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GO論壇
  登入   註冊   找回密碼
發表人: 大頭寶珠
列印 上一主題 下一主題

[其它小說] [天如玉]八字不合,壓倒再說[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醫療天使勳章 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41
發表於 2016-3-22 17:25:27 |只看該作者
三九章

  從春天停留到入夏,西戎使臣終於在今日如願受到了接見,激動地都快落淚了,真是太不容易了!>_<

  金鑾殿上早已不再像之前那樣若有若無地充斥著一絲散漫的意味,反而井然有序,百官恭敬非常。

  兩位使臣今日上殿多少也是帶著一絲試探的意味來的,在青海國見安平時,她雖有氣勢,卻有些懶散之態,可如今仰頭看向龍椅上端坐著的女帝,卻是一副傲視群雄之態,不禁有些心慌。

  能在短短時間內讓男子為尊的國度臣服在她一個女子腳下,必然不可小覷。

  見禮之後,兩位使臣先是借這段時間在京城的見聞說了一通天花亂墜的讚美之詞,便將話題引向了當日所說的求親一事上。這次百官再無看戲的了,競相提出質疑,一時間雙方你來我往,相對的條件也越抬越高。

  齊遜之自下方仰頭看安平,她神色如常,不知究竟作何所想。

  很快二位使臣便意識到遭了道,反反復複談了這麼久,女帝竟然半個字也沒說,他們倆倒是快被一群大臣給繞的頭腦發暈了。

  左邊一人趕忙朝安平拱手道:“皇帝陛下,當日我國王上求親時您說過要仔細考慮,卻不知這麼長時間過去,您考慮的如何了?”

  “朕的確說過。”安平不動聲色:“但是彼時朕乃青海國女王,如今朕已是帝國皇帝,身兼二國之主,一切自當從頭再議了。”

  兩個使臣對視了一眼,暗暗皺眉苦惱,就知道會這樣。

  “不過朕倒也不是有意為難二位。”安平知道西戎不是出於真心,便打算將計就計,讓西戎王憋屈一回:“可能二位使臣也聽說過,朕向來最喜貌美男子,所以朕在和親之前有幾個問題要問。”

  聽她直接說出以前的風流帳,梁國諸位大臣頓時都有自插雙目奔出殿門的衝動。但是二位西戎使臣卻沒有在意,聽到安平將“求親”說成“和親”的一瞬,他們心中便陡然欣喜了,看來她還真動了心啊。

  “皇帝陛下請直言,我西戎雖然貧瘠,王上為求娶陛下,任何條件都會盡力答應的”

  “嗯……”安平一改往日端莊之態,斜倚在龍椅扶手上,以手支腮,另一手輕點著扶手,笑得很張揚,不羈灑脫之態竟將兩個使臣瞧得呆了呆。

  “那麼朕先問你們,西戎王年齡相貌如何,可有妻室?”

  “皇帝陛下容稟,我國王上今年剛屆而立,相貌堂堂,智勇雙全,在西域一帶是出了名的。王后之位自然空懸,身邊不過只有幾名妃子侍妾罷了。”

  “唉……”安平歎息著搖了搖頭:“那便沒辦法了。”二位使臣一愣,又聽她接著道:“朕只喜歡清白男子,所以貴國真有意和親的話,怕是困難了。”

  “……”大樑諸位大臣連自插雙目的力氣都沒了……

  安平見兩個使臣俱是一副震驚之態,轉眼看向齊遜之,挑挑眉:“少師一向最有辦法,此時朕也很為難,既不願委屈自己,又不願拂了西戎好意,你看如何是好?”

  齊遜之與她眼神輕輕一觸,察覺到她眸中那絲若有若無的戲謔,頓時了然這是要他配合做戲。想了想,故意皺眉道:“微臣一時之間也想不出好法子,但若是真心為兩國聯姻大事著想,倒也可以另闢蹊徑。”

  “哦?如何另闢蹊徑?”西戎使臣連忙發問,在場的人紛紛將視線投向了這位元一向低調的少師大人。

  “微臣認為,西戎王應當還有其他兄弟,要找一個沒有妻妾的清白王子應當不難,屆時西戎王再以數城作為賠禮,陛下倒也可以考慮。”

  “嗯,言之有理。”安平一本正經地點頭道:“既然如此,那二位使臣便回去讓西戎王擇一貌美清白的王子作為和親人選,送來梁都吧。”

  早已被齊遜之一番話弄得又氣又無語地兩個使臣在聽到這句話時已經徹底目瞪口呆,連問的問題都有些飄忽:“為、為何要送來梁都?”

  安平理所當然地攤攤手:“不是要和親麼?自然是貴國送人來此了。”

  “……”無語已經不足以形容西戎使臣的心情了。

  “當然,朕最不喜歡強人所難了,所以二位也可以直接稟明西戎王,好好準備和談吧。”

  兩個使臣暗暗懊惱,本來就是不打算和談才一直在聯姻一事上繞,不想又被她繞了回來。和談必然要割地賠款,西戎正在養精蓄銳,這般一打擊,還如何振作?

  看來今日是註定討論不出結果了,二人慌忙說了一句稟明王上後再行回復便灰溜溜地出了殿門。

  退了朝後,安平心情不錯,前往禦書房的路上一直帶著笑容。齊遜之跟在一旁,見狀笑道:“還以為陛下是真的打算接受西戎的和親條件了,不想卻是將他們耍弄了一番。”

  “話可不能這麼說,”安平睨了他一眼:“若是西戎提出的條件夠好,朕也是有可能會答應的。”

  齊遜之手下一頓,落下了一段距離。

  “對了,”安平忽而停步,轉身看著他:“前兩日朕召見了慶之和漣湘,得知了一個有趣的消息。”

  齊遜之回過神來,推著輪椅上前:“陛下得知什麼消息了?”

  已經到了禦書房門口,安平揮手遣退圓喜,朝內喚了一聲:“漣湘,你何不自己出來說?”

  周漣湘應聲出來見禮,見到一旁的齊遜之,頓時驚駭地往後退了一步,臉上紅一陣白一陣,委實豐富。

  “周小姐這是怎麼了?”齊遜之不解地看著她。

  “我……我沒事。”

  “怎麼沒事?你那日對朕說的話,便對他直說了好了。”安平抱著胳膊倚在一邊的圓柱旁,身上雖然朝服未除,卻無半點莊重之感,好似一名看客,嘴角帶著一絲淡笑。

  齊遜之被弄得一頭霧水,一邊的周漣湘又是吞吞吐吐的樣子,不免讓他有些挫敗:“究竟是何事,周小姐直說便是。”

  “這……”周漣湘悄悄看了他一眼,心中直打鼓,她何嘗遇到過這樣尷尬之事,那日在陛下面前說起也是一時受激所致,此時青天白日的,當著自己心儀的男子,叫她如何開口?

  “莫不是朕在此處,漣湘不好意思?那朕回避一下吧。”

  安平作勢要走,卻被齊遜之攔下:“微臣與周小姐並無見不得的人的事情,自然無須回避,周小姐有什麼便直說好了。”他多少有些眼力,眼前情形只怕恰恰與他想的有關。

  周漣湘聽他這般說,不禁愧然。沒錯,她愛慕他君子端方,有什麼見不得人的?直說便直說,能說一次,就能再說第二次。

  她捏了捏拳,抬頭看著齊遜之,臉上緋紅稍褪:“說出來怕齊大公子見笑,但我句句出自真心,我……我心儀公子久矣,一直未曾直言,今日貿然說出,還望公子莫要嫌棄漣湘輕浮才是。”

  齊遜之沒有做聲,與他猜想的一樣,但是他沒想到會是在安平面前上演。或者說,沒想到會由她鼓動著上演。

  他轉頭看了一眼安平,後者照樣一副淡然觀戲的態度,嘴角微勾,意味不明。

  齊遜之收回視線,垂眼默然了一瞬,忽而低笑起來:“小姐一片真心,子都感激不盡,奈何造化弄人啊……”

  “啊?”周漣湘說完這番話尚未完全平復情緒,乍一聽他回話,便有些茫然。對上齊遜之的視線,卻見他一雙黑眸如同被春風滌蕩過,笑意盎然,漸漸地臉頰竟染上一絲紅暈,歎息道:“可惜……我已是陛下的人了……”

  “……”周漣湘愕然地捂著嘴,後退了兩步,不敢置信地看著他。

  安平蹙了蹙眉,卻沒有做聲。

  三人僵持在一處,如同被生生扼住了咽喉,氣氛讓人窒息。最後終是周漣湘率先忍耐不住,匆匆向安平行了一禮便慌忙告退,一向端莊優雅的形象徹底崩潰,幾乎是跑著離開了二人的視線。

  齊遜之看向安平,理了理垂在肩側的一縷髮絲,故作嫵媚地一笑:“陛下滿意了?”

  安平倚著柱子沒有動,眸色深沉,嘴角卻仍然浮著那抹笑意:“為何要說出來?不怕清譽受損?”

  “微臣又不要做什麼貞潔烈夫,要什麼清譽?”說著他好笑地歎了口氣:“不過不小心毀了陛下的清譽,倒真是罪該萬死了。”

  安平站直身子,一步步走到他跟前,身子微微前傾,雙手撐在輪椅扶手上,居高臨下地看著他,幽幽一笑:“你這是故意做給朕看的?”

  “陛下您呢?”齊遜之仰頭對上她的視線,眯了眯眼,笑容詭異:“莫非是吃醋了?”

  話剛說完,下巴已被安平一把捏住。她的拇指輕輕摩挲著他的下巴,左右轉了轉,仿若在鑒賞一件珍品,半晌,忽然道:“這張臉看了十幾年,直到如今才發現其中奧妙……”

  齊遜之疑惑地蹙眉,卻見她忽然俯下臉來吻住了他,雙唇想貼的一刹,他連心跳都漏了一拍。

  安平顯然是強勢慣了,一直睜著眼睛盯著他的神情,唇上的力道時輕時重,帶著折磨人心的意味,直到他忍不住低吟一聲,抬手扣住她的脊背,將她扯向自己。

  他十幾年來的守望,何以換來今日這般尷尬的一幕?他從未奢求過什麼,可是剛才的事已經激發了他心底的不甘。

  可惜安平沒有讓他主導的意思,扣著他下巴的手越發用力,他便只好被迫啟唇,迎接她的舌攻城掠地。唇舌相依,她細細舔磨過其中每一寸,便讓他寸寸淪陷。他屢次主動地纏上去,卻又被她周旋著成為跟隨者。齊遜之驀然發現於此一道,年長她幾歲的自己竟完全沒有招架的能力。

  然而那又怎樣?他微微睜眼看了一眼那雙深邃的眼眸,複又閉上,放鬆下來任由她引導。

  就算他沒出息好了,他才不在乎誰強誰弱,對他來說,這個人無論怎樣,都是好的。

  這個意味不明的吻來的突然,直到酥酥麻麻的感覺蔓延了全身,兩人才分開,彼此都有些粗喘。

  齊遜之稍稍平復了些,低笑:“陛下剛才說發現什麼奧妙了?”

  安平捏著他下巴的手仍舊沒有放開,用食指去撫他被吻得有些泛紅的唇瓣,臉上露出他再熟悉不過的輕佻笑意:“奧妙便是……朕忽然發現你長了一張讓人想蹂躪的臉。”

  齊遜之微怔,繼而笑了起來,故意張口含住她的食指啄了啄,道:“那陛下隨意好了。”
一路好走,寶珠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醫療天使勳章 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42
發表於 2016-3-22 17:25:39 |只看該作者
四十章

  轉眼時間便到了盛夏。烈日炎炎,蟬鳴陣陣。劉緒著了窄袖胡服從御花園穿過,遠遠望見禦書房那飛揚的簷角時,停下了步子。

  “慶之。”

  他怔了怔,轉頭看去,齊遜之白衣烏髮,與他隔了幾丈距離,靜靜地看著他。他抿了抿唇,移開了視線,沒有做聲。

  齊遜之沒有在意,慢慢地到了他跟前,笑了笑:“今日這裝扮有些奇特,莫非是要練武?”

  “我……”劉緒終於開口,低聲道:“我是有事來求見陛下的。”

  “原來如此。”見他這模樣,齊遜之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了。如今這樣的境地,終究是尷尬的。

  正說著,雙九從遠處走了過來,看到二人都在,抱拳行禮道:“陛下此時在演練場,吩咐少師大人到了可以去那裡尋她。”

  齊遜之揚了揚唇角:“多謝指點。”

  雙九眸光微斂,垂頭不語,輕描淡寫地帶了過去。

  劉緒雖然感覺到這二人有些不對勁,卻又因雙九這話而覺出安平與齊遜之之間關係愈深,難免心中澀然,便也無心追究了,只對雙九道:“煩請通稟一聲,就說微臣劉緒有要事求見。”

  雙九立即道:“少傅大人可以去少師大人一併前往演練場拜見,有少師大人在,陛下一定不會說什麼的。”

  劉緒的臉色白了幾分。

  “說的是,慶之,這話是雙九侍衛說的,若是被怪罪了,你替我做個證。”齊遜之推著輪椅便朝前走,經過雙九身邊時,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

  原先倒還想按捺住,看看他究竟意圖何為,如今看來,他已然對自己拉開陣勢,那便只好鬥一鬥了。

  劉緒深吸了口氣,穩住心神,跟著朝演練場而去,腳步卻有些沉重。

  安平正在練箭,只著了素白的單衣,卻還是早就出了一身的汗。沈青慧又改進了一些兵器,她今日便是想試試那箭簇,果然威力倍增。奈何疾風一直在她身邊轉悠,擾得她心煩,便乾脆丟開弓箭休息去了。

  疾風見她不理睬自己,汗血寶馬的傲驕勁又上來了,打了個響鼻就轉身去了演練場另一頭,大有與她斷絕往來的勢頭。

  安平在樹蔭下坐下,一邊解開綁著衣袖的護腕,一邊慢慢想著如今梁兵的準備進程。她知道西戎還不死心,一早便在做著安排,看來那暗中訓練的部隊,也該尋個時機發往邊境了。

  “陛下,少師大人到了。”圓喜見她在想事情,稟報得很小聲。

  安平收回思緒,轉頭去看,齊遜之已經到了跟前,朝她行了禮:“陛下,慶之來了。”

  “哦?”安平看向他身後,果然跟著劉緒。

  “微臣參見陛下。”他走到面前,垂著頭恭謹地行了禮,然後才慢慢抬頭看了安平一眼:“微臣今日有一事相求。”

  安平見他神情平和,料想他這段時間情緒已經平復許多,笑著點了點頭:“慶之有話直言無妨。”

  “微臣是想自請協助趙老將軍鎮守西北。”

  話音一落,在場的人都愣了愣。圓喜朝後退了一步,心想可憐的少傅大人必然是因為那日的事情心酸難忍,所以要遠離京城了。唉,他可看不下去了……

  守在不遠處的雙九卻有些失望,本來還希望借助他除了齊遜之這個障礙,不想他竟然選擇了退出。

  齊遜之則驚訝非常,但深知此時自己這樣尷尬的身份不該插手劉緒的任何決定,便推著輪椅往遠處走遠了些,嚇得剛剛踱步到這邊的疾風嗖的一聲又竄遠了……

  安平沒有說話,只是皺著眉,直到劉緒喚了她一聲才開口問道:“為何忽然有此決定?”

  “微臣在青海國對陛下說過,願建功立業後再堂堂正正站到陛下面前,這話尚未忘卻。”

  “朕知曉你報國忠心,但此事你可有與太傅商議過?因朕之前行為,太傅已然多有操勞,你若是不說清楚便貿然離開,朕會愧對他老人家的。”

  “陛下放心,家父並無異議。”

  安平一時無言,歎了口氣,起身走到他面前,低聲道:“若是因為那日的事,朕希望你能考慮清楚。”

  “陛下……”劉緒垂頭,聲音有些苦澀:“那日的事的確讓微臣難受至極,但微臣想要報國已非一日兩日,只是……恰巧選在了最該離開的時候罷了。”

  安平盯著他看了一瞬,轉身走到場邊取了兩柄劍過來:“那便讓朕看看你的本事,再決定你能否上戰場 戍邊。”

  劉緒愕然抬頭,便見她丟了一柄劍過來,下意識地接在了手中。

  “你不是曾說過要與朕比試劍術的麼?看你今日的裝束,倒也方便。”安平提著劍朝場中走,素白單衣隨風輕擺,仿若行走江湖的俠士。

  劉緒握緊了手中的劍,只好舉步跟上。

  齊遜之已經退到了場邊,心情複雜地看著那兩人,卻也不能插手。轉頭看了一眼,雙九已經神情緊張地守在不遠處,只是那其中又有幾分是真,幾分是假?大約是感受到了他的注視,雙九忽然轉頭看了他一眼,一向溫順乖巧的少年卻露出了一絲老奸巨猾的微笑。

  挑釁?他收回了視線,當做什麼都沒看到。雙九並不簡單,一直試圖激怒他,大概是想拆穿他吧。

  場中的兩人彼此對視了一瞬,安平掂了掂手裡的長劍,笑道:“朕學藝頗雜,不像慶之你師出名門,所以有時會不按章法出手,你可要警覺些。”

  劉緒剛要點頭稱是,眼前劍光一閃,安平已經攻了過來。他愕然地超後退了一步,避開劍鋒,慌忙抬手格擋,卻又不敢傷了她,一時之間只能處於守勢,難以展開。

  安平一劍揮下,被他抬起的劍身擋住,肅然道:“戰場殺敵本就是沒有章法的,有時甚至是胡砍亂殺,你無法丟開那些花哨的招式,是要去送死不成?”

  這話說的甚為嚴肅,劉緒不禁一怔,心中稍暖。無論如何,她終究對自己還是有些在意的,哪怕只是一點,也足夠了。

  “既然如此,便恕微臣失禮了。”他挑開那一劍,化被動為主動,招式化為淩厲,大開大合,似乎真的已經身處戰場。

  場邊的齊遜之雖然沒什麼表情,卻不自覺地握緊了輪椅扶手。圓喜不知何時到了他旁邊,一驚一乍地嚷道:“陛下不會有事吧?”更是惹得他煩悶。

  劉緒自然是有數的,但是安平在說完剛才那話後便收起了原先的勢頭,以致於瞬間就讓他占了上風。他甚至忍不住猜想她只是為了提醒自己那一點,其實根本沒打算真的與自己比武。可也正因為這點,讓他對眼前這人的武功修為完全沒有概念。宛如劍入汪洋,只入其表幾分,卻難窺其最終深度。

  他只有轉換了招式,劍鋒橫掃,以力破千鈞之勢襲向面前的女子,這一招看似平庸,卻力道綿長,只要她接下一招,其後便必須要改變數招來繼續拆下面的招數。

  劉緒也是出於好奇才要試探一二,出手也都是控制在能迴旋的範圍內,然而未等安平出手,面前卻忽然有另一柄劍斜挑出來,靈巧地與之周旋起來:“少傅大人是想傷了陛下不成?”

  他一怔,劍勢驀然被其打亂,正想收勢停住,雙九卻忽然貼到跟前,抬手拍在他手腕上,長劍脫手飛出,直朝場邊而去。

  圓喜嚇得驚叫了一聲,下意識地抱頭跑開,卻忘了身邊還坐著行動不便的齊遜之。他坐得本就不遠,這一劍來勢迅疾,眼看便要到眼前。劉緒大驚失色,連忙喚了一聲:“子都兄小心!”

  注意到自己陷入險境,齊遜之頓時面露慌色,急忙要往後退,那劍卻宛若計算好了,擦著他的肩頭落下,帶出一道血痕,斜插入地面。他吃痛地低呼一聲,捂著胳膊摔落在地,狼狽不堪。

  安平立即丟開長劍快步上前,一邊扶他一邊吩咐圓喜:“快去傳御醫!”

  圓喜從突變中回過神來,連忙跑去辦事了。

  齊遜之半邊衣袖都被鮮血染紅,觸目驚心。劉緒慌忙奔了過去,一臉內疚:“子都兄,我不是有意的,我……”他還要說話,卻見齊遜之忽然朝自己看了一眼,眼神暗含安撫之意。劉緒一怔,心中卻越發愧疚,當即彎腰,背起他就朝外走。

  “陛下恕罪,屬下是擔心陛下安全,一時情急才……”雙九連忙跪倒告罪。

  安平轉頭看了他一眼,未發一言,轉身跟上劉緒的步伐。

  雙九抬頭看去,伏在劉緒背上的齊遜之忽然轉頭,朝他露出了一絲若有若無的笑容,映在那漸漸蒼白的臉上,只叫人覺得膽寒。

  果然不容小覷,即使算計地再精准,他卻寧願受傷,也不願揭開真面目。隱藏著實力,究竟想做什麼?

  看著安平隨兩人遠去的身影,雙九忽然想起自己在齊府受傷那次,她也是這般護著自己,心中酸澀難言……

  齊遜之因受傷而留在了宮內,安平沒有責罰雙九,但他自己卻已察覺到有些不對勁,微感不安。

  夜深人靜,已是後半夜,他回到住處,正要脫衣躺下,卻忽然有人推門閃身而入。

  他看了來人一眼,冷笑一聲,自顧自地脫衣:“有事?”

  來人身著禁軍服飾,卻沒有半點對上級的尊重:“我看有事的是你吧?你忽然表現的跟冷宮怨婦一般,是想要壞了大計不成?”

  “這裡可是皇宮,你這樣冒失地找來,才會壞了大計。”

  “哼,若不是看不下去,我才懶得管你,眼下每一步都要小心,你卻只顧著爭寵!”

  “我自有計較!怎麼,連你都敢隨便對我指手畫腳了?”雙九眯了眯眼,冷冷地瞪著他:“希望你還記得我的身份,滾!”

  來人臉色一陣青白交替,恨恨地哼了一聲,轉身出了門。

  頃刻之後,一道暗影從屋頂上方悄然掠過,宛如鬼魅,直朝皇帝寢宮而去……

一路好走,寶珠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醫療天使勳章 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43
發表於 2016-3-22 17:25:51 |只看該作者
四一章

  更深露重,安平卻還未睡,寢宮內只點了一盞燈,使空曠的大殿顯得有些晦暗。一個暗衛跪在面前,細細地稟報了一番之後,悄然而退。

  她坐著沒動,思索良久,起身出門。

  身上是素白的單衣,在夜風中行走猶如魅影。雙九已經去休息,天將破曉,正是最為黑暗的時刻。

  一如她如今的處境。

  走到西邊偏殿,她的腳步停了下來,門口守著的兩個宮人正在打盹,殿中卻還亮著燭火。大概是嫌天氣太熱,窗戶是開著的,安平走過去,微微探頭望進去,便見齊遜之倚在床頭,烏髮散落下來,擋著大半側臉,修長的手指靈巧地在左肩綁著布條,正在自己換藥。

  她本還打算喚宮人前來伺候,看了看情形,又打消了念頭。齊遜之換藥的動作很熟練,雖然傷在肩頭,動作有所不便,對他卻似乎並不難辦。

  一直到包紮好,他才抬起了頭,一眼掃到窗邊人影,頓時嚇了一跳:“陛下這麼晚站在窗口,是想嚇微臣不成?”

  安平抿了抿唇,也不走門,逕自撐著窗口一躍而入,笑得放蕩不羈:“哎呀,不覺得這樣很有採花大盜的風采麼?”

  “陛下認為採花大盜那叫……‘風采’?”

  安平不作理會,在他床邊坐下,指了指他的傷口:“看樣子你似乎熟練得很啊。”

  齊遜之笑了一下:“我這般情形,受傷也是常事,久而久之也就熟練了。”

  安平眸光微閃,不置可否。

  以前他受傷多少,她不知道,但如今在她身邊屢屢受傷卻是事實。

  “陛下這麼晚為何還不休息?”齊遜之忽然開口,打斷了她的思緒。

  “沒什麼,四下走走罷了。”

  齊遜之細細地看了看她的神色,隱隱察覺到她心中有事,卻只是故作輕鬆地笑了一下:“這麼晚走到微臣這兒,還真是巧呢。”

  安平伸出手指挑著他的下巴,輕浮地笑:“怕什麼,你都對別人說是朕的人了,還在乎這些?”

  聽聞此言,不免想起那日倉惶離去的周漣湘,齊遜之輕輕歎了口氣,雖然對她無意,但周小姐是個好姑娘,傷了她終是於心不忍。

  “子都在想什麼?”

  轉頭看到安平似笑非笑的眼神,他笑了笑,貼到她耳邊低語:“微臣覺得陛下說得很有道理。”

  安平側頭看他,兩人幾乎面面相貼,呼吸可聞。她從未這般仔細地看過這個人,或者說,從未仔細地看過任何一個男子。抬手從他的眼角輕輕撫過,沿著臉頰遊移到下巴,幾乎用手指勾勒了一圈他的輪廓。齊遜之神色未變,卻長睫微顫,在燈光下看來尤為動人。

  “朕記得你以前說過,賣藝不賣身。”

  “微臣也說過任憑陛下蹂躪的。”

  “噗……”安平笑了起來:“你不會是被朕給帶壞了吧?”

  “陛下這麼說家父會傷心的,子不教父之過啊。”

  “……”

  齊遜之微微一笑,手攬上她的腰際,頭微垂,輕輕抵住她的額頭,溫熱的觸感由額心一點緩緩融入骨髓,匯入心海一池春水。再無其他動作,僅是這般相互依靠,抵過幾番交頸纏綿。

  其實他這些天一直很想問問那天那個吻算什麼,可是到了現在,只是這樣溫情脈脈的相處已經讓他心生滿足。即使什麼都不說穿,這人還在身邊,便足夠了。

  安平也沒有動,周身都環繞著這人的氣息,帶著幼年時的些許熟悉。原來中間即使有過分別,這人也斷斷續續地陪伴自己這麼多年了……

  “子都,”她輕輕退開,看著他:“回去吧。”

  齊遜之一愣:“什麼?”

  “回齊府去,這段時間沒有朕的吩咐,不要進宮來。”

  齊遜之蹙眉:“陛下是不是有什麼打算?”

  “算是吧。”安平沒有多做解釋:“朕喚圓喜來送你。”

  “陛下要微臣現在就走?”齊遜之驚愕地看著她。

  “嗯……”安平點了一下頭,站起身來:“不僅如此,你還不能就這樣平靜地走。”

  她抬手從頭上取下綰發的發簪,撩起衣袖在胳膊上劃了一道,立即滲出血珠來,大顆大顆地沿著手腕滴落。

  “陛下!”

  齊遜之大驚,連忙要為她查看,安平卻將那只簪子塞在他手裡,拍了拍他的臉,指尖微暖:“少師,好好配合。”說著站起身來,朝外高聲喚道:“來人!快來人!”

  殿門被驚慌失措的宮人撞開,跑到內殿一看,見皇帝陛下捂著滴血的胳膊站在這裡,頓時又驚又怕,忙不迭地跪了一地。

  “竟敢傷朕,齊遜之你好大的膽子!”

  跪著的宮人都嚇得抖了抖,齊遜之抿唇看她,眼神複雜。

  接到報信的圓喜已經趕了過來,一見到這裡的情形頓時大驚失色:“陛下怎麼受傷了?”

  “別多問!給朕把齊遜之送出宮去!”

  “哈?”圓喜呐呐地看了一眼床上的齊遜之,一眼掃到他手中的簪子,差點驚得魂兒都飛了。

  “哼,朕還顧念著與你青梅竹馬,你便如此對待朕?朕看上你是你的福分,你還恃寵而驕了!”安平掃了一眼圓喜:“沒聽見朕的話?把他送回齊府去!”

  圓喜何嘗見過她發這麼大的火,連忙應下,招呼人去床上扶齊遜之,心裡卻暗暗叫苦。

  我的齊少師喲,您又不是第一次跟陛下親熱了,幹嗎突然貞烈起來了啊?唉,奴才這是又押錯人了麼?>_<

  一旁的宮人早已去傳御醫,安平仍舊氣呼呼地站在殿內,直到齊遜之被送出殿門也沒看他一眼。

  不一會兒便有御醫過來為其包紮傷口,她端坐著,掃視了一圈戰戰兢兢的宮人和御醫,卻始終沒有囑咐他們不要將今晚的事透露出去。

  實際上她正要借他們的嘴說出去,好讓所有人都知道齊遜之已經失寵,起碼短期內不會再出現在她的眼前。

  那麼,別人也就不會急著挑去他這根眼中釘肉中刺了。

  宮門口,已經登上馬車的齊遜之挑著簾子看向圓喜:“有勞圓喜公公相送了,還請好好照顧陛下。”

  圓喜怨念地囁嚅道:“少師大人既然這般關心陛下,何苦惹她生氣呢?”

  齊遜之羞澀地笑了笑:“我不喜歡陛下用強嘛。”

  “……”圓喜淚奔了,這算什麼啊!

  齊遜之斂去笑容,抬眼看了看前面半隱于黑暗中的宮門,握緊了手中的簪子,緩緩放下車簾:“走吧……”

  第二日雙九當值時便聽到了宮人們的風言風語。他皺了皺眉,尚有疑慮,等看到下朝歸來的安平衣袖下露出纏著的紗布,才信了幾分。

  圓喜跟在安平身後進了禦書房,見到門口的他時,鬱悶地撅了撅嘴。

  哼,齊少師沒希望了,也許還能指望劉少傅“起死回生”,反正怎麼也不能讓他這個妄圖高攀的侍衛上位!

  前幾日因情傷心的周漣湘此時已經回到禦書房當值,見到安平進殿,立即上前行禮:“參見陛下,漣湘之前因私廢公,有負皇恩,還望陛下恕罪。”

  實際上直到現在她還在難過,可是如今她已是朝廷命官,不再是躲在首輔府內的千金小姐了,有些事情雖然艱難,也要面對。

  安平見到她只是笑了笑:“還好漣湘回來了,朕手受了傷,你幫朕擬旨吧。”

  她故意什麼都沒說,其實是有意揭過之前那尷尬的一幕。她自己行事乖張不按常理,可是中規中矩的周漣湘卻的確因那日之事而受了傷,心中自然是帶著愧疚的。

  周漣湘聽她這麼說,心中輕鬆不少,道了聲是,走到一邊案後,研墨提筆。

  安平道:“朕打算冊封少傅劉緒為參將,即日發往西北戍邊,你便這麼寫吧。”

  周漣湘聞言愣住,提著筆半晌沒動,她不禁有些詫異:“怎麼了?”

  “敢問陛下……莫非是因劉公子拒絕了與微臣的婚事,所以才……”

  “怎麼會?”安平沖她安撫地笑了笑:“慶之一向有心報國,朕只是遂了他的願而已,你放心擬旨便是。”

  周漣湘這才安下心來,提筆在黃絹上一筆一劃地寫下詔令。

  圓喜憂傷地望著屋頂,看來劉少傅也沒希望了……

  午休時安平回到了寢宮,雙九領著御醫進殿為她換藥,一直站在旁邊守著,直到真的看到那道傷口,才算是徹底相信。

  安平也由著他去,等御醫走後,才開口喚住了要離去的他:“雙九,你過來。”

  她正倚在榻上,雙九聞言怔了一下,轉身走到她面前單膝跪地:“陛下有何吩咐?”

  安平伸手捏住他的下巴,垂眼輕輕看來:“吩咐沒有,倒是有質問。”

  雙九心中一驚,默然不語。

  “朕問你,上次你可是在酒裡下了藥?”

  原來是說這個。他心中說不出是緊張還是輕鬆,半晌才點了點頭:“是。”

  “你就這麼想爬上朕的龍榻?”

  如同被人生生扇了一耳光,雙九臉色微白,垂下眼簾掩蓋住難堪的眼神,咬了咬唇,低聲道:“屬下該死。”

  “行了,朕到今日才提醒你便是不打算追究了,但是你要記住,朕不是好矇騙的,下次再用這種手段,朕可是真的會殺了你的。”安平的手指涼涼地從他脖頸間劃過,笑著收回了手:“出去吧。”

  雙九起身退出了殿門,不自覺地出了身汗。還好她只以為自己是要爭寵,否則就麻煩了。
一路好走,寶珠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醫療天使勳章 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44
發表於 2016-3-22 17:26:02 |只看該作者
四二章

  劉緒離京時正是夏末秋初,天氣已漸漸涼爽,適宜趕路。

  太傅自然是不舍的,之前他從未想過幼子會遠赴邊疆,還以為他這一生都會循著自己的足跡走上文官之路,然而聽了他的話後,又覺得不可荒廢了他的理想。何況他也明白,兒子選在這個時候離開,是因為安平陛下。

  到了城門口,劉緒便不再讓家人繼續相送了,劉珂嘮叨了幾句在外保重的話,乘著馬車回府去了,臨行前忍不住抹了抹眼睛。

  劉緒卻沒有停留,一夾馬腹便賓士出去,卻又在十幾丈外勒馬轉身,靜靜地回望城門。

  一去三千里,回來卻不知是何情景了。

  “便知你這臭小子要偷偷地走!”

  身後忽然傳來一人怒氣衝衝的斥責,他轉身看去,就見前面道旁站著焦清奕,旁邊是秦樽和坐在輪椅上的齊遜之。

  “你們怎麼來了?”劉緒愣了一下,翻身下馬。

  焦清奕撇撇嘴:“當日我與恪勉一同入營時,你與子都兄前來相送,如今你也要入營了,做兄弟的怎麼能視而不見呢?”

  一旁的秦樽沒好氣地白了劉緒一眼:“不厚道,咱們本還打算為你餞行,你倒好,連出發的日子都不曾告知,若不是子都兄知會,我與錦豐只怕也趕不來。”

  劉緒有些不好意思,一時間又不知該怎麼解釋,便沒做聲。

  “好了,送也送了,你們就少說兩句吧。”齊遜之笑著看向身邊二人:“錦豐,恪勉,可否勞煩先回避一下,我有些話要單獨與慶之說。”

  秦樽躲他還來不及,忙不迭地點頭就要走,只有焦清奕有些不滿,翻了個白眼道:“到底是親兄弟,還對咱們藏著掖著呢,哼哼……”

  劉緒聽到那句“親兄弟”,心頭一緊,默默不得言。

  他與齊遜之的確情同手足,上頭一兄一姐都性格沉悶,加上他這樣沉悶的,便有些說不來話,可是他與齊遜之卻頗為投緣。在他眼裡,齊遜之沉穩淡然,親和有耐心,是極好的傾聽者,所以很多時候都願意對他說心裡話。

  只是沒想到會走到如今這樣尷尬的境地。

  “慶之……”突來的喚聲打斷了劉緒的思緒,一抬頭,便見齊遜之已經到了跟前:“可還記得當初在酒樓,錦豐打趣你我的話?”

  劉緒微怔,稍一回想便記了起來。當年幾個好友相聚,焦清奕見他們關係親近,取笑說:“你們這般要好,若是將來喜歡上同一個女子該如何是好?”

  當時齊遜之便搖著摺扇轉頭朝他笑了一下:“不會的,慶之曾說過,他喜歡端莊優雅的女子,與我的口味可不同。”

  劉緒哪有他那樣的臉皮,早就紅透了一張臉,半晌才“嗯”了一聲。

  周圍安靜非常,只餘風聲細細刮過樹梢的輕響。劉緒輕輕點頭:“記得。”

  他永遠記得齊遜之說那話時的神情,眉似遠黛,眼若瀚海,篤定而自信,如今卻不想竟一語成讖。

  齊遜之收回視線,抬眼看他:“我原本認為你不會改變,倒是錯了。”

  “我也以為自己不會改變……”劉緒迎上他的視線,似訴似歎:“之前我一直想知道為何會出現那日的一幕,可是現在想想,又覺得都不重要了。我只想知道,子都兄你……是不是早就對陛下……”

  “是。”齊遜之沒有絲毫遲疑便點頭承認。

  劉緒臉色微白:“那為何……不曾告訴過我?”

  “你初入宮時,我以為你絕對不會喜歡上陛下,便沒有提及,等到發現你動了心,卻已來不及了。”齊遜之歎了口氣:“我沒想到你一陷進去便已陷了這麼深,但終究是我的猶豫傷了你,你要怨便怨我,那日的事,陛下也是有苦衷的。”

  劉緒沒有接話,過了好一會兒,走到一邊牽了馬過來:“子都兄未免小看了我,縱使再不濟,情與義我還是分得清的,我對陛下仍然有情,也未說過要放棄,可是不會牽扯進你我的情誼,無論陛下最終選擇誰,我都會敬你如兄長。”

  齊遜之怔了怔,欣慰一笑:“慶之,你長大了許多,對不住。”不是因那日之事而有愧,而是因為之前仍然將他看成了一個需要呵護的弟弟。

  劉緒神情微動,卻終是沒再多言,俐落地翻身上馬,朝他抱了抱拳:“子都兄,保重。”

  齊遜之退到道旁,整袖抬手,回了一禮:“保重。”

  聽到急促的馬蹄聲遠去,秦樽和焦清奕才從遠處踱了過來。

  “誒?這就走了?”秦樽一臉失望:“還打算把他拖回城裡去餞行呢!”

  “切,你無非就是自己想吃一頓罷了。”焦清奕不屑地拆臺。說著上前推著齊遜之朝城門口走:“要吃也是咱們倆吃,你在旁看著就成。”

  秦樽氣得直磨牙,早就跟了上去。

  到城門口時,有齊府馬車來迎,齊遜之笑道:“我倒是有心作陪,不過見這情形,你們還是自己去吧。”

  焦清奕哪管他推辭,逕自跟在他後面爬上了馬車,還伸手朝秦樽招了招:“獨樂樂不如眾樂樂嘛,子都兄莫不是走了一個兄弟,就不認我們這些兄弟了?”

  秦樽跟著爬上車,便聽齊遜之幽幽地對焦清奕說了一句:“錦豐的嘴真是越來越利了,想來軍營是個好去處。”不知為何,明明是尋常話語,聽在他耳裡倒有了森寒的意味,登時打了個寒顫,心想還是別吃這頓飯算了。

  正想著,有人在外打起了招呼:“咦,這不是齊府馬車嘛,難道裡面坐著的是齊大公子?”

  齊遜之揭了窗簾去看,一人端坐在馬上,笑眯眯地看著這邊。他微微一愣,趕緊抬手行禮:“見過攝政王世子。”

  “這般客氣作甚?”蕭竚笑著打馬近前,一身江湖裝扮,不仔細看根本認不出來他是堂堂攝政王世子。焦清奕和秦樽都立即掀了車簾要去行禮,被他抬手打斷:“出門在外,虛禮可免。”說著又看向了齊遜之:“家母還讓我去府上拜會令堂,倒不曾想在此處遇見了你。”

  齊遜之的母親秦蓉與蕭竚的母親文素有過一段“孽緣”,這麼多年倒是一直有往來,下面的小輩雖然說不上多熟稔,倒也處得不錯。

  聽他這麼說,齊遜之也笑了起來:“卻不知世子現下欲去往何處?”

  “哦,正打算入宮去探望陛下,齊大公子可要同行?”

  蕭竚也是聽了不少有關他跟安平曖昧不清的傳言才有此一問,說話時還帶著濃濃的揶揄,可是齊遜之聞言卻沒有做聲,好半天才搖了一下頭:“多謝世子好意,在下已與秦焦二位公子有約,便不去了。”

  “原來如此。”蕭竚笑著點了點頭,分別對三人道了別,打馬而去。

  馬車繼續朝城裡前行,焦清奕扯了扯齊遜之的衣袖:“怎麼,又答應與我們一起去吃飯了?出爾反爾要請客哦。”

  “請客?”齊遜之挑眉,眼神冷颼颼地掃向一邊的秦樽。

  “呃,那……還是我請吧。”可憐的秦公子捂著腰間的荷包,悲傷的淚水在心裡流……>_<

  黃昏時分,宮中忽然來了三位稀客。人倒是不稀奇,只是三人一起入宮這樣的派頭實屬前所未見。

  安平正在御花園裡擺弄棋局,老遠便聽到林逸的笑聲:“唉,一人被關家中,一人遠赴邊關,陛下獨坐涼亭,叫人不忍多視啊。”

  她轉頭看去,嗤笑出聲:“我道先生怎會有膽子取笑朕,原來是有人撐腰啊。”

  林逸身後還跟著兩人,其中一人聞言立即快走幾步上前道:“哎喲陛下,您這模樣,看著叔叔我好心疼啊。”

  安平抽了一下嘴角:“攝政王世子大駕光臨,朕要花心思好好招待,只怕胃疼多過心疼啊。”

  視線移到最後那人身上,只見到他臉上威嚴的好似結了冰。她賊兮兮地笑了一聲:“蜀王終於肯來見朕了?”

  蕭靖傲驕地看了她一眼:“衍甯堂弟說今日權作親人閑聚,微臣豈可拂了他的面子。”

  衍甯是蕭竚的表字,聽到自己被點名,他立即抬了一下手以示清白:“其實是逸表哥叫我來的。”

  林逸望瞭望天,搖頭歎息:“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

  “三位叔叔同時光臨,真是讓朕驚喜非常啊,”安平笑了一下,抬了抬手:“既然是親人相聚,便隨意坐吧。”

  三人也不客氣,大大方方地圍著石桌坐了下來。

  安平看了看蕭竚,笑道:“叔叔為何突然來了?”

  “唉,別提了!”蕭竚擺擺手,一臉心煩氣躁:“你小姑姑突然跑去西域了,我這個做哥哥的自然是要去把她尋回來的,路過京城便來探望探望你。”

  蕭靖在旁驚悚道:“一個人去的?”

  蕭竚憂愁點頭。

  “那倒是巧的很,朕在西域也有些事情要查,不如……”安平笑眯眯地看著蕭竚:“叔叔你順手幫個忙唄?”

  “……”蕭竚忽然覺得來看她這個決定是錯誤的。

  “至於蜀王皇叔嘛……”安平悠悠然拖著調子,一手撐著下巴笑意盎然地看著他:“輸了就是輸了,您也要看開點兒。”

  她若是換個語氣還好些,偏偏是這種得意又帶著嘲諷的語調,驕傲如蕭靖怎會受得了?他捏了捏手指,一拍桌子便要撲上來,卻被林逸一把從後抱住:“冷靜啊蜀王,冷靜……”

  “冷靜什麼,反正是親人相聚,叔叔教訓侄女天經地義!”

  蕭竚連忙擋在前面:“哎哎哎,好歹安平也算我半個徒弟,堂哥你很不給我面子啊,再說了,人家不僅是小輩,還是女子啊。”

  蕭靖終於停了下來,抽了抽嘴角:“也就只有你把她當女子。”

  “……”

  安平抱起胳膊,一臉無所謂:“還有啊,朕覺得皇叔你也休息夠了,過段時間便將帥印歸還給你,讓你回西北去好了,怎樣,高興麼?”

  “陛下這是在施捨不成?”蕭靖眯了眯眼,又捏著手指作勢欲撲,林逸和蕭竚手忙腳亂地擋著他:“冷靜啊冷靜……”

  守在遠處的宮人們見到都悄悄議論起來,被圓喜呵斥著揮手遣走:“看什麼看?蜀王殿下在演折子戲呢!一群沒眼力的!”
一路好走,寶珠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醫療天使勳章 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45
發表於 2016-3-22 17:26:14 |只看該作者
四三章

  入秋之時,齊遜之已經在齊府待了近一月。本來安平念他身有殘疾,早朝也是可免則免,如今自然更不用上朝,所以這一個月內,他一眼也不曾見過安平。

  人總是貪心的,過往不曾有那些曖昧時,他還能當做什麼都沒發生,而如今心底深潭已被攪亂,竟壓制不住從其中蔓延出的思念。

  一日不見,如隔三秋,也不過如此。

  齊簡來找他時,恰好見他坐在園中池邊喂魚,臨岸而坐,白衣勝雪,說不出的風姿卓然,只是有些心不在焉,手中的餌食不斷地灑下,下方水面的魚兒卻是興趣缺缺。

  “你這是想把它們半年的口糧都給派發了啊。”他老人家實在看不下去了,走過去從他手中奪過了盛食的瓷碗。

  齊遜之回神看去,笑了一下:“父親怎麼來了?”

  “自然是有事找你商量。”也不知是不是心急,一向舉止端雅的齊大學士竟直接在他身旁的一塊大石上坐了下來:“遜之,之前你與陛下走得親密,為父也不曾多問,如今你又因何不再入宮了?”

  “與陛下走得近自然是為其辦事,這段時間閒暇了罷了。”齊遜之笑若春風,臉上再沒了先前的沉悶之色。

  齊簡懷疑地看了他一眼,也沒多問:“那我便說正事了,陛下近日有些古怪,我們這些老臣都不知曉她心裡的想法,所以你若是跟陛下沒什麼嫌隙,不妨入宮去打探打探,究竟她是個什麼心思。”

  齊遜之有些不解:“有何古怪?”

  “哦,忘了跟你說了,西戎使臣又加了條件來提親,看陛下的意思,似乎是要答應了,這還不古怪?”

  “什麼?”他頓時愣住。

  她要答應?上次明明已經回絕了那兩個使臣,如今為何又改了主意?

  是了,那日她便說過,若是西戎提出的條件夠好,她也是有可能會答應的……

  “驚訝吧?”齊簡撐著膝頭歎了口氣:“陛下不是一般人,她是二國之主,且不說西戎本就狡詐多變,只看它為一方夷邦,西戎王也斷斷配不上與陛下聯姻啊。所以首輔與我商議了一番,你既然與陛下走得近些,不妨去問問她究竟是個什麼意思,也好讓我們這些臣子心中有個數嘛。”

  齊遜之半晌未動,宛如泥塑,只有斂目凝望著水面的眼神暴露了心底的一絲裂縫,從內蜿蜒龜裂,仿佛隨時會從裡面爆發出不知名的情緒。然而最終,他只是撰緊了輪椅扶手,對父親點了一下頭:“好,我待會兒便入宮求見陛下。”

  夜幕初降時分,齊遜之入了宮。安平還在禦書房批奏摺,他便等在外面,正對著雙九探究的雙眼。

  圓喜是歡欣的,是鼓舞的,因為齊少師終於知道悔改了,看來仍然有望上位啊!他樂顛顛地跑去跟安平稟報,卻被一盆涼水澆了個透。

  安平只是不鹹不淡地看了他一眼,擲地有聲地吐出兩個字:“不見。”

  門外的人自然已經聽見,即使明知是做戲,聞言還是忍不住黯然了眼神。雙九抿了抿唇,沒有多餘的表情,只是耐心地等著後文。

  然而沒有後文,安平沒有再說別的話,齊遜之也沒有離開。

  她在燈火通明處,他獨坐夜幕中,只是一道殿門,隔開彼此,看似很近,卻又似乎很遠。

  直到淅淅瀝瀝的雨點落下,帶著入秋的一絲涼意鑽入肌膚,齊遜之仍然沒有離開。暗夜越發深沉,雨點越落越大,他端坐著,面沉如水,心底卻從頭到尾就沒有平靜過。

  想見的人就在此處,只需一開門,便能走出,怎捨得離去?

  門終是打開了,走出來的卻是圓喜,他對雙九說了幾句什麼,後者遲疑了一瞬便離開了。

  “哎喲,少師大人,您這是做什麼?”支走雙九,圓喜立即就跑了過來,來不及回頭取傘,便胡亂地抬起衣袖為其擋雨:“您上次不是剛受了傷嘛,可別淋壞了身子,快些回去吧,陛下氣消了就沒事了,奴才會為您說話的……”

  “有勞公公再去通稟一聲吧。”齊遜之打斷了他的話,圓喜無奈,只好又跑回了禦書房。

  “陛下,少師大人還沒走呢。”他走到安平跟前,小心翼翼地看著她的神色:“您真不打算見?”

  安平頭也沒抬,繼續批摺子:“雙九走了?”

  “是。”

  “再去勸勸少師,讓他回去,說朕暫時沒空就是了。”

  圓喜嘟了嘟腮幫子,懷揣著對少師大人的同情出去勸說了,然而沒一會兒就又走了回來,蹭著腳不說話。

  安平抬頭:“怎麼,還是不走?”

  圓喜點點頭,小聲道:“少師大人說想見陛下一面……”

  安平手下一頓,神情微動,緩緩擱了手中的筆。面前的燈火“啪”的一下爆出一個燈花,光亮陡然亮了許多,繼而越發熾熱地燃燒起來……

  秋雨纏綿盤桓,又帶著涼意,淋久了終究是難受的。齊遜之抬手捂著受傷的胳膊,免得被雨水淋到,這一瞬間卻又忽然覺得自己十分執拗。安平的事情他一向最為支持,無論什麼要求,有理也好,無由也罷,都不曾深究,只是今日,聽到她有可能會答應西戎的求親便按捺不住了。

  頭頂的雨聲忽然小了些,反而有劈裡啪啦的輕響在耳邊回蕩,他抬頭,有人手執雨傘,靜靜立於眼前。

  “如今連你也會使性子了,朕會很頭疼的。”

  他勾了勾嘴角:“累陛下操心,微臣該死。”

  “再這麼淋下去,倒是真有可能會死了。”安平搖了一下頭,轉頭對圓喜道:“將少師送去偏殿換身幹衣,朕隨後便到。”

  齊遜之微微笑了起來,道了謝,那邊圓喜已經歡快地上前來推他,就差對他來一番振奮人心的鼓勵了。

  到了偏殿,沐浴過又更了衣,安平仍然沒有忙完,他便坐在桌邊靜候。剛才圓喜進來收拾了他的濕衣,他想起袖中還放著安平的那支簪子,便拿了下來,此時正捏在手中把玩。

  沒多久,殿門被“吱呀”一聲推開,安平走了進來,背對著他收起傘,輕輕抖去水漬,擱在門邊,而後掩門。

  不過一月未見,此時只看著這道背影,齊遜之竟有些莫名的緊張,將簪子收好,穩了穩情緒,方才問道:“陛下自己來的?怎麼連個撐傘的也無?”

  “是啊,自己來的。”安平走到他面前,挑了挑眉,滿面揶揄之色:“這才多長時間你就急著往宮中跑,這麼想念朕?”

  聽到這熟悉的語調,他才徹底平靜下來,輕聲笑道:“可不是,寤寐思服,輾轉反側啊。”

  “哈哈……”安平笑出聲來,在他對面坐下:“說吧,找朕有何事?”

  齊遜之本想直接問,可是看著她,又忽然說不出話來。他太熟悉她的秉性,卻又摸不透她的心思,也許在你指望著一個該有的答案時,她給出的往往是另一個。而他便一直在追逐著她的腳步,行行複停停,她駐足時,他仰望。

  於是他最終只是垂了眼,低聲道:“微臣是想來問陛下討個說法。”

  “哦?”

  “微臣也在龍榻上睡過一夜,陛下您也不止一次占了微臣的便宜,怎麼看,都是要負責的吧?”

  安平本來很正經的臉色,突然就“噗嗤”一聲笑了出來:“聽到你說這樣的話,真是覺得不習慣。”

  齊遜之臉色有些發黑:“陛下,微臣很有操守的。”

  “是麼?”

  “……”

  “那你要朕如何負責?”安平抱著胳膊,仍是掩不住眼中笑意:“朕不是過往那些帝王,這裡也不是青海國,縱使有廣充後宮的心,也不敢貿然實施啊,但若是學武后弄些個男寵,又覺得委屈了你。”

  齊遜之眼神微暗,原來在她心中,自己也不過如此,終究不會是唯一。那唯一的位置,是真的要留給西戎王的麼?

  安平的目光從他微垂的額角流連過去,似是看出了什麼,又似全然不在意:“不過你大可放心,朕好歹會養著你,無人過問你的話,朕也是會照顧你的。”

  “那麼,陛下打算養微臣多久?”

  “養到你離世的那一日,如何?”她的語氣忽然柔和下來,像是要延伸進他的心裡。

  齊遜之笑了起來,抬頭看她:“微臣這條命歸陛下,陛下說不需要,微臣才會離世。”

  安平沒有做聲,只是定定地看著他,良久,抬手撫了撫他的臉頰:“記住你今日所說的話。”

  過去她對他說過的曖昧之言大多是戲言,只這一句,無關曖昧,出自真心。千帆過盡,滄海桑田,他還能陪著自己,即使只是拌嘴互諷,巔峰之上,起碼不會太孤獨。

  齊遜之順勢拉下她的手握住,燭火下的眼神溫和多情:“微臣整個人都是陛下的,怎會忘記。”

  “別說得這般篤定,朕那日可沒真的吃了你。”

  她勾著嘴角打趣,話音剛落,手忽被用力一扯,人向前傾倒,已穩穩地落入齊遜之的懷裡。他的手緊扣著她的腰身,唇貼近她耳邊低語:“那今日便來真的好了。”

  安平抬頭凝視著他,眯了眯眼:“你這是在輕薄朕?”

  “不,陛下,”齊遜之吻了吻她的臉頰:“這是伺候,或者叫……侍寢。”
一路好走,寶珠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醫療天使勳章 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46
發表於 2016-3-22 17:26:27 |只看該作者
四四章

  入夜時,雨下得越發大了,幾乎是瓢潑傾盆的態勢。圓喜打發了送齊遜之入宮的下人回齊府,回頭時悄悄朝偏殿方向看了一眼,如他所願,燈已熄滅。

  自詡正直從不走捷徑的圓喜公公先是感謝老天賜了場及時雨,然後便對天默默祈禱,趕明兒去抱齊少師大腿可一定要成功呀!=V=

  然而這邊剛想完,那邊就有人冒雨送了信到他手上……

  細碎的秋風鑽入殿內,羅帳飄揚,四周光線微弱,倒在床上的兩人幾乎只能看出對方朦朧的輪廓。

  過了好一會兒,安平的聲音帶著鬱悶傳出:“你做什麼一直壓著朕?”

  “陛下,既然是伺候,自然是由微臣來服侍您了。”齊遜之的話說得非常非常之誠懇,可是安平卻從中聽出了奸險狡詐的意味。

  她不是什麼端莊矜持的女子,更無用那些婦德教條束縛自己的自覺,何況她也不排斥齊遜之。然而堂堂一國帝王被人壓在床上,這算什麼?

  手上用了力氣,準備推開他,上方的人卻已經低下頭來,及時地吻住了她。

  這一吻不急切不霸道,只是纏綿而熱烈,微涼的觸感細細地掃過她的唇瓣,勾勒描畫。欲念、情意、徘徊和放縱,萬千情緒交融,直到她啟唇,放任他與自己糾纏。

  一吻情深不壽,一吻地老天荒。

  修長的手指蜿蜒拂過她的臉頰,再覆上頸項,領口慢慢被扯開,另一隻手早已抽去她的腰帶,一如當初她對自己那般。安平仍舊意識清明,似笑非笑地問了一句:“你這是在報復?”

  “陛下,微臣說過了,這是伺候。”他的聲音卻有些喑啞,心中不免自嘲起來,無論主導的是不是他,最先動情的一定是他。

  唇貼上她的鎖骨,輕輕啃噬,手掌緩緩遊移,而她在身下綻放,傲然青松開出豔麗花朵,極致而炫目的吸引,奪人心魄。

  齊遜之並不熟練,或者說還很生澀,比起他的話語,動作早已出賣他。然而情是最好的催情藥。他緊擁著她,幾乎要將她嵌入自己的身體,雙手移在她的後背,不是取悅,只是想給她更多的溫暖,儘管他自己的身子也暖和不了多少。

  雙唇貼著肌膚一路親吻過去,直到吻上敏感處,安平終於微微顫了顫,口中嚶嚀了一聲。仿若鼓舞,齊遜之終於感到這個自製力強大到可怕的女子在自己面前有了一絲裂縫。

  安平抬手挑開他的衣襟,手指貼著光裸的肌膚攀上他的脊背,將他拉近自己,輕輕喚了一聲:“子都……”

  沒有多餘的詞彙,更無多情的口吻,只是最平常的稱呼,卻讓他節節敗退,寸寸淪陷。

  齊遜之想起多年前初入宮時那道稚嫩卻尊貴的身影,獨坐春風裡,偶爾抬眼看來,也是端莊優雅,叫人不敢直視。待到她初入國子監那日,一身白衣男裝,風流不羈地搖扇自他身前走過,止步望來,眉梢眼角盡是得意的笑容,仿佛在笑他不過闊別兩三年便認不出她來了。

  然而他怎又會認不出。無論樣貌性格如何變化,那融入骨髓的一縷寂寞,以及印刻在堅強脊背上的孤傲,從未改變過。

  思緒越濃烈,動作也越熱烈,身下的人終於喘息起來,他用力將她扣在懷裡,深深地吻她,吸吮輕咬,帶著不甘,甚至是慌張。

  守了十幾年的人,不能將她讓給任何一個人,絕對不能!

  他在乎的不是任何名分,男寵也罷,後宮裡的一員也好,對他而言,即使一生受人指指戳戳,只要能在她身邊,都無所謂。九重宮闕雖好,他想停駐的,只是她的心。

  只是不能與別人分享,真正戀著一個人時,怎能容忍她的身邊有別人?

  如他這般年紀,若不是安平,也許連個正式官職都沒有。以前便不止一次被嘲笑說胸無大志,可是那又怎樣?她的心中裝著天下,而他的心裡,只裝著她。

  她便是他的天下。

  他的智謀,他的武藝,他的一切,離了這個人,寧願永世隱藏。日升月沉,瀚海沉浮,他不過一葉扁舟,卻一直妄想給她廣廈般的安穩,僅此而已。

  痛苦、空虛、快感……安平從種種情緒中睜開眼看他,只看到模糊寬闊的肩背輪廓。明明是瘦削單薄的身體,竟顯出如山般的偉岸來。她像是第一次瞭解了他,又像是從未真正瞭解過他。

  從決定走上這個位置時起,從用摺扇挑起第一個美貌少年的下巴時起,她便早已斷了這方面的念想。高處不勝寒,當決定要站上至高的位置時,就要承受起因顯眼而來的明槍暗箭。

  所以她不能有弱點,而感情恰恰是人最大的弱點。

  齊遜之正是最傻的那個,在人前偽裝得天衣無縫,卻在那一夜將自己的弱點毫無防範地呈現到她面前。

  “我很高興你今夜招來的人是我……”她從噩夢中驚醒,聽到的便是他這樣的低語。

  不是不震驚,然而她以為自己也僅僅只是會震驚。人之情感無非如此,一種情緒罷了,她如是想。

  於是整裝上朝,她為明君,他為近臣,彼此照舊不留情面,毒舌而刻薄地奚落打趣,時間便這般流轉過去,什麼都沒改變。

  直到周漣湘對她說起喜歡齊遜之。

  為何會喜歡這樣的人?無賴又毒舌,毫無節操可言!可是她竟然動怒了。

  她蕭睿蕭安平,身兼二國之主的崇安皇帝,竟然因此而生出了怒意。

  隱忍著,輾轉著,冷眼旁觀著,待到聽他厚臉皮地說出“我已是陛下的人了”,心中忽而安定。

  這種情緒在壓抑中如疾風驟雨,肆虐過她深懷智謀,幽如淵潭的心。這顆心已經千錘百煉,寧折不彎,小則滅人命,大可傾天下,卻會被他的眼神掀起漣漪。

  那雙眼睛只需一個示意便能懂得她的心思,那雙眼睛也只看得到她。

  一葉障目,直到如今她才看到身邊有人長相守,不曾忘。

  可是此時,縱使再想抱緊眼前的人,她也只是抬手,一分一分,慢慢地推開了他:“子都,現在還不行……”

  身上的人有一瞬的靜止,繼而巨大的沉寂籠罩了彼此。

  下一刻,沉寂被打破,殿門外響起了圓喜赧然的聲音:“陛下,西戎使臣送來奏報,說……說……”

  安平聞言立即掩好衣襟,坐起身子:“說!”

  “西戎王已率人往梁都而來,要親自求娶陛下……”圓喜的聲音越說越低,同時在心中為可憐的齊少師掬了一把辛酸淚。

  殿中的兩人都沒有做聲,良久之後,安平輕輕歎息一聲,整理衣賞就要下床。該來的總會來,帝王責任如何都是逃不掉的。

  然而身子卻忽然被人從後摟住:“陛下難道真的打算應下西戎的求親?”

  齊遜之的唇緊貼著她的耳畔,低沉而蠱惑的語氣蓋過了其中的壓抑和不甘,隨著溫熱的氣息繚繞在她的頸邊,卻讓安平的身子微微僵了一下。

  “你就是因為這個才留下的?”

  身後的人一愣,安平已經掙開他的懷抱逕自穿衣下床,頃刻後殿內亮起燭火。她坐到梳妝桌前梳理頭髮,雖未多言,卻明顯地有些疏離。

  齊遜之穿上衣裳,倚著床頭,盯著燈火下她有些朦朧的側臉:“我早就想留下了,西戎的事不過是個藉口罷了。”

  他沒有自稱“微臣”,也摒棄了以往的玩笑語氣,只是陳述,嚴肅而認真。

  安平擱下手中的梳子,轉頭看他,牽了牽嘴角:“原來如此。”

  無須贅述,一句話便已釋懷。

  她起身走到他身旁坐下,手貼上他的臉:“西戎的事,朕會好好處理,最近你還是少入宮的好。”

  “若是因為雙九,陛下大可放心。”齊遜之捉住她的手包在掌心:“他還不敢輕舉妄動。”

  安平歎了口氣,她的身邊陰謀詭計層出不窮,又豈止一個雙九?根基未穩,西戎不除,終究會有無數雙手在暗中蠢蠢欲動,等著一把將她拽下來。何況在這種求親的敏感時候,他的出現,會是某些人的阻礙。

  她抬起空著的那只手拍了拍他的手背:“子都,照朕說的做。”

  齊遜之沒有說話,輕輕抽出手,將衣衫整理齊整,髮絲攏系到肩後,方別過臉低聲道:“微臣似乎給陛下造成了困擾。”

  安平微怔,燭火下,他半邊側臉泛著蒼白,眼簾低垂,長睫掩住了眼神。她心中忽而生出不忍,甚至想用力地擁住他,然而手伸出一寸,終究還是停了下來。

  “朕是國君,蒼生為重,你該明白。”

  “微臣明白,”齊遜之撐著身子坐到床邊的輪椅上,看了她一眼:“陛下做什麼,微臣都是明白的。”

  他轉身朝外而去,圓喜見到,趕忙上前幫忙。安平跟著走出時,圓喜已經一臉懊惱地撐著傘送他朝夜幕中走去。

  她站在門口看著他白色的背影一點一點融入暗夜的雨簾中,孤單寂寥,再不復之前的柔情,又成了那個往常滴水不漏的齊少師。

  日升月沉,瀚海沉浮,他不過一葉扁舟,卻一直妄想給她廣廈般的安穩,卻忘了她是鯤鵬,鵬程萬里,本就不會安於一隅。

  於是,緣起,情結,心在,人去……

一路好走,寶珠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醫療天使勳章 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47
發表於 2016-3-22 17:26:38 |只看該作者
四五章

  西戎王親率人馬前來梁都求親的消息很快便傳遍宮廷內外,大臣們議論紛紛,朝堂如同炸開了鍋。而安平只是靜靜地聽,默默地看,其他的什麼也不曾表示過。

  然而這消息傳來沒多久便又生出了變故,西戎王在路上抱恙,暫時停在了青海國內。

  直到此時安平才有了動靜,先後幾番召見內閣大臣和武將。這樣的情況只在她登基之前發生過,於是大臣們忍不住猜測皇帝陛下是不是又有什麼大動作了。

  可惜他們沒有猜對,很快安平就恢復了往常的模樣,上朝下朝,批奏摺,有條不紊,按部就班。脾氣好的臣子長籲短歎,脾氣躁的臣子拍桌摔凳,跟著這樣的皇帝,腦袋上的頭髮遲早是要掉光的啊啊啊啊!

  首輔、劉珂和齊簡三人自然是越發摸不著頭腦,上次齊遜之“打探”沒有成功,也不知道陛下是不是真的要拿自己的終身大事貢獻出來啊。

  “這的確是個讓人頭疼的問題。”安平手裡捏著青海國遞送來的書信,笑著搖頭。

  信中對她當初拋下立王夫一事表達了憤慨,同時強烈反對她與西戎王聯姻。

  青海國也吃過不少西戎的苦頭,怎麼可能輕易與之和好?更何況西戎那些自認彪悍純爺們兒的傢伙最看不起她們女兒國了。

  御花園裡落了不少積葉,深秋的風在涼亭外旋繞,林逸端坐在她對面,歎了口氣:“陛下究竟有何打算?”

  “靜觀其變。”安平將信疊好,收入袖中:“該來的總會來,朕已經等這一天很久了。”她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起身朝外走去。

  林逸看著她的背影,在這秋日落葉繽紛的季節裡,她繁複華麗的宮裝曳地而過,竟莫名的生出了幾分肅殺之意。

  決然,孤傲,自信。從未刻意顯露什麼,然而帝王氣勢卻難以掩藏。

  大概,這是讓他選擇繼續留在朝堂的又一原因吧。有志於天下,也要有良主,否則其餘的都只能淪為空談。

  只是太深沉了些,所有人都試圖猜測她的意圖,所有人都試圖揣摩她的心思,卻沒人能成功。所以她的身邊沒有寵臣,因為根本沒人能討得她的歡心。親賢遠佞對她來說自然也就不存在,大臣們只需要服從,各司其職,她也從來就沒有刻意倚靠過誰。

  朝堂為棋局,朝臣為棋子,她是觀局人,也是操棋手。於是九重之巔,她獨立其上,從來,都是一個人……

  林逸輕輕歎息,自與沈青慧在一起後,他更加能體會女子在朝堂的辛苦,但也只在此時,才忽然明白了齊遜之為何會將這人一放心中十數年。

  只一個背影,也會讓人永生難忘,何況是那些共同經歷過的時光。

  ※ ※ ※ ※ ※

  天陰沉沉的,涼風陣陣,隱隱帶著山雨欲來之勢。安平在宮道上緩步而行,往來宮人紛紛垂頭下拜,莫敢直視。她沒有在意,雖然直視前方,眼神卻並無著落點,因為心中還在慢慢理著那些計畫。

  直到一抹白影落入眼角餘光裡,她才止住步子,這才發現已經快到東宮,開闊的臺階之上,有人靜靜地坐在那裡,似乎已經等了很久。

  心裡歎息一聲,她一手輕提衣擺,拾階而上,眼睛始終落在他的身上,直到在他面前站定,也未曾移開。

  “不是叫你儘量少入宮的麼?”

  齊遜之微微一笑,抬手行禮:“陛下恕罪。”

  圓喜和雙九在遠處站著,誰都沒有近前,安平卻還是擺手遣退了他們,因為齊遜之等在這裡,總讓她覺得他似乎想說什麼,而她並不希望第三個人聽見。

  “有話對朕說?”安平站到圍欄邊,側身對著他,凝視著遠處宮闕飛揚的簷角。

  “陛下知道微臣想說什麼。”齊遜之緊盯著她的側臉,手撰緊了扶手,半晌才道:“蒼生固然重要,但微臣希望陛下不要賭上自己的終身大事。”

  “哦?”安平轉頭看他,下巴微抬,勾起嘴角:“不愧是堂堂少師,連朕的終身大事也要過問。”

  齊遜之神情一僵,抿唇不語,卻見她轉身正對著自己,俯□來:“你特地進宮就是為了說這個?”手指輕輕爬上他的臉頰,她的臉上帶著饒有趣味的笑意:“是想說你喜歡朕不成?”

  齊遜之猛然抬眼瞪著她,難不成在她眼中,這是個笑話?

  不是不夠忍耐,只是想到即將到來的西戎王,總有什麼喧囂著從心裡噴薄而出。她是明君,不會為蒼生而顧念私情,他能忍,也願意默默支持,但也想要她一句話。然而她卻什麼都沒說,反而反問了這樣一句。

  抬手扯下她貼著自己臉頰的手,他用力握住,眼中猶如掀起了狂風暴雨,近乎惡狠狠地低吼:“蕭安平,我對你從來就不只是喜歡!”

  不只是喜歡,就連一個“愛”字也表達不盡。這麼多年,那些隱忍著看向她的時光,那些不曾說過的動人話語,最終只化成這一句。

  安平什麼也沒說,除了斂去笑意,神情幾乎沒有任何變化。

  那雙眼睛近在咫尺,墨玉一般,碎開點點光華,沉浮著,幻滅著,猶如他此時的情緒。她從未見過他動怒,以前因為腿疾,被人再怎麼嘲諷打擊,甚至是謾駡,他也只是一笑而過。可是他現在卻對她動了怒,臉色甚至都有些泛白,帶著怒意的薄唇微微翕張,幾乎只要一個低頭,便能觸到。

  是她把他逼成了這樣麼?謹慎到從不留把柄于人的齊少師,竟然用這樣的語氣喚她的名諱,甚至此時還緊緊地捏著她的手指。

  她只是想用以前的方式避開這個話題,他卻挑破了她的偽裝,直接而不留情面地將這份感情推到她眼前。

  可是他贏了,即使再面無表情,心裡的震動卻難以避免,這些日子以來所有的壓制,在這句話下幾乎潰不成軍。

  然而她只是抽出手指,站直了身子:“子都,朕明白你的心意,但是現在不是時候,所有的事情,以後再說。”

  她說得很平靜,帶著帝王該有的威嚴,一層一層,將原先躍動的心包裹掩藏。

  齊遜之恢復平靜,微微垂眸,點了一下頭:“陛下能明白,微臣已經感激不盡。”

  誰都沒有再開口,只有秋風不解世事地拂過兩人的衣擺,纏綿不去。

  “其實微臣今日來此,還有一事要請奏陛下。”感到有零星的雨點落在身上,齊遜之才又開了口:“聽聞陛下有意將暗部發往邊疆,獨缺可靠的領兵之人,微臣願接下這一差事。”

  安平愕然地看著他,眼中漸漸蔓延出驚怒:“你是如何得知此事的?焦清奕竟然告訴了你!”

  齊遜之抬頭看她,苦笑:“陛下,只有你不信任微臣罷了。”

  焦清奕自然不會隨便透露安平的計畫,但是齊遜之是她的心腹,曾手執權杖去軍營探視過,安平在青海國時,最信任的人也是他,所以只能算作是對自己人透露罷了。

  可是安平不這麼認為,她不悅,很不悅,尤其是在聽到齊遜之這句話後。她伸手捏住他的下巴,猶如他之前緊捏著她的手指那般,幾乎有些咬牙切齒:“朕不信任你?你可知知道得越多,捲入的越深,就越容易喪命!”

  齊遜之眼睫微顫,心中鬱結稍解,絲毫不在意下巴上的痛楚,反而輕笑起來:“微臣說過,陛下不允,微臣不會輕易離世的。”

  “那你現在還說要領兵去邊疆,怎麼,是在故意與朕鬥氣?”

  “怎麼會?”他深深地凝視著她帶著怒意的臉:“陛下要做的事情,微臣只能猜測大概,西戎是個隱患,而您大概是想將它連同朝中那些隱患一同拔除吧,這樣龐大的計畫,您需要幫手。”

  安平的手指鬆開了來。

  只有與她一起經歷過那些陰謀詭計的人才能猜到這些。她的確有這個打算,所以才更要步步為營,毫無差池。順著劉緒的意思將他派往邊疆,也是免除他捲入這場即將到來的紛爭。而齊遜之,最不用操心的,反而是最需要操心的。她想讓他避開這些,他卻偏偏要撞進來。

  “身有殘疾,還想帶兵?”她故意冷笑。

  齊遜之沒有驚訝,只是冷靜地給出分析:“秦焦二人至少需留一人在京中方算周全,微臣雖有腿疾在身,但暗部不可見光,所以由微臣領兵前往,反而更能掩人耳目。”他看著她的眼睛,笑了一下:“陛下,總是一個人,不會覺得疲倦麼?”

  再怎麼武力強盛、智謀無雙,江山政權,逐鹿天下,一個人是完成不了的。她的身邊可信的人太少太少,棘手的事情卻太多太多。他怎能在此時縮在齊府,不聞不問?這場計畫無論詳細如何,他只是希望她不要拿自己的終身大事去做賭注,更不要一個人去默默抵擋。

  安平沒有應聲,她的臉上甚至還顯露著怒意,轉身就要越過他離去,就此徹底斷了他的念頭,可是擦身而過的瞬間,手卻被他抓住。

  “求陛下恩准。”

  她微怔。求,他第一次開口求她,竟然是為了冒險。再怎麼阻止,他也要跳進這趟渾水!

  時間仿佛靜止,只有安平微微起伏的胸膛昭示著心中的不悅。抬手一寸一寸撥開他的手指,她甩袖就走,狠狠地拋出兩個字來:“准奏!”

  身後的人伸著空蕩蕩的手指愣了愣,輕笑著道謝:“謝主隆恩。”

  安平沒有停頓,細碎的雨點下,她的背影漸漸融入昏暗的殿門,高高在上,萬年孤寂。
一路好走,寶珠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醫療天使勳章 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48
發表於 2016-3-22 17:26:49 |只看該作者
四六章

  深秋未過,天氣已經越發寒冷,而那位要親自來求親的西戎王似乎很嬌弱,纏綿病榻許久,再也沒有朝梁都進發一步。

  西戎王沒有動靜,安平也沒有動靜,不過雙方的平靜總要有一方來打破,於是青海國英勇地沖了出來。

  太上王東德陛下對女兒說:來,咱們並國吧!

  不得不說東德陛下是極有魄力的,當初極力反對安平吞併青海國時,她毫不留情,可是如今面對西戎王在青海國內的停留,她不可能不留心眼。反正契約已經生效,便乾脆用這突來的一擊進行試探好了。西戎那個狡猾的國度,她才不相信他們會老老實實。

  青海國內的民眾分成了幾派,不滿的有之,聽天由命的有之,而在梁國,安平已經成為英雄式的人物。她是怎樣不動聲色地拿下了這一國,又是怎樣說服他們歸附大樑成為一個直隸藩屬,是目前梁國百姓心中最大的疑惑。

  當然,要是他們知道安平早在登基前就得了手,估計會更驚訝。

  曾經那些用詩詞指桑駡槐過女子當政的文人雅士們,曾經那些藐視過風流女帝的王公貴族們,甚至是那些試圖把安平拉下馬的陰謀者們,此時都震驚了,都無語了,都只能抬頭仰望了。

  梁國武力鼎盛時期的崇景帝,最多差點把西戎滅族;國力鼎盛時期的崇德帝,最多讓青海國成為兄弟之邦,但都是保全國土,未曾有過擴張。只有如今的崇安皇帝,將堂堂一國收為了梁國的領土。

  百年前被戰火分割的大地在她一介女流的手中合攏,不費一兵一卒,大樑版圖已直通西域,四海之內,是當之無愧的龐大帝國。這份威勢,足以震撼天下。

  於是西戎王收到消息後,病得更重了……= =

  面對母親送來的厚禮,安平欣然受之。即將到來的龐大計畫中,每一步都進行的有條不紊,這個時候並下青海國,時機剛剛好。

  而就在全梁國上下百姓都翹首以盼地等著青海使臣前來完成交接儀式,每個人都懷著興奮激動的心情時,卻有一個人鬱鬱寡歡,幾乎要以淚洗面。

  這人便是齊大學士齊簡。

  他老人家一直以來最不放心的就是長子齊遜之,可是他竟突然說要出京去。齊簡再三追問,齊遜之只說奉了皇帝密旨出去辦事,其餘的什麼也沒交代,甚至連出行那日,都是選在了傍晚。

  當日劉珂送走劉緒時,那模樣淒淒哀哀的,齊簡瞧了還取笑他來著,可是現在輪到自己了,就再也笑不出來了。帶著家人一直將齊遜之送出了城門,他拽著兒子的手叮嚀又叮嚀,還要加派隨從護送他,都被齊遜之一一擋了下來。

  “父親,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齊遜之握著他的手笑眯眯地安慰他,身上照舊著了平常的素淡白衣,好似只在周圍逛一逛便會回來。

  “可是你……”齊簡本想說他的腿腳不便,可是看著他篤定的眼神,還是咽下了口中的話。陛下既然會派他去也是相信他,做父親的怎能在此時潑涼水。“也罷,你好好的,在外一切小心。”

  正說著,秦樽一身戎裝跨馬出了城門,很快便到了跟前:“齊伯父,有我在呢,您放心吧。”

  齊簡一見他出來,身後還跟著一隊士兵,心中稍安:“這就好,恪勉,你好生照顧著遜之,有勞了。”

  秦樽連連應下,轉頭看到悠悠然望著自己的齊遜之,暗暗吞了吞口水。

  陛下,您幹嗎派我跟他一起去啊?微臣好想留在京城啊……>_<

  夕陽將隱,二人還要前行一段路才能與等在前方的暗部大隊會合,所以也耽擱不得。齊遜之被隨從好生扶到馬車上坐好,便要起程。齊家人依依不捨,盤桓許久也不肯離去,他只好從窗格探出頭去勸說,好不容易才將一家人給哄回了城內。

  瑟瑟秋風中,最後一縷夕陽灑在城樓上,雕刻著這座城池百年來的輝煌與壯闊。齊遜之靜靜地看著,許久不曾收回目光,卻不是在欣賞這獨特的景致。

  雖然知道她不可能出現,心中卻還懷著這樣的期許。他自嘲地笑了一下,轉頭對跨馬在車旁的秦樽道:“時候不早了,早些趕路吧。”說完放下了布簾。

  輕裝簡從的一隊人漸行漸遠,齊遜之心中的一絲期許也漸漸沉澱,終於完全平靜。然而此時只要他挑開簾子轉頭看一眼,便會發現城門口處那道跨在白馬上的身影。

  夕陽的餘暉輾轉著從她的白袍上劃過,垂在肩後的青絲紛揚地飛舞在秋風裡。背後是肅穆城牆,眼前是蒼茫官道。安靜佇立的女子面沉如水,深邃的眸光鎖著遠離的馬車,從未移開過。

  “安平,你大概不瞭解,真正的感情是無需計較的。”多年前她還在江南攝政王的私宅時,攝政王蕭崢曾對她這麼說過。

  當時二人正談到崇德初年“七王之亂”那段歷史,得知身為主帥的蕭崢中途於戰場返回救下愛妻一事,安平提出了自己的觀點:“祖父僅憑一己之力平此叛亂,實乃神勇非常,然中途救人一舉……”她頓了頓,斟酌著道:“只怕不妥,戰場瞬息萬變,若是出了差池,失的可就是江山了,祖父難道不怕成為大樑的罪人?”

  蕭崢一向不介意與之暢談時政,也不在意她的口吻,所以安平說這番話幾乎在他預料之中。他本就沉穩內斂,彼時已屆中年,情緒更是不會外露,可是聽聞此言,卻難得地笑了起來:“你說得不錯,當時我趕回救下你祖母,確實不應該。”

  安平愣住,他以為他會反駁,因為她完全看得出他對祖母的關愛,不,應該說是寵愛。寵愛到與她心中想像的英雄形象一點也不符合。

  可是隨之蕭崢又道:“然而本王並不後悔,這一生,我做的最當機立斷也是最正確的決定,便是這個。安平,英明神武並非絕情斷愛,真正的勇者,出可保家衛國,歸可為妻描眉,心胸可容天下,為何不可容一人?”

  心胸可容天下,為何不可容一人?

  若不是有這句話,她大概會真的絕情斷愛,將這一生獻祭給江山政權,獻祭給大樑基業,無我,無心,只有天下。可是等齊遜之走到面前時,她還是敞開心胸容納了他。

  蕭崢最後說的是:“本王唯一的遺憾是當時還不夠強大,所以有些事情要她獨自去面對,有些重擔,不可為其分擔。人便是這樣,越是付出,越怕不夠。安平,你還小,但是本王相信你會明白,然而你越明白,也便會越孤獨。”

  萬里江山盡握于手時,身邊大概也難尋真心人相伴了。安平明白,所以她不曾期待,而如今遇見,便也越發珍惜。

  以強大之力,拓萬世太平,再攜子之手,共一生白頭。

  這本是最好的規劃,只是她低估了他的付出,在她為他默默謀劃著時,他也不會安靜地待著。

  直到視野裡的馬車徹底消失不見,安平仰頭看了看西邊最後消失的餘光,忽然真的覺得有些孤寂。這些年來,第一次有這樣的感覺。

  “公子……”身邊有人小心翼翼地喚她。安平轉頭,就見身著便服的焦清奕騎著馬立於自己身側,垂頭行禮。

  “有事?”

  “派往青海國內的探子送來了奏報,有關西戎王的。”

  “嗯,拿過來。”

  焦清奕從袖中摸出一截竹管,擰開後,將其中的紙條抽出來遞給了安平。眼見她接過去流覽起來,便悄悄打量起她的神色來。

  突然來此,是來送子都兄的吧?可是看神情又不像,難道是來看風景的?

  焦清奕一臉純真地朝天上望瞭望,好多浮雲啊……

  “錦豐,將這信送去蜀王府上。”

  突然聽到安平喚他,焦清奕愣了一下才回過神來,連忙道是。

  “傳句話給蜀王,讓他做好準備,一旦信中消息屬實,便即刻入朝,主動的。”

  安平特地加重了後面三個字的音調,他用心記下,接過紙條收好,行了一禮便要去辦。

  “等等,”安平又叫住了他,從袖中摸出一塊玉佩遞給他:“出來的匆忙,身上只有這塊玉佩,便贈與你當做賞賜吧。”

  誒?焦清奕愣住,幹嘛這麼好給他賞賜啊?“這個,陛下,無功不受祿,微臣不敢收啊……”

  “拿著吧,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嘛。”安平不由分說地將玉佩往他手裡一塞,拍了一下疾風的脖子,便勒馬轉身朝城內而去。

  什麼苦勞?焦清奕一臉奇怪地收了起來,揣著信朝蜀王府去了。

  很快他就明白安平的意思了。久聞蜀王軍人作風,威嚴無比,但……也太暴力了吧!

  焦清奕捂著半邊腫著的臉頰從蜀王府裡一陣風似的沖出來時,心裡又驚又氣,不就傳了一下陛下的話嘛,怎麼就被他揍了一頓啊?!

  他鬱悶地翻身上馬,猛然回神,難怪說什麼苦勞,原來那塊御賜的玉佩是醫藥費啊!

  陛下,微臣被您坑苦了啊……>_<
一路好走,寶珠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醫療天使勳章 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49
發表於 2016-3-22 17:27:02 |只看該作者
四七章

  接連幾場秋雨落下,天氣便寒涼起來,而越往西北而行,更是涼意嗖嗖。

  齊遜之一行人早已與大隊會合,但是行動的時候還是分成了幾支小隊。

  按照他的計畫,先派一隊人扮作流寇,不管不顧地朝前逃竄而去,既保證了行進速度又能掩人耳目,同時還能為後面的小隊探路。

  之後再用另一隊人扮成追捕流寇的軍隊,這支隊伍人數眾多,分擔了大部中近三成的人數。然而有剿匪這個原因在,便不會惹人懷疑。

  第三支隊伍便是齊遜之和秦樽所在的這支,裝扮了商旅,押著貨物前往西域售賣,其中掩蓋著的大部分是軍隊輜重。這一支人數也不少,儼然一個頗具規模的大商隊,於是最後一支扮成鏢師們的隊伍便有了存在的理由。

  四支隊伍等於兩兩組合前行,這樣也可以避免中途出現什麼差錯難以應付。

  秦樽雖然是名義上的領軍人,但只這一個計畫,齊遜之已經成為全軍核心人物。加上他本就畏懼齊遜之,所以如今已經發展到什麼事情都要事先過問他才能做決定的地步。

  便如同現在,他站在齊遜之的馬車外,恭恭敬敬地問他:“子都兄,要不今晚就露宿吧?”

  隊伍急著趕路,免不了風餐露宿,齊遜之沒有半分遲疑便點了點頭,招呼著貼身隨從扶他下車。他在隊伍裡一向極少露臉,起初是擔心士兵們見他這樣的人領兵會動搖軍心,直到最近被大家漸漸接受,活動才多了起來。

  秦樽見他答應便去傳達任務了,手下的人皆接受過嚴格訓練,在路旁的林子邊清出一大片空地,不多時便支起了帳篷,準備造飯。

  趁著天未黑,秦樽帶著幾人進了林子,說要找些野味。士兵們訓練有素,即使忙碌也安安靜靜。齊遜之便坐在火堆旁看著那一鍋漸漸煮沸的水沉思。

  沒多久,耳邊忽然響起若有若無的歌聲來,淒哀婉轉。他心裡立即警覺,轉頭朝前方不遠處那延伸向昏暗中的官道看了一眼,卻沒有看到任何人。

  那似乎是女子帶著哽咽的嗚咽,斷斷續續地不成曲調,聽起來叫人莫名得生出一絲悲傷。

  士兵們也聽到了這歌聲,紛紛轉頭看向齊遜之。他抿了抿唇,淡淡道:“我們現在是商人,別多事。”

  身側忽然有風卷過,齊遜之轉頭,心中微怔,怎麼覺得似乎有人跟著自己……

  ※ ※ ※ ※ ※

  京城中一片平靜,而皇帝陛下本人則顯然更為平靜。

  大部分時間,安平都待在禦書房裡批奏摺,不過只有圓喜知道她的桌上時刻擺放著一張地圖。上面被她用朱砂筆細細地描繪了許多標誌,圓喜看不懂,當然也不敢問。

  西戎王仍舊待在青海國內養病,朝臣們仍然好好的上朝下朝,雙九仍然忠心耿耿地保護著皇帝安全,圓喜也仍然看雙九一百個不順眼……

  就在這一切都沒有變化的深秋末尾,青海國使臣終於在大樑百姓們翹首以盼的目光中趕來了梁都。

  這是個歷史性的時刻,京城百姓無不慶倖他們得以見證這一時刻。許多帝王未曾完成的理想,百年來文豪們吟誦的壯麗華章,只在此時才終於得以實現。

  不過對於安平而言,她只覺得是自己的身份占了便宜,若不是自己的母親是青海國女王,也許真的需要動用武力才能解決。

  舉行儀式當天,大概是深秋裡天氣最好的一日,金色的陽光灑滿京城的大街小巷,涼風送爽,天高雲輕。百姓們聚集在宮城外,人頭攢動,雖無法接近,卻拼命在腦中幻想著金鑾殿上那激動人心的一幕。

  而實際上,安平只是平靜地接受了使臣朝拜,收了她們呈送上來的國璽和國書,然後將早就鍛造好的青海王印以及冊封詔書交給了她們。

  從此青海撤國稱州,由賢王東德卓依任第一代藩王,王爵世襲。除官制皆按梁國州郡而設,所有風俗習慣保留。此後安平將只是大樑帝國的皇帝,只不過版圖已經大為擴張。

  她端坐在龍椅之上,透過冠冕上垂下的玉珠望向殿外遙遙天際,神情絲毫沒有變化,心中卻已百轉千回……

  彼時,遠在千里之外的齊遜之收到消息,倚著車廂笑眯眯地對秦樽總結道:“青海之事使吾等受益匪淺,這告訴我們,有個強大的母親是多麼的重要啊。”

  “……”

  “當然青海國民們一定也得到了教訓,所以這還告訴我們……”他拖著調子悠悠然看著秦樽:“聯姻其實一點好處也沒有。”

  “……”秦將軍抽了抽嘴角,雖然私底下說話百無禁忌,不過怎麼覺著這話有些含沙射影的意味呢?→_→

  此時二人正整裝待發,即將進入很長的一段無人區域,經過這段路再往前便快到達青海地界了。只是要達到城鎮,還需要花很長時間。

  天氣不過剛剛泛出青灰色,坐在馬車裡的齊遜之與秦樽俱是一身朱子深衣的常服,打扮成前往西域做生意的兄弟二人。

  下面的士兵們也都做了尋常夥計裝束,手腳麻利的裝好車,就要啟程趕路。誰知馬車剛剛踏上官道,便聽見嚶嚶的哭泣聲從不遠處傳了過來。眾人都愣了愣,但轉頭見馬車裡的人沒有任何動靜,又埋頭繼續趕路。

  秦樽擰著眉頭看向齊遜之:“子都兄,又出現了,一會兒唱,一會兒哭的,也不知是人是鬼,我們真的不管?”

  “我們要做的是神不知鬼不覺地到達邊關,不是管閒事。”齊遜之乾脆闔目養神,對外面的聲音置若罔聞。

  秦樽不再多言,只透過車簾的縫隙看向外面,龐大的車隊沿著寬闊的官道前行,那陣哭聲也越來越清晰,一時驚得周邊林中膽小的鳥雀亂翅撲騰。這情景沒有讓人覺得有趣,反而生出幾分詭異。直到車隊在官道上前進了一段路,忽然有人驚呼一聲停了下來。

  在軍隊裡訓練出的機警讓秦樽立即就掀了車簾跳下了馬車,整個車隊慢慢的從前往後停頓下來,他大步朝前走去,想要看看前頭到底出了什麼事情才惹來這般驚慌。這些人好歹也是軍人出身啊!

  可是等他到了最前方,一眼看到眼前場景,竟也嚇出了一身冷汗。

  道旁頹敗的枯草間,一隻傷痕累累、血跡斑斑的手扣著一名士兵的腳腕,順著手的方向看過去,卻只能看到灰褐色的破布裹著一道纖瘦的人影,頭髮髒亂的糊在臉上,吱吱嗚嗚地說著什麼,像是在哭,又像是在唱。

  秦樽聽出這便是那哭聲的來源,一時間反倒松了口氣,這模樣該是個活人。

  “怎麼回事?”他邊往那邊走邊喝了一聲。

  “秦……啊不,二公子,我……我……”被扣住腳腕的士兵嚇得不輕,說話都哆嗦起來,差點就要說漏秦樽的身份。

  一邊的士兵見狀連忙解釋道:“方才經過這裡時聽到哭聲近在咫尺,我們便商量著過來看看,誰知剛過來那東西就扯住了他的腳,怎麼拽也拽不開。”

  秦樽一聽就火大了:“大公子的話你們都不放在心裡是不是?誰叫你們多管閒事的?!”

  旁邊的士兵紛紛垂下了頭,深陷“鬼爪”不得脫身的那位已經無語淚雙行了,將軍您先救了我成不?>_<

  秦樽說完這話,下意識地轉頭看了一眼齊遜之坐著的馬車,見他仍然毫無動靜,只好做主招呼人將那還在哼哼唧唧的“女鬼”扯上路來,順便將那士兵的腳給解救了。

  原先哼唱不停的女子忽然停了下來,在地上靜靜地伏著沒動,像是已經死過去了一般。直到秦樽忍不住要上前查看,她才慢慢地撐起半邊身子坐起來,撥開亂如稻草的頭髮看向他。

  這一看倒讓秦樽大為吃驚,見她渾身髒兮兮的,還滿臉污漬,可是那雙眼睛卻動人得很,看一眼都好像要被勾走了魂兒一樣。他乾咳一聲穩住心神,轉頭一看,旁邊幾個士兵也都是一副目瞪口呆之色。他立即意識到不對,命令全員待命,回頭去跟齊遜之商量。

  齊遜之自然早就聽到了動靜,不過他現在的身份是明哲保身的商人,可不是關心民間疾苦的菩薩。秦樽掀了車簾上來,將事情前後經過對他說了,便等著他做決定。

  “你說她那雙眼睛看了之後叫人覺得心旌搖盪?”

  要不要這麼會抓重點啊!秦樽抽了抽嘴角,雖然腹誹,卻還是老實地點了點頭。

  齊遜之皺了一下眉,道:“將那女子送上馬車來,所有人繼續趕路,再有人無故停下,便叫他留下別走了!”

  秦樽被他的語氣嚇了一跳,連忙應下去辦。心裡又隱隱覺得不對勁,他幹嘛把那女子留著呢?還放在身邊,難道是因為他也想感受一下“心旌搖盪”的感覺?

  秦將軍瞬間猥瑣了……

  隊伍裡是有隨行的軍醫的,那女子被安穩地送上馬車,軍醫便跟上去為其清理傷口並上藥,隊伍在這當口已經毫不停頓地繼續朝前趕路了。

  齊遜之從那女子上車之後便一直在悄悄地打量她,若是沒有看錯,那身上橫亙的傷痕應當是出自鞭子。一個被鞭笞成重傷的女子,何故被拋在荒郊野外?

  何況還是這樣一種人。

  他的視線移向女子的雙眼,恰巧女子也在看他,四目對視,女子忽然扯出一道明媚的笑意,如同春風化雨,又如暖陽當頭,絲絲縷縷間沁入心肺的全是那一抹柔情蜜意,再無其他。

  然而齊遜之卻只是冷笑了一聲:“姑娘為何一直看著在下?”

  女子的神色僵住,一張臉瞬間就轉為蒼白。

  秦樽坐在門邊位置,哪裡看得出其中門道,只覺得雲裡霧裡,看看齊遜之,又看看女子,只是習慣性地避開了她的雙眼,總覺得她有種蠱惑人心的妖氣一般。

  軍醫給女子上好藥退了出去,齊遜之從身旁的座位上拿起自己的披風丟在女子身上,遮住了那身破敗不堪的衣裳,笑了笑:“姑娘好好休息,待恢復了元氣,再說明去處,在下會盡力相助的。”

  女子原先頹然的臉色忽然有了神采,一下子翻坐起身,竟像是毫髮無傷一樣:“公子此言當真?”她的語調又柔又媚,宛若鶯啼,只是發音有些生澀,像是外族人一樣。

  外族?秦樽想到這點的時候,忍不住又看了一眼那女子的相貌,眉眼深刻,的確有些外族人的感覺。

  “在下雖然只是一介商賈,送一名女子的勢力還是有的,姑娘要去往何處,儘管說來便是。”

  那女子垂了眼,眼珠輕輕轉了轉,再抬頭,赫然滿面淚水:“公子大恩大德,奴家感激不盡。奴家名喚雅雲,本想前往梁都投奔親人,奈何半路遭女賊洗劫,還落了一身的傷,如今只想儘快往京城趕啊。”

  “原來是要去京城啊。”齊遜之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眼神又從她□的手腕間流轉過去,那上面鞭子的傷痕十分清晰。

  這荒無人煙的地界,連蟲子都鮮少瞧見,倒還有女賊?他心裡已經笑了好一陣了。

  “這樣吧,既然雅雲姑娘想去京城,我派兩個鏢師送你一程如何?”

  雅雲面露喜色,連連點頭,還不忘俯□朝齊遜之拜了拜。卻沒注意到面前的男子目光已經落在她微敞的脖頸間,看著她的裡衣領口眯了眯眼。

  秦樽默默扭頭,就知道齊子都表面君子內心禽獸,看吧,應驗了吧!→_→

一路好走,寶珠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醫療天使勳章 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50
發表於 2016-3-22 17:27:14 |只看該作者
四八章

  京城裡最近出了一點小風波:安平先是下旨提拔了林逸為戶部郎中,接著又忽然提出要在京都建立女學。

  聽聞消息,大臣們頓時瞠目結舌,陛下您是打算把大樑變成曾經的青海國麼?

  反對的聲浪還是很高的,不過倒也不乏支持者,於是安平“順應民意”,下旨建立第一所女學,一切按國子監為模本,全權交由沈青慧和周漣湘負責。

  一時間整個大樑的目光都轉移到了這件事上。而就在此時,正直的太監圓喜也被安平陛下委以重任。

  安平和顏悅色地拍著他的肩膀道:“好好替朕看著雙九,不管你用什麼法子,盯緊了他,不能讓他有半分出宮或者與外人接觸的機會。”

  圓喜一聽就覺得這任務對胃口,簡直是為自己量身打造的啊!當即點頭如搗蒜地應承下來:“陛下放心,奴才萬死不辭!!!”

  從此雙九開始發現自己的身邊莫名其妙地多了一個不散的陰魂。= =

  有時在宮中行走遇上巡邏的禁衛軍們,身為昔日同僚,雙九自然要上前打個招呼,然而還未到跟前,圓喜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沖了出來,攏著手看似恭謹,嘴裡卻是劈裡啪啦一陣冷嘲熱諷:“喲,堂堂近身侍衛不知道保護陛下,就知道聊天哈,要不要給您來盤瓜子啊?”

  “……”雙九閉嘴走人。

  難得有半天休假想出宮走走,圓喜也會踱著大老爺似的方步悠哉悠哉地走到他面前,手裡的拂塵和著他面上的笑一抖一抖:“哎呀,天氣不錯,雙侍衛,咱們一起去看陛下養的金魚吧?”

  “……”雙九好想把他揍成金魚!

  圓喜可不管他的心思,以前礙於他的官職,只敢私底下對他拋拋白眼而已,明面上還是要把禮數做足的。可是現在不同了啊,金光閃閃“陛下欽點”四個大字籠罩頭頂,怕什麼啊?

  雙九多少也能感覺出一點兒道道,所以乾脆哪兒也不去了。其實他的心裡還是有些慌張的,料定安平是對他起了防範的心思。而他恰恰在等待著他人從遠方送來消息,另外,他也很想知道齊遜之最近去哪兒了。

  自從那日在東宮前見過他一面,雙九覺得有些東西似乎已經變化了,如今他又消失無蹤,難道已經跟安平斷了關係?

  想到這點,心情忽而輕鬆起來,若是這樣,便是攀住梁國皇帝這棵大樹的絕佳時機了……

  此時前往西北的官道上,齊遜之已經派了兩個扮成鏢師的士兵護送雅雲趕往京城。

  秦樽對此表示不解,雖說對方是弱質女子,但是畢竟有要務在身,給些銀兩尋個良心得安便是,何必一定要派人親自送去呢?

  可惜無論他這邊怎麼糾結苦惱,齊遜之也不給他答案,大隊人馬就這麼前進了半裡路,在百里之內唯一的驛站裡停頓下來。

  驛站很小,黑黢黢孤單單地立在荒無人煙的區域,如同荒原裡堆著的破敗草堆,以致于連伙食都是隊伍自己解決的。

  晚間時分,一群人在院子裡生火烤野味,一時間香飄十裡,連驛站管事的也蹭了過來撈油水,好不熱鬧。齊遜之也隨他們去鬧,只吩咐了禁酒便離開了。

  他獨自坐在屋簷之下,看向那嬉笑著的人群,大部分是年輕的面孔,孤月銀輝下漾開一圈一圈青春勃發的朝氣,卻是這場龐大計畫的生力軍。

  視線上移,望向天邊那輪圓月,算算日子,也不過才一個多月未見而已,為何竟像是過了很久了呢?

  平生不會相思,才會相思,便害相思。然而在我想著你的時候,你可又有片刻想起過我?

  秦樽這個好兄弟扮演得還是很到位的,見他孤孤單單地坐著,立即舉著一隻肥嫩的野雞腿奔了過來:“子都兄,吃些東西吧。”

  齊遜之道了謝接過來,卻見他盤著雙膝在自己身旁席地坐了下來。大概是因為以前肥胖的緣故,即使如今擁有了挺拔身形,他做出這個動作的時候還是隱隱有些笨拙,可又顯出一絲滑頭的可愛:“那名叫雅雲的女子,我瞧著有些古怪,子都兄你好生給我解說解說吧。”他邊說邊咬了一口手中的烤肉。

  如今二人是相互扶助的境地,齊遜之也不想瞞他,難得有個靜下心來說話的場合,便點了一下頭,娓娓道來:“你大概不知道,西戎王室會專門培養一種女探子,武藝倒不一定多高強,但是一定要心思機敏,擅于易容,而且自小培養其媚人之術。我曾經以為這不過是傳說,今日一見,才察覺真有這樣的人物。”

  秦樽立即反應過來,聽齊遜之刻意壓低了聲音,也機靈地跟著低聲道:“所以那雅雲便是西戎的女探子?”

  “應該是,她的裡衣領口是左衽,據說西域人士就算入了中原也會保留這個習慣,因為中原的裡衣大多素白,做工不似外衫那般講究,外族人分不清楚,還是會照原來的習俗穿著,以致於裡子穿到了外面和帶子系不上的事情常常發生。”

  秦樽稍一回味便明白過來,難怪當時他會緊盯著雅雲的領口看,原來是自己把他想得太齷齪了。“咳咳,子都兄可真是見多識廣啊,呵呵……”此刻他也只有用開玩笑來掩飾心虛了。

  齊遜之翻了個白眼:“恪勉,世上有種東西叫書。”

  當年攝政王與西戎作戰,得來了許多不為人知的經驗和秘密,後來歸朝後便命人編纂成冊,上呈朝廷。當初齊遜之于宮中陪讀時,時常能看見安平讀些珍貴的典籍資料,他也沾了點便宜。西戎是梁國宿敵,其中記載又極其離奇,他便記得尤為深刻。

  秦樽哪知道這層,只道自己讀書太少,鬱悶地轉移了話題:“不過她若是西戎的探子,何必要進入京城呢?西戎王明明在青海啊。”

  聽他這麼問,齊遜之皺了皺眉:“只怕京城裡也有西戎的人,所以無論怎樣,都要將那邊的線扯出來。”

  秦樽恍然:“所以你才派人護送她去京城?”

  齊遜之點了點頭,然而再抬眼時,卻驀然驚了一下。

  院內忽然沖入一道身影,瘦削身體包裹在他贈送的那件披風下,不多時便到了他與秦樽的跟前,跌跌撞撞地撲倒在他腳下便放聲大哭起來:“公子,為奴家做主啊……”

  赫然便是幾個時辰前被送走的雅雲。

  秦樽下意識地便要拔劍,被齊遜之及時伸手按住胳膊,就聽雅雲在眾人愕然的眼神中嗚咽起來:“奴家感激公子救命之恩,奈何您安排的兩位鏢師實非善類,待我們三人離了您的視線,奴家便……便遭了欺侮了……”

  齊遜之擰起眉頭,月光在深沉的眸子裡映出層層殺機。早知如此便該早些殺了她,如今倒是留成了禍害,只怕那兩個士兵也遭了她的毒手了。偏偏她現在這麼一說,倒讓所有人都起了疑心,反而不能立即動手除了她。

  秦樽也是氣得不行,若不是齊遜之攔著,只怕那句“奸細”已經罵出了口。

  雙方猶如陷入了死局,雅雲繼續嗚嗚咽咽的哭著,一邊還摸索著爬到了齊遜之的身上,竟然直接撲進了他的懷裡。

  這下包括秦樽在內的大夥兒頓時都懵了。

  半隱於黑暗中,齊遜之的神情叫人看不清楚,實際上他此時已經反感至極,剛要伸手去推開她,卻感到胸前抵著一截堅硬而銳利的物事,低頭一看,果然對上雅雲得意的笑顏。

  “奴家以為公子真的只是一介商賈,不想您那兩位鏢師出賣了您,這下可好,讓奴家逮著了吧?”她吐氣如蘭,軟軟的嗓音低聲在他耳邊徘徊,就連近在咫尺的秦樽也以為她這是在齊遜之投懷送抱的撒嬌。

  齊遜之幾乎毫不意外地笑了笑,抬手搭上她的肩頭,一寸一寸地往下移,好似情人間的愛撫,溫柔無比,然而無人得見那雙隱於暗處的雙眼中藏著多重的寒霜。

  秦樽一時間看不出大概,又不好意思驚動他,只好往前一步擋在了二人身前,阻斷了前面士兵們探尋的目光。

  齊遜之輕輕往後退了些,避開了驛站內和火堆照射出的亮光,整個人完全隱入黑暗中,手也剛好撫到雅雲的腰間,驀然用力一按,便聽見她嘶出聲來,繼而整個人都從他身上彈跳開來,滾落在地上。

  這一幕發生的太突然,秦樽擋在前面故作鎮定,當然也不好回頭看,而外面的士兵已經自發在腦中構思了許多香豔的場景……

  只有雅雲不可思議地張大著嘴看向黑暗中的那道身影,心中驚駭莫名。

  她早已看出齊遜之是這群人的頭目,只要迷惑了他,整只商隊任自己驅使也是有可能的,然而剛才那一按卻證明他熟知穴道位置。也就是說,這個殘廢的傢伙會武功!

  齊遜之握著從她手上奪下來的匕首,沒有任何接下來的動作。雅雲又豈會按捺的住,隨便揉了揉腰就從地上跳了起來,直撲過來,然而還未接近他,只感到一陣風拂過,人便軟軟地倒了下去。

  迅疾,悄無聲息。

  齊遜之的身前立著一道黑影,形如鬼魅,稍一停頓後,轉身朝他行了一禮,便要遁入黑暗。

  “等等。”他的聲音有些輕顫,停頓了許久才低聲道:“誰派你來的?”

  黑影朝他走了兩步,聲音壓得比他還低:“屬□份不便,不可與他人多言,然睿公子有言在先,若是現身被發現,便轉告齊大公子一聲,一切事情只當不知道,無須插手。”說完這話,他再不停頓,身影一閃便消失無蹤。

  皇室暗衛,輕功出神入化,但是不可見光。即使是擁有生殺予奪大權的皇帝也對此諱莫如深,不會直接承認有此等侍衛的存在,可是現在卻派了一個在齊遜之的身邊。

  難怪他會覺得身邊有人。

  他有些近乎呆滯的坐著,單薄的白衣看上去孤寂悽愴,然而漸漸的又似乎暖融起來。眼前火堆的光亮仿若變成了九重宮闕裡的華燈,那人一身榮華,屹立高處,微一轉身,眼中的光芒可耀日月。

  她以她的方式望著他,雖然從未明言。

  身前的秦樽遲疑地喚了他一聲,大概是在疑惑剛才身後是誰在說話。齊遜之沒有回應,下方躺著的雅雲卻忽然一躍而起,迅速地朝驛站外奔去。他這才回神,連忙喝道:“抓住她!”

  秦樽如夢初醒,立即就追了過去,經過火堆旁隨手一招,立即有一小隊人跟著他奔出了驛站的院子。

  果然狡猾,竟然裝死。齊遜之皺緊眉頭,心情無絲毫放鬆。安平叫他什麼事情都當做不知道,是不是也包括這個呢?還是說……她已經張了網在等待?

  正想著,原先出去追人的一群人又吵吵嚷嚷地回來了,他推著輪椅往前而去,就見秦樽垂頭喪氣朝他搖了搖頭。

  齊遜之歎了口氣,那女子那般狡猾,要抓住也實在困難。既然如此,也真的只好當做什麼都不知道了。

  “齊大公子,難得遇上,一起去青海國好了。”

  突來的聲響讓齊遜之愣了一下,抬頭看去,就見有人自秦樽身後笑容滿面地走了出來。

  湛藍的窄袖勁裝,背後背著一把長劍,臉上蕩漾著圓滑又親和的笑意,不是蕭竚是誰?

  “在下劍客肖衍寧,不知齊大公子可願與在下同行?”他朝齊遜之擠了擠眼,調皮的像個孩子。

  齊遜之心中一松,笑了起來:“榮幸之至。”

一路好走,寶珠
您需要登錄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


本論壇為非營利自由討論平台,所有個人言論不代表本站立場。文章內容如有涉及侵權,請通知管理人員,將立即刪除相關文章資料。侵權申訴或移除要求:abuse@oursogo.com

GMT+8, 2025-9-11 19:43

© 2004-2025 SOGO論壇 OURSOGO.COM
回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