」熊劍飛道,重重補充兩個字:「副的。」

  眾人一呲,余罪知道自己當這麼個領導還是相當讓兄弟們心裡不平衡的,他拱拱手,作了個揖道著:「好,好,我特麼不把自己當領導成了不?誰特麼把我領導,我跟他急啊,這件好事,我第一時間想起兄弟們來了,你們還要怎麼著?」

  也是,余罪在大家眼裡,也從來沒人把他當過領導,大多數人都覺得他屬於最次的一類,要是他能領導,這領導也不怎麼值錢嗎。眾人一釋然,余罪直接了,一拍夾子道:「現在,開始調研組組建後第一件事。」

  停了停,眾人臉色一嚴肅,余罪卻笑了,笑著吐了兩個字:「發錢。」

  抽著兜裡的幾份錢,吧唧一摔:「經費加補助,每人三千。」

  蹭蹭蹭一分,這幫了兄弟可是樂歪嘴了,興高采烈地數著揣著,鼠標樂滋滋地往口袋裡一揣道著:「我特麼就知道,余兒這兒絕對有好事。」

  「真尼馬的舒坦,我在二隊過年才發五百獎金。」孫羿激動幸福的,快哭了。各自興奮地裝起,余罪一收夾子:「走,開拔,第二件事,更簡單……我帶你們找錢去,只要你們有膽子,以後咱們天天這樣發。」

  我操,獸血沸騰了,士氣高昂了,一隊人下了樓,開了分局兩輛警車,車上余罪不知道和誰聯繫著,要著方位、體貌特徵,旋即把一個目標給大家看了。抓人,居然是抓人?眾人愣了下,不過沒考慮那麼多,正特麼興奮著著,一聽是賣小包的,這種毛賊自然是手到擒來。

  下一刻,瓦窯街上的一位販毒工作者倒霉了,先是一位黑黑的中等個子男子靠近他了,神情恍惚,直擺頭得瑟,那樣子八成是癮上來了,他沒理會,卻不料那人認出他來,邊抽搐邊道著:「喂喂,你小辮子不是?來來,給整兩口。」貨不賣生客,這行的規矩,不過那人把他的小名叫出來了,這位Nd,辮子的男子狐疑地看了他一眼道:「認錯人了吧?誰特麼有辮子?」

  「裝個逼呀,誰不認識你似的……老子有錢,你要不要……快點,尼馬受不了了。」那人鼻涕眼睛長流,像哀痛至急了,如喪考妣了。

  癮君子都這得性,癮上來啥都不顧了,小辮子上前小聲問著:「抽的還是扎的?」

  「我溜的。」鼻滋哥道著。

  抽粉、扎針、溜冰,吸食方式不一樣,找刺激的貨更不一樣,辮子兄弟很有誠信地道著:「我沒溜的,這段缺貨……整點粉抽抽去去癮,哎我說,你怎麼能整成這樣,沒貨不早準備啊……以前你從誰手裡要?」

  「快點快點……爺啊,我受不了了,給你錢啊……有啥來啥。」那人根本不回答,一把鼻涕一把淚抹著,小辮子抽了走錢,隨手塞給那人一個小包。

  卻不料手塞進去拽不回來了,喀嚓一下子銬上了,小辮子嚇得啊聲尖叫,扮癮君子的余罪一腳踹上去,骨碌碌一滾,得,那幾位如狼似虎地撲上去把人壓狴了。

  「呵呵……扮得挺像啊?哈哈……」鼠標看著一把鼻涕一把淚的余罪,這癮君子還真像,余罪邊用前襟衣服擦著,邊眨著淚眼罵著:「抹這麼多芥末,能尼馬不像嗎?鼠標你狗日故意的是不是,抹得老子睜不開眼了。」

  鼠標自然有故意的成份,不理會他了,速戰速決,賣小包的給抓到車上,渾身一搜,錢有兩千多,小包四五個,身份證啥的那是絕對沒有,還沒準是不是本地人呢,被抓了之後就一言不發,苦大仇深地盯著這幫惡警。

  哎呀他媽滴,現在這警察真奸啊,居然扮癮子抓人了,還扮那麼像?走眼了。賣小包的兄弟痛悔地想著,不是哥不小心,實在是警察太狡猾吶。

  車開出不遠,進了五里橋,泊在一處老城區,余罪下車叫著:「拖下來。」都沒說話,兩人押著,余罪二話不說,啥也不問,左右開弓,啪啪啪啪啪,一直搧耳光,扇得手疼了才停下,邊撫手邊問著:「窮死你,全身才尼馬兩千塊錢……說吧,想蹲幾個月,還是想掏錢。」

  一聽這話,滿臉鼻血的小辮子顧不上臉疼了,緊張地道著:「掏錢掏錢。」

  「我就說嘛,一挨耳光就懂事,明碼實價,一萬塊,事情就在這兒了。十分鐘辦不了,直接押回分局。」余罪撫著手,扭頭準備走了。

  「辦得了,辦得了。」辮子兄弟知道碰上黑警了,激動地道。

  果真辦了,辮子兄弟一個電話,還真有人送過一萬塊錢來,啥也沒說,騎著摩托車來的,在巷口子一看到小辮子,吧唧扔了就跑。

  時間只用了七分鐘,余罪看著表,撿起了錢,四下觀察,似乎看有沒有監控,揣好錢,走到小辮子跟前,示意放人,幾位兄弟這時候可傻眼了,這種找錢方式,黑得太不像話了吧?敢這麼放人,不是等著自己進去嗎。沒人敢放,余罪拿著鑰匙,親自解了銬子,一擺頭:「滾蛋。」

  小辮子如逢大赦,飛也似地跑了,余罪看著嚇餒了的熊劍飛和豆曉波,沒吭聲,就那麼互看著,孫羿上來了,嚇得嘴唇哆嗦問著:「余啊,你特麼還真敢?」

  幹得這麼明顯,把一慣於胡來的鼠標也嚇狴了,余罪卻像沒事人一樣,拿著錢,示意著:「有什麼不敢的,又沒監控。要不,給你們再分點?」

  算了,我不要了……我也不敢要了,眾人一哄而散,誰也不敢拿了,反倒便宜了余罪,大大方方的揣兜裡了。

  工作從這一天就正式開始了,話說學好三年,學壞三天,三年的警營教育,恐怕不抵三天的胡作非為,有帶頭的,有頂缸負責的、又全部拉到小胡同解決,再加上余罪的蠱惑,很快大家都渡過了心理適應期,開始變本加厲地滿大街抓賣小包的。

  一週之內,從瓦窯路到萬柏林、從和平路到華龍苑、從星河灣到到清源鎮,據說都有販小包的被一拔不明來歷的警察給堵了,這種人本來不怎麼怕警察,大不了搜上了一兩克,判上幾個月出來重操舊業。

  可這拔警察他們真怕了。什麼也不問,搶東西、搜身,然後再揍一頓訛錢,有位賣小包的一週被抓了四回,訛了三萬多,實在混不下去了,無奈之下,他想到的第一條出路居然是:

  報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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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卷 真實的謊言 第04章 火上潦油

  東觀鎮派出所,值班室。
  
  大中午的有位熟人就奔進來了,派出所里民警都認識,姓白名大勇,絕對是個奇葩,典型的以販養吸,數次出入戒毒所、勞教所以及看守所,別人是滾刀肉讓民警頭疼,可這樣一塊爛肉也讓民警頭疼加牙疼,這不,賴在所裡不走,要報警,本來腦子就不清,說話還有點大舌頭,羅羅嗦嗦說了一堆,民警納悶了,疑惑地問著:
  
  「小白啊,你這到底說的怎麼回事?是搶劫、打架、還是敲詐?」
  
  「哎喲喂。」白兄弟一撫巴掌,幾欲淚下地道著:「您總算明白了,是三樣都有啊。」
  
  「不可能吧,東觀鎮這麼大,不知道鎮長的有,不認識你小白,可能嗎?打你?敲詐你?誰信呀?」民警瞪眼了,這塊爛肉純就一個頭頂生瘡,渾身流膿的主,一個鎮被他欺負過、訛過的不在少數。
  
  「真的啊……你怎麼不信我呢?他們摁住我,啪唧啪唧啪唧搧耳光,您看我這臉腫的……打就打了,還把我錢搶了,搶了還不算……沒過一天,又來搶我了……我掙倆錢容易麼,不能這麼黑暗吧?」白大勇差點就要哭天嗆地了,比劃著自己受到的待遇。
  
  民警被糾纏的沒治,直攔著:「說案情,搶了多少錢?」
  
  「兩萬多。」
  
  「多多少?」
  
  「兩萬四。」
  
  「胡說吧小白,你身上能拿出兩萬塊錢來?」
  
  「天地良心,我真被搶了兩萬四……那是給明哥準備的貨錢,我整了好幾個月小包才弄這麼點,全特麼給搶了……就你們警察干的,我記得打我那人的長相了,裡頭有一黑個子,長尼馬跟狗熊樣,一看就一群黑警察……真尼馬不能這樣吧,社會可以黑暗,警察不能這麼黑啊,讓不讓人活了?」
  
  白大勇聽得警察不信,扯著嗓子、拍著桌子嚷起來了,嚷了一會兒,才發現不對了,嗓門太大,把派出所的警察都招過來了,圍了一圈,都不懷好意地看著他。
  
  得,白大勇知道自己什麼得性,趕緊閉嘴了,強自梗著脖子嚷著:「看我幹什麼?我是受害者,你們不給我解決問題,我就不走了,反正老子下身梅毒、上身艾滋,你們能把我怎麼樣?」
  
  哎呀。爛肉的絕招出來了,不過詢問的民警卻抓到話頭了,慢條斯理地問著:「問題當然解決,說清楚……剛才你說,整了好幾個月小包才弄這麼點?這小包是……」
  
  噝,白大勇省得露嘴了,一捂嘴,愕然看著民警們。
  
  「我說了嗎?」白大勇耍起無賴來了,一看民警不信,他無賴地道著:「我絕對沒說了,就說了也是隨便說說,都知道我這腦袋受過刺激,曾經就是被你們警察打滴,這事還沒了呢,我還在上訪。」
  
  「哦,你腦子不清啊,可以理解。」民警一擺手,客氣了。
  
  「哎,這態度好。這才是人民警察。」白大勇樂了,豎著大拇指讚了個。
  
  不料人民警察一拍桌子,怒髮衝冠吼著:「少扯淡,你腦子不清報什麼案?滾蛋……報假警也是違法的。」
  
  白大勇一驚,門口幾位民警厭惡的吼著:「滾蛋」
  
  惹眾怒了,看來遭報應了,白大勇落荒而逃,一口氣跑出好遠,喘著氣自言自語著:「特麼滴,社會這麼黑暗,我得趕緊撤。」
  
  撤那兒涅,當然最好的是撤回看守所,那地方管吃管住,大病管報銷、伸眼蹬腿還管埋呢,他思忖著走了不遠,毛病上來了,開始打哈欠,哈欠一來,全身犯困,他小步顛著,趕緊往無人的僻靜地方跑,找了個背蔭的地方,錫紙一撮,鼻子一抽,火機一點,正準備湊上去時。
  
  噗一聲,一股子水從頭上噴下來了。火滅了,好容易留了點的存貨,全給撒了。
  
  他欲哭無淚地看著撒地上的貨,痛不欲生地回頭嚷著:「誰呀,哥這麼低調都惹你了,讓不讓人活了?」
  
  哎呀,看見誰了,他驚了一下下,連滾帶爬就要跑,還能有誰,就特麼這兩天一直搶他的,這幫人惡吶,連貨帶錢全搶,搶完還打人,白大勇好歹幾進幾齣,就沒見過這麼無賴的人。
  
  喲,又沒跑了,胡同給堵上了,那頭兩人正等著呢,白大勇爬著往回返,又看到了那位黑大個子,尼馬數他最狠,拿一摞廣告紙搧耳光,那可都是銅紙吶,打在臉上生疼生疼滴,那滋味,白大勇寧願再進去蹲倆月也不願挨了。
  
  「你這人怎麼不長記性呢?跑得了嗎?」一位中等個子,就他帶頭搶錢的,笑眯眯地看著。
  
  哎呀,跑不了了,白兄弟一把鼻涕一把淚靠著牆道著:「誰跑了?錢是沒有啊,老子就剩下下身梅毒、上身艾滋,你們能把我怎麼著吧?」
  
  「是啊,就你這鳥樣還去報警,也不嫌寒磣。」那人奸笑著。
  
  這笑是多麼的陰森吶,一想起在派出所的待遇,白大勇不知道是癮犯了,還是真痛苦了,一把抹著鼻涕淚求著:「爺啊,你們不能這麼欺負人啊。給點同情心啊,我都這樣了,就等著毛爺爺召喚我呢,你們整我有什麼意思。」
  
  「是啊,我們也有同情心啊。」
  
  帶頭的余罪,手捻著一個小包,扔了下去,那貨如獲至寶,抖索的抓在手裡,衣服遮著風,就著錫紙來了兩口,吁吁頭仰著噴著小煙,那樣子彷彿到了極樂世界一般地愜意表情。
  
  熊劍飛看著這人已經生了壞疽的手指,不忍再看了。挽救只能是個書面語,這種人你無法給予他同情。據說他進了四次戒毒所,爹媽老婆孩子已經沒人認他了。
  
  不過似乎他並不孤獨,愜意地幾口之後,就躺在牆根哼哼,那是舒服到呻吟的極致的。
  
  余罪踢踢他,又噴了兩口礦泉水,好容易把人弄醒,一眨眼他又換了個人,有精神了,一瞪余罪道著:「我認準你了,我要告你去。」
  
  「省省吧啊,你這腦子不清的,別讓上訪的把你送進精神病院裡。」余罪道。
  
  「少嚇唬我,精神病院沒錢根本不收,要收我早住下了……哎我說你們是警察麼?不能比我還賴皮吧,貨錢都搶了,還把我往死裡追啊。」白大勇義憤膺了,怎麼想也覺得自己的待遇太不公平了。
  
  「我當然是警察。」余罪笑眯眯地彎腰道著:「不過是比較賴皮的警察。
  
  噝……白大勇又倒吸了一口涼氣,尼馬不是讓我抽一口,再折騰我吧?
  
  「別害怕,現在咱們可以交易了。」余罪道。
  
  「我的都被你搶光了,還交易什麼?」白大勇欲哭無淚道。
  
  「正因為搶光了,才有需求啊。」余罪道著,兜裡的錢,露了一個角、手裡的小包,亮了一下,引得全是貪婪的目光,余罪一收手問著:「跟我講講,你從誰手裡拿貨。」
  
  呃,白大勇鼻子一抽,似乎不準備說了,余罪起身要走,白大勇急地道著:「別走別走……我不認識啊。我就知道叫明哥。」
  
  熊劍飛一下子洩氣,就交易恐怕也不會讓這號炮灰知道是誰。余罪問著:「不認識,怎麼交易。」
  
  這是可以的,白大勇說了,在誰誰那兒給了個電話號碼,只要一聯繫,人家給賬號,你要多少,錢打過去,他就通知你去什麼地方取貨,不是在公園椅子下,就是在那個垃圾箱裡,反正是犄角旮旯拿上貨,供著白大勇半販半吸。
  
  對付這個人沒有懸念,白大勇巴不得把知道的全換成抽的。
  
  不久後,這幫賴皮警察悄無聲息的離開了巷子。之後白大勇得瑟著,數著一撂失而復得的錢,挨幾頓揍吧,為什麼還有慶幸的感覺呢?
  
  這個時間邵帥還在忙著,他正在正陽街一個小區外的活動場所裡,曬著太陽,說著什麼,旁邊那位傾聽的……也不算傾聽的,似乎是有點呆滯的女人,兩眼無神,面色泛白,像一個精神失常的人。
  
  準確地講也不算失常,是一位戒毒所的常客,未吸前據說是一位花店的女老闆花了十幾年經營了三家連鎖花店,生意做得挺大,不過吸上後,用了十幾個月時間,把攢得身家吸了個一乾二淨,現在只能在地下室棲身了。
  
  「花姐,我不是壞人,告訴我就行了,而且不會讓你白告訴我的。」邵帥苦口婆心,說了半個小時了,來意講清楚了,這位大姐眼皮都沒抬一下。
  
  「嗯……」邵帥知道該怎麼辦,一摞錢遞著,花姐登時眼睛一亮,伸手要拿,卻不料邵帥縮回去了,把紙筆遞給她,提醒著:「這是交易。」
  
  花姐沒思考,刷刷寫了個名字、地址、電話,還給邵帥,爾後從邵帥手裡搶過了錢,慌慌張張地奔著走了。
  
  收起了東西,邵帥慢步向小區外走去,不接觸不知道,一接觸嚇一跳,不過一週時間,隱約探到的那些提供分銷毒品的上家有三十多家,就這些分銷家理論上講,仍然屬於賣小包的,標準的出貨方式是先款後貨,人不見面,他們僅僅是以一個銀行賬號和手機、Q號碼存在的。
  
  警察能抓到的只有那些在底層前仆後繼的炮灰,販毒的總是很謹慎地遠離交易,也正是因為這種相對隱敝的手法,讓他們游離在法律的邊緣。
  
  「這幫王八蛋,可怎麼往外挖呀。」
  
  邵帥坐回車裡的時候,看著筆記本上記的一堆賬號、手機號碼、Q號犯愁,那伙痞警在街頭已經抓上癮了,抓得倒不少,就是進展沒多少,大部分都是以販養吸鋌而走險的貨色,他們嚴格講也是一類受害人群。
  
  唉……他幽幽地長嘆了一口氣,駕車駛離,準備去尋找下一個目標,離開的時候,他不經意看到了街上維持交通的一位警察,甩著標準的手勢,那鋥亮的頭徽、那帥氣的警服,依然像和很多年前一樣,讓他忿憤,卻又難以抑制感到一種親切………
  
  也在這一刻,李玫把一份手機號碼的解析,銀行卡提款監控,Q號的HT解析,交到了特勤處老任的手裡,這是業餘時間完成的,她不知道是什麼任務,也沒有問。
  
  同樣在這一刻,駱家龍所在的信息,他也在做手腳,把幾份查到的有關身份信息的資料悄悄地傳給了鼠標,正常走程序是非常繁瑣的,不過後門就不一樣了。
  
  這些信息的歸屬可能無人知曉去處,最終在余罪手裡的PDA上顯示著,他看了看,遞給眾人傳閱,出聲問著:「大家說,揀哪家下手?」
  
  一問這話就笑,不過一週多時間,這個隊伍快成了專業劫匪了,抓人、搜身、敲詐,等把這些收拾身無分文了,哎喲,回頭給他撂上幾百塊救命錢,立馬就能讓他出賣所有知道的信息。
  
  故意製造這種絕處逢生的感覺,讓那拔販吸的貨色,還覺得老走運了。
  
  「這個不好弄啊,他們根本不沾毒,沒證據。」豆曉波道。
  
  「也是啊,總不能一直搶人家吧?」熊劍飛快搶得不好意思了。
  
  「就搶也得有個理由啊,嚇唬不住不行啊。」孫羿道。
  
  鼠標一聽眾人討論,直接不屑道:「這流氓不好當是真的,可要有牌照都不知道怎麼當流氓,那你們也太慫了。」
  
  他一說,惹來一陣罵聲,余罪再詢問時,豆曉波出聲了,直問著:「余啊,凡事有個度,你要真沒證據證明人家涉毒,總不能真把人往死裡刑訊吧?」
  
  「對,這些人和賣小包的不一樣,他們敢吐口都是蹲幾年的問題,肯定都咬死了不說啊。」熊劍飛道,對於零口供的嫌疑人他見多了,這是司法都解決不了的難題。
  
  「你們得換位思考一下,為什麼販毒的總是很難定罪,證據不好抓嘛;為什麼販毒的要這麼小心不配合,罪重嘛……」余罪道,簡單的把眾人說愣了,然後話鋒一轉道著:「可是你們想過沒有,我們不是要定他的罪呀,而是朝他要錢,這個不難吧?」
  
  「你這是……省廳的任務?」豆曉波哭笑不得了。
  
  「差不多,條條大路通羅馬嘛,這幫人要把他們整成孫子啊,就應該有動靜了。」余罪道。
  
  「然後呢?」熊劍飛問。
  
  「然後還用我找,我就不信我把他們整成這樣,能沒人跳出來。」余罪道
  
  「他媽的,真是活得不耐煩了。」孫羿愕然道,後頭在數著錢的鼠標接著:「這特麼天天分錢,叫活得刺激,什麼不耐煩了,借他一千個膽子,他敢動一位余副局長?」
  
  眾人雜七雜八討論著,反正吧這些天被刺激得不輕,以前幹啥事也得小心小膽,處處受制,現在倒好,胡打亂來,作為警察享受這種犯罪的快感。
  
  哎呀,就一句話,爽歪了。
  
  余罪點到個名字時,沒人附議,可也沒有異議,直接上門捅去了………
  
  4月11日,上午十一時,這一天注定是特殊的日子,特別是對於省禁毒局來講,封隊兩週尚未解禁,今天又被全部召到了集體會議室,主席台明顯空著,坐在前排的局領導侷促不安,滿場竊竊私語。
  
  不是什麼好事,傳說出省執行特殊任務的三名抽調人員,一名叛逃,其餘二人下落不明,據說這個重大的失誤直接導致的GJ禁毒局組織一次大行動流產,詳情無從知道,不過從進駐省禁毒局的不明身份的來人已經看得出來了,這場地震,在醞釀了數日之後,仍然要爆發了。
  
  十七公里外,從省廳出行的一列車隊離開了,車隊的中央,坐在一輛轎車裡的許平秋,正翻看著手機上的保密記錄,今天沒用司機,直接讓任紅城開的車,從他這位置已經無從瞭解最底層發生的事了,只能通過任紅城的匯報看個端倪。
  
  看了兩遍,眉頭緊鎖,一邊是迫在眉睫,一邊是寸功未建,這兩頭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搭起調來啊。
  
  「許副廳長。」
  
  「別用這個稱呼,太生份了。」
  
  「好,那叫老許……」
  
  「說吧,你擔心什麼?」
  
  許平秋問,可這句話好像也是任紅城要問的話,他愣了下,道:「我也要問你這句話。」
  
  「還用說嗎,禁毒局大換血迫在眉睫,可到現在為止還不知道洩密的是誰,叛逃一位,失蹤兩位,都是禁毒局高級警官,現在第九處又認定有內鬼,那架勢可是不查個水落石出不撤啊……還有製毒工廠,我到現在都不相信,五原這內陸城市,能有製造工廠,周邊省份的出貨,居然是咱們這兒提供的?你覺得可能嗎?」許平秋皺著眉頭問,其實他交給下面的,是一個他也不相信的任
  
  「這不是信不信的問題,得有真憑實據啊,我估計第九處也是基於猜測。」任紅城道。
  
  「可他們官大一級呀,拔根雞毛扔給咱們,就是把令箭吶。」許平秋難為地道。
  
  「那還能怎麼樣,他們把詳細情況都捂著,連咱們也不給透露,能怎麼辦?哎對了,老許,寥局長這次是不是……」任紅城小心翼翼地問。
  
  「內部學習,調離原職,一正三副,加上保密處、外勤處,所有人員全部調離原職。」許平秋瞠然道,沒想到上面的決心這麼大,看樣子是要拿省禁毒局開刀了。
  
  任紅城不問了,這放在什麼地方也是醜聞一件。
  
  他不問,許平秋就問了:「說說你的擔心?」
  
  「我的擔心你知道,那幾個奇葩,可都快成了打砸搶專業隊了啊,這八天時間,據他們匯報,已經摁了四十七賣小包的街頭販子,連搶帶敲詐,現在交回來的繳獲,已經有2多萬了。我估計截留的不在少數。」任紅城道,戰果相當菲然,要是這事也捅出去,他估計總隊也得換換血了。
  
  儘管知道余罪在這方面是強項,可也沒想強到這種程度,許平秋心跳又加速了幾個檔次,咬牙切齒地道著:「我就知道,這群害蟲要是湊一塊,誰家也得被他們折騰個底朝天。」
  
  話不知褒貶,不過任紅城一直認為,許平秋對余罪的回護過大,他建議著:「得想法子敲打敲打啊,他們搶上癮了,再這麼下去,我都不知道這一隊還是不是警察,是犯罪呢,還是打擊犯罪?」
  
  「火候還差了點,我看這架勢啊,他是準備收攏線索,自下而上攻略。犯罪嘛……不懂犯罪,怎麼去打擊犯罪,我怕就這速度都來不及呀。是該敲打敲打了。」許平秋說著,想起這茬來了,拿著電話,直通余罪,客氣話不講了,直接訓著:
  
  「你……你別給我匯報,瞧你那點出息,組織的可都是當年的精英,就會抓街頭賣小包的啊?你也不嫌寒磣……什麼?下一步該怎麼辦?你問我,我問誰啊?不會幹自己想辦法,……別跟我談證據啊,我要結果,現在是讓你找線索,找渠道,證據很重要嗎?如果要證據,就輪不到你舒服了……誰不敢幹,直接告訴他,郊區最遠的大北莊派出所,捲鋪蓋自己去報到……什麼玩意,雇一幫協警都比你們強……」
  
  狠話訓了一堆,一扣電話,老任卻瞥到許平秋眼裡的謔笑,這那是敲打啊,簡直是火上澆油嘛
  
  「老許啊,你又開始突破底線了。」任紅城輕聲提醒著。
  
  「是有人突破我們的底線了,洩密,叛逃,失蹤,我估計呀,已經有人凶多吉少了,有人想通過打擊我們尋找成就感。」許平秋目光深遂的看著前方,一字一頓地道著:「這種事有什麼底線可講,誰幹的,他們準備我們讓他以血還血吧。」
  
  一路靜默,不再相勸,黑白對決,很多不是法律層次能解決的問題了。這一點,幹了幾十年特勤工作的任紅城知之甚詳。
  
  是日,禁毒局以寥少童為首的一正三副四名局長全部停職,局中層從掌握外勤人員信息的保密處直到局辦公室十一位中層管理人員,全部停職。宣讀決定的崔廳長掃了眼全局上百職工,痛心地講一段話:
  
  「同志們吶,這個決定我壓了幾天不忍心做啊,因為這樣做是把懷疑全部加諸在我們自己同志的身上,不管結果是什麼,我們的人心會散,隊伍會垮,那是我最不願意看到的事……可是我又不得不做出這樣決定,假如洩密的人就在你們中間,我沒有期待你能站出來,可我期待你捫心自問想一想,因為這次洩密,導致行動受阻、導致嫌疑人脫逃死亡,導致我們戰友親人生命受到威脅,這種親者痛、仇者快的事,怎麼能做呢?你就不要警察的職責,可總應該有點做人的良心吧?前方在流血犧牲,你們怎麼能背後捅他們一刀啊,那可是你們的同志,你們的戰友啊……」
  
  場面失控了,老廳長悲中從來,差點當場哭了,涉及保密問題,第九處人員趕緊制止,全場竊竊私語著,不知道這件事的隱情究竟還有多大,如果因為職業的原因牽涉到家人的安危,那是禁毒行業最忌諱的事,也是最後底線。
  
  會議結束的很快,是在混亂中結束的,臨時主持工作的刑事偵查總隊政委萬瑞升和副政委史清淮根本鎮不住這個場面,會議剛結束就有群情激憤的禁毒警集體提議,要求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請戰的聲音絡繹不絕,封隊都快把人憋瘋了。
  
  不過什麼也沒有幹成,第九處調查的人員回覆依然不變:
  
  問題還沒有調查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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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卷 真實的謊言 第05章 知我何求

  「……別跟我談證據啊,我要結果,現在是讓你找線索,找渠道,證據很重要嗎?如果要證據,就輪不到你舒服了……誰不敢幹,直接告訴他,郊區最遠的大北莊派出所,捲鋪蓋自己去報到。」
  
  余罪放著手機裡的錄音,車裡諸人面面相覷,現在不敢質疑了。
  
  這些天出格的厲害,搶賣小包的搶得都不好意思了,搶回來的錢截了一部分全給私下分了,幹得爽是爽吧,就是心虛,眾人不止一次詢問余罪究竟是不是省廳的內線任務了,余罪一直拿不出像樣的說服東西,卡在今天這兒,老許的電話成了最有說服力的證據了。
  
  「應該是真的,如果禁毒局要有什麼動作的話,外圍的這些事借其他警種的手,有可能。」豆曉波是行內人,表示理解,不是所有的警務按部就班都能辦的,有時候需要突破規則,而禁毒無疑是突破規則最多的一個行業。
  
  「要是老許背後給咱們扛著,還怕個鳥?搶銀行老子都敢。」熊劍飛沒異議了。
  
  這幾位腦子都不算太奸,鼠標轉悠著豆豆眼,在思忖著得失,以他對老許的瞭解,肯定又要讓自己這幫人幹髒事了,可也奇了,這髒事一般都是特勤干,一般都是冒名干,那能像這樣打個警察的旗號胡幹,不過當他看到余罪時,又似乎明白了。
  
  這位從來就沒乾淨過,幹這事肯定輕車熟路。
  
  余罪又一摁,許平秋的最後一句話出來了:「什麼玩意,雇一幫協警都比你們強……」
  
  卡嚓停了,看眾人受刺激了,余罪裝著手機道:「聽明白了吧,上面還嫌咱們動作太溫柔了……你們別給我提要求了,天天發錢的活還不滿意,我就沒辦法了,不是聽領導的話麼?不想幹,直接去在大北莊派出所報到。
  
  沒人說話了,沉默了片刻,余罪一擺手:「走,干票大點……」
  
  車引擎吼起的一剎那,滿車警員兩眼放光,獸血繼續沸騰了……
  
  午後一時,在濕地森林公園,豆曉波攝下了一位男子悄悄把手裡的東西貼在公園長椅下面的鏡頭,這是白大勇釣出來的人,一個短信加匯款,對方很守時守約地把東西送到了。
  
  不過相當於把自己也送到了,出公園門,便被熊劍飛勒著脖子,塞進了車裡,一車訓練有素的害蟲整人那不是蓋的,擰鼻子的,掰手指的,還有拳指直戳軟肋的,折騰得那小夥直求饒,車走沒幾公里,這位送貨的馬仔便吃不住勁了,交待了藏毒的地方,就在家裡,不過只有不到十克,又擱家裡折騰了一個小時,被濕漉漉地從衛生間裡拎出來的時候,終於知道了這一路的上家,姓趙,名明輝。
  
  下樓的時候,信息已經反查出來了,趙明輝,男,27歲,經營著一家啤酒灌裝批發部,有被派出所處理過的前科,酒後鬧事,拘留罰款十五天。再一查明輝灌裝,才發現這居然是位已經發跡的小富。
  
  「錯不了,二十幾能發了財,不是靠爹,就是靠胡來。」余罪拿著PDA定了。
  
  「這樣的人身上可不會留著什麼證據,他根本不沾毒,遙控指揮啊。」豆曉波提醒著。
  
  「一毛錢沒有的窮逼難對付,有家有業的,好整。」鼠標道。
  
  「別太過了啊,整錯了咱可受不了。」孫羿稍顯緊張,現在已經不是蒙著頭打架,打完就跑的身份了
  
  「錯了余副局長負責。」熊劍飛呲笑著。
  
  邊討論邊往目的地駛去,虧得孫羿這麼個奇葩司機,超車、闖紅燈,堵急了就躥上人行道了,不到十分鐘駛到了北站,根據被抓送貨人的交待,很快在同樂苑小區的出租門面房裡,找到了標識著「明輝灌裝」的牌子。
  
  這種生意是夏秋旺季,冬春閒適,滿鋪子放得都是雜啤的桶子,估計是淡季的原因,店裡還做著副食煙酒批發的生意,門口轉悠了二十分鐘,拍到了一名出入的男子,分頭、八字鬍,瘦個子,頗有奸商氣質,那咬同夥的嫌疑人點了點:就是他。
  
  「走。」余罪下了車,整整警服。
  
  帶著這一隊人直進店裡,一進門一擺手,人給趕走了,刷一聲,把卷閘門給放下了,驚得目瞪口呆的小營業員急著大喊,樓上蹬蹬蹬奔下來了老闆吼著:「咋回事?」
  
  「趙明輝,犯事了,跟我們走吧。」余罪輕描淡寫地道。
  
  趙明輝嚇得一個趔趄,差點一頭栽下來,一轉身就想跑,不過馬上省悟過來了,尷尬地笑了:「咋…咋回事?」
  
  「警察問你,還是你問警察啊?」余罪黑著臉道。
  
  僵著了,余罪判斷的正確,這種人他不敢跑,丟不下偌大的生意;正確判斷之後就是難點所在了,他之所以不跑,甚至不怎麼害怕,那估計這裡就應該查不到什麼了。
  
  判斷依然是正確的,趙明輝僅僅是一剎那失態,趕緊地跑下來,叫著服務員拆了句軟中華,給敬煙,不客氣,幾位警察都抽上了;然後趙明輝見領頭的警察好說話,又往身邊湊著,這手法吶肯定是千錘百練的,轉眼居然把東西塞余罪口袋裡了。
  
  「這是多少?」余罪拿出來了,一小摞,一兩千的樣子。
  
  「呵呵,給兄弟們點煙錢,甭客氣。」趙明輝愣了,沒見過這麼無恥的,當面就要問多少。
  
  「你這簡直是打發城管啊,還是臨時工的水平……上來,有事給你說道說道。」余罪拿著錢訓了一通,然後把錢不客氣裝起來,背著手,上樓,趙明輝老老實實地跟著上去了。
  
  上面是休息的地方,一個麻將桌,余罪不客氣地,直接轟走了另外三位麻友,坐在麻將桌邊上,瞅著這亂七八糟的地方,看這樣應該不是個什麼大戶。應該是玩票性質的。
  
  可也不小,最起碼這攤子沒有十幾萬撐不起門面來,而且灌裝生意的人脈交往很廣,正適合做類似送小包的貨。
  
  「警察同志……能問下……什麼,什麼事嗎?」趙明輝老老實實站在面前,不時地緊張地看一眼他身上虎視眈眈的熊劍飛。
  
  「這是我的證件,開發區分局副局長,莊子河刑警隊隊長,余罪……你犯事了啊。」余罪慢條斯理地亮明了身份。
  
  「犯…犯什麼事了?什麼時候犯了,我門都沒出。」趙明輝緊張兮兮問。
  
  「犯……」余罪眼一斜,直道著:「剛才犯的,你往我身上塞錢,試圖收買國家公務人員,人證物證俱在啊。」
  
  說著把那一摞子錢扔出來了,哎喲,把趙明輝氣得差點吐血,這不沒事找刺激麼。
  
  當然在余罪看來,這更多的是一種心虛的表現,真是要找茬的,有倆錢就打發了,商人慣用的伎倆。
  
  「那我……我承認錯誤,我……」趙明輝看余罪眼光不善,想去收回來,又不敢收了。余罪一欠身道:「收回來也晚了……這一條罪,第二條罪你知道麼?」
  
  「還有?」趙明輝愣了。
  
  「販毒。」余罪一瞪凶眼,吐了兩個字。
  
  趙明輝一哆嗦,又想跑,一扭頭才發現自己失態了。
  
  「銬上吧。」余罪淡淡地道。熊劍飛一拍肩膀,一擰胳膊,麻利無比的銬起來了,摁在麻將台上,這時候趙明輝可裝不住了,歇斯底里的吼著:「你們憑什麼抓我……我沒販毒,我沒犯罪……我要告訴你們去ˇ
  
  「別喊了,你喊破吼嚨也沒人救你的……坐下,我給你上一課,讓你認識一下你的罪行。」余罪說著,拔著手機,咦,奇怪了,聲音居然從趙明輝的身上傳出來了,趙明輝一聽短信的聲音,知道怎麼回事,冷汗涔涔,咬牙切齒地,表情一片灰暗。
  
  那是要貨的電話,余罪從趙明輝身上搜出來了,翻看著短信,刪得很乾淨,不可能留下什麼。
  
  「這就是了。」余罪開始給他講了,白大勇賣小包,捎帶把他也賣了,中午那個要貨短信是白大勇的手機發的,派去送貨的把你也送給我們,聯繫方式、指認,是你沒錯吧?懂不懂這叫完整的證據鏈,你想溜都不可能啊。
  
  沒有,我不認識,我不知道……我根本沒販過毒,毒品長什麼樣我都沒見……你們說我販毒,有證據
  
  趙明輝梗著脖子在一口否認,準備拚死頑抗了。
  
  「這個樣子咱們就沒法談了,鑑於證據這麼難找,你肯定不會告訴我們……我也不費勁,自己帶的有。」余罪說著,手伸手兜裡一甩。
  
  啪一聲,嚇得趙明輝差點閉過氣去,一塑料袋,各色的街頭小包,那個疊包的方式他太熟悉,疊成一個菱形,行內叫「棺材包」。
  
  「明跟你說,這幾十克往你家裡這犄角旮旯塞上,過一會兒我叫大隊警察來搜捕一下,一搜出來,立馬定罪,齊活了……開始,老子親自塞。」余罪起身了,嚇得趙明輝一個趔趄幾乎趴地上了,抱著余罪的腿吼著:「爺啊爺啊,這可使不得,我和你無冤無仇滴,你不能把我往死裡坑啊。」
  
  「少尼馬裝孫子,這年頭就是人坑人,不坑你點我坑誰去?反正你也不是好鳥,坑你老子沒心理負擔。」余罪踢了一腳,人被熊劍飛摁住了,他恐嚇了一句:「老實點,販這麼毒,當場擊斃都夠了。」
  
  「哎喲,我的爺吶,大哥,大哥,別這樣,我求你們的,我上有老,下有小,你們這麼坑我一把,我這輩子可都完了……」趙明輝不迭地求著。
  
  「又說瞎話,你根本沒結婚。」余罪回頭瞪眼道。
  
  「馬上就結了,女朋友都懷上了。」趙明輝緊張地道。
  
  「哦,挺可憐的。」余罪一躊躕,蹲下來了,趙明輝以為事情有轉機的時候,余罪又補充著:「懷上打掉不就行了,你進去了,還發愁沒人上你的妞呀?」
  
  哦喲,把趙明輝刺激得渾身發抖,五內若焚,余罪拍拍他的臉不屑地道著:「你有種,不說不認,好,我就做個鐵案,有指證,有證據,看你怎麼翻……六十多克,認清楚我,等你有機會出來報仇,十來年後了……我想想,放哪兒呢?是放衛生間的馬桶水箱裡,還是撬塊地磚,要不天花板上。」
  
  余罪說著,四下打量著,像在猶豫,又把麻將桌上錢塞兜裡了。趙明輝冷汗出過已經清醒的差不多了,他驚恐地看著余罪,這個小動作提醒他了,輕聲問著:「大哥,放我一馬,我給您錢。」
  
  「嘖,早說嘛,非讓我給你來這一手。」余罪道,轉眼笑了,一擺手:「坐下坐下。」
  
  趙明輝長舒了一口氣,熊劍飛卻是剎時明白了,這傢伙,確實是個貨真價實的毒販,儘管他肯定不承
  
  「好吧,換個話題,準備給多少?」余罪臉一笑,笑吟吟地,似乎沒有之前的事了。
  
  「十……十萬?」趙明輝咬咬牙。
  
  「把你送進去,十萬塊撈不出來啊。」余罪嫌少了。
  
  「那二……我沒那麼多啊。」趙明輝又開始肉疼了。
  
  「那你有多少?」余罪問,像做生意。
  
  「不夠二十萬了,十六萬。」趙明輝苦著臉道。
  
  「好吧,有多少算多少……我不嫌少,給你半個小時,我拿不到錢,大隊警察就來,你想辦法。」余罪陰森森道,驚得趙明輝打了個寒戰。
  
  這些人果真有辦法,特別是火燒屁眼的時候更有辦法,就幾個電話聯繫著,錢是刷刷往余罪給的賬戶裡打,不過半個小時,湊了十六萬。
  
  余罪接聽著手機銀行的回報,樂了,向趙明輝一豎大拇指道:「都說你明哥信譽好,看來是真的,不是假的。」
  
  「那是,那是……大哥有什麼需要您吭聲,我盡力辦到。」趙明輝好容易鬆了一口氣,警察只要敢收錢,那就沒什麼害怕的了。他抬抬頭,示意著余罪:「大哥,這個……」
  
  「哦,還有件事……別急。」余罪一湊身道:「趙明輝,要不再給我說上幾家供貨的?別說你不知道啊,那樣後果很嚴重的。」
  
  「啊,還能這樣?」趙明輝一下子氣得快哭了。
  
  「怎麼不能這樣,我提醒你啊,不聽話,你先前花的十六萬可就打水漂了,你可是打到別人賬戶上了,又不是我的名字,沒證據我完全可以不承認,這招跟你們學的。」余罪翻著白眼。
  
  氣得趙明輝苦水泛進嘴裡了,他喃喃地求著:「大哥,別這樣……我就捎帶弄了點,那差不多是全部身家了。全給您了。」
  
  「所以呀,沒朝你再要錢了,你給我指幾個人,我找他們去啊。」余罪道。
  
  「我不敢吶。」趙明輝一呲嘴,真哭了。
  
  「你不敢,我敢啊,不過你要不說,我只能弄你了,坐好。」余罪一瞪眼,一指,凶巴巴地訓起來:「你個蠢物,現在還沒明白啊,本來我都不覺得你是販毒的,你這麼一說,不是販毒的都不可能。捎帶弄了點,對吧?弄了幾回?幾百克總有的吧?要不換個地方說,前面給的錢我可不認啊。」
  
  「我說……我說還不行嗎?」趙明輝委曲了,哀求著,這算是沒有希望了,現在唯一希望的是,這些人不把那一大包栽贓到他身上,就已經很滿足了,想說時他又猶豫地問:「大哥,要說了,我這小命怕不保啊。」
  
  這是個新手,不是老炮,膽虛,需要鼓勵勝過恐嚇。
  
  一念至此,余罪一揮手:「放了他。」
  
  熊劍飛有點不情願,不過還是照著余罪的吩附辦了,接下來余罪又命令著:「全部撤走。」
  
  說著就走了,余罪看著驚魂未定的趙明輝,拍著巴掌不耐煩地解釋道:「這下該放心了吧?難道你還不明白?兄弟們不是抓人來了,是抓錢來。」
  
  「哦。你們是……」趙明輝果然明白了,「黑警察」三個字差點脫口而出。
  
  黑成這樣也行啊,趙明輝看著余罪,像看外星來的警察一樣。
  
  「懷疑是吧?老子警號在這兒,不信你去查。」余罪吸吸鼻子,很痞氣地問著:「沒其他意思,指幾個人,兄弟找他要點錢去,這和警務沒什麼關係,他們和你一樣,我朝他們要,他們還不敢不給……」
  
  哦,這個放心了,要特麼黑吃黑,道上人就容易接受多了,碰上這種事只能自認倒霉了,正要說時,余罪提醒著:「……別騙我啊,敢騙我,你這錢照樣白花,回頭我保證你出現在通緝令上……很簡單啊,告訴我去找誰,我們就不找你了。」
  
  趙明輝看著余罪痞氣的樣子,看著他連麻將台的兩千塊也不放過,他估計是不會放過他了,細忖這不是蹲大獄要命的事,一咬牙,小聲說了。
  
  果真是抓錢來了,人家聽到就走了,過了好久趙明輝才反應過了,悄悄蹙著腳下樓,小區裡人來人往已經恢復正常了,那些人早去得沒影了,就像什麼也沒發生過一樣。
  
  危險過去了,心痛又來了,想想這數年辛苦,一朝全沒了,那叫一個欲哭無淚。
  
  不多久,店面上貼了張「此房轉租」的字樣,關門了………
  
  有時候奇怪的事很多,比如這個趙明輝被敲詐走十六萬,居然悶聲不吭,就這麼沒事了。
  
  原本有點擔心的兄弟們漸漸地放開手腳了,從吸食人員、以販養吸的人員、提供小包生意的掮客,直聯到了上一層,三天連續不斷的上門訛詐,或是商人、或是無業、或是小老闆的這些中間客個個被嚇得心驚肉跳,老老實實的給這幾個「黑警察」一個勁地塞錢,最土豪的一家,被余罪、鼠標幾人威風凜凜的警服詐著,啥證據沒有,愣是給拿出二十萬現金來。
  
  直接的後果是,把特勤處任紅城嚇得失眠了,工作推進已經相當快了,嫌疑人員十天捋出來了五十多個人,一多半有前科,可就是什麼證據都沒有。
  
  沒證據也罷了,可一直來錢,這毒資不算毒資、罰沒不算罰沒,幾個害蟲已經累積到二百多萬了,還在不斷地進賬。
  
  他估算了一下,這雪球滾的速度相當驚人,前一週是幾千幾萬進賬,這幾天都是十幾萬二十萬進賬,儘管他知道但凡有嫌疑人的都不會怎麼幹淨,可現在問題是,「訛」回的這些錢,也不乾淨吶。
  
  坐不住了,看看時間,他還是忍不住拔許副廳長的電話了,電話上幾乎是懇求的語氣:「老許,再不敢這麼下去了……這已經要回二百多萬來了,這麼燙手的錢,你放特勤處將來我都說不清吶?……啊?你就在總隊樓下。好好,我等你……」
  
  放下電話,老任算是吃不住勁了,起身開著門,恭迎著許平秋,老許可是笑吟吟來的,情況一講,擔心一說,許副廳長不滿意了,埋怨著道:「你這人啊,就是小心過度,治重症得下猛藥,辦大事得用狠人,五原禁毒工作之所以出這樣的問題,那是積弊已久了,不打破格局,你怎麼開展下一步工作。」
  
  他看著已經建起來的嫌疑人關係樹,囊括了五六十人,從賣小包的麼做分銷的都有,是根據能訛到的錢數量分的類,從某種層面講,應該相當準確的。
  
  「這樣不行啊,稍有點差池,不管是媒體曝出來了、還是有人反映到上級了,更或者他們真誤打誤撞打到源頭了,都是非常危險的。」任紅城苦口婆心勸著,小心了一輩子,就手下的特勤都沒敢這麼出格啊
  
  「一筆一筆記清楚就行了,只要沒進自己口袋,你怕什麼?」許平秋不屑道。
  
  「你還沒理解我,我肯定沒有裝自己口袋的膽量,就怕你用的這幾位,肯定也不會有不往自己口袋裝的覺悟啊,這麼幹下去,那可是培養黑警察啊。反受其害的如果是咱們自己怎麼辦?」任紅城道。
  
  「你說對了,我就是要培養一批黑警察,最起碼我還能隨時收拾了這幾位,可在眼線之外的黑警察,我就沒辦法了……先別說喪氣的話,你手裡的特勤怎麼樣?他們有什麼發現?」許平秋眼線從牆上的關係樹上收回來了,直問著。
  
  老任搖搖頭,解釋道:「他們有各自的身份,這個非專業領域,不是那麼好滲透的,6號有點消息,也僅僅是能接觸一些高端的吸食人群。」
  
  「把消息給余罪……既然你的方式不行,就聽我的。你看啊,站到一定的高度看,他們已經動了五十多個人,以販養吸和封小包的,從這些人身上已經能搜刮出兩百多萬來,你說會有什麼影響?」許平秋問
  
  「快有人瞄著他們打黑槍了。」任紅城不陰不陽地道了句,這也是危險的一個層次。
  
  「那個我不關心,敢點這個火藥桶,有些事反而好辦了。」許平秋咬牙切齒地道,那些人深藏在幕後,不怕他們胡來,就怕人家不露形色啊,他問著:「我是指對市場有什麼影響。」
  
  「杯水車薪,近一千萬人口的大市,常年吸食的人員有數千,販毒者也懂養市場這個道理,吸食人員也不傻,多少都有點存貨,即便有反應,也沒那麼快。」任紅城道。
  
  「那就再加把火。走,陪我去趟禁毒局,讓老萬和清淮組織幾次掃毒行動,掃掃尾貨……余罪嘛,通知他把打擊面再擴大一點,放開手干,最好切斷中間供應環節,讓這個市場斷層,吸食者手裡缺貨,而他們又無法出貨,先困住他們,否則他們藏頭縮尾的,還真不好找……」許平秋不容分說,拉著老任,直驅禁毒局。
  
  或許真是急了,當夜各級非禁毒警務單位都接到協查行動的通知,要求配合禁毒局下屬的各大隊清掃轄區賓館、酒店、娛樂場所,一夜席捲狂沙,依然是黃賭毒屢禁不絕,重點在吸食人員,全市繳獲的各類毒品和吸食工具若干,對市場又是一個較大的震動。
  
  臨檢像過篩子一樣,連續三天,下午查、晚上查、午夜也查,查得娛樂場所那叫一個叫苦不迭,正常查也罷了,還有暗查,不少場所的老闆在這幾日中認識了一位神通廣大的警察,據說是開發區局的副局長,後台相當硬,有位娛樂場所涉毒被封,出了多少錢,第二天居然就開門了。
  
  還有傳得更邪乎的,幾個明顯涉毒的,居然被他放出來了,後來才知道他在裡面暗示這些人,這些人也聰明,趕緊通知外面的,兩廂一配合,就真出來了。
  
  一時間開發區分局這位警星,名聲真叫一個大噪,跨區的都有些小老闆想結識他了,真不是吹牛,這是開發區兩家洗浴中心老闆說的,余警官只要出面啊,只要不是殺人放火,他一准給你擺平。
  
  不過無緣結識余警官的人就比較慘了,又過數日,余罪的隊伍裡增加了莊子河刑警隊不少人,摸排到嫌疑人上百了,越來越龐大的黑金,被他以特殊的手段匯聚到手裡,又帶來了一個更直接的後果:
  
  每天很多娛樂場所、賓館酒店,都有打著哈欠,鼻涕眼淚齊流的可憐蟲在轉悠。對話經常是這樣一句:一位可憐巴巴地問:有貨嗎,給來口。另一位更可憐地道:斷兩天了,我就靠大力水湊和著。
  
  然後兩人相視皆苦,就差相擁而泣了。沒辦法呀,市場上常見的K粉,漲到了兩百八一包;搖頭丸四百塊錢一粒,翻了兩番,據說查得太嚴,就這個價都不好買到。至於更嗨的冰啦、神仙水啦、麻古啦,已經快特麼斷貨了,平時一拔電話就有人送的貨,嗨喲,邪了,有些放著錢不敢掙,直說沒貨;還有些更邪了,直接就電話不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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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4-28 18:49:24 |只看該作者
第七卷 真實的謊言 第06章 聞名已久

  4月15日下午,十四時,陸續駛進省禁毒局大院的車輛比平時多了一倍,崗哨加了兩層,警衛擴展到局外五公里處,比以往部裡領導下來視察的規格還要高,全局的氣氛隨即緊張起來。
  
  叛逃事件後,除了內部審查幾乎沒有什麼動作,內部的審查至今尚無結果,頂多就是前三天市區下屬的各大隊協同地方警力對毒品市場進行了一場清掃,搞禁毒工作的都看得出來,這種行動只是聊勝於無而已,最好的效果頂多是讓那些毒販收斂一段時間,過不多久就會死灰復燃。
  
  所有人真正關心的還是所謂的叛逃事件,一個高級警官的叛逃,可不像底層出一個收黑錢的警察那麼簡單,整個禁毒局的工作流程、偵查方式、技術水平,甚至於潛伏的同行都可能曝光,對於一個地區的禁毒工作的打擊幾乎是致命的。
  
  曾經有人懷疑過「叛逃」事件的真假,一直認為是故意放風,不過經歷了兩週不厭其煩的審查後,沒人還抱著這種僥倖。
  
  是真的,否則審查人員不會用敵意的眼光看著每一個人。
  
  那麼今天,又要發生什麼呢?
  
  「禁毒局人員正在組織自查自糾,情緒很低落。」
  
  「出了這種事,誰的心裡也不好受,從家庭情況到個人隱私,有些人被問得快精神崩潰了。」
  
  「第九處的同志,手硬得很啊,連剛入局不到一年的小姑娘也不放過,審得人家哭了好幾場了。」
  
  「我們的工作也不好開展,或者說,我們根本沒有什麼工作。」
  
  萬政委和史清淮一左一右陪著剛下車的許平秋,背後跟著任紅城,老任在總隊也是傳奇人物,內部的人都知道,每每有大案都是老任在背後支撐著,這樣的人很少走到前台,但走到前台,可能就意味著這事件遠比想像中複雜。
  
  許平秋聽著兩人的匯報加牢騷了,安撫道:「還是那句話,穩定情緒,穩定人心,黑的就是黑的、白的就是白的,九處不會放過壞人,但也不會冤枉自己的同志……出了這種事,上面情緒過激點,讓大家理解一下。」
  
  不理解又能怎麼樣呢?
  
  萬瑞升和史清淮苦笑了笑,陪著總隊長進了大廳,在距電梯兩米之外停下了,九處的來人已經等在那兒接了,握手兩句,面無表情地進了電梯,駛進本局保密的地下一層。
  
  「看來,九處也是黔驢技窮了,要請出咱們的總隊長了。」史清淮輕聲道了句。
  
  「不好辦啊,抓個內奸,可比逮個大盜難得多啊。恐怕等不到那個時候,咱們的隊伍人心就要散了。」萬瑞升深有體會,喃喃了一句。
  
  這裡的建築許平秋還有記憶,當時禁毒局規劃時,他都覺得這種類似特務機關的建築有點小提大作了,不過現在看來是他有點落伍了,犯罪和打擊犯罪的較量,在某些層次上,並不比諜戰的水平低多少,就比如這一次,洩密、叛逃、滲透事件,他直覺肯定不是臨時起意,而是潛伏了很久,在關鍵的時候來了個致命一擊。
  
  很可惜,遭到重創的是警察。
  
  進門落座,相互介紹,對方三位,GJ禁毒局第九處副處長李磊、外事聯絡員段嘯云、反洩密專員楊正,都是三四旬的年紀,一看面無表情的臉,差不多就能知道他長年工作的環境,相比而言,許平秋的黑臉反倒是最沒有城府的一位了。
  
  「久仰許副廳的大名啊,歡迎你們介入調查。」楊正道。
  
  「早應該請教許副廳了,這個案子最早還是你們偵破的。」段嘯云客氣道
  
  「我們在這裡工作有什麼不當之處,還請許副廳多多包涵啊。」副處長李磊道。
  
  幾人客氣加寒暄,把許平秋請到了主座,客氣歸客氣,不過上一級單位頤指氣使那樣子還是有的,比如老任就像個透明人一樣,幾人連招呼也沒給他打一個,中央的到了地方,趾不高氣不揚都不可能,這次要不是處處受制,毫無進展,估計他們都不會邀請地方介入調查。
  
  「好吧,咱們客氣話就不講了,案情經過你們給我看一遍,事情出在我們的人身上,你們放心,我們絕對不會偏袒任何一個變節的警察。」許平秋道。
  
  副處長李磊示意了一下反洩密專員,那位三十多歲,戴著個深度近視眼鏡,他調試著電腦,放著整個案情的脈絡。
  
  「這一切要從你們遠赴羊城偵破那例新型毒品案件開始,案子結束後,根據部裡對各地毒品市場的監控,確實沉寂了一段時間,有四個月左右吧……不過之後就出現了一個很奇怪的現象,兩湖、陝省、贛皖等幾省,新型毒品的售價反而低於沿海地區,深入調查之後,發現這個情況很明顯,從內地到沿海,成梯形差價,和原來的形勢恰恰相反,更奇怪的,我們在首都繳獲的新型毒品,其純度居然比在沿海幾省,要高。」
  
  許平秋眉頭皺皺出聲道:「所以推測,內地有製毒工廠,毒品由內向外擴散?」
  
  「對,否則再沒有其他解釋,第九處調集了各省不少特勤私下瞭解這一情況,確實有大宗新型毒品的販運,兩湖、皖、贛、陝幾省,就是這種富含GHB,亞甲二氧基甲基苯丙胺、氯胺酮的新型毒品,長期保持在一個相對較低的售價上,氾濫的速度相當快,各地的打擊力度不可謂不大,可過不了多久就會死灰復燃,這說明有一條龐大的地下通道在高效運作,可惜的是,我們的特勤,一直無法接觸到販毒的上層……」
  
  「那突破口,最終落到了羊城6.23販毒案的毒梟身上?沈嘉文?」許平秋問。
  
  儘管是信口的猜測,還是讓幾位國辦來人驚訝了一下下,對這個傳說中的神探高看了幾眼,楊正點點頭道著:
  
  「對,根據成份的配比,我們責成羊城警方提審沈嘉文,她是我們最早抓到新型毒品的代表,這項工作難度很大,用了幾個月,她才交待了一些連我們也不太相信的事實……據她交待,她所在的這個犯罪團夥,長年從歐美向東南亞以及大陸境內販運麻醉類藥物,她的上線叫金龍,美籍華人,長年居住在馬尼拉……這點還是可信的,這種在歐美已經氾濫的麻醉藥物,原材料很好找,成本也較低廉。」
  
  然後就有了國辦組織的聯合行動,旨在把這個境外毒梟繩之以法,西山能加入其中,估計是參與過這個案子的緣故,許平秋沒有出聲,眉頭緊鎖著。
  
  情況基本和猜測相同,西山省抽調三名禁毒警官,杜立才、林宇婧、李方遠,這三位都是跟隨許平秋在羊城立功的人員,他見得很清楚,屏幕上顯示他們時,他微微吁了聲,像嘆氣。
  
  在那些不為人知的戰線上,警察付出了多少艱辛,旁人是無法想像中,他們無時無刻不處在一步一慎,萬劫不復的境地,有倒下的、有精神垮掉的、有沾染上毒癮的、甚至有……放棄自己曾經所有信仰的。
  
  那是一個警察最不願意看到的事,可卻是必須面對的事。
  
  靜默了片刻,國辦來人似乎在給這兩位思考時間,許平秋輕聲催著:「於是你們就派遣林宇婧潛入臥底,試圖他們內部突破?那個金龍現在有下落嗎?林宇婧怎麼樣了?」
  
  審查的版本許平秋見過,他也同樣無法相信,一個女警會墮落成毒販的保鏢兼情婦,如果別人也許有可能,不過以許平秋的眼光看,似乎其中的蹊蹺很大。
  
  「許副廳長您是指審查的口吻吧。」反洩密專員楊正和其他人交換一下眼色,放開了圖片,是林宇婧和一位男子的照片,很香豔的照片,許平秋皺了皺眉頭問著:「他就是金龍?」
  
  「他不是金龍,他叫郭鵬廣,隸屬於GJ禁毒局涉外事務外勤序列,歸駐港禁毒聯絡官直接指揮。」楊正道。
  
  「哦。」許平秋驚了一下:「自己人?」
  
  「對,自己人,真相是這樣的。」那位副處長道著:
  
  「金龍這個人隱藏很深,沈嘉文被審了數月死活不交待他的事,甚至把這件事拿出來和我們談條件,我們當時開展任務的時候做了兩手準備,一方面是加大審訊力度,另一方面是派遣林宇婧進入郭鵬廣掛名的外貿公司,冒充金龍的名義在東南亞一帶,從事類似於麻醉品販運的海運,他們配合相當不錯,成功地挖到了一部分向內地販私走私的人員信息。」
  
  「這是試圖用李鬼勾引出李逵來啊。」許平秋思忖著,這倒不失為一個好辦法,道上很忌諱這種事,你搶他生意,他回頭能要你命。
  
  「對。」楊正道:「整個行動的進展貌似非常順利,郭鵬廣、林宇婧,在駐港禁毒聯絡官的帶領下,挖到了大量有價值的信息。對沈嘉文的審訊也有了突破性進展,據她陸續交待,金龍的生意做得很大,番愚只不是他到一個靠岸口,通過其他渠道進入境內的毒品和原材料都不在少數,就是這個金龍呼之慾出的時候,3月15日,也就是一個月前,出了件讓我們意外不到的事……
  
  沈嘉文解押途中死亡,禁毒聯絡官家裡被襲身亡,詳情許平秋無從知曉,他看著三位噤若寒蟬的國辦來人,稍顯緊張地問著:「到底是誰?」
  
  「這是當時解押車裡的錄像。」楊正說著,輸著密碼,播放著一段視頻。
  
  一看視頻,許平秋的眼睛睜大了,他看到了車裡解押的特警,車後籠子裡的沈嘉文,以及隨行的杜立才和李方遠,都是西山省抽調的禁毒警官,驀地,杜立才毫無徵兆地拔出手槍,朝羈押的沈嘉文砰聲一槍,滿眼血濺……開槍後杜立才立即跳了車,屏幕上立時亂了,只聽到了槍聲不絕於耳。
  
  許平秋和任紅城看傻眼了,真相居然是押解的專案組人員杜立才直接開槍殺人。
  
  「這是為什麼?杜立才在禁毒局工作可已經十幾年了,怎麼會是他?」許平秋不相信地問,抱著萬一之想質疑著:「動機呢?他和境外的毒販有勾結?不可能啊,當時5.23大案他就是主辦,要動手那時候可比現在方便多了。」
  
  「我們也百思不得其解,此事發生當天下午十四時,在我們還沒有反應過來究竟是怎麼一回事的時候,遠在香港的同志也出事了,次日晚二十時,駐港禁毒聯絡官被槍殺在自己家裡。往外查沒結果,回查的時候才發現,後院起火了。」國辦那位副處,李磊道。
  
  反洩密專員播放著接下來的視頻,是一對母子,正接受著詢問,許平秋一撫腦門,恍然大悟了。
  
  李磊解釋著:「誰也沒想到後院失火,杜立才的家屬被人綁架了,對方挾迫做這件事。」
  
  「家屬怎麼樣?」許平秋急促地問著。
  
  「現在被保護起來了,她們被綁架了七十多個小時,之後被扔在五原市鋼廠一處廢棄的高爐裡,他們是自己爬出來的。連案也不敢報,我們找上門時,她的妻子精神恍惚,斷斷續續把整個情況敘述了一下。」李磊解釋著。
  
  「所以,內奸應該還在五原,禁毒局中層特別是外勤的家屬是保密,是有人把情況出賣了。」許平秋道。
  
  「應該是這樣,槍殺沈嘉文後,杜立才跳進河裡成功脫身,之後我們組織追捕,一直沒有消息,我們懷疑,他應該已經潛回了五原。」李磊道。
  
  「那另外兩位呢?」許平秋問。
  
  「駐港禁毒聯絡官被殺,行兇的杜立才去向不明,我們又沒有掌握這個犯罪頭目的翔實信息,所以只能混淆視聽,把事情扣在一個身份隱密的禁毒外勤,林宇婧身上。現在林宇婧、李方遠因為和杜立才同屬一組的原因,正在接受審查。我們的主力已經撤回來了,根據沈嘉文的最後交待,金龍和國內的犯罪團夥早就有合作,根子可能還在境內,而且在五原的可能性很大,這一點從他們能挖到禁毒局高級官員的家庭信息就可以作出判斷。」反洩密專員楊正道。
  
  這句話,算是讓任紅城鬆了口氣,余罪已經不止一次問林宇婧的消息了。
  
  不過這口氣卻沒有全舒出來,情況可能比想像中更嚴重,叛逃雖然是假,可槍殺在押嫌疑人,內部洩密卻假不了,當務之急肯定是找到潛逃的杜立才。
  
  可是,國辦這些神通廣大,能號令各地警察的人物都沒找到杜立才,省廳這裡又會有什麼辦法。
  
  「你們直說吧,需要我們幹什麼?」許平秋道。
  
  「第一,追捕杜立才,盡快將他緝拿歸案,查清事實;第二,找出在禁毒局內部的這位內鬼,只要他在這裡一天,這裡就不能開展正常工作;第三自然是摸清五原現階段市場的毒源,這方面你們的進展很快,我已經收到你們報告了,非常好,而且速度快,專業人士也不過如此。」李磊意外地讚了句。
  
  許平秋笑了,任紅城臉上出黑線了,要是國辦來人知道是怎麼幹的,不曉得會不會這麼表揚。
  
  「行,我可以從禁毒局以外的調拔警力接受你們直接指揮,事情發生我們的人身上,我們有責任解決到底。」許平秋道,很誠懇的語氣,那位楊正攔著話頭道著:「不不,許廳,您誤會我們的意思了,我們不直接指揮,而是協助你們辦案,這裡的情況畢竟您比我們更瞭解,而且我們在這裡也開展了近一個月工作了,寸功未建吶,時間我們耗不起了。」
  
  「也好,只要杜立才還在五原,我保證把他抓回來。」許平秋道。
  
  那三位國辦來人,相視眼色緩了緩,也許在說,早知道早就應該把這位老神探用上了,那至於到現在這步境地,每天要面對禁毒局警員仇視的眼光。
  
  「還有個建議。」李磊道。
  
  「您說。」許平秋道。
  
  「我們在翻閱6.23大案時,發現了一個奇怪的符號,標示為.02…據羊城警方介紹,他是你們省總隊手裡王牌外勤,找到了5.23大案的藏毒方式,最終在海上抓到毒梟沈嘉文的也是他……這個人,我建議招進咱們專案組。」李磊道。
  
  任紅城一下子臉上黑線更甚,有點羞愧地低下頭了,作為特勤處長,培養了無數特勤精英,唯獨這位不算。
  
  許平秋卻是笑著道著:「他已經在行動了。」
  
  「是嗎?」國辦來人臉上好不驚喜。
  
  「你們手裡的毒品市場情況以及涉毒人員名單,就出自他的手。」許平秋得意地道。
  
  這一下子,因為這位不認識的人,雙方似乎多了幾分信任,李磊在詢問著下面的工作進展,反匯密專員和任紅城搭訕著,似乎想要這個人的檔案,那位涉外事務警官偶而插了一句話,卻是有點挽惜,埋怨總隊的特勤抓得太緊,當時抽調就提到了這個人,但禁毒局無權調走。
  
  正說著,李磊的放在桌上的手機響了,許平秋注意到他的臉色變了,一接電話,騰地站起來了,急促地說著:「會議暫停一下,我的人出事了。」
  
  「你們也有人在五原活動?」任紅城吃驚地問著。
  
  「是啊,追捕杜立才,找到這裡的毒源,我們也沒閒著。」楊正道著。
  
  幾人耳語著,李磊處長省得許平秋和任紅城在場,又有點應自然了,乾脆說著:「我們工作地點設在省武警賓館,剛剛一位外勤觸發了緊急信號我們的人正在往過趕。」
  
  「需要協助嗎?」許平秋問著。
  
  「暫時不需要。稍等一會兒。」李磊道著,明顯心亂了,這個等待的時間並不長,可讓無從瞭解現場的指揮者覺得是一個煎熬,終於有電話來時,李磊接了電話,然後疑惑地看著許平秋道:「是被……你們的人抓走了?」
  
  「我們的人?那個單位的?」許平秋愣了下。
  
  「還不知道……」李磊眼神發滯地納悶,五原的警力什麼時候這麼強悍了,國辦的外勤那可都是一等一的身手,而且隱藏得可相當好。
  
  任紅城突然靈光一現脫口問著:「這位外勤,不會是郭鵬廣吧?就是和林宇婧一起執行任務的那位?」
  
  「你怎麼知道?他剛到五原還沒幾天。」反洩密專員愣了,兩眼凸出了一大塊。
  
  任紅城一咬下嘴唇,他知道是誰了,不過他不敢說,訕訕地笑了笑道:「猜的。」
  
  許平秋也在這一時間明白是誰了,不過他也不敢說,打著哈哈說誤會,回頭看任紅城時,卻是兩眼凜然,任紅城已經把PDA上消息悄悄給老許看了,那上面顯示著條余罪發來的一條興喜若狂的消息:
  
  老任,逮了條大魚,我們抓到金龍了
  
  兩人相視尷尬無比,沒抓著毒販,先把自己人抓起來了,又是國辦的外勤,這個屁股可不好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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