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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ge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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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常書欣] 危險拍檔(連載中)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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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4-15 11:48:14 |只看該作者
本帖最後由 geq 於 2016-4-16 16:27 編輯

第一卷:瘋子的盛筵 第09章環伺皆瘋

“今天是入院第四天,體溫正常,情緒穩定,沒有反抗現象。”

    白醫生輸了這樣一行字,然後點著文件發送,把幾張截取的視頻、圖片發給了電腦的另一端。

    另一端是馮長翔,曾經在這個精神專科醫院里當過副院長,這個特殊的治療方案只有兩人知道,白醫生看了幾眼照片上落寂的“林木生”,其實也挺讓他同情的,一個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富家少,給當精神病關起來,這其中要經歷的精神壓力可想而知有多大。

    “不要被表面的現象蒙敝,根據他的經歷,他的抗壓能力應該異乎常人。”馮長翔的話回來了,給他發了一段這個人的簡歷。

    中學除名、酒駕鞭刑、荷蘭逛紅燈區、美國上野雞大學,以及在濱海市的種種劣跡,一轉眼,白醫生心里那點同情早蕩然無存了。

    “喲,這性格可是夠五顏六色的……馮醫生,您的催眠治療效果不大啊,僅僅觸動了他的潛意識,讓他下意識的說自己叫林木生,對于曾經的記憶,影響微乎其微……對了,他身上還有紋身,和我說話感覺得出,他似乎對心理治療也懂一點。”白醫生如是道,他開始覺得這個頭疼了,經歷的復雜化,帶來了性格的多樣化,就像一張已經畫滿涂鴉的白紙,你想找一塊空白的地方,已經很難了。

    “那就讓他學學屈服和順從,有必要給他一點必要的體力煆練或者勞動,習慣一下普通人的生活,這對他性格轉變會有好處的。”馮長翔的一段話如是寫道。

    “好的,關了幾天,老實多了……不過,不會有法律問題吧?”白醫生道。

    “他父親簽了治療書,他本人確實也有心理疾病……至于治療期間嘛,你覺得精神病患者報警有人會信?或者,他有報警的機會嗎?”馮醫生如是道。←百度搜索→【←書の閱

    既然有家屬簽字,那就放心了,白醫生發個了圖像,然後馮長翔在請求著接入監控,白醫生把視頻連接,直接接入了7452病房。

    畫面上,能看到“林木生”的背影,他站在床上,趴著很高的窗沿,看著窗外的景色,很久都沒有挪動一下身子。

    那畫面讓人覺得心生憐憫,他是孤獨的,不管在生活中,還是在性格上。

    白醫生如是想到,等視頻關掉後,他起身了,在想著下一步的方案,關起來總不是個事,何況現在這小子已經乖巧多了……

    乖巧嗎?

    木林深正趴著窗台,眼楮骨碌碌在轉,眉毛呼喇喇在挑,思維別提多活躍了,他在心里默念著這樣一個情況︰

    醫院佔地100畝左右,住院部和醫療區是隔離的,這幾天看到了進出醫生一共54人,每天活動的精神病患者44人,如果出去,必須悄無聲息地出了隔離區、避開牆頭的監控、然後要對付外層醫療區的醫生、保安,人數暫且不詳……哎他娘呀滴,這精神病醫院的護工戰斗力堪比城管,幾天已經見到數次發瘋的病人被套著兩頭開口袋子給裝回來了。

    十五歲孤身遠赴海外,其實木林深的經歷比任何一個同齡人要多,在新加坡那個他一點都不喜歡的島國,你要忍受那些自詡高人一等華人的白眼,那是個文明的國度,文明到對他這樣大陸去的下等人不屑一顧;在荷蘭,那個自由的國度很容易見到所謂的社團,他們會兜售給你毒品、槍支、妓女,甚至連這一步驟也省了,直接勒索或者搶走你兜里的錢;在美國,同樣被偷過被搶過被白鬼和黑鬼騷擾過,每一個文明繁華的背後都有著沉渣污垢,這一點,喜歡燈紅酒綠的木林深少爺體會尤為真切。

    可他怎麼也想不通的是,自己會遭遇到如此的待遇,幾天的時間足夠他想的很清楚,自己在這里唯一的原因是︰父親。

    對,那個望子成龍的父親終于忍無可忍了,可讓木林深無法理解的是,要心狠的什麼程度才能夠把兒子送進精神病醫院?

    或許是越親的人,受傷越深的緣故,木林深在痴痴想著生命中永遠無法忘卻的一幕,從來都是那麼美麗,那麼慈詳的媽媽,在為家庭、丈夫、兒子,耗盡了最後一點心血,會變得那麼蒼白、無助、消瘦,她去世時緊緊地握著兒子的手,那時候,病魔已經折磨得她,連一句遺言都沒有留下。

    胰腺癌,是很痛苦的那種,可在記憶中木林深一直留下的是病床上媽媽的微笑,他很多年後才明白,媽媽用了多大的忍耐力,才忍得住那種病痛,不給兒子心里留下那怕一點陰影。

    他記得不久後家里就多了一位女人,他一直對她和父親冷眼相對,他恨那個女人,以至于他也恨上了父親,他逃學、他抽煙、他偷東西、他總是以各種各樣的頑劣來讓父親難堪,每一次見到父親的尷尬都會莫名地給他一種快感……不管難度有多大,不管吃多少苦,他都願意實施這種快感,仿佛這就成了人生的目標一樣。

    他知道,這個目標是錯的。可總有一種無法抑制的情緒驅使著他,不斷地換著花樣錯上加錯。最終,得到了這樣一個結果。

    “這個老家伙……想把我關起來省心,我偏不讓你如願。”

    木林深心頭,又涌現出了這個念頭,走出最初的驚慌和憤怒,他開始檢視可能變通的方式了,就像無數次孤身遭遇難題一樣,除了自己想辦法解決,沒人幫得上你。

     …… ……門響著,木林深坐下來了,以為又是送飯送藥的,床上方坐定,卻不料進來的白醫生,此時審視,已經對這張臉熟悉了,四十年許,體態發福,穿著口袋特別大的白大褂,就像等著所有人往他口袋里塞紅包一樣,臉上永遠掛著那種如沐春風的微笑。

    “記得你叫什麼嗎?”白醫生問。

    “我叫林木生,我是廚師;我爸叫林慶臣,也是廚師……嗯,我有精神病,妄想癥患者,我一定配合醫生治療。”木林深一臉衰相,咬著後牙根道。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啊。

    白醫生笑吟吟看了他幾眼,突然說道︰“我是這所醫院里,唯一知道你不是患者的人。”

    法克你母親滴,這話听得木林深一愕,怒目相視,卻不料白醫生補充道︰“不過如果你有任何的過激行為、情緒、語言,都會被當做精神病患者的……這一層往上,住的都是限制級患者,一年四季都出不了房間哦,被判定有暴力傾向的患者,都會得到這種待遇,你不至于想在上面被關一年吧?”

    木林深一哆嗦,渾身起雞皮疙瘩,醫生這麼做可是合理又合法的,他謙虛笑笑道︰“怎麼會?醫學表明,有近七成以上的人類,都會患有各類精神疾病,其實所差不過是深淺而已……比如焦慮、憤怒、憂思、緊張都可以歸為精神類疾病,真正沒有一點精神問題的人,應該是白痴或者傻子。”

    “你想說什麼?這種基礎理論,不用你教我。”白醫生道。

    “我想說的是,白醫生,我確實有病……需要您教我,怎麼痊愈。”木林深謙恭地道。

    這個態度贏得了醫生的認可了,他凝視了良久這位端坐著,平靜而又帥氣的小伙子,那從容和教養讓他忘了這家伙的劣跡,笑著讓他出來……輕度患者,無攻擊性,可以享受自由活動和曬太陽的優待。

    終于改善條件了,趿拉著拖鞋,迫不及待跟著醫生奔出戶外的木林深,急不可耐地呼吸了一口新鮮空氣,張臂仰著太陽,曬得暖洋洋的好不愜意。

    是啊,一無所有的時候,享受會被定格在最低要求上,那怕是新鮮空氣和陽光。

    “要逃跑你可以嘗試一下,這里是省立精神類專科醫院,有四十名訓練有素的保安,有一百名職業醫生和三十多名護工,全院三區四百多病人,從來沒有發生過逃跑事件……要說監護最嚴的醫院,這里全國都數得著啊,你可以嘗試一下,這些專業醫生有幾百種對待瘋子的手段。”白醫生在耳邊小聲道。

    這話听得木林深又一陣哆嗦,布袋扣著、繩索拽著、電棍電著,再不行一針下去,就是頭狗熊也得趴地上吐白沫。這個嘗試過了,木林深笑著道︰“管吃管住,我怎麼可能逃跑啊。”

    “是嗎?我是提醒一句,如果逃跑一定得準備好,這兒在山區,離最近的市區37公里,沿途沒有交通工具以及吃飯的地方……離你來的濱海市,我算算……應該八百多公里吧。想回去難度很大,費用不低啊。”白醫生道。

    呃……木林深呃了下,然後想想自己在不知不覺中被送了這麼遠,又呃了下。

    嚇住了,在這個全部東西都被搜得清潔溜溜的地方,就一身單衣和一雙拖鞋,怕是你走不出五公里,木林深幾天思忖的方案一下子全部給否決了,驚得那叫一個失落。

    “好,如果你沒意見,治療方案就開始實施了。”白醫生道,挑著眉毛問︰“有意見嗎?”

    “沒有,沒有,我全力配合治療。”木林深趕緊道。

    “那這樣,到廚房幫忙吧。”白醫生道。

    “啊?這不可能啊,雖然我潛意識告訴我,是廚師的身份,但我沒有廚師的本能啊,再說廚房里鍋碗瓢盆刀在患者手里都可能是凶器啊。”木林深瞬間找到了一個無懈可擊的理由逃避干活。

    卻不料恰中醫生心懷,他笑著道︰“考慮得很周到,那就推餐車送飯吧。”

    哎呀,木林深苦得直拍腦門,那可是最重的活,給一幢樓的瘋子送飯,還不如關在房間里當瘋子等吃呢。

    “喲,覺得很難?要不,繼續關著?”白醫生故意道。

    “不不,沒問題,勞動最光榮,這是光榮的事。”木林深道,陪著諂媚的笑容,絕對心悅誠服的笑容,這一張微笑的臉,可是對不同種族的人都試過。

    白醫生盯著他,在看著這家伙表情里的真實成份有多少,不過以他精神病醫生的眼光,卻無法度量一個正常人的表情上,能隱瞞多少心思。面前這位穿著病號服的小伙子,表現的確實謙恭而又真誠,幾日里他看得出這是位教養相當好的人,注意儀態、講衛生、說話從不帶髒字,不像這個赤裸裸的原生態環境,患者是又罵又嘶又咬,連醫生都無法保持正常的心態。

    “跟我來……我陪你活動活動,介紹下這個治療區。”

    白醫生道,其實在精神病醫院還有一個好處,那就是能看到赤裸到瘋狂的人性,從某種角度上,這是一個社會層面的縮影,當然,這其中的教育意義也只有精神病醫生講得出來。

    小木亦步亦趨跟著,這堂旨在影響患者對社會和生活認知的教育課,開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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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4-15 11:48:45 |只看該作者
本帖最後由 geq 於 2016-4-16 16:27 編輯

第一卷:瘋子的盛筵 第10章怪像紛呈

這個院區很大,佔整院的四分之一,一幢主體樓,在圍牆和林蔭花草的簇擁下,像一個世外桃源,白醫生信步走著,大致介紹著,一指大門外隱約可見的煙囪頂樓,那是廚房,以後推餐車的地方,再一指住院樓,每頓飯三車,從一樓到四樓,早午晚各提前半個小時到門口報到,別耽誤時間啊,耽誤時間後果自負。

    木少爺听得嘴里泛苦,活這麼大,遇到過無數困難,唯獨沒有經濟困難,這些活他怎麼可能干,不是保姆就是鐘點工干的嘛。可人到屋檐下不得不低頭了,小木暗念著開啟乖巧模式,答應得是眉開眼笑,不管心里多麼不願,那表情可是巴不得馬上開工呢。

    “院里花花草草該拾掇,會有人通知你的啊。”白醫生又加了一條。

    “白醫生,我一病人,您不能把我當身兼多職的人才用啊,萬一干不好呢?”小木委婉地道,心里暗罵了幾數句法克。

    不料白醫生一點都不介意,笑著道︰“沒事,一回生二回熟嘛,沒有你想像的那麼難……這是出于人道主義精神為你考慮啊,否則除了活動時間,你就必須呆在病房,難道你願意?”

    “哦,干活也是福利?”小木恍然大悟了,不干,就得被關起來。

    “對,安全考慮嘛,這可是精神病醫院,對于精神病患者有必須采取必要的措施啊。”白醫生笑著道。

    那笑怎麼看怎麼陰險無比,小木驚得渾身一顫,猛點頭道︰“干,干……勞動最光榮,我要當一個光榮的精神病患者。”

    “呵呵……你沒有想像中那麼差嘛,挺懂事的。”白醫生笑著道,邀著小木走著,小木腹誹著,這特麼敢不懂事嗎?又是麻袋、又是電棍、又是籠子的,就真精神病都給整得服服帖帖,何況他這個西貝貨。

    兩人且走且聊,小木不時地躲在白醫生的身後,對這個地方多少還是有點反感的,這丫的就沒個正常的人,幾步遇到個扯著嗓子,旁若無人鬼叫的;還有個看誰都目露凶光,像是要準備撲上來一樣;更有個中年婦女,裸著胸在曬著太陽,自摸著,看那長相還不錯,沒準以前是站街的大嬸,還朝著白醫生曖昧一笑。

    “露體僻外加人格分裂……別害怕,她是在展示自己。”白醫生道。

    “好歹讓人家穿上啊,這像什麼話。”小木躲閃著走開,一想自己錯了,這可不是正常地方。

    正是如此,白醫生笑道︰“現在已經不錯了,剛來時候就喜歡裸奔,見誰就撲誰。”

    又回頭看了一眼,小木不敢停留了,他走時方發現白醫生也在看著他,相視一笑道︰“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故事,包括精神病人也是如此,把你的經歷放在這里,應該是最美好的一位了……看見那個扯嗓子喊的嗎,車禍余生,一家五口就剩下他一個人,醒來知道情況就瘋了,他的思想還停留在看到撞車慘劇的那一剎那,再也前進不了一點了。”

    哇,小木回頭,對那個淒苦吼喊的中年男抱之以同情的一瞥,又听白醫生講著這位裸婦,你以為他是性工作者對吧?錯,她是一位勤勤懇懇工作二十余年的公務員,民政局下屬的火葬場,一輩子沒結婚,和尸體打了二十年交道的遺容師,就憋成這樣子了。

    一身惡寒的小木加快了步子,艱難地適應這個地方,在他眼里,仿佛是生化危機的翻版一樣,自己掉進了喪尸出沒的地方,走了不到五十米,站得標挺的、坐著發呆的、爬在草叢里撅著屁股不起來的、還有四肢著地亂蹬傻笑的,真是一人一面,你真無法想像人都能瘋出這麼創意來。

    白醫生解釋了,站著念念有詞那位,以前是位處長,從紀檢委出來不久就瘋成這樣了,每天都這樣,老老實實站著匯報自己貪污了多少,包養了多少情婦;坐著發呆這一片就說不清病根了,有家庭不幸、有經濟崩潰的、有愛情終結的、也有子女不孝的,那種不幸一達到一個人承受極限,接踵而來的就是這樣了,精神崩潰。

    “領導領導……我得向您反映一個情況。”冷不丁有位白發老頭沖上來,擋在兩人面前了。

    是那個裝神弄鬼,每天都捧一本書學習的老頭,白醫生和靄地問︰“老布,反映什麼情況?”

    “我發現咱們食堂送的飯越來越不好吃了,您應該好好查查,是不是有貪污截留行為。我們經費都那兒去了?”老頭義正言辭,凜然正氣地質問著。

    “好,我馬上查。”白醫生嚴肅地應了聲。

    “還有,作為領導你不能對群眾反映的問題敷衍了事,我已經向你反映很多次了,嗽叭里不能放月亮代表我的心,那太消磨一位黨員的斗志了。”老布在嚴肅地吼著。

    小木一听撲嗤樂了,他隨接到︰“對,我同意這位老同志的意見,應該放國際歌。”

    一說還不過癮,小木直接英文版炫耀了兩句,那聲音蒼桑悠長、那表情激烈悲壯的,不愧是經常逛ktv喝花酒的,听得老布瞬間潸然淚下,激動到渾身顫抖,一把拉住小木的手動情問著︰“你……你是組織上派來的吧?你一定是……我就知道,上級組織總有一天要懲罰這些害群之馬……我要實名舉報,那怕粉身碎骨,我也把這些黨內的害群之馬告倒……”

    這激情來的可把小木嚇住了,那是一雙粗礪的大手握著他,想掙脫也難,他求救似的看著白醫生,還是白醫生有辦法,鄭重告訴他︰“老布,組織的調查正在秘密開展,千萬不能透露風聲……快去,回房間等著,組織上來人晚上會找你單獨談話。”

    “哎……好,我懂……我知道,我一定保守秘密。”老布抹了把淚,向小木連連鞠躬,做賊似地偷偷摸摸往病房去了。

    看得目瞪口呆的小木好半天回不過神來,好奇問著︰“他叫什麼?老布,有這個姓嗎?”

    “老布爾什維克嘛,老上訪戶,一部民法學得比律師還精通……我不清楚他上訪什麼事,不過我知道,他前後上訪了十五年。屋】”白醫生道。

    “那怎麼來這兒了?”小木問。

    “他不止一次被送進精神病醫院,最終告贏了,可十五年啊,早家破人散了,老布悲喜交加的,告贏後一夜之間,就真瘋了。”白醫生道,無盡婉惜。他看看小木似乎有所觸動,于是借機說著︰“信仰是個奇妙的東西啊,它比思維和記憶的強度更大,你不知道它隱藏在身體的那個部分,可在爆發的時候,是相當驚人的……你看得出來嗎,老頭七十了,這股信仰支持著身體的各項機能指標,比四十歲的中年人還旺盛。”

    “可惜瘋了。”小木道。

    “是啊,恰恰瘋了,才是人性的原生態……有句名言叫,天才和瘋子不過一步之差,如果一個正常的人能讓自己達到一種瘋狂的狀態,那他做什麼事都會事半功倍的。”白醫生道。

    小木一下子明白了,他小聲說著︰“您在教育我?我爸給你塞了多少紅包……要不這樣,你放我出去,我加倍給你。”

    耶,這位清醒著呢,沒瘋。白醫生暗暗失望,被小木的市儈表情刺激到了,他搖頭說著︰“我是告訴你,天才是怎麼來的,其實你也行的。”

    “沒用,我就廢材一個,除了會吃會玩會泡妞,其他的我真不會啊,甭跟我講信仰,虧我沒有,否則跟那瘋老頭一樣下場了。”小木道。

    這絕對是心里話,白醫生倒被說得啞口無言了,他瞅瞅這憊懶的貨色,實在想不出還有刺激他的辦法,突然間他靈光一動,想起某個人來,反問道︰“你是根本看不起這些瘋子天才來是吧?”

    “我見著一群瘋子了,哪有天才?”小木嗤笑道,在這兒要有天才,得數得著他了吧。

    “跟我來,還真有這麼一個天才……他十年前就被診斷為精神病,但十幾年間仍然靠兩爿嘴皮子,掙了不下上千萬,你信不?”白醫生道。

    “不可能吧?”小木匪夷所思了。

    “眼見為實,來,介紹你認識一下本院的天才,盧鴻博盧教授。”白醫生說著,領著小木往樓後走去。

    樓後是個小花池子,假山掩映的背後人影幢幢,不注意還真看不出這一片小天地,兩人慢慢走近,讓木林深瞠目結舌的是,這兒居然是一個講座,听講的七八個人,開講的那位西褲筆挺、精神矍鑠,雪白的襯衫一塵不染,頭發雖然灰白,可更增人的從容氣度,看不出有四十了還是五十了,或者根本沒有這麼大,人家那滔滔不絕的演講、眉飛色舞的動作、學識淵博的氣質,怎麼可能像一個……瘋子。

    “……只需要你投資3800塊,你就可以獲得在連鎖銷售里面的一個資格,然後發展3個人,他們又分別發展3個人,幾何倍增,到出局的時候可以賺到十一萬二……我們合作的公司是“香港綠之韻”,公司有一套公平合理的五級三階制,顧名思義︰就是五個級別,三個晉升階段,簡單的用英文字母、d、c、b、a來代替,分別為實習業務員、業務組長、業務主任、業務經理和高級業務員,他們又是怎樣來劃分的呢?”

    教授說到興處,小黑板上畫著倍增的圖案,細細講解。

    小木一下子明白了,和白醫生說︰“這是傳銷!”

    “誰說不是呢,不過這個人一天要不連續講十個小時課,就會抓狂的。”白醫生笑著道。小木覺得很是不妥,他指指道著︰“那你就給他提供教具?哇,還有粉筆?還發展下線?”

    “沒辦法,不給他提供,他在醫療區連續說一天,把醫生都快說成神經病了……幾個自閉的、精神焦慮的、還有認知障礙的,奇了怪了,對他沒障礙,還就喜歡听課。”白醫生道。

    發展了幾個精神病患者當下線?這樣都行?

    驚愕間,小木再看盧教授那意氣風發的樣子,那有半分精神病的癥狀,他瞠然道︰“哇,確實是天才……可這天才都關這兒了,掙錢有什麼用?”

    “錢僅是追求的一種,但不是所有人的追求都會是錢……他只要在外面,總有傳銷組織花大力氣請他去授課,只要給他足夠的時間,他能把所有人都變成他的下線……”白醫生笑著道。

    這個瘋狂的天才,被公安抓了數次都定不了罪,最後鑒定確實是精神病患者,只能在這兒開壇授課了。

    “……當你親自為公司銷售1~2份產品時,你是公司的一名實習業務員,當你和你的傘下體系累計為公司銷售3~9份產品時,64份產品以上,就是業務經理了……大家覺得很難嗎?我這樣直觀地告訴你們,d的差額,你可以賺到735塊;cd的差額可以拿到3920塊,也就是說,在你的左右臂發展到16個人時,你就可以盈利了,而在于你個人,可能僅僅是只發展兩到三位……簡而言之,你是坐著這兒,等著別人賺錢給你,好玩嗎?”

    好玩,一群精神病在鼓掌。

    不得不承認這位教授相當有蠱惑力,他帶頭喊了一堆口號。

    干了一家又一家,家家栽樹不開花。

    干了一年又一年,年年回家都沒錢。

    反正都是證明你想脫離窮逼的生活,那就跟我來吧,至于我的直銷,那是人見人愛、花見花開、要開遍五大洲全世界。

    最後是一句慷慨總結︰自動賺錢的機器,就是這麼牛,耶!

    語言夾著形體動作,氣氛熱烈、表情激動,接著就是分析賺錢的模式,倍增的龐大,木林深分明地看到,那些精神不正常的,都被盧教授說得投入了,在景仰地膜視著,那怕他們一點都沒听懂。

    “我說白醫生,這都小兒科了。”木林深道,不知道白醫生的用意。

    “誰說不是呢,傳銷和龐氏騙局一樣,都是最簡單的,可偏偏有很多人上當,你看到了,一個簡單的謊言,會被他們演繹成無數種具備誘惑力的演講。”白醫生道,一仰頭示意著︰“千萬注意,別被他洗了腦啊。”

    哈哈哈……小木仰頭大笑,以他五湖四海見過多少人渣和人才的水平,怎麼可能被這種小兒科地洗腦,況且這點套路啊,對于誰都不陌生了,頂多也就哄哄民工和小學畢業生的水平嘛。

    不料這一笑,把場面氣氛打斷了,講課听課的都看著他,那位教授笑著道著︰“听課听到笑開大牙,和鐵樹開花差不多了啊……這位新朋友,請問您怎麼稱呼。”

    “我叫林木生,我是廚師。”小木順口道,然後瞠然捂嘴,瞪了白醫生一眼。

    法克他母親滴,只要不注意,這句話就能迸出來。木少爺心里很清楚,昏迷的時候,有人在他耳邊強化了他這個廚師身份。

    “哦,廚師,人類腸胃的工程師啊,大家歡迎……熱烈歡迎。”盧教授帶頭鼓掌,這一鼓掌,群情激動,使勁拍著巴掌,那股子真誠和熱切,搞得小木都不好意思了。

    “來來來,搶先一步,領先一路,我們自己當家作主,我幫你分析百分百成功……這是顛覆傳統的創富模式,這是震憾業界的財富秘碼……看得出你很愁悵,你很無助,你不知道命運的船將駛向何方……來加入我們這大家庭吧,我們是朋友、親人,能不惜一切幫助你的人……大家說是不是?”盧教授拉著小木,熱情地道。

    下面一群精神病齊齊喊著︰“是!”

    哎媽呀,小木都被感染到了,有點受之有愧,而且從沒有過這般的禮遇,不過他很清醒,盧教授剛要找座位,小木道著︰“這是傳銷,我沒興趣。”

    “沒說不是啊,存在即合理。”盧教授道。

    “但傳銷不是你這樣講的,什麼創富神話,頂多是個斂財謊話。”小木道,轉身就走。

    “等等,我來听听……我喜歡謊話,如果你能說服我的話,我會認真地向你學習……大家歡迎林講師給大家演講……”盧教授又是鼓掌,那班精神病怕是被他蠱惑道找不著北了,齊齊鼓掌。

    “我只講兩點,第一點是一個現實︰你們不要算自己掙到了多少錢,算算多少人沒掙到錢,從第二階段開始,升到d之後,d差額有四個人沒錢拿;第四階段,cc差額有三十個人沒錢拿;到bc就更恐怖了,有349個人沒錢可拿,也就是說,這個財富在你們手里並沒有增值,所謂育成獎只不過是成員之間自相殘殺的過程,錢從底層源源不斷輸上頂層的過程……像所有的坑殺模式一樣,只有站在食物鏈頂端的才能掙到錢。”

    簡潔而明快,連盧教授也瞪眼了,小木從他列出的數字里,直觀地剔出了一組掙不到錢的人,當團隊發展越壯大,這個人數就越可觀了,明顯地是底層在進貢上層。

    “第二點,是一個故事,烏龜爬山,山高一百米,第一天爬了五十米,以後每天爬前一天的一半,請問,烏龜什麼時候可以爬到山頂?”

    小木問道,帥氣的臉上泛著微微的壞笑,盧教授眉頭皺得更深了,一干精神病患者,看看盧教授,又看看小木,一個個茫然不知所措,在這很短的時間里,似乎開始置疑了。

    “很簡單,這不是一個倍增理論,傳銷的目標盯的是親朋好友,不管是什麼人都保證不了百分百的成功率,那這樣算,一個連七個,有一個離開,七的倍增減一、然後36的倍增又減去7……像這樣減下去,會引起一連串市場被爆,就相當于烏龜爬山,你的速度會越來越慢,永遠達不到山頂……所以這也是傳銷不懈擴大底層加入人員的原因,因為沒有經營、沒有營利、沒有增值,只能靠增加人頭解決……而增加進來的人,都是這只永遠爬不到頂的烏龜……”

    小木道,邊說邊擦著密密匝匝的倍增點,然後很直觀地看出來了,那怕以拉人百分之九十的成功率計算,也會在b的位置嚴重縮水,根本達不到a的位置。

    “他說的你們听清楚了?”盧教授一下子站起來,冷不防激憤地道,痛心疾首地和听眾說著︰“他……道貌岸然、自以為是、滿嘴噴糞……居然說你們是烏龜……你們是烏龜嗎?對于這種侮辱我們人格和偉大事業的誹謗,我們難道能容忍嗎?”

    “不能!”一聲齊齊怒吼,嘩聲毫無征兆地撲向小木,人抱人、人摞人,瞬間把小木給壓在最底下了,拽腿的、扯胳膊的、搬腦袋的、還有更狠的,直接抱著他腿咬一口。

    白醫生笑了笑,停了一會兒才吹響了脖子上的哨聲,一群醫生和護工奔來,左扯右拉,好容易把人分開,拉著被打的小木就走,那盧教授貌似什麼都沒有發生一樣還在繼續著上課,一群人拍著巴掌在喊口號︰

    上了一當又一當,當當都有新花樣。

    吃了一虧又一虧,虧虧都有新體會。

    傳銷團伙的聲音漸稀,坐到花池邊上的小木口眼歪斜、臉上於青、下巴見血、渾身疼得直扭,他愕然看著白醫生,氣憤地問著︰“誠心的是不是?不告訴我他們有暴力傾向。”

    “不是所有的事都講理的,這是個瘋狂世界,不听醫囑、擅自行動,是要吃虧的哦。”白醫生笑著道,有護士拿過腆酒幫他消毒來了,醫生笑笑道著︰“今天學的不少,就這些吧,快中午了,準備開始干活。”

    “法克你們全家……這群神經病!”

    小木氣得欲哭無淚,很少爆粗口的小木,對著只留背影的白醫生,心里吶喊著他最惡毒的詛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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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瘋子的盛筵 第11章乖巧躬身

    一旬時間很快過去了……

    這一天,忙于生意的木慶臣在中午時分接到馮長翔的電話,一下子直拍腦門,把正事給誤了,昨天都約好的,可沒想到一上午忙得抽不開身,直接忘得一干二淨。

    接電話,一听馮醫生來,把老木給急得,匆匆把手里的事交辦給助理嚴律,徑直去迎接馮醫生了。

    子不教,父之過,話說他這當爹的身上問題著實不少,都十年了,父子倆的關系唯系在每月定時的索錢電話上,比信用卡還款得還準時,兒子也很干脆,從曾經的一個電話到現在已經濃縮到三個字了︰

    爸,給錢!

    是啊,除了履行這個義務,木慶臣再找不出他還干了些什麼,這讓他心里很惶恐,總是下意識地避免去回味舊事,每一次的回味對他都是一種煎熬,久而久之,他都快忽略還有這份親情了。

    匆匆出了門廳,慶臣酒店在濱海路,三星級,不過勝在地段尚好,每年到旅游旺季都所獲不菲,對于他這樣白手起家的人來說,每每站到酒店前都會油然而生一種成就感,可再一想起兒子,這點成就感恐怕就得被沖淡不少。

    表情,慢慢的緊張;眼神,慢慢的肅穆;心情,慢慢地變壞。馮醫生上門恐怕得讓老木胡思亂想了。

    又捅婁子了,不會偷人家東西了吧?要不更嚴重點,把那個女孩拐走了?否則就是更嚴重的問題,連偷東西帶偷人,全給辦嘍,木慶臣知道自己兒子在這方面是相當神通廣大的,從十八歲的少女到三十八的少婦,他都敢嘗試勾引,而且成功率相當高。

    要真捅了婁子,得多少擺平?十萬?二十萬?木慶臣看到車來時,已經做到最壞的打算了,他匆匆奔向從車上下來的馮醫生,友好的握手,一副生意人卑躬屈膝的諂笑,這是多年練就的本事,那笑容讓你有多大的氣都發不了出來。

    還好,好像和想像中有差別,木慶臣絮絮道歉的光景,馮醫生打斷道著︰“沒事,木老板,知道您忙,所以我就把些東西帶過來讓您親自過目一下。”

    “呀,那兔崽子不會騙誰錢了吧?沒事,馮醫生……有我在呢,您放心,不管什麼事,朝我說話。”木慶臣給人家寬心道,一說“過目”,說得老木心跳加速,心想沒準又是過目兒子給人打的欠條。

    “里面說吧……您這心態還是不對啊。”馮醫生道。

    “我……我的心態?”木老板納悶道。

    “對,首先我告訴您,和你想像中不一樣;其次我得告訴您,即便和您想像中一樣,也不能重蹈您以前的方式。”馮醫生嚴肅道。

    “對不起,對不起,我已經成條件反射了,只要有人上門,十有八九是他給我找麻煩了。”老木難堪地笑道,馮醫生也笑了,笑著勸了句︰“之所以麻煩一直找到您這兒,是因為您一直接手麻煩啊,如果你拒接的話,那怕有一次,他也會斟酌一下敢不敢干……就像小孩子學走路摔倒之後,我們中國的爸爸媽媽爺爺奶奶都是心疼的攙起來,揉揉抱抱想盡一切辦法哄孩子開心,而在西方就不一樣了,就再哭也不會有人理會他,他們的教育理念是,孩子的事得讓孩子自己處理,你如果每次都扶他,還怎麼等著他自己長大,自己走自己的路?”

    老木恍然大悟,不過只是恍然了一閃念,他尷尬笑道︰“道理是這樣,可已經長這麼大了,總不能再捏回去重生一回吧?”

    馮醫生哈哈大笑,笑著告訴老木道︰“完全可以,今天我就是來告訴你,怎麼重生的。”

    這麼一講,似乎沒事,老木也高興了,兩人匆匆回了木總的辦公室,馮醫生把拷貝的視頻、圖片給了木慶臣,老木一看,兒子給剃成短發了,很短那種,像勞改營里,一下子不悅了,瞪了馮醫生一樣。

    “您連他的造型都介意?還是放不下啊。”馮醫生道。

    老木按捺著沒吭聲,往下翻了翻,慢慢地,眼楮里柔情四射了,陽光下,兒子正在剪草坪,晚霞里,兒子正攙著一位穿著病號服的老人、蒸派騰騰的廚房里,兒子正挽著袖子,正洗盤刷碗,最讓他感動的是,有一副兒子奮力推餐車和給人分飯的場景,不知道想起了什麼,一下子看得木老板兩眼酸楚,表情悲戚。

    “怎麼了?木老板?”馮醫生嚇了一跳,可沒到反應這麼大。

    “沒事,沒事……好,好,我高興,我真的高興……我知道他是故意氣我,其實孩子也挺不容易的,這麼多年孤身在外,都從來不告訴我,他吃了多少苦……好,這才是我兒子。”老木激動到不可自制了。

    感動了好一會兒,免不了問東問西,馮醫生嘴牢,只告訴他是在醫院當護工,至于對記憶和思維的影響,馮醫生說了,完全不用擔心,他記得很清楚自己是誰,現在嘛,已經是自覺自願地在干著這些事了。←百度搜索→【←書の閱

    得,啥都不用說了,老木听著听著就老淚橫流,說著謝謝謝謝,然後就泣不成聲了。

    蒼天有眼啊,這個兔崽子終于能辦點人事了!

    老木熱淚盈眶地抱著平板激動的如是喊道。

    耳聞和眼見總是有區別的,有時候就即便眼見也不能為實。

    千里之外,經過多次嘗試踫壁的小木已經很輕松的適應這個瘋狂的環境了,就像他適應那些語言不通、人種不同、習慣各異的地方一樣,這種潛移默化中培養出來的能力,恐怕就他自己都說不清經過十年歷練,已經變得有多強了。

    好像沒在干活啊?此時的他正遛達在綠樹花叢中,賊頭賊腦地盯著一朵怒放的玫瑰,冷不丁一伸手,捉住了一只翩翩的蝴蝶,興奮地回頭進,驀地被湊上的腦袋嚇了一跳,老布那瘋子正笑吟吟地看他,還示意著腳下,揀了一筐的樹技、殘葉之類的垃圾,這是小木的活,小木經過巧妙的轉嫁,給老瘋子了。

    “哦,干得不錯。”小木點點頭。

    “那我獎勵呢?”老布期待地問。

    小木掏著口袋,一張紙,順手甩開,一個滿頭蜷發的外國人肖像,遞給老布,老布如獲至寶地接著,小心翼翼夾在他隨手那本破書里。

    卡爾‧馬克思的畫像,那是老布這號有信仰的人心里的神。

    “馬克思說勞動是人類的本質啊,好好勞動。”小木嘉許地道,看來學過繪畫有好處,好歹派上用場了。

    “是啊,只有勞動才是實現中國夢的基礎,一切不勞而獲都是可恥的。”老布嚴肅地道。

    “呵呵,也就您這類人,品質才能如此高潔啊,老布……去吧去吧。”

    小木贊了個,把老瘋子打發走了。和這種老布爾什維克談話,理論基礎很重要,小木明顯差人家太遠,所以所談甚淺,頂多是找到騙人家干活的理論支持。

    清理花圃干得不錯,小木把一筐垃圾提著,倒到了門口桶里,心里有事了,在垃圾桶里揀著半黃半綠的殘葉,用指甲劈著細細的技節,把蝴蝶釘在一張紙上,用時不久,完成了一個簡易的標本。

    他準備送給其中的一個瘋子,做完了,起身看看,這院子里嚎的嚎、哭的哭、笑的笑,目標正倚著樓角,用獵艷的眼光審視著她已經看不懂,已經缺乏外部感知的世界。

    她是個遺容師,那麼愛美應該能喚起她曾經的記憶吧,小木躡手躡腳,走到她身邊,冷不丁把標本亮在她眼前,興奮地問︰“漂亮嗎?”

    女人眼楮一滯,時間仿佛凝固了,她痴痴地盯著紙上五彩斑斕的蝴蝶,像是害怕、像是緊張、像是期待,慢慢地伸著手,驀地小木抽回去了,那女人一下子好失落,哀求也似地看著他。

    “看著我……其實,你比它還漂亮……照我說的做,這樣……這樣……這樣系好扣子,這樣……這樣就更漂亮了……要這樣的話,我每天給你捉蝴蝶……好嗎?”小木教著她系扣子,意外地,那位女人笨拙地、猶豫地系上了扣子,然後眼楮痴痴地盯著小木手里的手工標本。

    “每天穿整齊、打扮漂亮……這就是你的,拿去吧。”小木笑著遞給她了。

    那女人興奮而幸福的接到手里,目光一動不動地,喜出望外地看著,仿佛這是她熟悉的東西一樣,讓她變得投入,變得痴迷。

    小木笑了,想了好久才想出這法子來,不經意側頭時,這一幕恰恰落在了白醫生眼中,他揮手打發走了匯報的護士,招著手叫著小木,然後好奇地看看,等小木小步上來,他好奇地問著︰“你給了她什麼?”

    “一只蝴蝶標本……嘿嘿,注意力轉移,心理治療的一種方式。我對你們的不作為很有意見啊。”小木道。

    “那你覺得你做的就有用了?”白醫生不動聲色問道。

    “那總比不作為強吧。”小木道。

    嘿嘿,白醫生慣有的陰險微笑,笑著笑著,示意著小木朝後看,小木一回頭,脖子一梗,驚得一口把自己拳頭咬住了,那位女病人貼著牆,四肢張開,神情肅穆……那樣子,正像鋪在他腳上,那只蝴蝶被釘成標本的樣子。

    “認知性障礙,她曾經是遺容師,失去正常認知後,她把自己等同于經她手化妝過的遺體,所以經常赤身裸體……沒錯,你發現了她的愛美天性,成功把她變成蝴蝶了……”白醫生笑著道。

    “那還有治嗎?這樣真可憐。”小木道,為自己的努力付諸東流而挽惜。

    “造物的神奇,不是醫生能解讀所有人體秘密的……比如你,資料里描述的很不堪啊,吃喝嫖賭抽一應俱全,理論上你應該是個毫無同情心的人渣,可為什麼,又試圖幫助一位失去認知的病人呢?”白醫生笑著問一頭霧水的小木。

    “法律里有侮辱尸體罪,說明就死人都應該有尊嚴,何況病人?那一幫男護工有意無意就來看人家飽眼福,我不信你不知道。”小木嚴詞指摘道,這是他所不能容忍的。

    “這就是我們無能為力的地方,沒有那種藥能治療一個人心里的陰暗、丑惡、低俗、猥瑣……別緊張,不是說你,你的心理要純潔過大多數人,最起碼要高于普通人。”白醫生道,小木燦然一笑,卻不料白醫生追問著︰“那能告訴我,以前為什麼那麼劣跡斑斑嗎?”

    小木愣了,倒沒有覺得自己純潔和高尚了多少,可思忖以前的舊事,似乎發現曾經的齷齪、丑惡、陰暗是另一個自己,為什麼現在覺得連自己也有點無法接受呢?

    “看來你開始省悟了,繼續,好好干。”白醫生微笑著道,很是欣慰。

    他方走幾步,可不料後面的小木在這樣說著︰“少來了,環境在人的性格形成上佔主要因素,給你豪宅香車再來一大群美女,我就不信你還能這麼道貌岸然。”

    “所以啊,一定不能再讓你回到那種低俗的環境中。”白醫生回頭微微一笑,把小木噎得直翻白眼。

    法克……合伙算計我!

    小木心里惡狠狠地道,他看得越清楚了,又是老爸收買了一群狗腿想法子折騰他,是忍,當然是孰不可忍,他心里泛著壞念頭,又一次看向門外的另一層並不高的圍牆,跑出去,跑出去就是香車美女佳肴醇酒的低俗生活,多麼令人向往啊!

    “小木,開工啦……”

    鐵門當當一敲,把小木驚醒,他應了聲,朝門外奔去,出門沒那麼容易,得站在門口的攝像頭下,等確認身份上,電子門鎖才能打開。

    等他出去,一列餐車已經推向食堂了,其中一位最胖、最高、嗓門最大的女人,就是他的搭檔了。

    姓顧,叫啥沒記清,不過私下人都叫顧大嫂,這名字和人長相,能讓人想起水滸里那個母大蟲,事實上這位顧大嫂一點不比母大蟲差,幾十斤的飯桶,她一手拎一個,騰騰往餐車里倒,幾百斤的餐車她一個人推得就飛快,多一個小木,無非是多個打下手可有可無的幫工而已。

    開飯時間到了,說起開飯小木到現在都有心理陰影,可也沒想到,最簡單的吃飯是這群精神病人管理和治療的一大難點,很多人健忘到沒有食欲,很多人已經頹廢到疏于進食,有一半需要護士和護工幫忙,你得硬拽著他來吃,而且還得防著他胡吃進食過量,而且還得把飯菜攪好,否則他們不是光吃菜就是光吃飯,根本沒有味覺差別,頭天見到個奇景,有個病吃著吃著就蹲過一邊,小木一瞅,這丫的,直接脫了褲子撲哧撲哧就地大便,更讓他匪夷所思的是,那些該吃的照樣吃,根本沒覺得邊吃邊拉是個什麼問題。

    然後倒是他被惡心得一天沒吃東西。

    開飯了,難題就開始了,護干和護工開始勸著、哄著、拽著,把這些或輕或重的患者拉到廳里簡易桌邊,看著吃飯,有幾個重度患者不好對付,比如那個一直蹲在牆角覺得自己是小蘑菇的,得兩個護工架回來吃,比如老布,你得和他講人是鐵、飯是鋼、肚子吃飯革命才有希望。最難的莫過于那位長嘶短叫吼一天的病人,這個也有辦法,就需要顧大嫂出面。

    這場景每天發生,每天捉人回來吃飯,顧大嫂甩著大膀,晃著海碗大小的胸,蹬蹬蹬在院子里地動山搖一走,指著那吼叫的更大嗓子一吼︰

    “嚎你麻痹,過來吃。”

    這聲如炸雷、氣勢如虹的,那人不管多瘋,瞬間收斂神色,乖乖地回去吃飯,至于不當回事,顧大嫂一手拎一個,提留著就回吃飯的廳堂,那場面讓小木簡直嘆為觀止,對于受西方教育的他是無法接受的,太侵犯人權了,可在給人生存必要和侵犯人權之間,又覺得似乎這是唯一的途徑。

    對,這是一個瘋狂的世界,有它瘋狂的規則,道理是行不通的。

    用餐開始,每每這個時候,小木都會抬頭看表,準十二時,最後一拔患者會來吃飯,小木注意了幾天,天天如此。就是那拔盧教授領的講傳銷的,時間一到,他們肯定排著整齊隊列、踏著昂揚步子、甩著軍樂調子,一二一跟在盧教授身後唱著歌,歌詞這麼唱的︰

    為了出人頭地,我們一樣來到這里。

    新老朋友的熱情,讓我難忘記。

    感謝我的朋友,給我這次好機會。

    二十幾年的生活,讓我悟出一個道理,人在沒錢的時候誰也瞧不起。

    嘹亮的歌聲、自信的步伐、幸福的笑容、整齊的隊列,這只隊伍又壯大了數人,木林深瞧著,突然覺得自己比人家好像還可憐,這麼自信、這麼幸福,那種感覺離他很遠了,久遠到他都忘了是一種什麼感覺。

    盧教授意氣風發走在領頭,偶而還回頭打著節拍,歌聲在繼續著︰

    新朋友啊,我勸你。

    千萬不要再猶豫。

    光輝燦爛的日子,在前方等著你。

    這是傳銷十大金曲榜首,名字叫《出人頭地》,那歌听得木林深很有感觸,每每他都想起盼著他長大越來越有出息的父親和已經天人永隔的媽媽,每每這清唱縈繞的時候,都能讓他沉吟良久。

    歌停、人到、在盧教授的指揮下,次弟入座,專心致志地吃飯,根本不用護士和護工操心,吃完飯,他們還要接著講課、喊口號、唱歌,可恰恰在這個瘋狂的環境里,他們倒是最正常的人。

    輕吁聲中,小木收回了心思,顯得落寂不已,不經意間,驀地發現那位盧教授又像往常一樣,慈愛儒雅、微笑著盯著他,那麼從容,那麼自信,讓小木自慚形穢,總是躲著他的目光,就像他是患者羞于見人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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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瘋子的盛筵 第12章去意早生

病人吃完,醫生輪班吃完,護士和護工吃完,基本就結束了,作為送飯的護工其實待遇還不如病患者,只能抽時間胡扒拉兩口,結束倒是可以大塊朵頤那些剩飯剩菜,可累過頭之後,根本不會有什麼胃口。

    當小木的逆反在這里沒有收到任何效果之後,他已經迅速的變換開啟乖巧模式,慢慢適應大廚房的生活了,這不,送完飯一干廚師和幫工還要端著大碗大盆吃點,他一邊給各位沏著劣質的花茶,一邊收拾著回收的飯碟子,都是工程塑料做的,金屬玩意在這地方不安全,說不定到那個瘋子手里就能當凶器。

    拉下水龍噴頭,蹭蹭沖著飯盆,那邊吃著五男三女,包括顧大嫂在內,都把這當成理所當然的事,那一個地方也欺生,生人不讓你干點活,大家心理都不會那麼平衡,其中尤以小木為甚,那個糙娘們沒少把油膩膩大手,輕佻地一摸小木的臉蛋或者臀部,還會垂涎欲滴地瞅著小木再加一句︰

    瞧這小伙子帥得!

    每逢這種情況,小木都像被凌辱一樣,使勁的咬著嘴唇不敢發作,這兒的飯菜葷腥不足,可玩笑的葷味絕對夠足,廚師和廚娘的打情罵俏動手動腳,早成為消磨枯燥工作的一種方式了。

    如果不是迫于無奈,他是一刻也不會呆在這兒的,以前是調戲美女,現在是被大嫂調戲;以前是頤指氣使,現在是低聲下氣;以前是不假辭色,現在是看人臉色,身份環境的大反轉,倒沒有讓他體會到生活是真諦,反而覺得自己像遭受強暴的一方一樣……只能忍著。

    “林子,一會收拾干淨碗筷啊。”一位起身的廚師喊著。

    “噯,好 。”小木應聲道。

    “灶具擦干淨啊。”又一位指揮道。

    “噯,好 。”小木繼續應聲,手里沖著的餐盆不敢稍停,這活得一個多小時才能干完。

    又一位肥娘嚷著︰“林子……大聲叫親姐姐,姐幫你干活。”

    “……”小木給了個難堪的眼神,那誓死不從的眼光把老娘們給逗樂了,顧大嫂瞧不入眼了,不屑地斥了她一句︰“少發騷啊,你是想替人干活,還是想找人干你?”

    那起身的胖廚師趕緊湊上來了︰“干活,干你我都行,要不就我得了?”

    一陣哄堂大笑,那肥娘操著勺子追著廚師,大師傅一轉身淫笑著跑了,幾位吃得杯盆狼籍的各扔下碗筷,陸續離開抓緊時間午休去了,小木洗完了盆子才來收拾桌子,意外的是,顧大嫂已經擦干淨灶台了,他笑著謝了聲,這個謝字倒听得顧大嫂不太舒服了,她好奇地問著︰“林子,你到底是什麼人啊?是不是家屬沒錢付醫藥費?”

    “啊,怎麼可能?”小木愣了。

    “那不至于醫院讓你干這重活啊?”顧嫂說了,這兒地處遠郊,招工不好招,等閑沒人願意來,不少護士其實都是輕度精神病患者,為了減免醫藥費才願意干這活的。

    真相听得小木瞠目結舌,咧著呲,沒出聲地心里罵了句︰法克尼馬的這個白醫生!

    “怎麼了?”顧嫂瞅著小木,不解了。

    “啊,沒事,干點活總比關在房間里舒服。”小木嘴里泛苦道。

    “對了,你到底什麼病啊?我怎麼看你不像有病啊。”顧嫂問,對于這待人接物有禮貌,又听話的孩子是頗有好感。

    “我確實沒病啊。”小木道,幾天相處,知道這位大嫂面惡心善。

    “可你怎麼在這兒啊?”顧嫂不解了。

    機會,機會稍縱即逝,小木突然間發現,顧嫂在不罵街的時候,還是相當慈詳,他一下子苦水倒出來了,直說著︰“……我說了您肯定不信,我是在沒有知覺的情況下,被他們拉進來的……”

    “啊,還有這事?”顧嫂嚇了一跳。

    “真的,我句句是實……我爸在濱海經營一家三星酒店,旅游區的,很掙錢,我家有四輛車,房子幾套我也不清楚,我和我爸關系一直不太好,我想干我的事,可他一直要我按他的意願活……這不,兩人理念有沖突,他就黑我,把我關這兒讓我體驗普通人的生活,可您看我像普通人嗎?”小木道,以自己的氣質、學識、教養,怎麼也不可能溶入到這個環境啊。

    幾句倒把顧大嫂听愣了,她傻傻看著小木,小木道著︰“顧嫂,我知道您是好人……我知道您缺錢,兩孩子都上學……這樣,您幫我逃出去,我多給您一年工資……我說到做到。”

    頭回開口求人,還輔之以利誘,他看顧嫂眼神松動,小心小聲地問︰“怎麼樣?只要我回到濱海,有的是錢。”

    “哦,我懂了。”顧嫂笑了,小木也笑了,然後顧嫂一把把抹布扔到小木身上吼著︰“妄想癥啊,把我當傻瓜啊。”

    “我真是個富二代啊。”小木痛苦地解釋著,為什麼就沒人相信真話呢?

    “老老實實干活哈,趕緊治好病……這很危險啊,別說富二代,把自己想成全.能神的都有,還不都裝麻袋里關起來了。”顧嫂不屑道,扔了東西拂袖而去,對于這個撒謊的小孩,一下子失去同情心了。

    看來,富二代這個身份臭大街了,絕對不能用了,有病沒病的,怎麼都反感。

    小木悻悻然想著,想得讓他好不懊惱,說起來這次被顛覆的認識還是相當大的,這些在煙燻火燎的廚房里,月入不過三兩千的廚師,比他們活更重,卻收入更不如的護工、護士,還有那些三班倒看護這些精神失常病人的保安,收入更低。對于小木,已經無法想像,就兩三千的收入,是怎麼養活一家幾口的。

    或許,我做的確實有點過了?

    小木在若有如思,如是想著,記憶里最清的還就是廚房,記憶里最溫馨的,也在這個環境里,讓他最懷念的是曾經一家三口的小店,最早的記事就在媽媽的膝上,她總是那麼忙碌著,洗菜、摘菜,把後廚收拾的干干淨淨,等飯時就把他放在後廚的學步車里,穿梭來回送菜的媽媽,揮勺下廚的爸爸,兩個人總是抽著閑暇,心疼地看一眼沒人照看的孩子。

    媽媽的懷里,爸爸的背上,那是鐫在骨子里最深的記憶,與此時也是天差地別,不知不覺地長大、不知不覺的疏遠,不知道什麼時候,生活就變成了這個與料想完全相反的樣子。

    小木收拾淨了桌子,摞好了盤子,剛想得心有所動時,又听到一位廚師在牆外喊著︰“林子……把泔水倒了啊。”

    “知道了。”小木應了聲,心情一下子變壞了,他氣憤地一甩抹布,心里惡惡地想著︰體驗生活的方式多了,憑什麼受這鳥氣。

    他有點恨,恨他那個貌似慈愛,實則不堪的父親,從小到大,他就想按照自己的規劃把兒子變成大師傅,好像大師傅才是最好的職業一樣。

    反感,讓他氣咻咻地拎著桶,出去潑了一片,匆匆扔回桶,無處發泄的氣憤,全發泄到門上了,咚咚踹了幾腳,氣咻咻地回院區休息,這苦日子還沒準什麼時候才到頭呢,絕對不能這樣下去了,必須、立刻、馬上得想辦法逃出去。

    想著、走著、進了院區的電子門,一頭就撞到某人懷里了。

    小木哎喲一聲嚇了一跳,再看時,卻是一位禿頭、滿臉橫肉、腦袋像顆駝鳥蛋的黑漢子,正目露凶光地看著他,這是被盧教授洗腦人群里的一位,還沒準什麼精神病患者呢,早學會不和瘋子爭論的小木一閃身,躲開就走。

    又被堵住了,小木伸的就拿脖子里哨子,這一吹就能召喚來醫生,不料那漢子手更快,一把搶走了,小木嚇得轉身就跑,不料那漢子早有防備,一把揪著他的褲子,直接挾著,走到樓後牆角,直接把小木放下。這地方,盧教授正笑吟吟地等著呢。

    “喲,盧教授您找我啊?我正準備找您呢……听完您的講解之後,我是茅塞頓開啊,特別是你們唱的那《出人頭地》,讓我很感動啊,不知道我是否有幸成為們大家庭的一員呢。”小木景仰地道,生怕對方找舊賬,用了很夸張的拍馬屁表情。

    不拍不行啊,這位盧教授可是能指揮動十幾個精神病,打你個生活不能自理,都不用負責。

    “禿蛋,你說,他講的是真是假?”盧教授指著小木問。

    那黑漢子想也不想就判斷道︰“假滴!”

    “怎麼可能,我很崇拜盧教授。”小木道。

    “假滴。”禿蛋道。

    看來連精神病都知道,小木說的是假話,小木嘴一抿繼續鼓吹著︰“盧教授胸有經緯、心懷天下,那演講放眼全國,找不出第二個人比肩啊。”

    “假滴。”禿蛋道。

    得,這人腦瓜不太靈光,小木一听他進套了,一指這傻瓜和盧教授說著︰“瞧瞧,盧教授,他連您都置疑啊?”

    “這娃看來是有病啊,瞧這腦袋,像被驢屁股夾了樣……去去,一邊呆著去。”盧教授揮手斥道,這黑漢子禿蛋真是听話,傻乎乎地就走了。

    小木也要溜,那盧教授手一挨牆,把他攔住了,笑吟吟地道著︰“別怕,找你商量個事。”

    “您別介意那天的事啊,我有病,我有妄想癥。”小木趕緊解釋,現在深悔不該嘴賤,說人家傳銷不好了。

    不料回答還是錯了,盧教授微微一笑,像遇到知己一樣,推心置腹道著︰“怎麼可能介意,這故事還不就騙騙那些腦袋不靈光的……我搞這麼多年傳銷總結了一條道理,那就是,凡騙不了的人,都是有大智慧的人……比如,你!”

    小木一愣,哭笑不得了,驚訝道著︰“哎喲,知己,頭回有人說我有大智慧。”

    真是知己難遇啊,二十幾年,就遇上這麼一個,還是個精神病。

    “當然有了……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準備逃跑。”那盧教授突來一句,嚇得小木不敢接茬了,在這里逃跑是個很嚴重的問題,電棍和大麻袋伺服著,別說人,就是畜牲也受不了。

    “雖然你未必看得清我,可我看得你很清楚,相信麼?”盧教授又問,那睿智的眼神,那不凡的談吐,那自信的目光,要是換個環境,還真騙得倒大多數人,不過騙不到小木,小木笑笑,不予做答,那樣子根本不準備和他搭伙。

    就是啊,帶這麼神經病,別說跑了,他能把你煩死。

    “裝什麼裝啊?在國外生活過很多年?”盧教授突然道。

    小木表情一愕,被雷住了,他自以為在自己身上西化的程度可以忽略到不計,很少有人能看得出來。卻不料今天,被一個老瘋子點破了。

    “沒有,你听誰說的?”小木笑著道,瞬間掩飾了。

    “你傻了吧,傳銷的都是心理學、行為學的高手,比如你,幾次我發現你對著白醫生的背影呶嘴,是在罵人,但又沒罵出聲來……這說明你的教養還是有的,成功地抄襲到了西方人士的偽善。”盧教授挖苦道。

    “就憑這個?你怎麼不說我從外星來的?”小木笑著斥道,突然覺得這個傳銷教授有點意思了。

    “更簡單的是你的嘴型,漢語音節罵人,我……操……我……日……去你麻痹……等等,都是閉口音,話不露齒就能出來,而你無聲罵的都是開口音,shit……法克……kiss m ass……這都開口音,能養成這種脫口而出的習慣,我都知道你在國外生活的時間不短了……”盧教授笑道。

    小木表情僵硬了,被雷到了,他愕然看著盧教授,嚴重懷疑這家伙究竟是不是瘋了,水平比精神病專科的醫生還高嘛。

    “你在懷疑我是不是瘋了?”盧教授問,自問自答著︰“瘋和精神病不是一個概念,我精神有問題,可我眼光沒出問題……家境不錯,是個富二代,根本沒過過窮日子?”

    “猜錯了,我窮吊一個。”小木道,這一次可真是面無表情了。

    “騙別人可以,騙我不行……吃飯你把炸焦的蔥花、菜梗都一個個挑出來,不是所有人都能養成這種挑剔的習慣啊,飯菜不合口胃是不是?可我告訴你,這兒的飯菜已經算相當不錯了,不管是病人還是正常人,要是窮吊的話,得狼吞虎咽才對。”盧教授道,自信地給出了他對小木的判斷。

    “一夜赤貧的事多了,現在窮了不行啊?有精神病不正常了不行啊?”小木強辨道,現在倒期待自己是個一精神病患者,因為在面對這位盧教授時,他很惶恐,就像透明了一樣藏不住任何秘密。

    “行啊……你媽媽去世的很早吧?”盧教授一吁,又迸出一句來,小木眼楮怒意一閃,盧教授趕緊接著道︰“對不起,勾起你的心事了,亡者為大,我沒有褻瀆的意思。”

    慢慢地,小木側著眼,眼眶成了白多黑少,他思忖良久才跟上老頭的思維,猶豫地道著︰“這是心理操縱術,別跟我拽,老美的大學里瘋子天才多了,什麼時候稀里古怪的人我也見過……你是憑我的表情變化判斷出我母親亡故的。”

    這好像是一詐,你的表情稍露端倪,對方就知道真偽,江湖騙子常用的手法,小木瞬間領會了,應該是自己的表情告訴了他正確的答案。

    “錯,從你對那些女病人的尊重中看到的,那是一種期待得到愛和試圖回報愛的眼神……嘖,你應該有一個很愛你的母親,但你這種奇怪的表現告訴我,她已經不在你的生活里了,否則你對那些中年婦女會避而遠之的……或者更直觀一點判斷,如果她還在,你就不會出現在這里了……甚至籍此我又能判斷出,你們父子關系不和,同樣能反證,你愛你的母親,無法接受另一個女人代替他位置的事實……”盧教授像找到了一個有趣的游戲,侃侃而談,絲毫無滯,就像一切都是隨口講來,卻听得小木如遭雷擊。

    這可是個徹頭徹尾的陌生人啊,知道他身世的人不多,能知道這麼清的更是寥寥。

    “不管你想干什麼,你都不會如願的。”小木良久,嚴肅地迸了一句,下定決心,不準備虛于委蛇了。

    他的眼神漸漸有了惡意,拳頭慢慢捏緊,像是準備放手一搏。

    “這才是你的本色,一個被人整得無計可施的紈褲惡少而已……呵呵,我們再從頭開始,想逃走嗎?我可是有七次從精神病醫院逃走的記錄。”

    “為什麼要逃走?你不是精神病人嗎?”小木反問道。

    “我精神有病,可我味覺和性功能沒病啊……沒酒沒女人沒客房服務的地方,吃得又這麼差,怎麼可能忍受得了?”盧教授憤怒地道。

    小木呵呵一笑,這回是真遇到知己了,他道著︰“其實你可以直截了當,來這句最有說服力的。”

    “看來有共識了,告訴我,怎麼想的?”盧教授問。

    “醫生98名,護士護工62人,保安24人,醫院佔地106畝,圍牆高二點三五米,外面的情況我一無所知,不過我想要靠兩條腿可跑不了,保安的車反應很快,我們的下場會被裝在麻袋里帶回來。”小木沒有直說。

    “少來了,我知道你盯上……那輛車了。”盧教授壓低了聲音,眼光投向廚房的方向。

    每天運輸新鮮蔬菜禽蛋有一輛貨廂,小木笑笑不解釋,卻道著︰“可保安那幾輛車不好處理,會很快追上來的。”

    “這就是我來找的原因,第一,我可以告訴你,明後天有大雨,清晨拉餐車的機會最好;第二,我可以解決掉那幾輛救護車。第三,你需要做的,就是出門的時候,別關上門,把我們帶出這個院子就足夠了。”盧教授道。

    “我怎麼信你?”小木有點懷疑地道,他知道,自己能夠自由出入內外大院是最好的依仗,老瘋子必須靠他走出第一步。

    “禿蛋,過來。”盧教授一嚷,轉角听到的黑個子快步奔上來了,眼色一使,根本不用說話,禿蛋亮著褲腰上別的一把短刃,明晃晃的,還有幾根牙刷磨制的工具,這玩意讓小木眼前一亮,其實他早想整把這東西扎輪胎了,一直沒找到原料。

    “皮鞋里的鋼板,一看你就是外行,或者都不用扎胎,直接擰了氣門芯就行了……怎麼樣,一起走?”盧教授問。

    小木看看凶相一臉的禿蛋,又看看道貌岸然,實則奸詐的盧教授,咬牙點了點頭,為了離開這地方,豁出去了。

    “來吧,分工一下……禿蛋,把听課的打發到一邊唱歌涼快去。”盧教授道著,禿蛋領命匆匆去了,這執行力可是相當高啊,小木忍不住問了句︰“盧教授,這個禿腦袋是什麼人,怎麼也想跑?有精神病麼?”

    “從看守所送來的,等著鑒定有沒有刑事責任能力……我估計是裝的,逃避打擊呢,別懷疑我啊,截止目前一共有四家權威機構鑒定我是偏執型精神分裂及認知障礙、強迫癥候患者……通俗講就是雙重人格、三觀不正,原因在于我一直認為傳銷是人類發展史上最偉大的創新和事業,他們都辨不過我,也無法阻止我擁來越來越多的追隨者,于是就把我送進精神病醫院了……操了,這個黑暗的時代。”盧教授嚴肅地道,可他卻一點也不像有病的樣子,說得輕松之極,簡單之極,到了講課地方席地而坐,又是地如此地瀟灑之極。

    這下小木倒確定了,這家伙確實有認知障礙,而且病得不輕,不過並不妨礙兩人同坐,密謀這場瘋狂勝利大逃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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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瘋子的盛筵 第13章天雨遂人

事情並沒有想像中那麼順利,俗話講萬事俱備,只欠東風,而今是萬事俱備,就欠一場盧教授判斷的大雨,一直過了兩天,老天像耍流氓似的,每天陰雲濃重、遮天敝日、空氣已經潮得像能捏出水來,可就是一直那麼憋著,一點雨星兒也沒撒下來。

    醫院里一切如故,對于大多數患者,是沒有時間觀念的,頂多是潛意識里還殘存著早起晚睡的習慣,陰晴雨雪對于他們沒有感覺。醫生也一樣,大多數醫護的臉上,你都能看到枯燥生活留下的印記,冷漠、肅然,那並不豐富的表情很容易讀懂他們的內心,是對生活的厭倦。

    是啊,每天面對這麼多精神病患者,不厭倦才怪呢。

    唯一的例外恐怕就剩下那三位準備出逃的了,自人一見如故,小木毫不猶豫地加入到了這個大家庭,成為盧教授器重的一員,說盧教授是位瘋狂天才真的一點不假,每天早晨起床,都召集成員晨訓,然後晨練,包括喊口號和唱歌;早飯後開始上課,演講、即興表演、唱歌、問答,能一直說到中午,午飯後繼續,枯燥的內容被他組合的各種形式,玩得不亦樂乎,直到晚飯,那些人還如早起一樣精神抖擻。

    天才,確實是天才,最起碼滔滔不絕說十幾個小時不停嘴,就不是普通人能辦到的。

    這不,除了小木,又多了一位旁听者,一位患痴呆癥的,被盧教授連哄帶拉給拽來了,正流著口水,目光呆滯地看著盧教授講課,而盧教授一點也不介意這號傻子的眼光,諄諄善誘一個上午之後,這傻子終于會跟著大家一起鼓掌了。

    “我明白了……這是在制造條件反射?”

    小木發現那傻子的鼓掌並不是發自內心的,而是跟著盧教授的動作在機械重復,甚至這兒所有人,都已經被他灌輸成了這種條件反射,在跟著他鼓掌、跟著他笑、跟著他機械地喊口號,這是一種下意識的從眾心態,在封閉的環境中,個體很容易屈從集體的意志。

    簡單講,就像訓練貓狗一樣,只要你有足夠的耐心,總會讓它們養成一種條件反射的行為習慣,而恰恰這個瘋狂天才,最不缺的就是這種把一句話重復一千遍的耐心。

    沒有什麼神秘的,小木有點興味索然,不時東張西望,他身邊坐著那位不知名的惡漢,像防備他一樣,總是不經意用凶狠的眼光瞪他一眼,這眼光讓小木發現問題了,能這個樣子,除了這人本身凶惡之外還證明了一件事,那就是,這個禿蛋還是意識清醒的。

    “你也是精神病?”小木挪到了他身邊,小聲問。

    “啊,一直就是啊。屋】”禿蛋眼不斜眼,嗯了一聲,問小木︰“你也是?”

    “嗯,妄想癥,你呢?”小木問。

    “既然老子都是神經病了,你特麼問我,我能知道?”禿蛋怒了,惡狠狠地回應。

    “明白了,心境障礙,人格分裂的一種,心境障礙引起的情感遲鈍、以及產生不相稱的情緒,和妄想癥都屬于精神分裂的一種……別用這種崇拜的眼光看我,我給醫護送飯,順便借了兩本書學習來著。”小木笑著道,把怒目而視他的禿蛋說愣了。

    “你給老子說這屁話有什麼意思?想干什麼?”禿蛋警惕地道,臉上橫肉抽了抽,不善地看著小木。

    小木戰戰兢兢地告訴他︰“哥,咱倆都有精神病,同病相憐嘛,你這麼凶干嘛?”

    那禿蛋胸腹一動,像是差點被逗樂了,這一瞬間,小木明白了,這貨絕對是裝病,要分裂癥,根本不會有與語境相符的情緒變化。

    “滾蛋,老子看見你這種小白臉就煩。”禿蛋隨即訓了句。

    草了,小木給激怒了,不過他激怒的表現不是爆發,而是慢慢地挪開了,在外面混總能踫到讓你害怕的人,這禿蛋虎背熊腰的、滿臉橫肉的,比小木在美國見到那些 車黨還橫,而且還神志這麼清明,明顯不是他惹得起的。

    “那這倆……是怎麼湊合到一塊的?”

    小木看看台前興奮演講的盧鴻博,又看看禿蛋,有點想不通,這禿蛋對盧教授畢恭畢敬,究竟是出自真心,還是假意,這個突來的想法,讓他對即將到來的逃亡產生了一絲憂慮。

    “跑出去各走各的,敢他媽胡說胡來,我弄死你。”一個陰冷的聲音在小木耳邊響起,他側側眼,正迎上了禿蛋陰狠的眼光,那眼光配著一個大禿瓢腦袋,腦袋上還帶著幾個疤,饒是小木見多識廣也被嚇住了,小心翼翼凜然點頭,諂媚道︰“是,大哥,您說了算。”

    馬屁沒啥效果,禿蛋一縮回去,又坐正了。

    這號危險分子小木可不敢惹,當然,自己這細胳膊嫩腿也惹不起人家,他悄悄瞥眼打量,禿蛋那家伙拳頭一握,整條裸露的胳膊肌肉一條一條的,像個騾子腿,病號服穿上身上繃得很緊,那包裹著的堪比畜牲的爆發力讓人望而生畏。

    鼓噪聲起,小木移開了視線,這時候又到盧教授中場休息的時刻了,休息對他來說不過是換一種說話的方式,他打著節拍,開始唱另一首金曲了,名字叫《我可以抱你嗎》。

    ……

    外面下著雨,猶如我心血在滴。

    愛你那麼久,其實算算不容易。

    盧教授動情唱著,看看天空,小木知道他在等這場雨,可惜沒來,他低頭時,給小木做了一個微笑的鬼臉,像是心有靈犀。

    ……不去想愛都結了果,舍不得拼命找借口,不勉強你再為了我,心不在留不準是痛……

    盧教授唱著,很動情,做著痛不欲生的手勢,像在擁抱誰。滑稽的是,下面的精神病患者,都像感染了一樣,和他做著同樣的手勢,就那位痴呆也傻呵呵地跟著學了,小木在想,總不成禿蛋這貨也這樣吧,一回頭,嚇得他呃了聲,禿蛋也在學唱……⺪了,禿蛋那環臂的樣子,像抱著一頭母狼往死里勒。

    ……我可以抱你嗎愛人,讓我在你肩膀哭泣

    ……如果今天我們就要分離,讓我痛快地哭出聲音

    ……我可以抱你嗎愛人……容我最後一次這樣叫你……

    到高潮了,唱著唱著,這些神經病開始互抱了,不分男女老少,抱著都是家人愛人,邊抱邊哼哼唧唧唱,而盧教授更甚,和那些“家人”挨個深情擁抱,這場景讓小木想起了惡寒cospla,無下限惡心人那種,他手托著地,爬著,四肢著地,落荒而逃。

    法克他母親的滴,一想被禿蛋和痴呆那號人抱著,小木就嚇得渾身起雞皮疙瘩。

    拐過牆角就起身,可不料 聲撞上人了,撞得小木倒退兩步,一瞅,哎呀,怎麼顧大嫂和白醫生在這兒看著,他尷尬回頭一瞧,明白了,肯定是顧大嫂把情況告知白醫生了,兩人詫異瞧瞧小木,半晌白醫生示意著顧嫂屏退,人走出不遠,白醫生好奇看著小木問︰“喜歡上傳銷了?”

    “怎麼可能啊,嚇死人了。”小木回頭指指。

    “哦,那就好,要是在精神病醫院,你被個精神病患者洗腦了,那簡直是天大的笑話了。”白醫生貌似放心了,他招手讓小木跟著,猶豫不決地在想著什麼,好半天才問小木道︰“這兩天你和他們在一起?”

    “嗯,好歹有幾個說話利索的。”小木道。

    “告訴你什麼了?”白醫生問。

    “唱歌,喊口號,听講座,還能有什麼?人家是公開課啊,不收費的,現在這麼有良心課程真不好找了。”小木笑道,不知道為什麼,他下意識地隱瞞下來了,相比之下,這醫生比精神病更可惡一點。

    “不要受他們蠱惑啊,盧鴻博是個老傳銷了,他們是被警察送進來的,做傳銷都做成精神分裂了,剛進來時候,他能站在門口說一天不停嘴,但只要停下,又和正常人一樣了……典型的認知障礙及人格分裂……”白醫生道,奇人奇事,在精神病醫院發生的最多,這里是瘋狂天才匯聚的地方。

    “您多慮了吧,他發展精神病患者下線能干什麼,無非消磨時間而已。”小木道。

    不過白醫生的思路可不一樣,他反問著︰“是啊,你想想,精神病患者,自閉的、痴呆的、認知障礙的,都能被他影響,要是把他放出去接觸正常人還了得?用不了幾天,他能培養出和他一樣的瘋子來。”

    “哇,這麼拽?”小木嚇了一跳。

    “你以為呢,他從精神病醫院逃跑過幾次了……如果有類似端倪你最好告訴我啊,這樣的人出去可是遺禍無窮啊。”白醫生道。

    “說得跟真的樣,誰信啊?這麼嚴比越獄還難,他要能跑出去,我真得追隨他了。”小木道,嬉笑著掩飾過了。

    “呵呵,有備無患啊……跟我來。”白醫生道著,領著小木出了病區,進了另一個封閉的住院區。

    從進門就把小木嚇得直往後縮,一籠子關著的都是精神亢奮的人,在大聲演講的、在大聲唱歌的、在大聲朗讀的,一個個像打了雞血一樣興奮,有一位看著小木,直接伸手召喚著︰

    “朋友,只有自信才能讓你保持最佳狀態,激發你的潛能;只有信心才能給你帶來活力,讓你煥發光彩,使你談吐灑脫……可我看到你,已經喪失信心了,顯得這麼猶豫、這麼委瑣……”

    “沒有信心,你的人生是永遠無法成功的……我想提醒你的是,每天對著鏡子的時候多一些微笑,那麼你看到是一個自信的,快樂的,充滿活力的,走向成功的自己……加入我們吧,我們一起做世界上最偉大的推銷員……”

    那神情多麼動人啊,那眼光多麼的熱切啊,那聲音多麼的磁性啊,有更多的人在伸手召喚著小木喊著︰

    “加入我們吧,我們一起做世界上最偉大的推銷員。”

    嚇得小木直接退出去了,他站在門口不敢進去了,悄悄地瞥眼往里瞧,白醫生和里面的觀察醫護說著什麼,那些貌似正常的病人,仍然在我行我素,不斷地說服教育著醫生︰

    加入我們吧!我們一起做世界上最偉大的推銷員。

    好一會兒白醫生才出來,笑著看看小木問︰“有什麼感覺?”

    “都是搞傳銷的?”小木問。

    “對,警方搗毀了一個窩點,遣返了一批,剩下的這些狂熱到連家庭住址都說不清了,每天就是在讀《世界上最偉大的推銷員》,傳銷的模式長期把成員禁錮在封閉的環境里,久而久之,精神脆弱的人,都會被變成這種偏執性精神分裂,那,就像這樣,言語和邏輯混亂、行為受妄想支配、情緒和情感體驗和現實脫節……就想著自己是世界上最偉大的傳銷推銷員。”白醫生道,是曉之以理了,生怕這位公子哥聾子治成瞎子。

    小木卻是抓到話頭了,他撓撓腦袋,笑著問道︰“我感覺我快墮落了……這麼危險的地方,您得趕緊送我離開啊,否則我真成了這樣的精神病,您交不了差啊?”

    這句話卻是讓白醫生放心了,憊懶和不屑才是小木的本色,看樣子本色沒變,他笑笑道著︰“哦,你都沒想當偉大的推銷員,看來沒被感染……干活去吧,也是啊,看來我多慮了,你這樣不在乎家、不在乎錢、連你爸都不在乎的,想感染你真的很難啊。”

    白醫生放心了,笑著走了,留下小木發了一陣子呆,然後慣有地,朝白醫生的背影豎著大拇指暗罵道︰

    我⺪,法克你全家!老子想當精神病你都不成全。

    多少還是受到點打擊了,不過越讓小木覺得自己和這個瘋狂的環境格格不入,他到現在都想不通,父親怎麼可能狠心到把他送到這樣一個地方,簡直比十幾歲送出出國還惡毒,他清楚地記得,在每個陌生環境里,孤獨和無助是比貧窮更大的恐懼,每一次的掙扎,都會在他已經不單純的心理上留下印記。

    就是啊,去過五大洲、見過四大洋、玩過紅燈區、會過黑手黨,這小小的精神病醫院還能攔住我?

    他慢步向廚房走著,看著漸暗的天空,濃重的陰雲、泊回來的救護車,還有戒備森嚴的大門、崗哨、保安。細細計算著距離、方式、以及可能出現的意外,這時候,他倒更覺得喜歡盧教授一點,這老瘋子搜集到了情報幾乎和他一樣,而出逃的想法也是高度的契合。

    莫非,老子這也是要瘋的前兆?

    小木思緒很亂,在廚房里扮著笑臉,心里卻很厭惡地看了那幫子廚師和護工幾眼,沒幾個好鳥,一個個做飯會先往自己嘴里塞,個頂個吃得肥頭大耳,光吃還不算,不少人休息時,還把豬肉、火腿往懷里褲襠里塞著偷帶出去,要說道德底線,關在這里的精神病人要比他們高出很多。

    “走了,林子……看什麼呢?”顧嫂吼著。

    “哦,來了。”小木應聲,開始工作了。

    顧嫂前面拉,小木後面推,可能是這胖嫂心里有點愧了,看了小木幾次才囁喃說著︰“林子,別怪嫂啊。”

    “咋了,我怪您干嘛?”小木不解了。

    “不怪就好……我怕你跟著那盧瘋子學壞啊,我家那口子就是搞傳銷的,這幫天殺的,都該槍斃,還關在這兒養著,真是浪費糧食。”顧嫂憤憤道。

    “哇,您家大哥真是啊?很嚴重?也關在這兒?”小木好奇了。

    “關著倒好了,走了兩三年了,家里屁事不管,倒是把我娘家親戚給騙走不少,我現在回家都沒臉見人了……唉,這王八蛋早點死了我倒省心了,到這會兒,我都不知道他在哪兒……你可千萬別沾啊,咱們市里年前就開始鬧了,都不知道坑多少人了……”顧嫂絮絮說著,唏噓間抹了把鼻子,進了住院區,很快換了一副凶狠地面孔,又像往常吼著那些呆傻唱嚎的病人︰

    嚎你麻痹,過來吃!

    憤恨,源于自身的不幸。可憤怒下所做的事,卻是在為照顧著他人的不幸。這是一個矛盾的世界,就像善良和凶惡同時嵌在一個人性格里展現出來的矛盾一樣,顧嫂又像往常一樣,罵罵咧咧,拉著那些已經喪失自理能力的病人,一個個拽進廳里,用不友好的方式,逼他們吃飯。

    小木突然間有點懷疑自己的行徑了,他在想,這里不會呆得很長,他了解自己的父親,無非是想讓他改掉好吃懶做、不務正業的壞習慣而已,這個很容易做到,扮乖賣萌用不了多久就能回到原來的環境中,再到父親面前楚楚可憐上幾回,然後就會成功地回到曾經紙醉金迷的環境里。

    但是現在卻要和盧瘋子密謀出逃,那可是一個罪行累累的精神分裂,還帶著一個貌似裝病逃脫治裁的嫌疑人禿蛋,這麼做真的合適嗎?

    顧嫂無意透露的家丑,讓小木很容易分辨誰好誰壞,他對要和盧教授和禿蛋結伙,狐疑更甚。

    糾結中,盧鴻博帶著他的傳銷團隊唱著歌回吃飯來了。

    猶豫中,他看到了禿蛋凶狠的眼光,那眼光沒來由地讓他緊張。

    吃飯中,他在安慰自己,許是這盧瘋子並沒有那麼靠譜,整個計劃建立在一場大雨的大背景下,一下雨,外部防備松懈,而且在雨中需要完成切斷監控、阻擋保安、破壞車輛、搶車出逃等等數個環節,除了搶車,剩下的都由盧鴻博和禿蛋負責,小木此時倒莫名地希望,這也是盧瘋子的異想天開,比如,這家伙總不成是諸葛亮吧,還能借來一場大雨,這都兩天不沒下雨嘛?

    老天,就像在捉弄小木一樣,他剛剛以四十度角仰望了一下天空,覺得自己應該走人間正道。卻不料天陰到了極致,呼喇喇幾道閃電,跟著轟隆隆的雷聲炸響,眨眼間大雨傾盆,把這所建在山間的醫院澆了個通透。

    他默默地側頭看盧瘋子,驚訝、欽佩、愕然俱有,他復雜地瞥眼,這位瘋狂天才在笑吟吟地看他,相視間,猶豫已經變成了一種默契,這些日子遭受的種種非人待遇,讓他無法阻止自己腦子里涌起來的瘋狂出逃念頭。

    雨來了,一夜未停。

    要走了,一夜未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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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瘋子的盛筵 第14章奪路狂奔

   曙光在淅淅瀝雨中漸漸透亮,一個大雨清晨,暫時打破了精神病專科醫院的按部就班的秩序。

    七點早飯,六時十五分得開始干活,六時以前,那輛運輸車就會準時到達醫院,廚師和幫工得抓緊時間卸貨,今天車來的稍晚,小木在窗口看不見,不過听到了熟悉的引擎聲音,他穿截整齊。輕手輕腳出了病房。

    輕度患者以及證實沒有危險性的病人,都在看護較松的病房,小木忝列其中,而盧教授領的那一拔紀律嚴明的大家伙,自然也在其中,他出門時,盧教授已經帶著人在廳里會合了,教授笑著給小木使了個眼色,小木尋著那位老布,一切就從他身上開始了。

    “老布老布……認識我嗎?”小木把剛出門的老布攔住了,老布疑惑地看著他,這是真正的認知障礙,根本記不住那個臉,不過小木有的是辦法,提醒著︰“我是上級派來的。”

    老布一愣,這個在記憶中有投影,他懷疑地看著小木,小木放大招了,哼哼著︰從來都沒有什麼救世主,也沒有神仙……國際歌的聲音好蒼涼,老布臉色逐漸肅穆,爾後抽泣著,熱淚盈眶,人站得筆直,像在給信仰致以最崇高的敬意。

    “上級要派給你一個重要任務。”小木嚴肅道。

    “好,保證完成任務,請組織考驗我吧。”老布凜然道。

    “天亮以後,組織要派人對二層,第202室的兩個違反紀律的人進行組織審查,你的任務是,在來人審查之前,務必把他們都擋在樓口……懂了嗎?凡和我們穿衣服不一樣的人,都不是自己人。”小木道。

    “懂了。”老布理解這個簡單命令的意思了。

    “去吧,務必把他們攔住。”小木道。

    有信仰的人是不講條件的,老布一整衣領,像誓師出征一樣,蹬蹬蹬直上樓梯,然後在樓梯杵了根電線桿子。

    小木飛快地跑著,冒著雨跑到門口,對著攝像頭招手,出去干活,只有他有這種優待,門卡聲一開,他出門,然後腳一搭,門保持著露一道縫的狀態,關不上了。

    後面的禿蛋已經動了,他飛奔到圍堵邊上,伸著奔跑的慣性一躍,手攀住了圍牆,然後手起刀落,連接門口門禁的監控線,一分為二。

    沒錯,這家伙像個牲口,那剽悍的樣子讓小木凜然起雞皮疙瘩。

    值班監控屏幕上的圖像驀地黑了,保安從窗上看到了門口尚有人影,有點奇怪地返身出門準備下去看看,不料出門不遠,就被老布攔住了,老布凶神惡煞地對他吼著︰“心虛了想跑是不是?哪兒也不許去,乖乖呆著,等著接受組織審查。”

    我⺪,什麼情況,保安嚇得退了回去,拔內線電話,咦?不通了。

    門口,盧教授帶著一群成員,冒著雨,次弟出了門,後面的禿蛋把幾根塑料碎屑塞住了鎖孔,這種rusp不間斷電源鎖,切斷電源只能靠鑰匙開,孔一塞基本沒戲,等通電?那時間就足夠了。

    干完這個,禿蛋飛快地奔向那幾輛救護車,要拔氣門芯,斷後。

    盧教授對著後面傻看了患者吼著,水開好了,出來洗澡,一騷擾,那群患者哇啦啦亂叫著跑到雨地里撒歡,已經有了脫衣服拽褲子淋浴了。

    他笑著回頭,帶著成員一行十數人,耀武揚威地走向廚房,那一干卸貨的可傻眼了,哇塞,這麼多穿病號服的神經病集體發作,氣勢洶洶而來,真夠嚇人的。

    “帶他們都走?”小木嚇了一跳,看這架勢似乎難度大了。

    “呵呵,沒有犧牲,哪有成功啊,你趕緊拿鑰匙,開車……”盧教授抹了把臉上的雨水,小聲道,然後他像驟然發病了一樣,用一種吼出來的調子唱起了歌,是那首《我可以愛你嗎》

    ……外面下著雨,猶如我心血在滴。愛你那麼久,其實算算不容易……

    這聲音一起,群患回應,跟著南腔北調唱起來了,邊唱邊走,一二一、一二一、直趨那幫下貨的護工,小木突然明白了,這一切做的都有目的,就是為了今天的勝利大逃亡,有這麼多的精神失常人員的回應,怕是面對什麼人也要所向披靡。

    ……不去想愛都結了果,舍不得拼命找借口,不勉強你再為了我……

    盧教授唱著,很動情,他的表情痛不欲生,他的聲音沙啞力竭,這像個信號一樣,在感染著那些被他訓練到機械響應的人。

    小木回頭看看,已經露餡了,封閉區的保安在沖出來,再看這邊,禿蛋的活還沒干完。四輛車做掉了三輛,那邊的保安也警醒了,正站在門廳檐下打電話,就在接近貨廂車的剎那,全院的警報拉響了。

    此時,歌聲也到了高潮,盧教授幾步之外一個擁抱姿勢,喊唱著︰我可以抱你嗎愛人,讓我在你肩膀哭泣……

    歌聲盡處,那些神經病直撲上去要抱人,邊動情地唱,邊動情地抱,嚇得護工直躲,小木眼疾手快,一把拽著往車底鑽的司機,搜著他身上的車鑰匙,然後一指道︰

    “快快……都發病了,車鑰匙給我,趕緊躲那車後頭,要不得被他們掐死。”

    司機那見過這陣勢,連滾帶爬就跑,小木回頭一看,哇塞,最難的一關被盧教授輕松處理了,那些患者幾乎是無意識地唱歌、抱人,你越不讓抱,他們抱得越來勁,試試想下,這惡劣的雨天被個精神病人抱住是什麼感覺?幾個廚師已經嚇五體投地了,連滾帶爬地四下亂躥了。

    小木跳上了車,一擰鑰匙發動,剛要警示兩人,可不料他听到了熟悉的一聲怒吼,眼光一招倒視鏡,卻是顧嫂發 了,奮力地把兩個抱他的精神病患者,一胳膊撂了老遠,還夾著她招牌罵聲︰

    “抱你麻痹,找死!”

    她看到了開車的小木,然後喊著︰“林子,你給我下來。”

    說著蹬蹬蹬就奔來了,小木第一反應是趕緊走,一踩油門,剛上車的盧鴻博站也不穩,腳踏菜葉,吧唧一滑,哎喲喲,吧唧給落地上了,那顧嫂連放倒幾個患者,直揪住這個帶頭盧教授,二話不說,劈面就一個大耳刮子,揪著領子左右劈里叭拉開工,邊打邊罵著︰“老東西,又是你在害人……今兒老娘讓你好好吃頓巴掌面……跑啊,你跑啊……”

    這邊打起來了,那邊兩個保安奔向禿蛋,也要打起來,小木駕車沖向門口,保安已經在鎖門了,這千鈞一發時刻,小木發狠,猛地一打方向盤,車一個急速的漂移,車輪掃起了一片大水,嘩聲潑向門口的保安,兩人見勢不對,連滾帶爬就跑,然後小木倒著車,咚…… ……咚…… ……開始撞門了,兩進兩退,那門吱啞著,已經快倒下了。

    在他的視線里能看到顧嫂,正一個耳光,一個耳光扇著盧教授,能看到兩個保安夾擊著禿蛋,可明顯不是禿蛋的對手,那家伙出手迅狠,一個直拳加一個膝撞解決了一位,另一位從後背撲上來勒住他,可不料下場更慘,被他一個大背摔,直接扔起來了,摔出去幾米……轟然僕地,然後濺起了一大片水花。

    那保安吃痛伸著手,直腰,然後又力不可支,躺下了。小木清楚的看到了,雨中躺下的人,水濺的地方還流著一絲血色,從進來就受過的待遇一閃而過,那頓生的惡念和此時病態的興奮,讓他瘋狂地踩著油門,車疾速倒退著,轟聲撞上了門,然後那門斜斜地倒了一扇,車剮踫著,嗖聲出了醫院。

    禿蛋飛步跑向支援盧教授了,一腳把顧嫂踹開,拉著滿臉是血的盧教授就跑,這時候已經亂套了,警報在響著,各區驚醒的精神病人被現場看狂燥,敲窗的、蹬門的、鬼叫著,整個醫院像熱油鍋里澆上了冷水,炸得響得不停,起床的保安已經紛紛下樓了,正在撞被禿蛋用皮帶拴死的門。

    “完了,走不了了,辛辛苦苦娶媳婦,讓特麼別人進洞房了,這小兔子崽子自己跑了。”盧教授痛不欲生地道。

    這時候已經看不到貨廂車了,肯定是先溜了,雨下這麼大,想徒步走,那是痴人說夢,禿蛋拽著他道︰“試試……反正都沒車了,說不定能跑了。”

    “蛋啊,難得……遇上……你這麼仗義的朋友啊。”盧教授灌了一口雨水,奔跑著,口齒不清地道。

    “你可答應給兩萬塊錢啊,不給錢,老子再把你扔回來。”禿蛋惡狠狠道,強調著自己的目標,是錢,不是尼馬什麼仗義。

    “那我得先出去……啊……”

    “車都上不利索,怨誰啊,我⺪……”

    兩人齊齊停步,傾盆的大雨中,那輛貨廂又去而復返,轟隆隆撞著門進來了,車直直地沖向追在禿蛋身後的保安,隔著幾十米,小木露著腦袋,表情猙獰地喊著︰“都讓開,老子可是神經病,撞死你們白撞。”

    車隆隆沖來,那些人嚇得心膽俱裂,紛紛四散躲避,卻不料車又是一個大漂移,繞回來,嘎然停在禿蛋和老盧的身邊,小木看兩人傻瞧,直催著︰“想進麻袋挨電棍?還不快點。”

    哦,這才省悟了,兩人急不可耐地躥上車廂,那車一踩油門,轟然踏著鐵門揚長而去。

    逃亡,不過幾分鐘功夫,等醫生聚起,把那些還在擁抱的病人控制,打開了被破壞的門禁,已經是半個小時以後的事了,白醫生是匆匆趕來的,他到時,大門塌了、應急調度的四輛車都癟胎了、保安被打傷兩人,滿院的病患還在鼓口噪,遍地狼籍的場面,讓他一肚子苦水,可也沒地方可傾倒啊,這麼大雨,追都來不及了。

    屬地的派出所已經派出車輛去追了,兩個小時後,數輛警車進駐了精神病專科醫院,對于這個省立專科醫院,整體保衛措施要堪比一個小監獄,三個精神病患者搶車逃跑讓他們匪夷所思,來了就組織安全會議,把保安聚一起詢問經過,而且事態很嚴重,盧鴻博是公安系統屢被打擊的名人,另一位綽號禿蛋的張狂也是等待鑒定責任能力嫌疑人的身份,這樣的人逃出去,隱患有多大可想而知。

    討論的結果是,暫時封鎖消息,加緊查找下落,以免造成社會影響。

    唯一的例外是多一個小人物,姓林名木生,這份檔案放到來警的面前時,那些檔案堆里打滾的人物一眼就瞧出來了問題,身份證是假的。一輸進戶籍系統,查到的人相貌特征根本不符,院長通知了白醫生,白醫生這回傻眼了,被幾位警察控制在辦公室詢問了好久,猜測已經出來了,肯定是尼馬拿了黑錢,協助這兩位警方關注的人物逃跑了。

    結果很嚴重,幾位警察挾著白醫生直上警車,據說要負法律責任了……

    ……

    四個小時後,沖破了重重包圍的貨廂車慢下來了,駕車的小木剛剛從瘋狂的興奮中清醒過來,很快覺得又累又餓了。

    “快走啊,警察追上來怎麼辦?”盧教授在車里催著。

    很滑稽啊,臉腫了一圈,成胖子了,鼻子里塞著菜葉止血,從來沒見氣質軒昂的教授這麼狼狽過,小木很煩地說了句︰“快沒油了……如果你們身上沒錢加油,頂多還能走幾公里。”

    “不對啊,去省城用不了四個小時。”盧教授愣了。

    後面窟隆里伸出了張嘴罵著︰“方向錯你麻逼了……這是去漢中市的方向。”

    “呀,那可怎麼辦?”盧教授愣了,這有點出乎他的能力範圍了。他回頭怪著禿蛋道著︰“不早說,油快跑沒了才吭聲。”

    “你以為老子是導航?我也才看見。”後車小窗里,禿蛋嚷著。

    漢中市,15公里。一個大大的箭頭指著去路的方向,小木一踩油門,嘎聲剎住了,跑出去兩百多公里,傾盆大雨到這里已經變成了毛毛細雨,又是一個群山掩映的地方,只有山谷夾峙的公路伸向遠向,盧教授好奇問著︰“想到什麼辦法了。”

    “有什麼想的,我餓了。”小木喘著氣,斜斜地瞅著比他更狼狽的盧教授。

    “別看我,我也餓了……哎呀,這五六月青黃不接的,地里可都沒啥能吃的啊。”盧鴻博輕輕地倚著車座,好一陣逃出生天的喜悅。

    咕……咕……肚子在響。

    嚓……嚓啃東西的聲音,小木從小窗里往後看,興奮了,跳下車,跑到後面,一打開車門,那禿蛋比誰過得都滋潤,正拿著一根黃瓜嚓嚓啃著,是卸貨剩下的,他隨手扔了一根,小木接著,別提多興奮了,往嘴里一塞一啃,喀嚓一口,頭回覺得連生黃瓜也是如此滴美味,兩個劫後余生的相視一笑,抹著滿是泥跡的臉,對啃黃瓜。

    盧教授也听到了,此時顧不上什麼形象了,奔下來,爬上車搶著就啃,邊搶邊道著,昨晚真該多吃點,否則不至于挨到現在了。

    幾根黃瓜下肚,精神來了,不過緊跟著問題也來了,三個人都是穿著病號服逃出來的,那兩位連拖鞋也跑丟了,現在打著赤腳呢,更難的,三個人都是清潔溜溜,一毛錢也趴不出來,這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可怎麼辦,就有地方加油,也沒地方找錢啊。

    “挪挪車,搶一票得了,過路司機身上有的是錢。”禿蛋出著餿主意,馬上被否決了,盧教授說了,就你這土賊智商,跑不過今天就得被抓回去。

    “那換個高智商點的,搶加油站一把去,那里頭錢多。”禿蛋又來一辦法,氣得盧教授直接傻眼,這簡直是對高智商人士的侮辱嘛,他氣得拂袖而去,直說豎子不可同謀,不過沒走出貨廂車十米,又去而復返了,禿蛋坐在廂里,小木靠著車邊,兩人看著他呵呵直笑。

    對呀,這荒山野嶺的,要超出他的能力範圍了,就是個天才也沒有施展的地方啊。

    盧鴻博擦了擦臉,直吁聲被打疼的地方,罵了幾句那惡婆娘,然後又恬著臉皮和兩人湊到一塊了,就他這赤腳病號服的,插翅也難飛啊。

    他化解著尷尬,笑著對小木道著︰“小兄弟仗義啊,我們以為你會自己開著車走。”

    “這就是國外文化好處,團隊精神,比個人英雄主義更重要。”小木笑道。

    “哇,我太感動了,對對,林子說得對,團隊精神……你說對不對,禿蛋?”盧鴻博道,禿蛋沒理他。這時候小木看出來了,三個人能走出絕境的希望,怕是要寄托在這位最剽悍的人身上了,那禿蛋讓他另眼相看了,敢情不是上下級,而是同謀。

    “這倒是……小兄弟真的不賴,差一點就跑不出來了。”禿蛋跳下車,前後看看,贊了小木一句,小木卻笑著道︰“別謝啊,本來我準備一個人走,可想想你倆更重要,還是拉上好。”

    “不會吧,把我倆看得比你重要?”禿蛋不信了。

    “那可不,抓也得先抓重要人物啊。”小木笑著扭頭,可不料禿蛋順勢踹了他一腳,氣得小木要發作,又老老實實縮回去了,這家伙橫的,他真怕沒頭沒腦挨一頓。

    商量不成,去處難定,只能硬著頭皮前行了,正如小木所料,車駛出了十公里,哼哼唧唧就趴窩了,油表清零,三個人往兜里揣了幾根黃瓜,棄車步行,這地方已經遠遠能看到城市的輪廓了,三個人一瘸一拐,走得出了一身汗,才離視線之內的城市更近了幾分,在一處路牌下三人氣喘吁吁終于走不動了。

    路牌標示︰漢中市,2km。

    陌生的地方,陌生的城市,又要開始一段不可預料的冒險之旅,禿蛋和盧鴻博都興奮的兩眼放光,而小木卻有點後悔了,他嚴重懷疑,自己還有沒有機會回到濱海老家,因為和這一對貨色在一起,那下場恐怕不是被送回精神病醫院那麼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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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後由 geq 於 2016-4-16 16:26 編輯

第一卷:瘋子的盛筵 第15章三寶進城

    這是一座北方的城市,和記憶中濱海差別很大,樓沒有那麼高,車沒有那麼多,你一眼望過去,還能看到很多斑駁的舊樓。

    這就是天黑前在小木眼中留下的最後印像,緊接著就夜幕降臨了,盧鴻博和禿蛋這一對白天根本不敢進城,黃昏開始走,到城邊就差不多天黑了,兩雙赤腳加一雙爛拖鞋,走得實在巨慢,進城時小木揀了塊干淨的地方坐下,心疼地看著腳上打起的血泡,那皺眉苦臉的表情,就差哭爹喊媽了。

    活這麼大,那受過這種罪啊?他唉聲嘆氣地,實是悔吶,有點過高估計自己的能力了,這才跑出多遠就難住了?溫飽都解決不了,更別提回家了……對了,方向跑反了,現在離濱海估計更遠了。

    “喲?小少爺,看來不行了。”禿蛋笑話了句,也坐下來了,好似習慣性地摸摸兜里,可一摸全是空的,那發愁的樣子讓小木徹底絕望了。

    “教授,咋辦啊?你不早就千萬身家了,拿出你口若懸河、嘴吐蓮花的本身……給解決解決吃的問題啊。”小木道,一說這個,禿蛋提醒著︰“老盧,我錢你咋給?”

    “什麼錢?”小木問。

    “他說幫他逃出來,給我兩萬。”禿蛋道,伸著一巴掌。

    兩人都看向坐下來的盧鴻博了,教授現在連叫獸都不如了,兩腮於青、左眼高腫、衣服被撕了若干扣子,褲腿上滿是泥跡,他坐下,尷尬地瞧了瞧兩位同伴道著︰“你一看我就是視錢財如糞土的人,能欠你那點小錢?”

    “我看你倒像糞土。”小木道,走到這兒,他對兩人徹底失望了,根本不像料想的,可以過上有酒有妞有客房服務的理想生活嘛。

    禿蛋有點無奈,這光景,也沒法榨錢啊,他翻了幾個白眼,側頭看著城里,臉上的橫肉直跳。

    這表情一出來,小木估摸著這家伙八成在想去那兒打家劫室了,其實他也免不了打小九九的,可思忖若干方式,全部否定了,當然,最直觀的是找警察叔叔幫忙,可萬一……他左右瞅瞅這一對貨,萬一警察知道和他們倆同伙,那豈不是自投羅網?

    “你在想,告密?”盧教授一指小木,腫起來的眼光仍然犀利,看到小木內心了。

    “別跟我玩心理操縱那一套,我眼皮一跳,你就猜著是不是?我告訴你,我就是想,可老子不敢,萬一警察不管飯,還讓我找你倆,我要找不著,那不找死?”小木氣憤地道,這句話听得禿蛋放心了,他笑道︰“哦,老盧你沒看錯了,這小子是挺聰明。”

    “那當然,我看人就沒錯過,呵呵。”老盧和禿蛋相視而笑,兩人笑容都有點陰,這其中的問題小木搞不清楚,總覺得兩人的關系有點怪怪的,在精神病醫院表現的像上下級,而一離開,又像隨時準備坑對方的同伙了。

    這不,兩人都不說接下來去哪兒,怎麼辦。小木可受不了了,起身道著︰“禿蛋,就咱們說的啊,出來後各走各的。”

    “呵呵,你以為你是誰啊……好啊,各走各的。”禿蛋陰陰一笑,不理會他了。

    小木咬咬牙,扔下他們倆就走,不過越走越慢,他看看自己的穿著,不比盧叫獸強多少,曾經的闊少此時已經成叫化子打扮了,還是被人虐過幾十遍那種,就這打扮上街,怕不得被人當精神病圍觀?又走幾十米,他幾乎停下來了,是啊,身無分文,舉目無親,又累又餓,這可咋辦?總不能真去派出所求助吧,萬一省立精神病院的事已經捅出來了,那豈不是剛出虎穴,又進狼窩?

    想著,卻是無計可施,他難堪地坐下了,過了一會兒,那兩位慢悠悠地走上來了,小木等著,走近時才看到,兩人都笑吟吟地看著他。

    “笑什麼……警告你們倆啊,別逼我。”小木氣憤道。

    “走吧,林子……你傻啊,不會看臉色。”盧教授道。

    “什麼臉色?”小木不解。

    “誰最自信,誰最蛋定就跟誰走啊,那。”老盧笑著道,示意著人高馬大的禿蛋,那家伙果真一點都不急,笑得蠻開心的,老盧一把拉起了小木教育著︰“過什麼山拜什麼神、走什麼路唱什麼歌,河里的蛟海里的龍,拉到旱地一條蟲啊……這種地方,咱們就是蟲,得靠他。”

    一指禿蛋,小木明白了,不過這時候爭論龍和蟲沒有什麼意義,小木撫著肚子說著最現實的問題︰“不管靠誰,得先解決頓飯啊……一天就吃了四根黃瓜,一點蛋白質攝入都沒有,我現在看什麼東西都是兩個影子……悔死我了,昨晚的饅頭我該多吃幾個。”

    “呵呵,真可憐……禿蛋,送佛送到西啊,我覺得小兄弟人不錯,得趕緊解決一下。”盧教授道,這話卻是言不由衷,剛說話,他自己的肚子先咕咕叫了兩聲。

    禿蛋一笑,看著兩個狼狽不堪的人,神神秘秘說著︰“這個對我來說,真不是什麼問題,得靠個人能力,就怕你們不一定能學會啊。”

    “別打劫,一報警咱光著腳的,跑都沒跑。”盧教授道,小木附合著︰“那也得吃飽才能打劫啊?”

    “跟我走,教教你們……哥可是在這種地方混大的。”

    禿蛋笑著道,那樣光腳大踏步的樣子自信滿滿地,很自然而然地成為領頭人。

    走了不多久,到了一處相對繁華的街上,街頭街角,小吃攤子一溜兒,面條、餛飩、雜格、米皮那琳瑯滿目的樣子看得小木眼楮直凸,從沒有覺得食物對他的誘惑力會比脫光的美女更大,特別是一籠熱騰騰的包子掀起,哎呀,那味兒是一個勁往鼻孔里鑽,香得小木直嘔酸水。

    咋辦?

    兩人藏在街角,看著禿蛋,那喉結一動一動、那眼波一漾一漾,得是多麼的期待啊。

    “跟我學,吃飽飯啊。”禿蛋整整病號服,走出幾步,扯著嗓子喊著︰“嗨,老板,兩個肉夾饃,多點辣椒。”

    “好 。”切肉夾饃的胖子隨口應聲,兩饃一拍,刀一切,開始做了。

    後面的小木瞧瞧,凜然問著盧教授︰“沒錢怎麼吃?”

    “我不也在學嗎?以他的智商,我覺得不可能是智取啊。”盧教授虛心看著,饒是人老成精、學識過人,居然沒有看透。

    說話著,饃好人到,禿蛋拿著饃,張開血盆大口,喀嚓一口,嚼得滿嘴是油,然後另一個饃,喀嚓一咬,也是一嘴油,然後一摸口袋含混不清說著︰“耶,老板,忘帶錢了……你等等,我給你送過來啊,就擱那頭吃燴面呢。”

    說著要走,那胖子不干了,氣咻咻拉著他道著︰“嗨,嗨,那有吃個饃還賒賬的?”

    “看你這人小氣的,幾塊錢東西能欠下你的?饃給你放著,馬上就過來。”禿蛋嚷著,饃往案架上一放,匆匆往遠處一家燴面館跑去了,那攤主攔也不及,一想幾塊錢不至于有問題,不過左等右等,根本沒見來人,再看那饃被啃成兩個月牙了,夾的肉早被吃了,他氣得罵了句什麼,直接把饃扔盆底了。

    帥不?

    簡直帥呆了,跑過轉角的禿蛋抹著一嘴油,小木和盧鴻博看得直咽口水,這樣都行?簡直是景仰無比吶。禿蛋唆著老盧和小木道著︰“去啊,快去……耶,真香,你喊他給你做一個,咬一口先墊巴著,就三塊錢東西,他能把你怎麼著?”

    小木前思後想不合適,這也是靠臉吃飯的,得禿蛋這麼凶的臉才能把人鎮住,而且禿蛋肯定沒安什麼好心思,他故做畏縮地教唆老盧道︰“教授,你先來,我給你把風,出了事我掩護你。”

    老盧估計是餓極了,一捋袖子,來就來,他學著禿蛋的樣子,左顧右盼進了小吃街,快到肉夾饃跟前,又覺得不妥了,總不能緊著一家騙吧,左右轉轉,一家熟食攤上,一個切肉的婦人似乎好欺負點,他掩飾著自己狼狽相,看看小木在近側把風,心想問題不大,側面對著攤主大大方方喊著︰“老板娘,切斤牛肉。”

    “噯,好 ……要辣子不?”老板娘隨口問著。

    “要,少放點。”盧教授饞涎欲滴地道著,眼楮直勾勾看著,那肉香味已經讓他腹部痙攣,喉結亂動了,片刻切就,老板娘麻利地裝進塑料袋子一放︰“三十五。”

    “哦……這肉新鮮不?”老盧解開袋,往嘴里扔了幾片。

    “絕對新鮮。”老板娘信誓旦旦問。

    “是不是,我怎麼吃著不像牛肉……我再嘗嘗。”老盧流星趕月地往嘴里扔,快速的嚼著,然後老板娘發現不對了,快吃一少半了,她拍著櫃玻璃提醒著︰“嗨,還沒給錢呢。”

    “不好吃,不要了。”盧教授扔下吃了一半的袋子,心虛地就溜。

    那賣肉娘一听怒了,操著一根豬腿骨頭蹬蹬蹬就追上去了,偏偏盧教授心虛,抱頭躥鼠的,偏偏赤著腳又跑不快,被賣肉娘當街揪著,咚咚一頓敲後背磕腦袋,揍得他滿地亂躥,那賣肉娘才算出了這口氣,恨恨地呸了他一口才放人。

    這洋相出得,老盧捂著腦袋、遮著半邊臉,羞于見人地往街外跑,而遠處觀戰的禿蛋卻是愕然不已,他清楚地看到,老盧被追打的時候,把風的小木根本沒去幫忙,而是溜到熟食攤揣了個什麼東西就跑,那手腳利索的,絲毫不亞于街頭討生活的毛賊。

    苦就苦了老盧了,牛肉沒飽,這頓揍可挨結實了,他慘兮兮和禿蛋匯合,毫無風度地罵咧著︰“……太不仗義了,這小兔子崽子一見我挨打就跑得沒影了……哎喲喲……今天走背字了,淨被老娘們揍……哎喲我這腦袋,禿蛋你給我瞧瞧,好像起了好幾個包……”

    邊揉邊走著,禿蛋笑得渾身直抽,好一會兒禿蛋一扯盧鴻博,示意他往遠處,小木回來,邊走邊啃著什麼,他匆匆奔上前去,這家伙,左右捧著一只燒雞已經啃了一半,顧不上說話了,他奪過來就吃,小木嘿嘿笑著,一伸手,一只雞腿遞給了禿蛋,禿蛋不客氣了,呵呵笑著接著,邊啃邊說著︰“喲,手腳夠麻利的啊。”

    “有老盧打掩護,不麻利也能拿到。”小木道。

    禿蛋再看盧教授的慘相,笑得那叫一個直抽,老盧半天才整明白,敢情是趁他挨打摸了只,氣得他直罵小木不仗義,小木引用他的話了,你說的嘛,要勝利,就得有犧牲嘛,否則那來的燒雞吃……氣這麼大啊,要不別吃了,我還沒吃飽呢。

    這個肯定不行,老盧可舍不得放開,連雞脖子細骨都啃得吱吱有聲,看來確實是餓得不輕,吃完了直吮指頭回味。

    勉強湊了半飽,三人好歹有點精神,晃悠著坐到了一家打烊的店鋪檐下,這問題可是才解決了一點點,晚上住自然甭指望旅店里,小木估計得露宿街頭了,可不能這麼一直下去啊,禿蛋揪著老盧問著︰“嗨,老盧,你在里頭吹得有多少多少錢,不能出來靠我們給你找吃的混吧?”

    “那我得到省城啊……這小地方沒人認識,誰買我的賬啊?”老盧煩噪地道。

    “那我錢呢?你得找人給我送錢來啊,要不我怎麼辦?早知道還不如在精神病院呆著呢。”禿蛋又慣常地因為錢,和老盧吵上了。

    老盧算是跟他糾纏不清了,問家里,我家早沒人了。問老婆,老盧反問他,你見過干二十年傳銷還有老婆的?再問住處,老盧說了,我居無定所那有住處,再說爺這種四海為家吃遍天下的,需要住處嗎?

    我⺪,這把禿蛋給驚住了,他趕忙問著︰“你沒家沒業沒住處,嗨尼馬那來的錢,不會是騙我的吧?”

    “你看你說的,我又沒逼著你相信。”老盧開始打花腔了,這估計也是傳銷慣用的耍賴方式,禿蛋對付他的辦法很直接,直接掐脖子惡狠狠地道著︰“⺪你媽的,逗我玩呢……信不信老子弄死你。”

    “啊……呃……啊……等等,有錢有錢……你把我送到省城,不不不,你給找部電話,我叫人來接,馬上給你錢……”老盧給掐急了,口齒不清地說著,就這還是小木攔著禿蛋,他勸慰道著︰“至于嗎,就幾萬塊,你把人掐死?”

    勸開了禿蛋,小木同情似地給老盧揉揉背,對禿蛋道著︰“禿哥,出來了就比啥都強,你和他滿嘴瞎話的較什麼勁,他說話能信不?”

    “嗨,怎麼就不能信了,給我部電話,我馬上叫車人來接我。”老盧嚴肅道。

    吧唧,禿蛋一反手,直接給了他一個嘴巴,老盧嚇得不敢吭聲了,小木呢,明顯地覺得禿蛋在尋思什麼了,他語重心長地道著︰“禿哥,不至于那樣……你別信他,信我吧,想辦法回到濱海,我給你兩萬,不,四萬。”

    就怕這一根筋真整出什麼事來,小木夸海口了,禿蛋思忖了片刻道著︰“快算了,你倆一對神經病的,一個都信不過。”

    老盧一听又插話了,怒氣沖沖地道著︰“這不能賴我啊,去省城你把我帶漢中了,我能有什麼辦法。”

    “你特麼在里面拽得上知天文、下曉地理,這就沒辦法了?”禿蛋罵道。

    “是啊,我是上知天文、下曉地理,可再牛逼,也要有一文錢難得英雄漢的時候啊……想當年明太祖放過牛,再想當年,胯下還出過淮陰候呢,就本朝毛太祖當年,也當過北漂不是,咱們這點難算什麼……”

    “閉嘴。”

    “哦,閉嘴,听你的。”

    老盧被禿蛋的氣勢吼住了,禿蛋此時估計是大計方定,他指摘著其余兩人道著︰“那,你們听好了,咱們患難一場,好聚好散,小木你夠意思,我不能不仗義。”

    嗯,這話義氣,小木對這個惡人頗有改觀。

    又一指老盧道︰“老盧,你要不夠意思,那就別怪我不仗義。”

    “不會不會,我答應的事,絕對能辦到,你只能想辦法幫我聯系上。”老盧道。

    “好,那都听我的,沒意見吧?”禿蛋問,這光景還能听誰的,兩人點點頭,就听禿蛋條理地數著︰“這身衣服不行,首先得搞身衣服,然後,想辦法搶一把……必須搶一把,得有手機和錢啊……得手後,林子給你湊夠路費,你自己滾蛋……老盧,我幫你聯系上,你給我錢,咱們一拍兩散,這樣行不?”

    行!正合兩人心意,兩人齊齊點頭,禿蛋起身,命令著︰跟我走,弄身衣服去。

    兩人下意識起身,這身病號服確實害人不淺,都沒法像正常人一樣露面了,三人一前兩後沒走多遠,還沒想出辦法何來,就被禿蛋拉住了,禿蛋一手挾一個,示意著前方、路邊、擺出去的夜市衣服攤點,上面掛著花花綠綠的大褲衩,涼拖,他看看小木,眉毛挑挑問︰“如果要拿東西,你會嗎?剛才干的就不錯。”

    “哦,我明白了,不過。”小木再看看老盧,一下又笑了。

    “老盧,听命令,去那攤上,搶件衣服就跑,別跑太快,別跑太遠,追的急了,就扔給人家。”禿蛋道,老盧嚇了一跳,不悅地道著︰“我都被人打兩回了,還來?”

    “那一會兒搶錢包比這個更難,你干?”禿蛋嚴肅地問,那將會是比搶衣服更艱巨的任務。

    “那成吧……哎呀喂,我滴親娘唉,蒼天不長眼啊,想我才高八斗,學富五車,今天居然淪落到街頭土賊這種地步了……”老盧實在不想去,可也不敢不去,痛不欲生地自言自語著,背後小木推著他道︰“去吧教授,天降大任于斯人,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您這皮肉傷,還沒到筋骨呢。”

    一把推過去了,老盧算是不要臉了,笨拙地拿抽了件t恤就跑,那攤主愣是沒看著,小木急得上前拉著攤主指著︰“嗨,嗨,老板,他拿了你一件東西跑了。”

    “我⺪,不想活了。小兄弟給我看著點啊。”那老板怒從心頭起了,抄著一只鞋蹬蹬蹬就追上去了,沒多遠就把腿腳不利索的盧教授揪住,劈里叭拉人字拖直扇耳光,念念有詞罵著︰“老王八蛋,多大了還出來偷東西?”

    “別打,听我說……小子,你中計了。”老盧眼冒金星,急中生智地道。

    “少他媽嚇唬我,扇不扯你逼嘴。”那攤主劈里叭拉更來勁了,老盧急得長嘯一聲喊著︰“再打,我摔倒躺下不起來了啊,想給我養老是不是?”

    哎喲,嚇得攤主一下子停手了,觸電似放開了,定楮一看老盧這慘相,啊聲一尖叫,這老頭臉快成屁股瓣了,還是鹵煮加紅燒過的那種,怎麼看怎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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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瘋子的盛筵 第16章月黑風冷

一輛例行巡邏的警車慢悠悠地從街上開過,幾乎無聲,不過閃爍的紅藍警燈在夜色中看得格外明顯,兩位開警車的警察正听著本系統內的調度,有一則很奇怪的消息,省立精神病醫院走失三位精神病患者,有可能已經潛入本市,要求各巡邏單位密切注意,發現情況迅速上報。

    “都叫什麼事啊,精神病人走失了,怎麼都進咱們系統里通知?”

    “協查唄,現在的醫生除了收紅包就不會干別的。”

    “就醫生只顧收紅包,也不能跑咱們市啊,離省立精神病院可差不多二百公里呢。”

    “是啊,跑得真夠遠,要不怎麼叫精神病啊?”

    兩位巡警有一搭沒一搭扯著,雖有詫異,可並沒有放在心上,廣播里用詞是“注意”、“上報”,以他們的職業直覺判斷,屬于情況較輕的那類。每天各類盜搶騙奸早忙得焦頭爛額了,只要不是有武器有炸藥的精神病作案,那就大松一口氣。

    車緩緩駛過,爾後街邊的冬青叢後,依次露出來三個腦袋,再然後,都站起來了,換上了地攤貨,標準的市井行頭,大褂子、大褲衩加大拖鞋,三人步行了數公里,準備開始實施下一步計劃了︰搶劫!

    這事輪到小木干了,他沒來由地手直哆嗦,人直抖,盧鴻博發現了,拽著他問︰“還沒作案呢,見了警車就嚇成這樣?”

    “沒和中國警察打過交道啊,心虛不是。”小木嚴肅地道。

    “喲,听口音你和外國警察打過交道。難不成外國警察很文明。”盧鴻博問。

    “至少表面很文明啊,不過差不多,天下烏鴉和天下警察都一樣,一般黑。”小木道,對于曾經生活過的國度,似乎也並沒有多少好感,正撿了只煙盒做什麼東西的禿蛋好奇問著︰“喲?你還出過國?”

    “那當然了,我是海歸,留學生啊。”小木道,不屑拽著︰“你真以為我是精神病?”

    禿蛋貌似不懂,問盧鴻博︰“啥是留學生?”

    “就是……留級的學生唄,簡稱留學生。”盧鴻博故意惡心小木,估計被坑了兩回,要回報了。小木氣得直撇嘴,禿蛋卻是不中意地說著︰“都留級到國外了,還不嫌丟人。”

    “你就裝是吧?我就不信,你不知道什麼是海歸。”小木憤然道。

    禿蛋居然看不出是不是裝,他瞥眼挖苦著︰“哦,怪不得這麼膽小,原來的烏龜王八蛋的親戚……海龜。”

    哈哈哈,盧教授仰頭大笑,直說禿蛋有文化,小木給氣得直瞪眼,不過卻在人高馬大,狀如牲口的禿蛋面前發作不出來,禿蛋可沒那麼廢話,做到的東西往小木手里的一塞,那,握好,搶一把收工。

    就一層錫薄紙包的瓦愣紙板,看著明晃晃,可也假得太牙疼了,小木欲哭無淚地說著︰“禿蛋,這比國產劇五毛錢特技還假,你讓我拿這個搶劫去?”

    “搶劫是個技術活,不是光耍凶斗狠……而且搶劫和搶奪不是一個概念,教授,教教他。”禿蛋指揮著,盧教授給他羅列了數條數款《刑法》,搶劫三至五年有期徒刑,情節特別惡劣,十年以上直至極刑,至于搶奪就輕多了,最輕的不過治安管理處罰。

    所以,盧教授說了,做人不太狠,那作案更不能太狠,咱就整點路費趕緊走,不準備擱這兒發家致富呢啊,還是悠著點,搶不著頂多像我這樣被人揍一頓得了。

    小木听傻了,現在真懷疑這兩貨有嚴重的精神病,不過細砸摸,這倒還真有幾分道理,不是屢受打擊的嫌疑人,還真達不到這種高度。

    這不,禿蛋給他教方式了,拿著“刀”,冷不丁跳出來,往他面門近處一指,明晃晃地那麼近,能以為是什麼啊,趁著對方一愣神功夫,拿走東西跑就行了……再說了,有人掩護呢,沒事去吧!

    說著,把小木趕鴨子上架了,至于掩護的,就是盧鴻博了,禿蛋干啥呢,他說了,我督戰吧,我沒法露面,就我這長相這個時間點出現在陌生人面前,他會把錢乖乖交給我,你說那多沒意思。

    這家伙,敢情閑著也是閑著,找樂子呢。

    不過盧鴻博倒是樂于看到小木像大姑娘上轎似的扭捏為難樣子,他呲笑著跟著教唆著︰“其實很簡單,作案和作愛一樣,會很爽的。”

    “放屁,那怎麼能一樣,做愛兩情相悅多美好的事。”小木斥道。

    “是啊,那種美好的感覺,做過一次,你就會喜歡上的。”盧教授奸笑著道,小木一回頭站定,盧教授早有防備,一指自己的破相臉道︰“別激我,我要出現,會把人嚇跑,想搶都來不及。”

    得 ,遇上這一對神經病算是沒治了,小木猶豫再三,躊躕著步子,一邊想著這事不敢干,一邊卻是想著回家的事為難,這猶豫不定的游逛在一家單位的門口,錯過了好幾個人,盧教授一直看著,看到一位時,他背後推著︰“快去快去……來了一個,個子瘦小的,好嚇唬……”

    一把把小木推向剪徑的道路上了,小木一咬牙,趿里踏拉奔上去,猛地站到那人面前,大吼一聲︰“站住!”

    是位小年輕,瘦瘦弱弱的,一下子嚇住了,小持著“刀”,扮著惡相,凶狠地,找著豪氣地吼著︰“搶劫,哥有的是錢……別反抗啊,反抗有你好看的。”

    “哥,你有的是錢,還搶啥?”瘦弱男听懵了,而且看清,帥帥的小伙子,讓他想害怕都難吶。

    哎喲,說錯了,小木直拍自己嘴巴,富慣了,還沒窮慣了,他一愕,這凶相扮不下去了,一揮手道著︰“走吧走吧……一看你也是個窮逼貨,搶你多沒成就感。”

    不料這句把正準備走的瘦弱男給激怒了,他氣得甩手就是耳光,恨恨罵著︰“裝什麼逼呢?好像不是窮吊似的……神經病。”

    怒了,就是嘛,搶劫就搶劫,還敢侮辱窮逼的尊嚴,不知道哥的尊嚴都快丟光啦?

    一耳光把小木嚇住了,他還狠狠地唾了小木一口,才氣鼓鼓地走了。

    不一會兒,捂著火辣辣臉蛋的小木,站到了笑成一團的盧鴻博面前,盧老頭算是大仇得報了,看著小木直笑,幾次想說話,又被猝來的笑意給打斷了。

    小伙子可委曲了,哭喪著臉,好難堪的樣子。還忿忿地自言自語著,這人怎麼這樣,太過分,我都沒怎麼著他,他居然打我,要不是看他可憐,我非揍他一頓。

    說什麼也像阿q精神勝利,氣咻咻地往地上一坐,小木甩著破刀撂挑子︰老子不干了!

    “嗨,嗨,你可千萬別,我告訴你,禿蛋瞧著咱們呢,不能讓他小瞧了咱們不是?再來一次,再來一次真不行,我豁出老臉不要了,我干,這樣行了吧?”盧鴻博勸著小木,不時地往街頭的方向看,那陰暗的地方,禿蛋正等著看笑話呢。

    兩人加起來都不是禿蛋的對手,盧教授說了,人禿蛋唯一沒出手的原因,就是看看你值不值得讓人家把你當同伙,你說你太次了,人家回頭把你扔下,你咋辦?

    “不行啊,你看我這臉。”小木伸著脖子問。

    “挺水靈的,怎麼了?”盧鴻博笑道。

    “是啊,沒威攝力的,你看,我就再做凶狠樣子……也是很帥的樣子啊,人家不怕啊,哎我法克他母親的,我可是能靠臉吃飯的人,什麼時候需要靠搶劫了。”小木自嘲道,這些天經歷的,比他一年的經歷都匪夷所思,每一件事都不是按正常思路發展的。

    盧鴻博可是沒什麼同情心,他一摸自己的臉疼得哼哼,直勸著︰“想開點,我還不照樣靠打臉吃飯……快,來了……這次絕對行,女的,一嚇唬就暈了,搶了她的包,湊夠路費咱們天亮就回家了……”

    老盧慫恿著,拽著、推著,一把把小木再一次推到剪徑路上,小木抬頭時,路對面正走過一位長發飄飄的女生,走得很急,能听到隱約清脆的高跟鞋聲音,這讓他壯了壯膽,快步走向目標。

    近了,近了,是位胖胖的姑娘,正打著電話,冷不丁小木跳到她面前吼著︰“站住!”

    啊……姑娘一尖叫,嚇得捂嘴了,然後定楮一瞧,路燈下一雙憂郁眼楮的大男孩,花痴壓過恐懼了,她繼續驚叫,嘴成o型愕然道著︰“哇,好帥哦!”

    “少廢話,搶劫。錢都拿出來。”小木拿著明晃晃的刀威脅著。

    “哥,我剛被老板炒魷魚了……還差我兩個工資沒給,房租也快交不起了,您看我包里,就剩下幾塊坐公交的零錢了……要不,你都拿走吧。”那姑娘把包拉開,亮在小木眼前。

    這苦命的姑娘啊,小木一看她手里老舊的山寨機,身上洗得發白的工作服,瞬間同情心大起,手在抖,一下子收回來了,欲哭無淚地看著姑娘,法克這個操蛋的環境,怎麼也不來個有錢的。

    “你走吧,不搶你了。”小木揮揮手。

    “哥……我和男朋友都分手好幾個月了。”姑娘緊張而興奮地看著帥帥我小木,囁喃道︰“要不你帶我走吧。”

     ,姑娘這話听得小木倒吸涼氣,然後再細看那姑娘圓臉粗腰的,明顯不是自己喜歡的類型嘛,他不樂意地道著︰“嗨,你長這麼丑,想得倒挺美。”

    “呸,流氓!”姑娘一下子被氣到了,呸了小木一口,拔腿就跑,氣得小木嗖聲把手里的武器扔出去了。輕飄飄的沒飛多遠,直落到地上了。

    第二次搶劫,宣告失敗。

    沒治了,這和趕鴨子上架、攆兔子下河一樣,他確定沒那能耐,小木也從來沒有發覺,自己居然這麼不堪,這麼一點點小事都辦不了,實在讓人羞愧難當啊,特別旁邊跟著盧鴻博,一直笑得直抽,氣得了,小木直接朝他踹了一腳。

    被踹了,笑得卻更凶了,兩人直到了街頭拐角,垃圾桶邊上,禿蛋也在笑著,盧鴻博長話短說匯報了幾句,簡而言之就是,這娃是個雛,沒搶著還被人家扇了一耳光,現在你相信了吧。

    “走吧,跟我來。”禿蛋道著,起身走了。

    小木跟著,卻覺得話不對味了,揪著老盧問著︰“相信什麼?”

    “相信你是個雛啊,現在年頭都不太平呢,警察比螞蝗叮得還緊,能不防著麼?”老盧道,小木哭笑不得地指著自己︰“你們……你們考驗我是不是警察?”

    “當然得考驗了,白醫生處處特別照顧,誰敢保證你去精神病醫院不是別有目的。”前面的禿蛋頭也不回地道。

    “我……我自己都不知道我怎麼去的精神病醫院。”

    小木站定了,看來那事遺禍無窮,連這兩壞蛋都根本沒有相信過他。

    “走吧,這回相信了。”老盧一手攬著小木。小木不解地問︰“憑什麼相信我。”

    “憑你坑我啊……憑你連特麼個路費的都搶不回來,哈哈,我可遇上過不止一個警察,媽的一個比一個鬼精,你說我都被警察抓過十幾回了,能不小心麼?”老盧道,這時候禿蛋回頭笑了笑,敢情是兩人故意的,用這個投名狀的方式考驗小木的底子。

    結果,自然不言而喻,搶個劫的都蠢成這樣,自然不會是那些葷素不忌的警察了。

    “那接下來呢?”小木問。

    “想跟我走嗎?”老盧好客的邀著,小木用一個厭惡的白眼做了回答,然後老盧笑著道︰“那算了,我們送你走吧……不過你將來落到警察手里會很麻煩的啊。”

    “那我願意。”小木道,頂回去了,失去的起碼的信任,小木一下子對兩人沒有什麼好感了,這一對壞種,一點都不值得同情。

    也許正是因為彼此都覺得對方沒有威脅的緣故,反而放得開了,老盧吹噓自己曾經的戰績,被警察審過七天七夜,一句沒松口,小木明白了,偏執型精神病就擱這兒來的,禿蛋呢,連名都沒告訴他倆,他是既看不上小木,也反感老盧,要不是心里掛念著老盧答應的錢,估計這貨早打單幫去,對于他,出來就是海闊天空,帶著兩人反而是累贅。

    說話著就到一處路面上了,城邊,一處小區的口子,禿蛋一回頭,低聲告訴兩人︰“等著,記得來時看到過的火車站鐘樓麼,要是一會兒走散了,就到那兒集合。”

    老盧點點頭,小木還沒明白,老盧拉著他輕聲教育了︰“別添亂了,注意觀看,學學什麼才是真正的搶劫。”

    “哇,這地方都行?”小木瞠然了,大夏天的,小區口子進進出出多少人呢,這也太危險了,老盧卻是道著︰“藝高人膽大。”

    說著,眼看著禿蛋就動了,一輛剛泊定的現代車,車主剛下車,腋下夾著手包,門還沒關,禿蛋一個箭步跑上去,伸手抽走了包,那人驚懼回頭,不料正迎上了禿蛋缽大的拳頭,一拳中臉,然後往車上一摁,從容地搜身,片刻搶罷,把那人橫塞進車里,拔腿就跑。

    整個過程不過十幾秒鐘,干淨利索,等有人奇怪的把視線投向那兒,禿蛋已經跑遠了,小木看得目瞪口呆,驀地明白了老盧講他將來落到警察手里會很麻煩是什麼意思。

    是啊,這禿貨還沒準有多少案底呢?

    “走啦,路費有了,伙食費有了……呵呵……林子,再好好考慮一下我的建議,明天我就會離開這個地方,過上錦衣玉食的生活……真的,可能比你海歸身份要更受人尊敬,也更會有成就感。”盧鴻博笑著蠱惑著小木。

    “你靠打臉吃飯的,信你才有病。”小木厭惡地翻了一眼,絲毫沒有興趣。

    接下來就跳出一籌莫展的境地,不但路費和伙食費,連手機都有了,老盧和接應的人通了話,約定了見面的時間和地方,然後順手就把手機給踩碎了。

    搶來的包里有錢,禿蛋扔給小木幾百塊讓他明早自己想辦法走,小木巴不得呢,恐怕這是認識以來對禿蛋的唯一感激之處了,三人用搶來的錢在街頭夜市大塊朵頤一番,爾後醉眼朦朧地相攜去接應的地方。

    很簡單,魚龍混雜的火車站,那是最好的棲身之地,去時車站內外隨處可見席地而臥的,不知道是旅客還是流浪漢,禿蛋找了塊檐下干淨點的地方,三個人幕天席地,望著滿天星斗,沒幾句禿蛋和老盧就入睡了,又累又困的小木此時也沒有什麼思想了,兩個眼皮子直打架,他倚著禿蛋壯碩的身臂彎,不知不覺進入夢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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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瘋子的盛筵 第17章夜長多夢

一陣微風吹過,輕輕撩起了車站廣場的幾張廢報紙,飄飄揚揚的,鋪到了一位席地而臥的人臉上,那人猛地警覺,驚醒,然後一摸身邊,心驀地跳了下,四下看著環境。

    是禿蛋,瞪圓的眼著透著犀利的凶光,老盧還躺著打呼嚕,林子不見了,他躺過的地方還留著一張廢報紙,他起身看看,查看著四周的環境,表情顯得猶豫不決,似乎小木的消失,讓他一時無法應付一般。

    咦?還在……他看到小木慢步從候車走出來的時候,那顆懸著的心放下了。

    他看著,對他而言這還是位涉世未深的孩子,太嫩了點,看來自己是擔心過甚了。方要坐下時,又看到了小木拿著身上的什麼東西,塞給了車站門口要飯的老頭,這一幕讓他覺得可笑,現在他真的相信,這家伙是富二代出身的,都窮這樣了,還會施舍給別人。

    走得再近了點,卻見得小木提著個塑料袋子,這小子不知道怎麼打扮的,臉洗得白白淨淨、衣服整整齊齊,那怕是順手摸來了地攤貨,在他身上仿佛顯得很有品位似的,怎麼看怎麼帥氣。

    盡管禿蛋並不懂什麼叫品位,反正就是覺得小伙和別人不一樣啊。

    回來了,坐到了他身邊,居然是買的早餐,三份,還找到了張畫報,就地一鋪,這個陰暗的角落,瞬間變成野炊的好地方了,禿蛋坐下時,臉上凶相似乎都被早餐的溫度暖化了,不過嘴里卻說著︰“你傻呀,才多少錢?路上不吃了……還給那門口老乞丐,那家伙不比公務員掙的少。”

    “物質上可以是窮人,但精神上,必須是個富翁……來,吃吧。”小木邀著。

    禿蛋踢了踢還睡著的老盧,老盧卻是死活不睜眼,哼唧著還要睡呢,一翻身又躺下下了。

    叫不起這貨了,兩人草草吃著溫熱的八寶粥和包子,禿蛋幾次看小木,被小木的吃相吸引住了,簡陋的餐盒,放在盤腿邊,他會一勺一勺慢慢品著,吃得點滴不灑,小小的包子他會細細掰開,像是確認可食之後才淺嘗一口,那吃相說不出的優雅,不過卻讓人覺得一點也不娘。

    這麼優雅,連禿蛋也不好意思一口塞倆包子了,他笑著問著︰“我看你不算那麼個倒霉的孩子啊,怎麼好像听老盧說,你是你父親把你送精神病院的?”

    “我現在都不知道怎麼回事……我估計,算了,家丑,不好意思說。”小木說著,一下子想到家里藏的那包貨,他估計那是真正讓父親下狠心的原因,這可是真不好意思出口,他轉移著話題問著︰“禿哥,還沒謝謝您呢啊,要不上您,我回不去啊……那個,我……我……”

    “于心不安?”禿蛋笑著問。

    “啊,您搶了人家一部手機,還有好幾百塊錢……這個,等我回去,把錢給這家寄回來啊,我留下他的身份證了。”小木道,良心真的難安,那怕是為了面包而做這些事。

    禿蛋笑了,一副悉听尊便的樣子,他草草吃完,靠著水泥台階,手一摸叼著根煙就抽上了,小木提醒著︰“禿蛋,抽煙對身體不好,盡量別抽。”

    “嘿……我說你還真把自己當……那叫什麼來著?”禿蛋納悶了,這小子摸燒雞明明手腳挺利索的嘛,怎麼一眨眼就成了個正人君子。

    “紳士對嗎?一個人精神上應該是個紳士,行動上應該是個勇士……生活中嘛,應該是個斗士。”小木道,他笑著道著︰“這也是理想,其實我也做不到。”

    “搶個包都不會,還在這兒擺活斗士?”禿蛋不入眼地道。

    “您干的是最低級的犯罪,實在沒有什麼技術含量……哎禿哥,我還想跟您說件事呢,要不跟我一起走?回到濱海我給你找個活干,我朋友里混的不錯的有的是,司機、保安、店員什麼的,都成,掙得不多,可肯定比這有一下沒一下強啊。”小木道,臉上的真誠,絕對不是做假。

    這听得禿蛋哭笑不得了,他咧著嘴問︰“我⺪了,你是拯救我這個失足青年來了?”

    “嗯,我昨晚想了想,我突然發現這一趟的收獲挺大的,以前就關在那個小圈子,不知道外面的世界精彩,這一趟倒是看到了很多啊……不管我爸是出于什麼原因做這些,我倒覺得沒以前那麼恨他了,以以前我總覺得自己是最不幸的人,可這一次我卻看到了,我的不幸和他們的比起來,簡直就是為賦新詞強說愁啊……這次回去,我要認認真真活著,再不像以前那樣,活著的目的就是為了給我爸添堵……”

    小木如是道著,他條理地收拾起了吃完的杯勺,眼前一掠而過的是精神病院里那些千奇百怪的人,各有各的不幸,是一夜逃亡遇上的那些人,同樣掙扎在不幸的邊緣,相比以前衣食無憂的生活,這些刺激對他來說觸動太大了。

    “所以,你就想做點好事,順便把我拯救一下?”禿蛋笑著問。

    “嗯……你還是有救的。”小木道。

    “是嗎?”禿蛋笑著問,像逗著小孩玩。

    “為了錢去犯罪,是這個人有罪;為了面包犯罪,是這個社會有罪……你是後一種,別笑話我啊,我真的研究過犯罪,我們在國外那所野雞大學雖然都是三流的學生和不入流的老師,可實踐機會並不缺,十八九歲最逆反的那段年齡,我瘋狂地迷戀上的犯罪的藝術。”小木道。

    “犯罪?”禿蛋愕然得煙頭把手指都燙了,他扔了煙頭哭笑不得道︰“還是藝術?”

    “那當然,暴力還是美學呢……你想想,一個陌生的城市,拿著一支ak,搶一袋子錢、開著輛豪車,身邊還傍著位千嬌百媚的佳人,那是多美的畫面啊……知道為什麼罪案片在全世界有相當大的市場嗎,那是因為每個人心里都有一個突破規則、無視一切、我行我素的夢想。”小木道,那曾經的夢想,看來是無法實現了,富足的生活,根本沒有給他去干這些事的動機。

    不過這想法並沒有引起共鳴,禿蛋听完了,恍然大悟道著︰“老子知道你為什麼被送進精神病院了,哈哈,你連劫路都劫不利索的,還想持著ak去搶?會玩槍嗎,就會玩,你也得有啊。”

    “禿哥,這就是你老土了,在老美那兒,買槍和買漢堡一樣容易,有些中學生書包里就揣著家伙玩……想試射比咱們這兒打盤台球都容易。”小木道。

    “你玩過?”禿蛋問。

    “當然玩過,我在國外好幾支呢,長m、魯格85、柯爾特2000款的,柯爾特我買的還是大師簽名的定制版,後來回國前都送人了……我們當年策劃過搶美聯儲,不過沒實現,誰也只敢想,沒敢干。”小木笑著道。

    禿蛋看著他,臉上的笑容慢慢消失了,是一個復雜的、疑惑的表情,像是在斟酌這話的真假,小木收起了袋子,笑笑問他︰“又以為我發神經病了?不相信跟我回濱海看看,一大堆射擊場照片呢,榴彈炮我都試過,呵呵。”

    “說來說去,你是想勾引我去濱海?”禿蛋如是問。

    “哎,猜對了,你一定不會後悔的。”小木道。

    “我怕你後悔啊,老子這麼個打砸搶分子,遲早得被警察盯上。”禿蛋道。

    “官俸養混蛋,草莽出好漢……不忍看我流落街頭的人,我覺得你骨子有好漢的基因。”

    小木笑笑,那清澈的眼光讓禿蛋不好意思地躲了躲,他掩飾似地道著︰“滾蛋,老子最看不上你這種沒擔當的小男人。”

    “哈哈,不是會打砸搶才是男人啊。”小木笑著,提著垃圾袋,信步走到廣場邊的垃圾桶邊,生怕剩飯灑了一樣,小心翼翼地扔進去,他似乎也有點強迫癥,彎下腰,把左近亂扔的紙屑和塑料瓶子撿起來,全部扔進了垃圾桶。

    這樣子看得禿蛋悻悻然直抹鼻子,眼瞅著天快放亮了,他挪了挪身子,觸到了老盧,盧教授這一覺本沒睡穩,揉著眼楮,迷迷糊糊問著︰“幾點了?”

    “你以為老子是表啊?”禿蛋惡言惡聲罵著。

    教授一下子坐起,像警覺似地左右看看,表情肅穆、眼光凜然,他清清嗓子,開始像頌經一樣默念著,今天,我開始新的生活。今天,我爬出滿是失敗創傷的老繭。今天,我要從最高最密的藤上摘下智慧的果實,這葡萄藤是好幾代前的智者種下的……我要吞下每一位成功的種子,讓新生命在我心里萌牙。我選擇的道路充滿機遇,也有辛酸與絕望……

    那貌如神棍的表情把回來的小木看呆了,這家伙,就像滿身散發著聖潔光輝的智者一樣傳經度人,所不同的是,他現在渾身散著汗臭而已。

    啪……哎喲。

    禿蛋一耳光把他打翻在地上,揉了團碎紙直接往他嘴里塞,惡狠狠地威脅著︰“嚎你麻痹,也不看什麼地方,等著把警察招來啊……老實點,再犯病我弄死你。”

    老盧抱著頭,不敢吭聲了,小木納悶地說著︰“我怎麼听這話這麼熟悉?”

    “不知道那本勵志書的心靈雞湯唄,全被這伙傳銷的攪和成迷魂湯了,這老家伙就這樣,每天定時發病,擱他們組織里,這應該是晨練時候,六點了。”禿蛋道。

    話音方落,火車站的大鐘敲響,果真是整六時,小木愕然想想,不禁莞爾。他拿著那份早餐遞給老盧,老盧啥也不說了,毫無形象地拆開,包子蘸著粥,呼啦啦往嘴里塞,那滿臉青腫、渾身污漬的,那還有曾經教授的翩翩風采。

    “教授,我走了啊,我一定會想你的。”小木笑著道,老盧吃著,含混不清地道︰“要不別走啊,一會兒我朋友來了,把你接省城。”

    小木哈哈一笑反問著︰“然後選擇一條充滿機遇,也有辛酸與絕望的道路?”

    “啊,你也讀過《羊皮卷》?”盧教授好奇了。

    “不你剛才說的。傻b。”禿蛋吧唧在後腦一個巴掌,教授痛不欲生地說著︰“禿蛋,不要對文化人這麼粗俗好不好,你侮辱我,就是有辱斯文吶。”

    “哦,你就是堆屎,再怎麼聞也是臭的,還尼馬斯文?”禿蛋道,順手又給了老盧一巴掌。老盧給端著碗,氣得跳起來跑過一邊吃去了。

    面對著小木,禿蛋可就真斯文了,他笑了笑指著老盧道︰“沒事,他就是一神經病,和正常人不一樣,不會記仇的。”

    “呵呵,我知道……禿哥,我……”小木告別了,突然覺得莫名地有點不舍,這剽悍威猛的漢子,讓他想起了小時候古書上寫的那種燕趙多悲愴之士。

    “滾吧,再見面就到下輩子了。”禿蛋笑道。

    “我還不知道您叫什麼呢?”小木問,好客氣了。

    “你呢?”禿蛋瞥眼問。

    “我叫……我更正一下,可能我的潛意識被心理醫生做了手腳,脫口就說我叫林木生,我是廚師……我其實不是,我叫木林深,小時候我五行缺木,我媽找了好幾個陰陽先生給我起了這個名,三字四木。”

    “我叫張狂,囂張的張,瘋狂的狂。”

    “好名字,霸氣……”

    “你的名字也不錯,娘氣……”

    兩人相顧而笑,禿蛋起身相送,大手一攬,方出棲身之地,兩個人齊齊怔住了,剛知道名字的張狂此時不狂了,下意識地一推小木輕聲道著︰“快跑。”

    “啊?”小木愣了下,然後再看正拿著快餐杯,一臉衰相吃著回來的盧鴻博,他倒不可怕,而是他身後,跟來了七八位白襯衫、長西褲、短寸發的男子,眼看著朝他們倆來了。

    “禿蛋,沒騙你吧,我朋友來了……那,這是禿蛋兄弟,據我觀察,屬于作風硬朗、立場堅定、出身可靠的同志,認識一下。”老盧笑著道,兩位帶頭的,齊齊上來,躬鞠了九十度,向禿蛋行禮,伸著手握手,禿蛋有點不知所措,脫口問著︰“老盧,我錢呢?”

    “跟我回省城,我保證你拿到的不止兩萬,那,車在那兒,你覺得我還是騙你嗎?”老盧一指,來了兩輛車,一輛轎車,一輛別克商務,都是大幾十萬的車。

    “那意思是,我要不去,來硬的?”禿蛋不屑道,握緊大拳頭了。

    “硬的不適合你,得對癥下藥。”盧鴻博扔了餐盒,一擺頭,豪爽地道著︰“給他兩萬。”

    有人恭敬地把錢捧到了張狂面前,張狂不客氣地接著,手里一拍,呵呵一笑道著︰“好啊,去……現在難得找這麼痛快的東家了。”

    “上車。”老盧一甩指,張狂一踏步,卻是看到了沒來得及跑的小木,仿佛小木才是重要目標一樣,四個人前後左右圍著小木,老盧笑吟吟看向小木時,小木搶著道著︰“盧教授,我就不去了,洗我的腦洗不了,洗我的錢,我沒有……咱們回見啊。”

    “哼,對這個來硬的。”老盧道︰“要麼上車走,要麼就地扒光,當眾凌辱。”

    老盧一吼,一點不念舊情,眾手下听令,張狂方要攔,盧鴻博卻笑陰陰地回頭看他,或許是拿人嘴軟的緣故,張狂撇撇咽回去了。

    “啊……別扒……”

    “法克,老盧你個王八蛋,搶我車票……”

    “啊……別這樣……”

    “老盧,快他媽停手……”

    小木被人拽衣服、拉褲衩,瞬間剩下的錢和車票都被摸走了,還有人促狹似地露他光 ,他情急亂爆粗口,不過再怎麼樣也無濟于事,被幾個男子嘻笑著,生拉硬拽到了車里,車門一合,轟聲發動走了。

    看來好人真是不能當哈,剛才還施舍來著,這當會車站進出人也不少,愣是都躲得遠遠的,只當沒看見,老盧還真像有點神經病的,根本不介意禿蛋一路對他施虐,親親熱熱一拉道著︰“所謂的紳士風度,就是要臉不要命啊……對付他們得來硬的,走了。”

    兩人一前一後,禿蛋像心虛一樣,跟著這伙來歷不明的人上車,呼嘯而去。

    ……

    ……

    在熙熙攘攘的車站里,每天要發生多少治安、刑事案件可能誰也沒統計過,但像這們拽個人或者搶個包之類的,怕是連報案的也不會有,這一行人小小的插曲過後,車站又恢復了故有的嘈雜。

    鐘樓頂,大鐘的維修人孔後,無人注意到這里也蜷曲著兩個人,在監視鏡里只剩下兩車的尾號時,一位眼楮盯在監視鏡口的男子小聲匯報著︰魚脫鉤,要回窩了,出來八條。

    他放開了通話鍵,沙沙的電流聲中很快傳回來了命令︰放它們回窩,你們馬上撤。

    明白,明白,馬上撤……他重復了句。

    然後兩人井然有序地收拾著煙頭、零食袋、監視器,還有捕捉到了八人兩車畫面,收拾起身,助手隨口問著︰“這個老瘋子確實有問題,精神病院都沒一個人探視,可連夜就召來這麼多人接應啊?”

    “北派傳銷的教父啊,超級講師……盧鴻博神經病是只講課,只替人洗腦,不沾錢,抓了幾回都定不了罪,可把咱們害苦了。”

    “這病是不是裝的啊,裝精神病逃避打擊,這招不新鮮。”

    “不能……沒听咱們組長說嗎,審他時,他連續講了十五個小時,全是勵志教育,三拔預審都被他整得暈頭轉向,最後他自己一頭栽倒,虛脫了……這真裝不出來,昨天精神病醫院復查,一幫子精神病患者都在念勵志書的內容呢,這貨走到哪兒,就得禍害一片人,連病人都不放過……”

    “這難辦了。”

    “難辦也得辦啊,只有這種大講師才有可能接觸到幕後,這幫傳銷的組織紀律比咱們還嚴,都送進去多少線人了,除了賠點經費,就特麼沒見一點效果,連大區經理都接觸不到。”

    兩人說著,從人孔下到樓梯上,出口時被乘警攔住了,看樣子是同行,那乘警笑著說了,上一班有交待,給兩位出任務的同行預備了兩份早餐,這兩人謝了個,拿著早餐且走且吃,奔向停車場,幾分鐘搞定早餐,匆匆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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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4-16 16:30:42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卷:瘋子的盛筵 第18章 處處變數

    “請進!”

    “喂……木老板,您放心,一切安好,過兩天我親自去看看他,一定給你帶回好消息來……哎,千萬別客氣,您放心,我一定做到萬無一失……”

    馮醫生隨口喊了一聲請進,讓下一病人進來,自己呢,卻捂著听筒在和木慶臣通話,他現在最怕的就是老木的詢問,匆匆掩飾而過,一扣電話,心里可是使勁噓了一聲。

    那怕他用最狠的招數對付這個奇葩病人,終究還是出事了,而且是最嚴重的事︰

    跑了!

    而且跑了一周了,居然一點消息都沒有。

    這回可真把他嚇住了,曾經同事的白雙喜醫生也下落不明,據說被警察帶走了,他打听到的消息是,同走的還有兩位精神病人,到現在下落不明,本來送出千里之外是讓病人體會一下生活的艱難,可不料現在千里相隔,卻成了他當醫生最大的難處了。

    他在斟酌,是不是得親自去一趟了,幾步踱來,猛地省悟還有病人,隨口道著︰“請坐。”

    回頭,坐字卡在嘴邊了,他的面前,多了兩位警察,正裝、一男一女,很嚴肅的表情,那是準備公事公辦了。

    “二位?”

    “市局的,這是我們的證件。”

    女警遞了證件,一看是市公安局的大鋼印,馮長翔接都沒敢接,請著坐,親自倒著水,然後戰戰兢兢地坐下,心里在想著,自己是不是會和白醫生一樣的下場。

    “了解點情況,希望您能配合。”男警嚴肅道,排出了一張照片問︰“認識嗎?”

    “認識,白雙喜,我以前在陝北省精神病專科醫院的同事。”馮長翔老老實實回答到。

    怕什麼就來什麼,他有點心虛了,手直抖。

    “這位呢?”女警也拿著一張,卻是精神病院監控里提取的木林深的照片。

    “認識,木林深,是……”馮醫生納言了,心一橫,陰暗心思做崇了,他搶先說道︰“這個人是個輕微精神病患者,我判斷可能是雙重人格,有偏執性認知障礙一類……而且,有過吸毒史的可能,不過尚未確定,他的家屬要求我做心理治療,我推薦了陝北省立精神病專科醫院……對,這里還有他父親的親筆簽署的同意治療書……嗯,我知道可能發生了不愉快的事……這個……”

    他侃侃說著,試圖摘清自己,還排出了木慶臣的簽字書,不過看那兩位警察很煩的表情,他知道搪塞不過去了,然後尷尬地張著嘴。

    “陝北省立精神病專科醫院,可是治療重度精神病患者的醫院,千里迢迢把一個輕微患者送到那麼遠?”女警道。

    男警笑著補充著︰“還想辦法,把催眠治療的方式,把他變成另外一個人……呵呵,非要讓我告訴你,現在白雙喜已經被控制了?”

    哎喲喲,馮醫生痛苦地拍著自己的額頭嘆著︰“這個禍害啊,他和心理醫生有仇啊……看來我這第四位也難以幸免吶。”

    痛苦了片刻,他抬頭,無奈地道著︰“兩位警察同志,您說吧,準備帶我走……後果有多嚴重?人找到了沒有,現在家屬問,我也是毫無辦法,正準備親自去一趟。”

    “準備帶你走,就不會是這麼客氣的詢問了。”女警笑著道。

    一下子看到轉機了,馮長翔緊張地問︰“那二位是……”

    “把他的情況,如實告訴我們,越詳細越好……不要問為什麼?不要問我們的目的,能告訴你的是,和他同時逃走的兩位,都是極具危險性的人。”男警道。

    馮長翔錯愕了半晌,這才猛地點頭,啥也沒說,從電腦里找著資料,直接傳送到女警的手機上,那兩位草草瀏覽,不時地相視,都是錯愕的眼神。

    開除履歷、轉學履歷、上野雞大學的履歷,最後定格在幾張靶場照片上時,那女警好奇地問︰“這是什麼槍械?”

    “sp25狙擊,美國海軍陸戰隊武器……旁邊放的這把是柯爾特2000。”男警解釋著。

    這是個危險人物啊。兩位警察詫異地望向馮長翔醫生,馮醫生解釋著︰“這都是他父親提供的照片,這個倒霉孩子把他爹坑的不輕,前後花了幾百萬,他拿回張野雞大學文憑來哄他爸……槍械我也不懂,好像听他爸說,很愛好這個。”

    “能查到犯罪記錄嗎?”男警問。

    “不好查,要查留學生的境外記錄,得通過省廳外事處。”女警道。

    這一問,馮醫生卻搖頭道著︰“不會有什麼犯罪記錄啊。”

    “你清楚?”女警問。

    “我倒不清楚,但我知道他的家庭情況啊,他父親木慶臣經營著一家三星酒店,旅游區邊上,年收入幾百萬總是沒問題的,房子有幾套,這孩子的每月零花錢都有十萬……就這還不夠,經常四處借錢然後把賬記得他父親頭上……您說這種情況,犯罪有必要嗎?除非犯罪是愛好。”馮醫生道。

    兩位警察听得直皺眉頭,不知道是被這個奇葩人物嚇住了,還是被他零花錢的數目嚇住了,那男警反問︰“如果就是愛好呢?”

    “不會……您看,我去過他的房間。”馮醫生把電腦屏幕反過來,劃過幾張居室的照片,色澤偏淡,溫色,房間里幾幅素雅的山水畫裝飾、陽台上幾處綠郁的盆景,還有一張放大照片,是一位恬靜的女人,兩位警察納悶地問︰“這能說明什麼?”

    “一個人的愛好,能反應出他的心態、性格,木林深性格偏溫和性的,從這個環境上完全可以看出來,如果是一個狂燥型或者焦慮型的,不會有這樣素雅的環境格調,不會有這樣和諧的色彩搭配,也不會一直把去世母親的照片擺放成這樣一個隨時可以看到的地方,而且打理得很干淨……那反過來講,既無狂躁也無焦慮,也就沒有犯罪的性格成因了……”馮醫生道,暴力犯罪,根本和這位富二代不搭邊嘛。那種狂躁型人格,會使用對比濃烈的色調。

    兩位警察皺眉想了想,交換著眼神,心理判斷本來就是很玄的課題,警察一般只信證據,不信心理。

    馮醫生趁這空子解釋著︰“……不瞞二位,我確實有錯,他父親是想讓他改掉好逸惡勞、好吃懶作的壞習慣,我就幫了他一把,給他找了個普通的身份,把他送回了我曾經工作過的精神病醫院……而且通知白醫生讓給他安排點體力活,我是想通過磨練一段時間,看看民間的饑苦,改改少爺的毛病,對他的性格應該有好處,也能緩解他們父子之間的這種矛盾……”

    女警笑了,不知何因。男的也笑了,兩人笑了笑,居然準備起身了,馮長翔緊張地站起來,那女警道著︰“你別緊張,你的事隨後再說……現在當務之急是要保證他的安全,配合我們,抓到脫逃的那兩個危險人物。”

    “哎,是,是……有什麼需要配合的?”馮長翔點頭道。

    “坐在這兒,閉緊嘴巴,當什麼也沒發生過,就是最好的配合……對了,所有關于他的東西,我們都要帶走。而且,你會受到監視居住,他的事要有第三個人知道,後果你懂的。有任何情況,務必告訴我,這是我的名片。”男警道。

    “哎,好好,那個……”馮長翔應著,把有關木林深的檔案全部交給兩位警察,兩人帶上,告辭走人,再無贅言。

    人一走,馮長翔一身虛汗癱倒在椅子了,使勁捏著額頭想著︰

    “這個禍害究竟捅了多大婁子啊?”

    ……

    從今往後,我須承認,我的生命每天都在接受類似的考驗。如果我堅韌不拔,勇往直前,迎接挑戰,那麼我一定會成功。

    我堅信,沙漠盡頭必是綠洲。只要我一息尚存,就要堅持到底,因為我已深知成功的秘訣︰堅持不懈,終會成功。

    我是自然界最偉大的奇跡。我不可能像動物一樣容易滿足,我心中燃燒著代代相傳的火焰,它激勵我超越自己,我要使這團火燃得更旺,向世界宣布我的出類拔萃。我的潛力無穿無盡,腦力、體能稍加開發,就能超過以往的任何成就……從今天開始,我就要開發潛力。

    朗朗的書聲從一個封閉房間傳出來,房間里,穿著條褲衩,膝前放著精裝《羊皮卷》的木林深像宗教的信徒一樣朗誦著。

    窗外,青山如畫,驕陽似火。

    房內,悶熱異常,汗出如漿。

    他抹過一片汗水,然後恨恨罵著︰“法克他全家的……這是給窮吊看的,我這樣一位玉樹臨風、家資千萬的公子,還需要潛力?努力都不需要啊……”

    他如是想著,不過仍然在朗朗讀著,對于此中的決竅他很清楚,就像頌《古蘭經》的穆斯林,作禮拜的新教徒,長年累月的頌讀,肯定會有淨化心靈的效果。

    這就是信仰的來源,默頌一千遍,估計很多人相信真主萬能以及上帝造人。

    就像尼采說的,謊言重復一千遍也會變成真理。

    大部分宗教的教義都在勸人向善,可恰恰反諷的是,大部分極端組織,恰恰也是宗教信仰的團體。

    就像這本風靡世界的勵志書,成為傳銷組織的教材一樣,是個讓人哭笑不得的結果。

    啪……合上書,他下床,進了衛生間,嘩嘩地沖著冰水澡,北地燥熱對他來講是個很難熬的時間,被盧教授這個瘋子帶回省城郊區這個不知名的地方已經數日了,大部分時間都關在屋里讀《羊皮卷》,偶有出去,都是數人隨行,想溜也難。

    這可真是剛出火坑又進狼窩啊,木林深在想著,不知道是不是《羊皮卷》激發了他的斗志,他滿腦子縈繞的,還是如何逃走,而且他覺得自己很興奮,就像密室逃脫的真人版、就像奪命狂奔的現實版一樣,不是誰都會有這種體驗機會的哦。

    “第一點,千萬不能激怒劫匪……”

    “第二點,一定要設法讓他們放松警惕……”

    “第三點,一定要讓他們覺得你毫無威脅……”

    他在默念著曾經逃生課的知識,那是美國地方移民局專門為富二代開的課,據說是為了防止地方黑惡勢力盯上移民群體,不過後來不開了,又據說很多當地黑澀會直接去給貪官和富豪子女當馬仔去了,根本沒有綁架之虞,老美倒頭疼這幫習慣破壞規則的人給他們帶來的麻煩了。

    對,規則,木林深清楚,你必須熟悉一個環境的規則,才能找到這個環境的漏洞,個體對群體,任何個人英雄主義都是扯淡。

    洗干淨,擦身,在空調下晾了一會兒,快到午飯時間了。

    開門聲起,兩位男子拿著幾大包東西進來了,其中一位正是已經升任這個秘密組織打手的禿蛋,他擺擺頭,另一位笑著出去了,關上門時,木林深笑著看禿蛋,禿蛋卻是有點不好意思躲著他的目光,讓他穿上新衣服。

    “禿哥,你有什麼不好意思的?”木林深故意問。

    “少廢話,快穿。”禿蛋掩飾地吼了聲。

    “寄人籬下,連說話都外強中干了,枉我把你當條好漢啊,原來是個蠢蛋。”木林深笑著道,把禿蛋刺激的直咬牙切齒。

    拆開衣服包裝時,木林深給嚇了一跳,一套定制的阿瑪尼,他拎在手里一掂,居然是真貨,再看一個酒紅色的手包,居然是lv的款式,好像是用過的,他一看一摸,感覺也是真貨,這就不解了,好奇瞅瞅禿蛋問︰“下這麼大本錢,要干什麼?”

    “吃飯。”禿蛋道。

    “吃飯?”小木納悶了,這幫神經病,你永遠不知道他們下一步要做什麼。

    “對,吃飯。”禿蛋道,臉色很尷尬。

    小木哦了聲,仔細換上,這一換端得是有看頭了,人的帥氣、衣服的秀氣、一下子出現了一個臨風玉樹的小木,他彎腳系鞋帶時都咦了聲,英倫粗礪牛皮尖頭內耳鞋,老派紳士的最愛,他沒問,禿蛋這種操行的恐怕不會懂。

    “走吧,吃飯。”小木一拎衣服,衣服像掛上衣架上一樣筆挺,人瞬間顯得精神了,禿蛋猶豫了一下道著︰“我怎麼看你一點都不擔心?”

    “謀財早下手了,劫色我早失身了,兩樣都沒發生,我還有什麼可擔心的?”小木笑著問,禿蛋發現這個小伙最大的長處,那就是樂觀。

    不管是因為盲目,還是因為見事很明,關了幾天他還笑得出來,反正很樂觀。這一點很讓他放心,他小聲道著︰“沒事,沒什麼危險。”

    “是嗎,我听你說這話,有點臉紅啊。你還是自保吧。”小木笑吟吟地道。

    那表情已經缺乏好容易建立起來的信任,也是啊,在要走時他選擇的袖手旁觀,恐怕再回不到以前了。可小木這麼輕松的樣子實在讓他不解,種種疑問把禿蛋不高的智商攪得有點亂,他默默地開門,帶著小木出了門。

    這是一幢極具土豪風格的別墅樓,半畝多地,坐南朝北,上層畫棟飛梁,院子亭台樓榭,極具復古風格;房間里又金碧輝煌,不是土豪金就是富貴紫的顏色,而家俱卻是歐式的,很像那些試圖把自己打造成貴族風範的人,卻一不小心露了鄉巴佬的馬腳。

    餐桌上坐定,果真是吃飯,而且只有他一個人吃,服務的卻有數人,加上禿蛋,保鏢三人,落坐的在二層,一陣清脆的高跟鞋聲音響起時,小木皺了皺眉頭,思忖著是不是要出現美女勾你下水的狗血劇情了,還未思定,一位戴著白色廚帽的美女就婷婷娉娉上來了,身後跟著數位和她裝束一樣的廚師,各持著 亮的器皿,最後一位卻是端著一盤剔透的冰塊,正冰著兩瓶艷色如血的紅酒,玻璃瓶身上,已經密密匝匝地蒙了一層霧氣,看樣子準備時間相當長了。

    生蠔、鵝肝、沙拉、小牛肉……份量不大,卻精致美觀;環境差強人意,可做工卻是地道的西餐,在內陸的地方,能吃到這樣的饕餮大餐對小木來說,是相當的意外了,這幾天的盒飯都快啃出恐懼癥來了。

    他一展餐布,瀟灑而坐,微微笑著向幾位廚師致意, 聲紅酒開時,他端著酒杯輕挹著,嗅著酒味芬芳,然後像不中意一樣,那位漂亮風廚妹又給他換上了一杯,再一次重復這個裝逼的動作,然後他微笑著,向美女廚師微微致意,一切,都在眼神的微笑中了。

    小木心里在想,除了這位女人,都是廚師,而且是專業的那種,從手指上看出來,那位女人染著漂亮的美甲,以他廚師出身的家族,女廚絕對不會有這種打扮。

    咦?這頓飯好像是個考驗啊?小木細嚼慢咽著,如是想到。

    就吃個飯,至于這麼裝逼麼?禿蛋翻著白眼看著小木,那表情實在讓他蛋疼……

    ……

    就吃個飯麼?

    似乎這里面還有某種玄機,這可是一萬多一桌的定餐,還不帶廚師的服務費。

    樓下,為此次餐飲買單的何玉貴老板看著電視里傳出來的樓上場景都有點肉疼,連衣服帶一頓飯,添進去好幾萬,還非得用正牌貨,這麼多錢他倒出得來,但同樣這麼多,讓他出得很冤枉。

    他瞅了旁邊饒有興致看著的盧鴻博一眼,又覺得這瘋子的行徑,真是不可全信,畢竟盧講師有精神病,這是業內都知道的,可偏偏這個精神病,比所有的講師都有蠱惑力,你不服不行啊。

    “盧教授啊,這……這行嗎?”何玉貴小心翼翼地問。

    “你覺得呢?”盧鴻博回頭,臉上的傷已經好了七七八八,衣服換了、頭發染了,又回復了睿智中年男的氣質。

    “樣子倒是沒問題,投資有點大啊。”何玉貴老板摩娑著發胖的臉,慣有地開始計算投入產出了。

    “不是沒問題,而是無可挑剔,看他刀叉的握勢、看他咀嚼的表情、看他用餐巾的姿勢……太完美了,這才是真正用錢砸出來的富貴子弟,你找的那些,別說動作,一個眼神就會露餡的。”盧教授道,很贊賞地看著小木,一指又點評著︰“看見沒,餓到這種程度,都彬彬有禮,不是所有人都能辦到的啊。”

    “那也沒什麼啊?餐巾用法還有區別嗎?擦個嘴都講究?”何玉貴不相信了。

    “你那一把擦嘴,那是用抹布擦馬桶……正確和禮貌的用法是︰不要拿餐巾去用力擦臉的下部,要輕輕地沾擦。不要抖開餐巾再去折疊,餐巾應放在大腿上……看,用餐結束時要將餐巾從中間拿起,輕輕地放在餐桌上盤子的左側。”盧鴻博道,此時恰恰看到,所食不多的小木結束了,這是一個很有節制的人,讓老盧頗為贊賞地說著︰“不要拿你找的那些土八路和他比,這種已經形成下意識的禮儀,不是你一天兩天就能學會的。”

    “這些我不懂,可培訓呢,他可還沒參加,不能看幾天羊皮卷,就能放出去當導師吧?”何玉貴道,提到真正的問題了。

    知識,這行的知識非常重要。

    這似乎更沒問題了,盧鴻博起身笑道︰“跟我驗證一下,我讓你看看什麼是瘋狂天才……天才不用學,一看就會。”

    他笑吟吟的出來了,何玉貴背後快步跟著,這時候小木已經被帶到廳里了,盧鴻博像什麼也沒有發生一樣,上前客氣地握手,微笑著問著︰“林導師,剛才正餐還合口味?”

    “不錯,有點意思,不過沒必要放一瓶假酒吧?”小木問。

    “瞧瞧,正宗勃艮第的味道,可不是誰也分辨得出的。”盧教授贊賞道。他笑眯眯的看小木的眼神,怎麼看也像不懷好意,小木也笑眯眯看著他,最終還是沒瘋的把瘋子看得按捺不住了,老盧好奇地問︰“你一點都不好奇,接下來會發生什麼?”

    “為什麼好奇?沒有人能猜到一個精神病人的思維。”小木道,不露骨地罵了老盧一句,可老盧對這個稱號並不反感,他笑著道︰“那我說出來,你一定會驚訝的。”

    “不會,你要找一個創富理論的現實版,以激勵那些還在苦讀羊皮卷期待發家致富的人……好像我應該就是了,可以走了,騙人應該是很有成就感的,我都迫不及待想試試了。”小木一展臂,亮著自己這一身價值不菲的西裝,猜出謎底來。

    何玉貴大驚失色,一豎大拇指,又一請勢︰“請。”

    這貨的江湖味道十濃,小木拱手相謝,倒像相交數年老友一般默契。

    “哦,為什麼我自己會覺得驚訝,好沒成就感。”盧鴻博失落地道。

    小木回頭一笑提醒著︰“你開場就叫我林導師,我還不知道干什麼?笨蛋。”

    這一提醒,把禿蛋也逗得笑噴了,何老板愕然一下,旋即也笑了,他瞧著這個盧瘋子揀回來的“林導師”,這派頭,簡直就像傳銷行里打滾數年的老油子,一點也不怯場,他開始相信,又要有一個更瘋狂的天才誕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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