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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大頭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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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極至]酒不醉人[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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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25 11:20:29 |只看該作者
故人
  
  我面前的粗魯漢子斜眼打量著我,我盡量將自己的表情弄得正常些,裝作精神飽滿的樣子。他又詳細問了我些事情,我編了一個老套的借口,說前往這邊探親,結果親人沒尋到,現在盤纏也用完了,只想跟著他們商隊回朝,一路上只求溫飽,可以打下手的。那漢子又瞄了我一眼,開口:「你這身板,做得了些什麼?」我朝前探探身子,說:「小人力氣雖然有限,跑跑腿也行,還算機警。」他又看了我半天,終於答應:「回去收拾收拾東西,就過來吧。」我眉開眼笑,拍拍袖子:「收拾好了。」
  
  我和另外一個小廝同住,聽人喊他喜丁。名字十分上口,他一開始見到我並不高興,以為我會分他平常打賞的錢。在我表明我只為混一口飯吃的時候他的情緒才緩和下來。和他吹了幾句小牛,他也可以和我胡吹:「你聲音真是小聲,跟個姑娘似的。」我訕訕一笑,我本來就是姑娘啊,可是這一路回朝,我總得為自己安全著想不是。心虛的摸摸臉上的面皮,還好,這個吃飯的傢伙是隨身攜帶的,不然事情就多了。
  
  「葉傾,你沒事吧?」喜丁問我。我有些暈眩,鬼才沒事,在大中午的,徒步行走了兩個時辰了,好在我臉上的面具質量過關,不然早讓汗水沖洗下來了。「沒事。」我喃喃吐出幾個字。旁邊的馬車也在?轆?轆的走著,可我不是女眷,自然沒有這個待遇。現在想來,當初隨時被顛簸的馬車抖得骨頭快要散掉的時候也是種享受了。越是出神,心思越是恍惚,只覺得那陽光照啊照,像是要把我的五臟六腑都點燃一樣。喜丁可能是看我確實架不住了,給那領隊說了,那領隊也算是面惡心善,面上唾了我兩句,仍是讓我坐到架車人的旁邊,雖然還是被太陽烤著,好在不要自己一路走連著小跑,馬車上偶爾的風吹來也能帶來些涼爽。我忍住直冒出來的噁心,又向那駕車的人要了點水喝,才算喘過氣來。見馬車已駛出這麼遠,心裡也是高興的,我離你終究又近了一點。
  
  商隊到達邊城的時候我已經被曬脫了兩層皮,好在臉上面具的關係起到了一定的防曬作用,使我不至於毀容,可是因為天氣的關係,也密密的冒出了疹子,離毀容也差不遠了。遠遠見著邊城的景色,我已禁不住的興奮起來,好歹我也見到了個熟悉的地兒,不由腳下生風,一掃平常的頹唐氣勢。剛進城,領隊讓我們在個茶棚子歇腳,急急的灌幾口茶水解渴,歇腳的百姓很多,不乏嘴多的,聊著時事。我本無意偷聽,奈何一個玉傾將軍立刻將我三魂七魄勾了個盡。
  
  「聽說當今聖上勒令玉傾將軍交出兵權呢。」「我也聽說了,好像說玉傾將軍拒不從命,退守委遠城,與周圍州郡相持呢。」「那玉傾將軍也是好本事,面對那些數倍的兵力,勇猛如虎,頗有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架勢。以委遠之地,與大軍抗衡。」我聽到此處,心裡已是焦急萬分,秦玉襲這麼快就按捺不住了嗎?他如今與二叔相爭,還不是便宜了縉王那老狐狸,不過他這個算盤也是對的,縉王現在實力比二叔要強些,如果先拿他開刀勝算實在是不大。但是縉王又會不會眼睜睜的讓秦玉襲吞下二叔的軍隊呢,畢竟是兔死狐悲。
  
  「葉傾!」喜丁一巴掌將我差點拍吐血,我瞪他一眼,他已習慣我這種無語的表情,笑嘻嘻的說:「老大找你。」我揉揉被他拍痛的肩膀站起來,他還在背後叫囂:「又是不娘們兒,還真是嬌氣。」我看看自己曬得紅腫而粗燥的手,苦笑一下,我這也算是嬌氣嗎?「葉傾,這是你的。」領隊遞了些碎銀子給我。我傻傻的接過來問:「這是?」他也跟喜丁一個習慣,一巴掌拍我肩膀上:「雖說你嬌氣吧,手腳也算麻利,再沒出什麼力,工錢還是要給的。」聽著他不算稱讚的讚揚。我嘿嘿傻笑,又疑惑:「那你現在給我工錢是?」「哦。」被我一問,那領隊想起什麼來的摸摸腦袋:「我們就到邊城了,我聽喜丁說,你還要往西邊走才到老家。以後你得自己回去了。」
  
  我走在街頭,既然辭了工,也不好意思再跟著蹭人家的住宿。臨走時喜丁問我老家在哪裡,說以後有空去找我,我想了想,真正自己的產業似乎只有京城那一處,當時被趕出相府,購置的宅院,如今那地契房契還藏在那梧桐樹下呢。不知道又沒有被宵小鼠輩覬覦。想著想著,走到一混沌鋪子,撲鼻的香味,小二又吆喝得起勁。我忙走進去要了一碗。我要的混沌是紅油的,看起來十分解饞,想想最近的苦日子,我實在有些心酸,不過為了那美好的未來仍是強打起精神,只是心中有個小小的,小小的聲音在響,為什麼,為什麼沒有見到一個打聽我行蹤的人,難道二叔就真正這樣的放心將我放置於樸德遁斯那裡嗎?思緒被一個熟悉的聲音打斷,我愕然的抬起頭。倒吸口氣,是他。
  
  呵,是他,傾子生,他在我旁邊的桌子坐下,鴻福坐在他旁邊。許久不見了吧。他沒什麼變化,只是神情萎頓了些,抿著嘴一言不發的坐在那裡。只在鴻福詢問時,才發出簡短的回答。我看著他的面容,直呆得忘記將勺裡的混沌往嘴裡喂。只到鴻福奇怪的看了我幾眼才回過神。呵,我現在這副模樣你定是認不出來吧,先不說我這男子的面具,單單從我現在這被貧瘠折磨出來的身體,有多難看啊。忍住翻騰的情緒,忍住突然見到他的酸楚,壓抑自己難受的顫抖。我輕輕將調羹擱在碗裡,連聲音都不敢弄得太大聲。慌忙起身,我現在只想離開,離得遠遠的,不讓你見到我這樣難堪的局面。我走得慌忙,起身還撞到了人,不敢開口道歉,只往棚外沖,卻被小二喚了回來:「這位爺,你還沒結帳了。」我大窘,好在傾子生並沒有轉過頭來看。伸手去腰間拿今日領到的工錢,卻遍尋不著。腦子轟的一響,我還是真的好了傷疤忘了疼,上次被撞了一下,也丟了銀子,這下又來。那小二看我許久摸不出錢來,已經有些不耐煩。本就是盛夏,窘迫交加的我只覺那汗水嘩啦啦的往下落。咬咬牙,拚命跑出去。就是拼著被送官府我也不願讓傾子生看見我現在的樣子,我不想這樣卑微的出現在他的面前,真的不願意。
  
  小二的伸手當然比我矯健,三下兩下把我按置於地上。我也顧不得臉面,只將一張臉埋於塵土中,任他對我拳打腳踢。現在我更是不可能呼救,心下悲涼,有些破罐子破摔的作風。鴻福大概是看不下去了,呵斥小二住手,扔了銀子給他,讓他放過我。在她看來,我不過是一個路過的,無恥的貧民吧。心裡還是感謝她的,轉頭對她表示謝意,她卻看著我睜大眼睛。我覺得奇怪,又見傾子生轉過頭來,眼神也是震驚。我愕然,忙低頭,卻見地上躺著我那冰冷的面具。應該是剛剛掙扎時掉下的吧。深吸一口氣,只能抬頭朝他們笑,用萬年不變的老套台詞說:「好久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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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25 11:20:39 |只看該作者
之覓
  
  已經偏西的日頭斜斜的照了進來,我欲蓋彌彰的整整皺成一團的衣裳,臉上一定沾了許多泥土,過敏長疹子的地方一定也更加顯然,尷尬的咳嗽兩聲。轉身想走,見也見到了。漂亮點轉身才是正事。手被人捉住,「等等。」他的喉頭滾出這樣兩個字,我只覺悲從中來,既然都這樣尷尬了,你就讓我走吧,我過得好或者不好,都是自作自受啊,你知道的。我再不要臉,也不敢奢求你的保護和原諒。
  
  「葉小姐... 」鴻福輕輕開口,打破我們之間這詭異的沉默。我也覺得這沉默太文藝,不是很習慣,挺直僵硬的脊樑,訕訕開口:「我還有事,先走一步啊。」剛說完,就被人緊緊扣住手腕,他那麼用力,讓我的痛楚由心裡蔓延到全身。我低著頭,看我那面具被他的鞋子踩住,有些心疼,做一張面具要很多錢呢,我現在可是窮得要緊。他慢慢開口:「別走,求你。」我長呼一口氣說:「那好,你先放開我。」他剛放開我,我立刻轉身狂奔,你明白的,我從來都不是一個守信用的人。你知道我有多害怕面對你嗎?比去死還要難堪一些。
  
  風吹乾我流出來的眼淚,我以為我是能抵抗千軍萬馬的勇士,只是單單見到你,已讓我潰不成軍,我今生,是欠了你無法償還的債了。蹲在牆角,晚風吹得我有些迷迷糊糊。今日那碗混沌還沒吃到口中,又被人胖揍了一頓。接著再是筋疲力盡的狂奔,我的體力是徹底透支了。鴻福站在我面前的時候我幾乎沒看清她的臉,這一月的時候很少有機會讓我接觸她這樣嬌弱美麗的女子。我望著她,甚至有些侷促不安。她慢慢開口:「這些銀子你拿著,既然你不想見他,就請你真正讓他斷了念想吧。」我拿著那沉甸甸的銀兩,心中說不出是感激還是忿恨,我倒是真是淪落到隨意讓人施捨的地步了。
  
  把身體泡在水中,清水立刻變得渾濁起來,我使勁搓著身上的汗泥,似乎想要搓掉自尊心上那些污點一般,這一切都是為了愛啊,當它來時,我變得這樣不理智,這樣執著,這樣的,不堪一擊。步出浴桶,又讓小二換了水,銀子給得足,他自然不敢怠慢,你看,人都是這樣勢力,勢力也有勢力的好處,至少你懂得該拿些什麼東西來交換。第二桶水總算讓我覺得舒暢了些,長長的吐口氣,因為是夏夜,泡在水裡是最舒服的,將泡得有些發白的手從水裡伸出來,已經起了皺皺的皮,上面有許多紅痕與劃傷,我是不敢照鏡子的,猜也能猜到我現在憔悴的不像樣子,掂量著鴻福給我的銀子,能夠足夠我去委遠,只是不知道,這一路上,又得受多少這樣那樣的煎熬。
  
  整裝出門,總算覺得自己又活了過來,昨夜睡得極其安穩,還做了夢,雖然不記得夢境,也十分滿足。我已經很久沒有安安心心的睡一覺了。吃了早餐,去街上僱馬車,一切竟是十分順利,想來我也是轉運了。從這裡到委遠走得快的話也要十來天。我坐在馬車上看這座來來往往的城。它又離我遠去,在這裡遇見傾子生確實是始料不及的事情。好在他看起來還不錯,日子滋潤,又有紅顏相伴,他比我幸運,這樣最好。
  
  因為是獨自乘坐馬車,我自然不願去外面讓日頭曬著同車伕聊天。只能一個在車裡想心事。臉上的面具是新制的。每晚睡前我也會取下來,我不想再讓自己邋遢下去。我現在離二叔越來越近,我不願見他的時候與見傾子生的時候相同。對於心愛的人,自然要給他一個完美的形象。心裡明明想著些高興的事,眼淚卻漸漸的溢了出來,自從那日見過傾子生,我就變得特別脆弱,好像心裡那個努力維持的天平終於被一根稻草壓得傾塔了下來。不安的情緒緊緊的禁錮著我的心臟,讓它的跳動頻率都顯得奇怪。你看,我這樣全心全意的去愛了一個人,卻不知道,未來,等著我的到底是什麼。
  
  馬車急急的停下來,我聽那車伕在大聲呵斥,掀簾子探頭看,有人躺在前面的道路上,旁邊還有一個低著頭的少年。我走下馬車去,躺著的是位婦女,但此時已成為一具屍體了。旁邊少年衣裳襤褸,不由讓我想起當日的自己。摸出些碎銀子給他,多的我也沒有,放在他手上心。他的手上都是汗,滑溜溜的,緊緊握住我給的錢,他抬頭看了我一眼,眼中即沒有淚光,也沒有軟弱。他問:「你需要我為你做什麼?」車伕拉我上馬車,嘴裡念叨,這兩年戰亂,死的人多了去了,讓我少管閒事。我還在回味少年剛才的言行,只是呆呆的站著。世界有時候真是殘忍,有時候你對別人好,他總以為你有目的,需要他的回報,難道就不能只是單純的享受付出嗎?就像傾子生那樣,如果我當時能真正敞開心扉接受他的寵溺,也許今日又是另一番光景。只是,我始終不後悔。
  
  少年坐在我旁邊,一直緊咬著唇,只是眼睛洩露出他的疲憊。我問他叫什麼名字,他搖搖頭,不知為何不願說明。我歎口氣道:「既然你決定跟著我,不管你有些什麼慘痛的過去,那都是已經無法挽回的事了。我們之間總得有個稱呼不是?」他抬頭看了我一眼,仍然不語。我又說:「不要以為只有你才不幸,這個世界上的苦難,很多人經歷得都比你多。」說完,再不理他,靠著馬車壁睡午覺。良久,聽到有個模糊的聲音說:「我叫牟之覓。」
  
  我讓之覓喚我姐姐,一開始他不願意,只是敷衍的混合著喂字叫我。到後來慢慢熟了,才不情不願的出聲喊我。那日將他帶入一間客棧,梳洗打扮以後,他終於顯露出些人才來,模樣也好看許多,雖然比不上二叔和傾子生,好歹也算養眼。讓我的旅途多了調劑。
  
  牟之覓是個和年齡極其不相稱的人,既嚴肅又死板,心眼也敏感,好在我神經大條,就讓他小心一些,旅途也安全一點。離委遠越來越近,我的心情也越來越好。偶爾會趴在馬車的窗口上哼上兩句歌。興致高時連牟之覓也會鬆開眉頭隨我一起樂呵。我一直沒想好怎麼安置他,當時只是一時的好心。如今既然讓他叫我姐姐,就乾脆正經的把他當作弟弟得了,反正我此生也沒有真正的親人,多個可以相互依靠的人也是好的。
  
  因為委遠已被周圍的州郡包圍,雖然也讓百姓進出,但是雙方的盤查都相當嚴厲,付過了馬車錢,我掂量掂量身上的銀子,已經不多了。站在長長的人龍後面,你看這個七月流火的天兒,我的身上卻是濃濃的汗,也不知道是激動的還是害怕。不可否認我有強烈的恐懼感,呵,二叔,我真的再禁不起任何的折騰了。牟之覓扶住我有些搖晃的身體,又不好意思的扯回手,說:「姐你再堅持會兒,就要輪到我們了。」我朝他笑笑,第一次聽他認真的喊我姐,你看,這樣的頑石也有感情,而你定不會再將我拋棄。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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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25 11:20:51 |只看該作者
重逢
  
  兵士問了我們年齡,籍貫,目的,我木木的不開口,倒是之覓,在旁邊回答得滴水不漏,還指著我說:「我姐受了些戰禍,神經有些不太正常,現在就這樣了。」待我們通過關口,我才一拳錘到他的腦袋上。我神經正常得不得了,好不好?!
  
  踏入委遠境內,因為天氣愈加燥熱,我已是大汗淋漓。急忙找間客棧,因為生意蕭條,小二很是慇勤,安置在了上房。我掂量著身上的銀子,讓之覓為我上街購置些胭脂與衣物,這幾日相處下來,也看得出他以前身家不錯,品味是信得過的,而且他是男子,自然懂男子的喜好。他拿著那些銀子一言不發的出去了。我將整個身體浸在水裡,這幾日的調養,已讓皮膚好轉很多,雖然還是有些黑黑的,可紅腫和脫皮的地方已經沒了。望著水中自己的倒影,有些好笑,我何時這樣在意容貌了呢?
  
  大熱天穿上一件淺綠的衣裙會讓人覺得非常涼爽,我對之覓買回來的衣服非常滿意,在屏風之後換過,又問他:「你覺得我怎麼樣?」他皺眉看了會說:「神叨叨的。」我一巴掌拍他肩上,最近我長了不少力氣,拍不死你。梳直長髮,很認真,一縷縷的,在耳側挽了個小小的髻,又讓珍珠白的珠釵插上。描了眉,因為臉上的皮膚微黑,遂免了弄巧成拙的鋪上厚粉,化了顏色濃郁的唇。我對著銅鏡很是滿意。又朝著之覓璀然一笑。他疑惑的問我:「你這是要幹嘛?」我望了望已經傍晚的天色,吐出一句:「會情郎。」
  
  我知道我無法面見為高權重的玉傾將軍,所以我站在將軍府外,我說:「我要見品筆,麻煩您幫我通報一聲。」那兵士見我是女子,眼神奇怪的看著我與之覓,我將身上最後一點銀兩給了他,他便進去了。我在這個巍峨的大門外等候,你看,我等了這麼些日日夜夜,等得這晚風都要為我焦急,終於可以再次見到你。
  
  品筆愣楞的看著我,嘴巴大張,我朝他眨眨眼,說:「是不是很驚喜啊?」他皺眉看我,臉色難以言喻。我有些尷尬,訕訕的說:「帶我進去見他。」他沉吟了一會,用我琢磨不透的聲音說:「走吧。」我心下不安,如果不是我自己多心的話,那品筆應該對我有濃濃的敵意。
  
  我等了許久,直到丫鬟將桌上的燭燈點亮,直到外面的燈籠全部燃起,丫鬟說:「小姐稍等,將軍有緊急軍事,實在走不開。」我點點頭,又讓她帶之覓先去休息,之覓看了我一眼,默默走了。這夜晚寂靜得可怕,只有偶爾巡邏軍士的腳步聲。我心下憋屈,我千里迢迢的來了,可你呢,又在幹些什麼。推門而出,很久沒有這樣平靜的想事情,變故太多,總讓我沉浸在愛意與無奈當中,我甚至沒有想過,如果,如果我被人放棄了,我到底要怎麼辦,我能不能再像以往那樣理智的離開呢。燈籠裡散發出幽幽的紅光,我伸出手掌,看自己淺淺的紋路,神思恍惚起來,只覺得一陣陣的倦意襲來,你看,不管是愛與不愛,都這樣讓人疲累。
  
  他從背後抱著我,下巴陷入我的肩胛處,我閉上眼睛,只覺全身的力氣殆盡,躺入他的懷中,吶吶開口:「我好累,真的。」
  
  患得患失是愛情的通病,有時候你愛的目的達到了,你反而會害怕失去,比如你心口的硃砂痣,你最害怕的是一覺醒來變成了蚊子血。我從夢中醒來,最近老是做夢,卻回憶不起夢境,單單讓人懊惱。天還沒亮,我旁邊的人呼吸均勻,似是熟睡。我抬頭看他在黑暗中的輪廓,明明知道看不清楚,仍是心滿意足。

  本是夏夜,這樣相擁而眠我卻不覺得燥熱,我只想用他的身體,他的溫度,來讓自己感覺那些安穩。「你醒了?」他發聲,還有些朦朧的嗓音格外深沉,癢酥酥的爬過我的耳邊。悶不吭聲,將頭埋在他的頸項,其實我有很多話想問他,我有好多好多的疑惑。可是我害怕,害怕他不留情的擊碎我的夢。這個五彩斑斕,流光溢彩的夢。

  「怎麼了?」他輕拍我的後背,也低下頭來尋我的臉頰,我眼角已略有淚意,更不想讓他知道,怕他看輕。我越是不說話,他越是尋覓,看樣子已經清醒過來。雙手提出我的肩肘,將我從薄被裡提溜出來,我低著頭,有些垂頭喪氣的意味。他用手指摸到我的臉頰,低低說:「見到我不高興嗎?」我說是啊,是不太高興。他被我噎了一下,愣愣的不知怎麼辦,只是把手指停留在我的頰邊,我氣從中來,一口咬住他的手指,直嘗到有些鹹鹹的味道,他仍是沒有抽出手指。我怏怏的鬆口,他竟吻了上來,嘴裡還殘留著他血液的鹹澀,讓這個吻既甜蜜又苦痛。
  
  從這個吻裡回過氣息來,我用手掐他,恨恨的說:「我討厭你,你為什麼不來救我,為什麼不來救我?」他被我掐得左躲右躲,半晌才捉住我的雙手,傾身在我耳旁說:「我當日醒來,已經是虛弱不堪,剛回京,又遭其大變,實在是□無數,我明白你一定會將自己養得胖胖的,然後等我來接你,誰知...」「誰知我這樣不知好歹跑來找你?」我忿然接過話:「誰叫有人讓我這樣日思夜想,不顧一切,拋棄理智啊。」我說這話是自己情緒翻湧,抽回手,轉過身去背對他。他從身後貼近我,雙手環住我的腰際,竟是在我耳邊低低的笑出聲來。

  我越發懊惱,雖他的笑聲性感迷人,卻讓我更加羞愧難當,捲縮成一團。他收住嘴邊的笑意,細細的吻我的耳垂。那吻極溫柔,惹得我漸漸鬆弛了下來,腦子也漸漸迷糊,他用力反轉過我的身體,讓我面對著他。尋到我唇,與我的交纏,我半瞇著眼睛,從隱隱的晨光中看他的眉眼。我這樣迷戀你,為你的溫柔,為你的吻而戰慄,你是否也同樣的為我而瘋狂。
  
  「接吻的時候要閉上眼。」他又說出這句話,這次我再沒反抗,而是順從的閉上眼睛,與他的唇齒相糾纏,兩人的氣息都漸火熱,我也主動環上他的腰際,撫摸他背脊的曲線,感覺他的身體也顫慄起來,他的感覺也惹得我興奮,這就是相愛啊,為他的愉悅而愉悅,親熱的時候他將我抱得很緊,當快感將要淹沒我的意識時候,我問了一句:「二爺,你愛我嗎?」只是不記得他是怎樣回答的了。
  
  睡到中午的時候才起床,還是被餓醒的,昨夜運動很激烈呀。想起來,還是忍不住的臉紅,好在房間只有我一個人,看著凌亂的薄被和歡愛過的痕跡,我還是有些鼻血上湧,與有情人做快樂事,果然很銷(魂)。
  
  丫鬟服飾我沐浴換完衣裳,我才出門吃午飯,二叔有事,不與我一起,之覓倒是在等我,我一臉神采飛揚,見到他就嘿嘿傻笑,他卻皺眉說:「姐你傻笑個什麼,委遠現在可是危在旦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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甜蜜


  「哦?」我挑挑眉,有些不以為意,天塌下來還有二叔呢,我急個屁,他即使得不了那天下,保命的本事還是有的。之覓見我沒意思追究,也不再說話,只悶聲吃飯。我酒足飯飽,閒來無事,問之覓會些什麼。他想了一會兒,讀過些書,沒有什麼特別會的東西。我想了想說,那你學些武藝,姐姐我超沒用的,你以後方便保護我啊。他扔給我一個白眼,說:「你不是還有個天底下最厲害的玉傾將軍嗎?」我臉上一紅,肉麻的扭捏了一下:「不一樣嘛,你是我娘家人啊。萬一以後欺負我的是他呢。」之覓轉過頭,,一副少拿肉麻當有趣的神情。我就愛看別人這彆扭的樣子,哈哈大笑起來,一掃這段時間的陰鬱心境。
  
  彆扭歸彆扭,可是學起武藝來之覓倒是特別認真,至於他的師傅呢,就是我親自為他挑選的「一號雷達」品筆同學。我並不知道為什麼品筆不待見我,深思了一會兒,多半是因為二叔為我捨棄那玉璽的事情。我也不好給解釋「問世間情為何物」這個深奧的問題,只好忽視他的怨憤情緒。好在他們二人都是嚴肅的性格,學藝的教學的都很盡力,只是讓我在一邊悶得發慌。
  
  向丫鬟打聽,說玉傾將軍在書房處理軍機,細細問了路,向那個方向走去。門窗緊閉,有細密的人聲傳來。我倚在窗邊,想從那群人的對話中辨別出愛人的聲音,為那低沉的音線而雀躍。聽著聽著,卻將那軍機聽了去。原來最近秦玉襲加緊對委遠的剿滅,委遠邊境從昨日開始已禁止百姓通行了,現在城中不管是軍需還是軍力都與朝廷相差甚遠,唯一好的方面就是二叔的軍隊比那些臨時抽調集中的大軍要精良許多,就是這樣,也只能勉強處於不敗的境地。

  屋中的聲音我並不熟識,想來,二叔還有很多東西是我並不清楚的。隱約聽人提到黎清泉的名字。我心裡「?」的一下,猝然想起委遠城不是一直由黎清泉掌握的嗎?為什麼現在是由二叔佔領著,那黎清泉現在又在哪,難道她在這個院子裡的另一個房間,等待裡面那個男人。假象也好,敏感也罷,這個想法著實讓我一身冷汗。裡面的對話還在繼續,我聽著有人建議二叔現在跟縉王合作,而合作最好的辦法當然是姻親。有些聽不下去,我走開一些,找個空蕩的欄桿坐下來,院子的蟬鳴一陣蓋過一陣,明明快要天黑,卻叫得這樣不合時宜。
  
  直到小廝來點燈籠的時候我才回過神來,在書房裡商談的人陸續出來,有好事的人還拿眼睛瞟了瞟我,我難得 回應。卻久不見二叔出來。正碰見丫鬟端茶水來更換,我便接了過來,順便打發她去通知之覓,早些休息。
  
  推門進去,二叔沒有轉頭,只吩咐了一句:「放在桌上吧。」我依言將茶水放在桌上,細細打量他。他今日著一件深紫的長衣,衣飾雖不算華麗,穿在他身上卻散發出特別的光輝,天色已微暗,桌上沒有點蠟燭,二叔略伏著身,一隻手指點著桌上,像在細細研究著用兵圖。修長的身體與這古樸的背景靜立成一幅美麗的畫卷。我看得癡了,心中又是喜歡又是忐忑,不知道這副畫卷是不是單單屬於我的。或許是我許多沒有發出動靜,二叔轉過頭來,先是錯愕,又露出微微的笑意,慢步朝我走來。

  我因昨晚的事,略有羞意,看他朝我走來,遂轉頭打著哈哈:「天真熱啊~」。他沒答話,漸漸走近,灼熱的氣息流轉,直讓我向後退去,腳被凳子一拌,雙手肘撐立在桌上,倒有了幾分勾引的意味。二叔低低一笑,勾起我額邊一縷頭髮,用唇輕輕的吻,在我耳旁說:「還沒天黑哦,芊重就來勾引我了嗎?」我心中尷尬,本想一巴掌拍他身上,卻被他半途攔截,緊握住我的右手,又用另一隻手攬住我的腰,將我拉近。我蹭著他的胸膛,有些撒嬌的意味,他抬起我的下顎,趁著這暮色與我相吻。這吻極溫柔,極軟蜜,滿滿的都是愛意,我沉溺於其中,等到呼吸都要用盡,仍是捨不得離開。
  
  我依在他懷中,剛緩過氣,又主動貼上他的唇,品嚐他的溫柔與呵護。愛一個人真的像吸食一種毒藥,怎樣都覺不夠,怎樣都放不下。他將有些癱軟的我擱在椅子上,摸著我的耳垂問:「你今天有些不對勁哦。」我說是啊,食髓知味,誰叫你太可口美味。赤(裸)裸的調情,卻被我說得有些酸酸的味道。

  他越發覺得我不對勁,正經起來,問:「怎麼了,告訴我,好不好?」我望著他暗夜的眼眸,低低的問:「黎清泉在哪?」他被我問得一愣,又勾起嘴角,笑意漫了出來:「你就是為這個事悶悶不樂?」我咬著嘴唇,不高興他沒有直接回答我的問題。

  他拉住我的手說:「我當日之所以讓她拿走委遠不過是因為兵力不足,這次回來,我已將京城那數十萬的兵力調用過來,很輕易的就拿下了這座城,至於黎清泉,當然是在牢裡。」我既為這個結果所高校,又有些反覆,嘴上仍是不饒人:「怎麼說你們也有一夜鴛夢,你也捨得哦。」這話醋意甚濃,連我自己也聽不下去了,爬起身來:「算了,我回去睡了。」他一把扯住我,從背後抱住我:「我只愛你。」閉上眼睛,當初他曾對我說,他最愛我,如今他終於懂了,真愛只能是一個,我很高興,他說他只愛我。
  
  他在旁邊處理軍事機要,我撐著腦袋盯著他看,倒是越看越心動,連皺著眉頭都這樣好看,真是迷人啊。這樣的深夜,既不覺得倦,也不覺得無聊。等了許久,他轉頭朝我笑了一下:「先去睡吧?」「不要,我要跟你一起睡。」我賤賤的回望他。他竟然俊臉一紅。我哈哈大笑,糗他:「想歪了吧。」他搖搖頭,表示無奈,又歎了口氣。我問他焦慮些什麼,他淡淡開口:「大概明日午時,朝廷的軍隊就要兵臨城下了。」我一聽,這確實是個急事,也正經起來,問:「他們有多少兵力?」「先鋒隊伍是十萬,與我軍相同。可後續還有十幾萬。」我一聽,立刻明白了事件的嚴重性。二叔見我沒在說話,只安撫我,讓我不要擔心,他會想辦法的。我望著他,努力笑著:「我當然不擔心,亂世紅顏,我覺得現在事件發展得挺風流的。」又問他,朝廷先鋒軍隊的統領是誰。他吐出兩個字:「倪森。」我心裡唾一口,媽的,原來是這個小白臉。
  
  這一夜,他擁著我,雖然什麼也沒做,我仍是睡得極熟,心跳安穩,既然他肯給我承諾,我當然要回饋給他同樣的信任。
  
  我醒來的時候他已不在,我知他今日一定有事情要準備,還要上戰場,自然不便去打擾他,只是收拾好,卻沒有刻意打扮,弄得自己低調一些,然後讓之覓單獨待一會兒,把品筆借了過來。品筆怔怔的看著我,大概在猜測我的意圖,我知他是二叔的親衛,知道很多東西,便直接開口:「黎清泉在哪?我要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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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25 11:21:14 |只看該作者
威脅
  
  歷來只有我被關押,然後出現一個美麗的女人在我面前耀武揚威。這次終於有機會反串,我不禁開始獸血沸騰了。石牢的環境還是不錯,黎清泉也是被單獨隔離,床套被褥一應俱全。比起我當日,不知道享受了多少倍,我有些憤憤不平,嘟著嘴看了半天。才咳嗽兩聲引起黎清泉的注意,她剛剛靠在牆壁在發呆,眼神空洞渙散,這時見到我,眼睛立刻有了焦距,先是驚奇,接著滿是恨意。我朝她微微一笑:「不好意思,我的毒早被二叔解了。」她咬牙不說話,將臉轉向一邊。我覺得我現在的樣子有些小人得志,但是還是忍不住的高興。
  
  我知道黎清泉的武藝很厲害,也不敢叫獄吏打開牢門。只好隔著那厚厚的柵欄與她說話,譴退了品筆與獄吏,我直接進入主題:「現在朝廷的大軍壓境,二叔應付起來很吃力。」她聽了一副瞭然的神色,只是拿著桌上的茶水喝,並沒有跟我說話,我繼續:「但是如果和縉王合作的話,我相信他一定可以力挽狂瀾。」

  黎清泉終於有了動作,挑眉看我,訕訕說:「你想我說服外公與你們合作?」我點點頭,一副你猜對了的神情。黎清泉哈哈大笑,這突然的狀態使她看起來有些瘋癲,我仍站在牢外,等她笑完,她才說:「要我辦這件事,除非你死在我面前。」我愣了一下,隨即冷笑兩聲:「你以為我會委屈求全答應你?真天真!」這回輪到她愣住了,我繼續:「我是愛他,所以我要一輩子幸福的和他生活在一起,而不是為了他的野心委屈我自己與他的感情。

  還有,你以為你不答應有什麼好處?大不了我們對秦玉襲俯首稱臣,而你呢,我一定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相信我,我看過不少重口味的S(M)哦。」雖然黎清泉聽不太明白我的話,但是我的語氣一定十分嚇人,因為黎清泉聽了之後就定在牆角,眼睛都不眨一下的看著我。臨走前我還說一句話,我說你別指望二叔會阻止我,他是什麼樣的人,你比我清楚。
  
  威脅別人的感覺真的不是一般的爽,走出牢門後我忍不住的嘴角上揚。品筆疑惑的看著我,我懶得同他解釋,問:「外面打起來了嗎?」品筆搖搖頭,說那些軍隊在遠處駐紮,並沒有攻城。我思附了一會,又讓他帶我去城門。他遲疑著不動,我只好安慰:「我不會打擾他的,我只是去看看。」他方帶我前去。
  
  不得不說二叔治軍有方,我著女裝與品筆同行,一路上除了必要的檢查和詢問,不管是駐守的士兵還是路過的軍士,沒有一個人多看我一眼。這是我第一次見二叔著戎裝,立刻被迷得七葷八素。銀色的盔甲,因為戰爭的磨礪顯得有些黯淡,但憑添了一些風霜感英雄氣。他站在城門上,指點方遒。我只能看見他的側臉,完美的輪廓,眉毛微皺,嘴角微抿,看似冷淡無情,卻是勾人得緊。我離他不遠,心中卻有個小小的聲音告訴自己,我與他的差距。笑笑,安慰自己,好歹我也是經過了社會主義洗禮的青年,意識上總要進步些。
  
  沒有打擾他,讓品筆帶我回去,一路上思考著我對黎清泉的態度,我當然希望把她嚇到,把她作為一個有利的棋子,可心中還是不安,先不說她是不是那麼容易屈服,再來,二叔是否真的願意我隨意處置她。畢竟,作為一個女人,她又無可匹敵的美貌。
  
  對方按兵不動,我們這邊自然也是以不變應萬變。二叔讓人通知我早些休息,他今日在城門戍守。我陪之覓用完了晚飯,又逗了他一會兒,他總是欲言又止。我卻沒心情安撫他的心結,現在我的心比他的亂,讓他早些休息,自己待在房間卻怎麼也睡不著。喚來品筆,他有些不情不願的等我問話。我方道:「你跟著二叔這樣久,你知道他的理想嗎?」

  他沉思一會,眼神奇怪的看著我。我一笑,又說:「你不是想讓我成全他嗎?你說來,我考慮看看?」他歎口氣,方說:「他只想拿回原本屬於他的東西。」我又問:「作為一個旁觀者,你覺得他拿回後會快樂嗎?」品筆不語,我也覺得無趣,說算了算了,我們再去瞧瞧他吧。他瞪大眼睛看我,半晌才說:「現在去,不好吧。」我嘻嘻一笑,說:「半夜會情郎,我當然會打扮一番。」
  
  其實我覺得丫鬟的服飾並不難看,所以我捧著一壺茶水屁顛屁顛的跟在品筆後面,比起嚴肅的白日,更多了幾分樂趣。品筆先是打發門外的侍女下去,又朝我點了點頭。我心領神會的做了個收到的眼色。才推門進去。
  
  屋子裡還有兩個人,一人著青衣長衫,書生打扮,另一人也是戎裝,黑色的盔甲,大鬍子。我輕輕的過去給他們換了茶水,方立在二叔身後。如同平常的侍女般。顯然我的情郎已經見到了我,只是沒有出聲,任我站在他身後。我也微微抬頭,再將他那兩位屬下瞧了個遍。書生臉上略帶倨傲之色,言談犀利,只是有些刻薄。大鬍子也有些傲慢,不過看起來也似一個實誠人。

  他們商談的不過是些軍事,現在倪森按兵不動,實際上是個聰明的做法,一方面拖住了委遠的行動與反抗,一方面不起正面衝突,保存了實力,等待後備軍隊一起,到時候贏我們的把握就大得多。我暗咬牙,倪森這個小白臉,還是真沉得住氣。現在我們可以做的,就是在朝廷後備軍來臨之前,將倪森的軍隊擊潰,能夠收編最好,畢竟這種臨時從各州郡拼湊起來的與二叔縉王帶出來的軍隊不同。臨陣反戈的機會還是有的。只是商量來商量去都沒有個答案,他們幾人說得口水直飛,我站得雙腿發麻。

  終於等到二叔宣佈「散會。」我長出一口氣。等那二人剛出門,立刻找把椅子坐起,捏起繡花拳頭捶起腿了。二叔滿臉笑意,已經換過便服的他蹲在我面前,很自然的為我捏著腿。我如蒙聖恩,嘴上客氣:「使不得,使不得啊~」他滕出一隻手捏了捏我的臉:「使不得你還來,小心軍法處置。」

  我吐吐舌頭,表功:「我可沒打擾起哦,很乖的端個盤兒站了半天。」他無奈。在我旁邊的椅子坐下來。我見他有些悶悶不樂,主動開口詢問:「我今天見過黎清泉了。」他說哦,沒特別的表示。我又說我要將她剝皮抽筋。他皺了皺眉:「這種粗活讓下人去做就好了。」我翹起蘭花指戳戳他:「你還真是狠心的主兒。」他抓著我的臉在他下巴上摩擦,轉移話題:「倪森這個毒瘤我還沒想到辦法拔除呢。」乾脆捨棄硬邦邦的椅子,膩到他身上去。要是有個好點的計謀,滅了他們這些烏合之眾也不是不可能。他嗯了一聲,只是臉上仍是憂心的神色。
  
  我忽然想起三國裡周瑜和曹操的一戰。問他:「倪森帶的軍隊可是原來奧五的?」他點點頭,說正是,還有五萬是其他州郡的,我一聽,覺得有戲,又問,那其他州郡的統領可有一道前來?他又點點有,說各個州郡的駐守將軍分別帶了一半的軍隊前來,另留了一半防備縉王。我又說:「不如我們設宴款待他們吧。」二叔盯著我看了半晌,我朝他眨眨眼,說:「我當然不會妄圖在宴會上殺死他們。這種事情只會讓我們自己的軍隊都軍心動亂的。」見他還是不解。我吐出一句:「我們可以用反間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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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25 11:21:24 |只看該作者
情溺

  對方軍隊為了表現得大氣,只留守了一位副將,倪森與一位叫李虎風的將軍前來赴我們的鴻門宴。讓下人去找了一套城中可謂最華麗的衣裳,將自己裝扮得像一隻孔雀,我當然沒有妄圖想用美色去勾引誰,要是需要這種行為,二叔顯然比我有實力!二是聽說李虎風將軍生性耿直。並不太好色。我需要的不過是人類社會中那些關於猜忌的醜陋心理。這種心理暗示的東西,有時候比刀劍還有用。
  
  桃紅的鑲滿珠墜的裙擺,顏色漸變的水袖,寬大的露肩領口,露出大片大片的雪膚,流蘇的墜子,大朵的芙蓉花,將我本來就不算多的頭髮全掩埋住,我對這誇張的打扮也很是滿意,問之覓怎麼樣,他半瞇著眼睛,調侃:「好大一隻孔雀。」他最近與我日益親近,加上他本來倨傲的性子,一點尊老愛幼的都沒學會,聰明勁兒全用在氣我這上面了。我自然的無視他,將他的話當作誇獎。
  
  在我威逼下,二叔也進行了華麗的著裝,美名其曰氣勢上要鎮得住場,紫水晶的銀色頭冠,將額角的兩側的黑髮聚集在腦後,月白長衫,紫色隱約的龍紋,鳳眼斜睨,嚴肅削薄的唇微挑,我愛極他這種瀟灑的模樣,使勁往他跟前湊,他本想摸摸我的頭以示親近,奈何我滿頭珠釵,無從下手。我歎口氣,垂涎地看著他,他當著眾人的面臉色微窘,完全不復獨處時調戲我的隨意。我心裡想,原來你也是個紙老虎啊,他清清嗓子:「你說那辦法行得通嗎?」我點點頭。按照心理學的某些條件來看,是有機會的。
  
  開場不過是些客套話,周圍的士兵呼吸都有些緊張,我躲在珠簾後興趣盎然的望著裡面的情況,倪森那個殺千刀的還鎮定自若的坐在席中,二叔與他也是談笑風生,互相拍著馬屁。一個是青年才俊,一個是威名遠播。那話酸得我都有幾分寒蟬,李虎風比我更甚,完全吃不消,也摸不著我們今天的目的,獨自大口飲著悶酒,我看時機到來,款款而出。
  
  雖然十分像孔雀,架勢還是要拿足的,輕移蓮步,力圖吸引眾人的目光,於倪森身旁站定,俯身見禮,朝他露齒一笑:「城守大人,哦,不,倪將軍,一別經年,別來無恙。」心裡罵自己酸。嘴角還得面帶微笑,認識都還沒一年呢,不過現在要的就是將關係複雜化,誰也不在乎我是不是吹牛。

  倪森見到我,臉色奇怪,閉口不語,心中暗罵他沒風度,徒自坐在他旁邊,我想我身上的脂粉氣是太濃郁了些,直熏得他身子往後傾,我越是見他尷尬,越是靠近,為他布酒夾菜,嘴上也沒閒著:「我記得倪大人當初對飲食就多有挑剔,也不知妾身親自準備的餐飲可合大人口味?」我知倪森一向對生活起居極是挑剔,這次帶兵打仗,必是與李虎風這種經常行軍的將軍有摩擦的,加上此次他為正將軍,李虎風和另外一位只為副將。仔細一挑撥,矛盾並不小。

  倪森一直不冷不熱,不顧我袒露大塊皮膚去蹭他。我見也撩撥得差不多了,李虎風的眼睛也老師瞟著我與倪森。是時候甩殺手鑭了。俯在倪森耳邊說:「我有話要單獨告訴你。」他看了看對面的李虎風,不為所動。我早已料到,又吐出四個字。他果然身軀一震。不理他,逕自回後堂。
  
  之覓站在我身後,我端起一杯茶慢慢飲著,我現在不過是在賭,賭倪森為了那四個字放棄理智。之覓見我不甚急躁,問我:「你有把握嗎?」我點點頭,五五分吧,我只需要他離席,給李虎風造一個錯覺,讓二叔順勢挑撥幾句,即使不讓他們內訌,至少有機會讓朝廷在援軍趕來之前提前發兵。給我們逐個瓦解的機會。

  門扉被悄然打開,倪森站在門外,臉色不定,我嘻嘻一笑,說:「倪大人快請,我還以為你不會來呢。」他啞然,步入廳內,拿著桌上的茶水猛灌了幾口。我左顧而言他:「看來剛剛倪大人飲酒飲多了些,這茶水是冷茶,喝了可不解酒,只能解渴。」倪森終於忍不住,將茶杯重重的擱在桌面上,問:「她現在怎麼樣?」我佯裝不知,問:「不知倪森所言為何?芊重愚笨,實在不懂。」他隱約爆發出怒氣,我只知道拖住他越久,對我們越有利。

  只好撿些不重要的話來說:「她還是和以前一般漂亮,絕世的容顏。」倪森微微一鎮,又問:「她現在,過得開心嗎?」我愣了一下,覺得這個比較無邊際,只能隨便回答:「還行吧。」他低頭不語,我害怕他太快回去,只能不再逗他。「黎清泉的情況我就介紹到這裡,下面我們進入主題,談談玉嗪公主。」倪森抬起頭來,憤憤地看著我,我冷笑一聲,你還真是臉皮厚,當初背叛我們。如今不過逗你幾句,你就氣憤成這樣。
  
  「你是什麼時候注意我們的?」倪森問。我好整以暇,想了想,淡淡開口:「最開始是二叔提醒我注意你,你知道的,我這個人每天都挺閒,只要注意一個人,就會把全部的心神用在他身上。那日我們在街上巧遇玉嗪公主,你那眼神,就跟我看二叔差不多,像要生吞活剝了一般。還有,你沒有注意到一個細節吧,你從來沒有稱讚過一個女人美,連黎清泉都沒有這樣的榮幸。

  可是你說她很美,情人眼裡出西施的道理。」他低頭,不語。我接著說:「另外,當日我們出城時樸德遁斯曾來搜查,看樣子,是有人私會了玉嗪公主被逮到了蛛絲馬跡,二叔沒去,當然只有你。」他這才抬頭,嘴角都是諷刺:「你倒是觀察得仔細。」我說那是,除了美人,我最喜歡的就是看小人。話說到這個份上,我們都沒有談下去的慾望了。我估計時間也夠了,也不想再同他講話,只是說,我累了,你出去吧。他起身出門,我吐出最後一句:「你放心,她不會愛一個小人,既然不愛你,跟樸德遁斯在一起,自然開心。」
  
  洗掉臉上沉甸甸的胭脂,將長髮放下來,把珠釵絹花都收到盒子裡,估摸著二叔今晚又不會回來,便讓丫頭準備了熱水,泡在裡面。今日與倪森說那些話實在有些刻薄,可能是因為我一開始將他當作牟安白,對他心存親近吧,後來等到被背叛,自然恨得要多一些。我果然不是寬容的主。這邊正發呆,那邊聽門吱的一聲打開。驚覺過來,一身大汗,二叔不可能放下軍務回來陪我,而外面明明有重兵把守,是誰進來呢。桌上的燭光並不算亮,我在屏風後面屏住呼吸,思附是裝死好些,還是大叫好些。那邊牆面上的被照得畸形的影子卻越離越近。
  
  正待我打算大聲呼叫的時候,那走路沒聲的「君子」已經站在我面前。我沒好氣的盯著他,他眼睛紅紅,顯然剛剛也沒少喝酒,重新將大半個身體浸在水中,問他:「怎麼不在城門上查看?有時間陪我哦。」他半靠坐在浴桶上,沒有答話。我覺得氣氛有些奇怪,屁顛顛的爬到他身邊,伸手從後面攔住他的腰。

  他終於開口:「今日回去也要輪到他們亂一陣子。」我哦了一聲,覺得無趣,又怕身上的水弄濕他的衣服,讓他先出去,我好起來。他卻當作沒聽見,背對我,一動不動。我覺著奇怪,半晌他才開口:「你今日跟倪森說了四個什麼字?他心神不寧的去尋你。」語氣中竟是濃濃的醋意。我覺得好笑,又有心戲弄他。說:「今日啊?好像說的是春風一度。你也知道的,我打扮得那樣風(騷)」正準備繼續刺激他,卻一個不留神,讓他從水裡提出來。濕濕地貼著他,我立刻大窘,使勁掙扎,臉上也是熱辣辣的。

  「嗯?你說的什麼?」他是飲了酒的,情緒比平常要激動些,將我禁錮在懷裡,一隻手摸著我的頸項,嘴唇貼著我的嘴角,又問。我哪裡還敢再開玩笑。臉紅的小聲哼哼,讓他放開我。他今日卻特別執著,一點鬆開的意味都沒有。我反應過來,望著他在燭光下特別漂亮的面孔,狠狠的咬上他的唇。氣息過後,方吐出:「再不放開我,後果自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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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25 11:21:36 |只看該作者
刻印
  
  一夜纏綿,誰說那酒後亂啥,昨夜整晚迤邐情景,實在不足以對外人道。
  
  摸摸旁邊,餘溫已盡,按照我與二叔的計劃,昨日我誘引倪森離席,讓李虎風心生間隙,二叔再挑撥幾句,故意透露我們與倪森相熟,他此次帶兵不發,為的不過是給我們喘息的機會,等待我們與縉王的聯盟。李虎風是個實誠人,但是並不笨。所以我們不奢望他會棄戰或者與倪森對立。只是從情況上來看。他一定會主站,與倪森原來的戰術相違背。我望著外面晦澀不明的天色還是隱隱有些擔心,我們派在朝廷隊伍裡的間隙已經開始發揮作用了吧,流言一定越來越多,戰爭隨時都可能發生,而當真正的戰爭來臨之時,我又是否還能擁有這種依窗而立的閒適?
  
  明明是正午時分,卻是烏雲滿天,眼看那烏雲的邊際濃重得要滾落下墨汁來,我越看心情越是沉重,心跳加速,有迫切去窺視戰爭的慾望。之覓用手指捅了捅我的後背,我挑眉看他,他抿了半天唇,吐出幾句話:「我想上陣殺敵,你跟玉傾將軍說下行嗎?」我看他靦腆的樣子好笑,故意逗她:「哦,你想靠裙帶關係往上爬啊?」他小臉一紅,吶吶不再開口。我走過去,拍了拍他的大腦袋:「你先跟著品筆好好學習武藝,以後有的是機會建功立業。」倒不是我不想遂他的心願,注意是現在情況險峻,我一不想讓二叔分心照顧他,二是戰場上刀劍無眼,不想讓他冒險。轉頭看他,他仍呆立在屋簷底下,我走過輕輕安慰「姐姐就你這樣一個親人,我不想你有事。」這話說的雖煽情,卻是事實,只是之覓仍有些悶悶不樂,不置可否。
  
  大雨終於嘩啦啦的潑了下來,轟隆隆的雷聲更像是戰鼓,催得人心急如焚。擱下碗筷,就聽外面的士兵來報,說朝廷的大軍已向委遠挺進,將軍命他前來通報,讓品筆安置好府邸的下人,照顧好我和之覓。
  
  侍女端來飯後水果,嘗起來卻是味同嚼蠟。估摸著要開戰了,我著實坐不住,連勸帶扯,讓品筆領著我上城門。實際上他也急得要緊,就假公濟私的沒有阻止我,城樓上的士兵比前幾日少了許多,等我登上觀望台才發現,那些著重兵鎧甲的士兵早已排號方陣,立於城門前五十米,我看了看,大概五六萬人,暴雨中卻不減氣勢如虹。

  特別是玉傾,那熟悉的銀色鎧甲,棗紅色的大馬,與方對正前方,我此時只能看見他筆直的脊樑,卻能想像那刀刻的面容。前方朝廷的軍隊正緩緩的行進過來。著黑色重型鎧甲,稱這這鬼天氣如同烏雲一般襲來,我看雙方那密密麻麻的戰士與刀劍,有種對歷史的感概,道是英雄兒女,殊死一搏為江山。被戰馬簇擁在最前面的玉傾讓我有些許擔心,雖然知道他武藝超群,但這是戰爭,再勇猛的人也可能喪命於此。正擔心,他似有所觸動的回過頭來望了一眼,也不知有沒有看清楚我。縮縮脖子,知道此刻見到我只能讓他擔心,還是忍不住想站在這裡,只要能這樣遠遠的知道他的存在,就很好。
  
  探出大半個身子,本來就肆虐的雷雨顯得更囂張,將我的頭髮衣服全都弄得濕嗒嗒的,可這又有什麼關係呢,比起下面那些勇士,太兒戲。前方的軍隊站穩,才看清楚,領頭的是李虎風,意氣風發,拿著把大刀狂吼,昨晚還請你吃飯,真是點都不念舊情啊。另一位副將也緊隨其後,只有倪森,竟沒見著他的蹤影。想來,他那種人是不願死在最前面的。雙方擊鼓,廝殺開來。
  
  我站在城樓上,離得這樣遠,仍能感覺到那滿溢開來的血腥味,雙手緊緊扣住城樓的邊沿,手指都有些泛白,呵,這就是戰爭,一開始我只以為恢弘壯麗,可真正等到兩軍廝殺,這些怒吼,喊叫,瘋狂,殘忍,死亡,揉合在一起時才能明白。和平還真是個好東西。六月的雷雨本來是一陣一陣,可這天似乎是為了應景,陰沉得吞嚥著下面的廝殺聲,將人們的痛苦,恐懼,疼痛,混合著殘酷的天氣一起翻騰。
  
  雨水裹著人體流出的血水,到後來,我都已經看不清二叔在哪個位置,只是看見漫天的鮮血和殘肢。有那麼瞬間我在想,如果站在那個至高點看這番景象,是不是有所不同,又或者說英雄要的就是冷心腸,要是就是忽視鮮血的明艷,讓它當作雨水一樣,習以為常。
  
  二叔的軍隊明顯要有實力些,這些兵都是他親手帶出來的,無論是組織上,還是作戰的經驗上,都好過這些州郡拼湊的大軍,我看那銀色巨浪慢慢吞噬黑色的烏雲,說不出是高興還是感概,只是祈求上天祐二叔的安全,即使多此一舉,總是我的心意不是?品筆也在我旁邊認真看,雙手緊握兵器,想來也是想去大展拳腳。我問他,這個狀況來看,還有多久可以拿下敵軍。品筆說不出意外的話一個時辰。可是世界上偏偏又許多意外,正在銀色身影順利前行時,兩股黑色的軍隊從斜下角殺了出來,阻止了其宏偉之勢。我細細一瞧,竟是倪森帶著的主力。搞半天,死了這麼多人,你們想來個甕中捉鱉。
  
  我是徒自擔心著,品筆卻難得放鬆了眉頭,說:「是時候了。」我覺得不對,正奇怪,卻看那對方軍隊又冒出大批著黑色鎧甲的戰士,只是與敵軍的略有不同,但趁著這晦澀的天色,如果不仔細瞧,實在難以分辨。那黑色異軍卻特別兇猛,從敵軍後方廝殺起來。我頓時明白。原來這是我軍另外五萬人。他們著這樣的服裝,在後方與敵軍廝殺,不但讓他們腹背受敵,而且如果不瞧仔細,疲於奔命又欠訓練的敵人一定會手腳大亂。鬆開緊握的手指,舒出一口氣,這場仗,我們是贏了。
  
  我是顧不得衣衫濕透,狼狽不堪的模樣,剛打開城門就急急的奔了出去,二叔騎著那匹棗紅色的大馬,咬著唇朝我笑,策馬過來,一手撈起我,貼著鎧甲與他相擁。周圍是戰士的高呼,衣衫上是雨水與血跡,他更是帶了幾分傷,可這有算些什麼呢,此刻能抱著他,明白擁有著這樣一個優秀的男人,比什麼都幸福吧。與他相吻,當著眾人的面久久不願分開,只想當著所有人說出誓言,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讓這通俗平常的愛慕成為我今生今世唯一的刻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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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25 11:21:46 |只看該作者
隔閡

  戰爭的勝利當然是醉酒暢飲,我先是自己換上乾爽的衣服,二叔已脫下鎧甲,我仔細一瞧,手臂,腹部都滲出不少血跡,自然大驚,忙撩起他的衣衫查看,他臉上笑著調侃我,卻是真真受了傷,傷口雖然不深,卻也流了不少血,忙為他擦乾傷口,細細敷上藥,因為腹部的傷口比較尷尬,就交給了他自己。

  他卻不依,耍賴的斜坐在椅子上,一動不動。我見他此刻如同小孩子般,也不好跟他見氣,本想喊丫鬟進來為他整理,又有些吃醋,還是紅著老臉,親自上陣,手腳卻故意放重了些,惹得他悶哼,心中聽著直爽,臉上也露出促狹的笑來,二叔這個人精卻輕輕俯在我耳邊說:「你喜歡聽我叫嗎?」我心裡倒是回答喜歡啊,叫大聲些嘛,嘴上還是不敢放肆的,只好狠狠的瞪著他。

  他不顧我臉色難看,又一把將我摟在懷裡問:「今日誰讓你去城門的?淋這麼多雨,傷風怎麼辦?」知他是關心我,心中甜蜜,還是嘴硬:「我當然是自主去欣賞你的颯爽英姿的,順便看好你,萬一你被人擄回去當壓寨夫人了,我要怎麼辦?」他重重的捏著我的臉頰,歎口氣:「你呀。」我一時衝動,脫口而出:「二叔,有空了我們就結婚吧。」
  
  因為剛剛那個尷尬的話題,和我們玉傾公子的尷尬反應,讓我也些悶悶不樂,他怎麼能出現那樣的表情我,似乎從未考慮過給我名分樣,吶吶不成語。我借口不太舒服,沒有去慶功宴,雷雨似乎也為了這戰爭的勝利而停歇,雨後卻無清涼的感覺,只是覺得有些悶熱。我想,我是考慮得太多了些,知道男人不喜歡被婚姻綁住,可是,可是...可能是我太多情。
  
  前廳人頭攢動,應該是熱鬧極了吧,那都是這些拿性命相搏的男人應得的,我看這繁星滿天的景色,越發覺得寂寥,好像突然從一個至高點跌到在人生中間。打消自己的念頭,算了,去看看之覓得了,不知道他睡了沒有。
  
  之覓當然沒睡,不但沒睡還失去了人影,這就算了,可跟他一起失蹤的還有我們最重要的把柄,黎清泉同學,而聽看守說,是之覓公子打著我的旗號領的人。因為二叔有給過我隨意處置黎清泉的權力。你看,夏日還沒完,我卻突然步入了秋天。這轉瞬太快,快到我還沒來得及眨眼。到底是烏雲繁星,不給我緩衝的時間。
  
  我說:「黎清泉逃了,被之覓放跑了。」他聽了愣了下神,皺眉深思。我本已是心中煩悶,見他這副模樣,心中更是不爽,只好氣呼呼的低聲說:「是我遇人不淑,是我的錯。」他抬頭看了我一眼,又歎息一聲,將我拉到身旁坐下,笑了一下:「今天太累了,睡吧。」
  
  有時候你不在心愛的人身邊,卻非常想去擁抱他,思念就如那緊緊纏住的絲線,勒緊你的心房,讓你欲罷不能,有時候你躺在愛人的懷裡,卻仍然忐忑不安,對已擁有的東西既懷疑又恐懼。比如我現在這個樣子,二叔今日確實累了,呼吸沉重,睡得極熟,我卻完全沒有睡意。思來想去只 覺得心裡堵得慌,我果然是個孤寡命,還以為可以有個親人的,到底是老天不待見我還是怎樣。實在睡不著,輕身起床,收拾好。步出門外,心情這樣不好,不如我去找倪森那個小白臉談談心?
  
  想來我權力還是有些大的,或許是白日裡與二叔那個城門的吻戲威力太巨大,我讓那看守出去,他就乖乖的出去,讓我單獨面對倪森這個重犯。開場自然是冷嘲熱諷。我說:「你看,昨夜裡還同你把酒言歡來著,今日你就成了階下囚,真是世事難料啊。」他不語,側頭轉向一邊,我再仔細看,他的衣袍身上都被劃了無數個口子,也只進行了簡單的包紮。我又幽幽說:「你看吧,軍事上你是如何也贏不過二叔的,還領著大軍眼巴巴的來送死,多不值得啊。」

  他越被我激怒,越不動聲色,倒顯得我罔做了小人。氣也撒夠了,我也難得再說那些怪裡怪氣的話題,找根凳子坐牢外,問:「倪森,你覺得我這人怎麼樣?」他轉頭看了我一眼,又見我神色認真。才懶懶發聲:「就那樣。」我一拍大腿,說:「對了,我也覺得我就那樣。所以,我他媽還真害怕。」他凶巴巴的嘲諷我:「你不是有那個厲害的玉傾將軍嗎?怕什麼?」

  我瞧了他一眼,低聲道:「我覺得我是個孤寡命,不是傷害身邊的人,就是被身邊的人傷害。」他輕蔑的看我,或許覺得我是閒得慌,雖然我確實有那麼點成分。歎口氣說:「我他媽說不定是天煞孤星。」說了這麼久的話,也覺得疲了,準備回去睡,臨走扔給他一句話:「我會讓他們優待俘虜的。」
  
  這次戰鬥,我軍損失了四萬人,敵軍十萬大軍被消滅了六萬,還有四萬大軍見大勢已去,也選擇了投降,二叔將其中兩萬精銳收編了去,另外兩萬人屬於那種心不在焉的人,那李虎風就在其中。這樣的人安插在軍隊裡也不放心,殺了吧,人家又是降軍,實在不好處置。我聽了心裡一跳,既然沒了娘家人,親衛軍還是可以有的,向二叔要人,他卻不允,說行軍不是兒戲,讓我換個東西,我揪著他的長髮不放手,進行了很多的眼淚攻勢他才將態度軟化下來,說:「只要李虎風願意跟著你干我就允了。」
  
  要征服一個將軍,最好的辦法就是顯現你比他強硬的軍事能力,再適時的吹捧他,令他心悅誠服。我換上一件青衣長衫,將頭髮束在腦後,脂粉不施,恍惚一個偏偏濁世佳公子,但願我們粗心的李虎風同學已經記不住我那日的孔雀裝扮,要是以那樣的形象去說服他,我想他寧願撞死也不願從了我的。恩恩。
  
  夏日煮茶實在有些風(騷)得離譜,可這更能將我體現得像個君子。降將說起了就是階下囚,我卻讓人極恭敬的去請了李虎風,進門既向他作揖,先自我介紹,姓葉名傾,是玉傾將軍屬下的一名小軍師。他見我極尊重他,反而有些不好意思,又摸不住頭腦,我也不直接開口。只是請他坐,為他煮茶。等他尷尬的一口飲盡,方道些風雅之事,他耐不住,打量我許久,終於開口,問我:「我是個直率人,不知軍師此舉為何?」我將手中折扇一敲桌面,興致勃勃的問李虎風,李將軍可願名流千古?
  
  如果一個男人不好色,不好利,不好權,那他好什麼呢?當然是名!所以我問李虎風,你願不願意流芳千古。他明顯一愣,嘴角一絲苦笑,「降將之身,能有何作為?」我見他這副表情,心知有戲。又道:「大人可甘心?」他埋頭不語。我自然再接再厲勸道:「現在有個機會,也有一個明主,就看李大人明不明白了。」我知這樣干勸起不到什麼效果,就靠我要命的記憶力,搜刮了昨夜想了一晚的孫子兵法。想當年我也浸淫央視多年,百家講壇看了不少,剽竊些話來說服你還是能行的。侃侃而談,李虎風漸漸從消沉變得鬥志盎然起來,我從他的話語裡也能聽出他也是個可造之才,多年的帶兵經驗,使他有些實力,只是眼界比較低,不過經我細細調(教),必然能為所用。
  
  等到暮色深沉,我方止住話頭,對李虎風說:「李大人,既然這樣,我就替玉傾將軍做主了,由你訓練兩萬我軍最優秀的兵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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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25 11:21:58 |只看該作者
變更
  
  練兵絕對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特別是兩萬人,說起來不多,可你仔細想想,一個學校又有多少人呢,當這些人密密麻麻的站在操練場中的時候,我徹底目瞪口呆了,這些人要是以後都服我管,倒是一件很威武的事情。威武歸威武,自不量力的事情還是要少干。我故作風雅,對李虎風說:「李大人,以後這些人就歸你統領了,我就做你的軍師吧。」他瞪大眼睛,有些興奮,又有些疑惑,我訕笑一下,說:「我也不過是為了自己的理想而已。」這話倒不假,我理想不過是有個完全的保護屏障而已。
  
  李虎風聽從了我的建議,將軍隊人數編製打破,全部重新編排,第一屆小組統領由自我推薦。每一個星期就以擂台賽的形式更換。能者居上。而強化一個軍隊不僅僅是體制上,還有思想上。

  想當年,我們的黃埔軍校,訓練出來的軍人就不是一般的優秀。我當然會沿用這種前人的智慧結晶。只是我實在沒有給兩萬人灌輸堅貞,熱血精神的本事。只好讓每期的小組統領來聽取意見,再向下傳達,一樣一樣安排下來,卻是忙得腳跟沾地的時間都少。

  二叔急著整頓他收編的那兩萬人,順便將他原有的軍隊重新合編,加上一些政治上的處理和安排,比我更加操勞些。我每日忙到深夜,整理好平常的演講詞與熱血口號,他也不見人影。只有在天未明之時能恍惚感覺他在身邊。就連擁抱,也似乎是在夢裡。
  
  辛苦歸辛苦,成果還是有的,李虎風已經被我徹底洗腦,腦子裡都是做一個開國功臣的思想。整天就想等到兵強馬壯之時,與二叔征戰天下的雄壯場景。而下面那些普通兵士,經過收編,訓練,對於現在這種能者居上的政策也很擁護,積極性也很高。加上我每日都讓人在練兵場讓人喊話,還將黃河大合唱改編了幾句歌詞供他們咆哮。倒像是一隻有模有樣的軍隊。
  
  這日我難得輕鬆下來,好好的將我的羅裙繫上,略略打扮了下。眼看著入秋了,忙了這麼些時候,是想好好休息一下的。讓下人準備了些酒水,還很好心的讓人給倪森送去了些,只是不知道他那樣挑剔的人願不願意在那髒髒的地牢中飲這黃湯。小菜很是地道,這些日委遠已經恢復了不少生氣,本來此次的戰爭就未對城中百姓造成多大影響。

  加上二叔治軍清明,有大批外湧的難民又都回來了。我看著那天上的明日讓酒水滑入喉中。是請了人去喚二叔的,也沒說什麼重要的事,只是說如果他有空的話,來園子裡小坐一會兒。想來,他有空的時候還是少吧,有時候我真的很想問問他,如果得到那個天下,會不會覺得比擁有我快樂。知道這兩種東西是沒有比較的必要,但是女人嘛,總會有任性的心境。
  
  酒意已濃,濃得像化不開的清風。我是想找個人陪我的,大家胡鬧幾句,逗個樂子,也不會覺得,這樣,寂寞啊。寂寞,哎,我還真是滲得慌,浮出這樣令人起雞皮的感想來。輕笑一聲,今日一過,我也有二十二了吧,古代的女人,能有幾個二十二來揮霍啊。這四年這樣快,真真像是如夢一場。
  
  也不記得是什麼時候醉了,感覺被人抱上了床,那人的手極溫柔,懷抱也很暖。我很不厚道的想起了傾子生。你看,我總是這樣,在累的時候,在脆弱的時候,在欲得而不得的時候,就會想起那個深刻寵溺我的人。真是又貪心,又邪惡。翻身抱住那人的手,就這樣抱著我吧,浮世總需要一些安穩。
  
  第二日起床,頭痛欲裂,正扶著腦袋哼哼,二叔推門進來。我忙讓他遞杯茶水給我。他餵著我喝了,又問我怎麼回事。我說沒事,就是昨晚喝多了點。他一聽,敲了敲我腦袋,說好女子怎會獨自酗酒。本想白他一眼,也覺得奇怪,看他表情,是不知我昨夜飲酒了,那昨日,又是誰扶我回房?低垂著頭,眼前盯地上,鞋子整整齊齊的擺在床邊,絕不會是我自己放的,我每次睡覺,都會將鞋子踢得老遠。

  二叔見我神色不對,坐我旁邊,伸手攬我的腰,輕聲解釋:「昨日探子回報,說北方異族那邊與秦玉襲有來往。事情緊急,我不的不處理一下,生氣了麼?」搖搖頭,心中疑惑更甚,只能翻了個身,朝裡面睡下,嘴裡嘟嚷著:「我頭痛,你先去忙吧。」二叔沒有接話,在我旁邊坐了半晌,輕輕拉門出去了。說不氣氛是假的,自從那日我意亂情迷之時提出婚盟之後,他老是這樣一幅要死不活的樣子,倒像我多麼不要臉的倒貼。煩心得很,索性蒙著被子,真的睡了一大覺。大覺天明,還是換上衣服去看看我的軍隊罷了。
  
  烏雲一整片,那些操練的軍士真的來去如烏雲,既氣勢十足,又迅猛非常,我一時都不適應,這就是我個把月訓練出來的軍隊?實在太驚人了啊。你看,我只不過忙了一個月,就能收到這樣的成果,而關於愛情,我心心唸唸了這麼些時候,收穫的卻遠不足以我想要的。愛情上我總講究公平,我付出多少,你就得還我多少,可,呵。玉傾那裡。我總是不明白他,摸不清他。戀愛初始會覺得這個樣子很迷人,琢磨不透的風,既纏綿又讓你體味愛情的煩惱。可是如果久久的陷入這種忐忑中來,還是有些,吃不消啊。這個時候我更渴望一些安定吧。
  
  李虎風很尊敬我,一直喚我葉傾先生。他問:「什麼時候請玉傾將軍來巡視軍隊啊。」臉上是得意洋洋,像是對這次訓練的結果極滿意。我點點頭,說這就讓人去請吧。讓品筆請來二叔那個大忙人,身手還跟著一大批屬下與幕僚。我讓到李虎風後面,看他踏風而來。果然,他對李虎風訓練的這兩萬軍隊極其滿意,說雖然嚴謹不足,貴在靈活多變,作為突襲隊伍是再好不過的。

  李虎風被誇得老臉一紅,將我從身後扯出來:「這都虧將軍指派葉先生前來督導,辦法都是他想的呢。」我嘿嘿一笑,二叔的屬下有不少是認識我的,都露出古怪的神情,我有些訕訕,在他們看來,我是這個女人,這樣出現,是在太突兀,太兒戲。正準備抬頭看二叔的表情,他卻走了過來,將我圈在懷中說:「謝謝你,」這個行為讓李虎風臉色大變,其他人到是見怪不怪了。我窘在他懷中抬不起頭,卻不覺得幸福,只覺得滿滿的都是不安。
  
  我說:「李大人,你也不是迂腐的人,也知道我說那個能者居上的道理,如果你能接受,以後還是請你叫我一聲葉先生,如果你實在不能接受,也請恕我冒犯了,以後卻不插手你管理軍隊,還是請你盡心盡力的為二叔效勞。」李虎風認真聽我講完,臉上尷尬神色漸褪,憨厚一笑,一巴掌拍我肩膀上,又突然明白我是女兒身,訕訕收回手,說:「只要葉兄弟不嫌棄我是個大老粗,這軍師的位置還請葉兄擔待。」我感概一下,這個世界上有良心的人還是很多的!
  
  喜事總不會接踵而至,一張緊急的軍報,秦玉襲盡最後的兵力十五萬大軍壓境,由他親自指揮,道是不成功便成仁。而最糟糕的不在這裡,最糟糕的在他與樸德遁斯聯手,樸德遁斯已率大軍挺進奧五,也就是說我們現在是腹背受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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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25 11:22:11 |只看該作者
倦意
  
  戰爭伊始,自然是烽火連天,委遠雖有所恢復,內需外患仍然不少,現在腹背受敵,大軍壓境,真真讓人焦頭爛額,難民又開始恐慌,奸商又開始囤糧,缺衣少食的青壯年是最容易被煽動的,這幾日單單是這個問題,已讓眾人煩惱,再加上我方與敵方的人數懸殊過大,對即將到來的戰爭,大家都是心有慼慼焉。
  
  議事廳裡又是激烈的爭論,一派主張招兵買馬,擴充實力。一派主張發放災糧,收買安撫人心。我站在李虎風身後,想要插嘴,嗓子有比不過那些莽夫,只好附在李虎風耳邊,與他細細說來,既然兩派各有主張,合在一起不就得了,將難民中的青壯年收編為軍隊,既給足了口食,又分出了些軍費安排他們的家人,增加實力與安定,兩全其美。
  
  我剛說完,李虎風就大叫一聲:「好。」聲音洪亮,氣勢如鐘,將在座的人都怔了個突。我尷尬的縮回脖子,心裡暗諷,有多好呢,這辦法還不都是前人想出來的,撿個便宜而已。眾人問他喊個什麼,他又將我從身後扯出來,我只好就這安靜的環境又將那話細細的講一遍。講完,當下是鴉雀無聲,接著又是喧鬧的討論聲和附和聲,我聽著聽著,立在這中央,實在覺得煩惱。

  我當下腦子裡蹦出一個念頭,要是我可以找個地方安靜下來,做些我喜歡的事,過我喜歡的人生,那該多好的。管他媽的風雲變幻,管他們戰火連天,轉頭看看坐在最上方那個美人,可是依我對你的瞭解,你愛的還是最高點的那個位置吧,那應該是你根深蒂固的習慣。當下,我離你這麼近,依然覺得蕭然。
  
  八月是月桂飄香,我已經習慣空氣中那淡淡的血腥味,樸德遁斯一直按兵不動,單是應付秦玉襲的大軍,已經讓我們頗為吃力,畢竟,我們得時刻防備樸德遁斯那個不定時的炸彈,得更加小心翼翼。秦玉襲的突襲奇兵已被擊退回去。我也是聽探子回報的,因為我隨李虎風守在西城,他也是臉帶倦色,兩夜沒有合眼,顯得特別蒼老,我倒是睡足了的,撐個懶腰,讓他去瞇會兒,他唔了一聲,確實是累了,我站在城門上,風吹得我的衣袍獵獵作響,對著樸德遁斯的耐心還是有些佩服的,奶奶的,要嘛你滾回老家的,要嘛咱廝殺個夠本,這樣耗著,站讓人不舒服,讓人端來把椅子,靠著當看風景,有兵士提醒我這個形態不夠嚴謹,也管不了這麼多了,我這根弦也太緊了,再不鬆鬆,就要斷了。
  
  正午的陽光,還是秋老虎,反手遮住大半的光線,讓神思在暗影與光亮中變幻,就像我那顆快要遊蕩了的心,我真的太累了,太累了。
  
  暗墨一般的軍旗,漿色的大軍,看起來有一萬多人吧,我半瞇著眼睛仔細看,看來樸德遁斯還真是變得斯文了,派這麼點人來打探虛實,李虎風跌跌撞撞的跑出來,嘴裡罵著粗口,眼中卻是興奮,男兒自然不必我,熱血沸騰得比我快。披上戰袍,他也有幾分瀟灑氣,我卻攔住他,說:「看看再說,緊守城門。」李虎風還是比較聽我的話的,雖然有些不情願,還是矗立在城樓上,朝那遠方眺望。陽光太強烈,我看不清楚裹得嚴實的敵方將領。只能將手指敲於那欄桿的邊沿。你看這座城這樣舊了,哪裡還經得住戰火的摧殘。
  
  有將士在樓下喊話,重複的語言,先是侮辱,再是激怒,我抱著手冷冷看著那領頭將領,可是他低著頭,讓我看不清楚模樣。見我們不回應。敵方又向將領請示,那人低聲吩咐了幾句,喊話的人又開始,這次多了些內容,勸降。實際上,如果是我一個人守著這座城,我一定舉雙手贊成投降,你們知道的,我從來不是個勇敢的人。可是,我轉頭看看這座城,這城裡還有那樣一個讓我傾盡所有心力去愛的男人啊,我怎麼可以將它拱手送人。
  
  李虎風扯扯我的袖子,說:「軍師,說話啊」我說啊?你看著辦吧,要打就打,不打就等著。他見我說些不著邊際的,也難得再忍,已經開始破口大罵。對底下喊話的將士一來一往,倒是十分熱鬧有趣,我瞇著眼睛看下面一直低著頭的將領,不知怎麼,總覺得眼熟,莫不是樸德遁斯,他不會帶著這麼點人來送死吧。怎麼看,這也是一股前來打探消息的先鋒隊伍才對。
  
  李虎風罵得口乾,那喊話的將士也累了,我站在城樓下看了半晌,終於開口,向下喊:「城下諸位將士,我知大家都是英雄好漢,但是我朝將士也不是貪生怕死之輩。勸降就不必了,請回稟樸德遁斯一聲,如果他親自前來,我朝定出面迎戰,不管輸贏,我葉傾都敬他是位勇士。」話音剛落,猛然見那位低頭的將士朝我看來,那俏生生的臉龐,讓我頓時屏住了呼吸,也只有見到他我才這樣緊張,才這樣難堪吧。我猛然朝後退一步,只想離開他的視線。李虎風卻一巴掌將我拍到前面,嘴裡還誇我:「葉先生好樣的!」
  
  尷尬的沉默,這城上城下的風景都沉悶到底。我剛想退出這趟渾水,城樓下又開始喊話,那人說:「副將請剛才喊話的兄弟下樓詳談。」我哪裡肯,直往後蹭。

  可底下又傳出響亮的聲音,說還說是好男兒,連下城談話都不敢。這話說得我方軍士面色難堪,都眼巴巴的看著我,我額上直冒虛汗,責怪自己剛才為什麼要多嘴說那些話,又不好在眾多自己訓練出來的兵士面前丟臉,只好怏怏的下城樓,那步子慢得足以踩死螞蟻,可是再慢,總有走到頭的時候不是嗎,我看著那豁然打開的城門,城門外有人在等我,而這個人,是我此生最愧疚的對象。城門剛關上,我卻埋不出步子,只覺得膝蓋到全身都是癱軟的,對面一百米還是兩百米,又或者是三百米,好吧,可能是五百米的地方,那整齊的方隊,那最前面的人。

  我望著他的身影,勉強抬起步子向前。塵煙飛起,迷糊我的眼睛,只能隱約看見有人策馬飛奔過來,他過來得那麼快,我突然有種被白馬王子拯救的感想,不想躲,不想走開,就等著他,將我一摟入懷。
  
  你看,這個秋天,在委遠的的西城門下,上演了多麼出色的一場短袖戲啊,一個威武俊朗的將領,策馬將敵方的軍師撈入懷裡。我這傾子生的懷裡突然想到這個花邊新聞,簡直是忍不住的是狂笑。那笑聲又傻又宏亮。惹得傾子生都勒住了馬,停在這空曠的地方。定定看我。我用手摸摸他的臉頰,嘴裡嘮叨:「瘦了啊,鴻福還真是,都不將你照顧好。」他卻沒有感動的神色,抓住我的手:「你就這樣喜歡我離開你?」我收回手,卻沒有像以前一般回嘴玩笑,只是認真的說:「我累了,也糊塗了,常常在想,我到底是做錯了,或者做對了,可是如今仍然不知道。」
  
  我知道我們的行為很詭異,摸不著頭腦的李虎風已經扯著嗓子喊開了,讓下面的人放了他的軍師,奶奶的,不放了我,二叔再怎麼也得揍他一頓不是。經過我的洗腦,他對二叔可是崇拜得不行。

  下面剛剛喊話的人也不清楚情況,只好策馬過來問傾子生。傾子生低頭看我,又問:「跟我走?」我搖搖頭,說:「現在跟你走,不是顯得我愈加水性楊花了嗎?我名聲已經夠差了啊。」可是顯然我的拒絕沒有到達效果,傾子生已經吩咐喊話那名將士留下來,說互相做人質,帶我回去與樸德遁斯談判。

  我扯著他的頭髮不鬆手,讓他放我回去,還好心的提醒他:「你們才一萬多人哦,現在打起來絕對吃虧。」傾子生卻轉過臉不看我,硬硬的丟下一句話:「如果今天不能帶走你,我就死在這裡,死在這些人的刀下。」大家都知傾大公子少爺脾氣很足的,又是個認真的人,我當然不敢挑起他的性子,他不傷害我,卻可以傷害他自己,可我又怎麼捨得他受傷或者去死。

  只好對著李虎風大喊我是自願去見樸德遁斯的,還朝他比了個ok的手勢。他以為又是我的計謀,還在城樓上高興得直搓手,我看著他憨厚的神清卻發笑,不知道今日一別,又是何時才能見面了。
  
  大軍回轉,我坐在傾子生的前面,感覺他收緊的臂彎,再回頭看一眼。剛剛敵軍臨城就已向主城通報,按理說,二叔應該早就到了,可是,我看看遠方,仍是沒有人影,不知道我今日這一走,會不會讓你更有理由選擇和縉王合作,畢竟,弱肉強食的世界,實力才最拿得出手,不想再去想了,還是那樣一句話,我累了,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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