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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ge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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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常書欣] 危險拍檔(連載中)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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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4-16 16:46:12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卷:瘋子的盛筵 第29章 瘋言脫險

    西郊、王元村,被廢棄一天的暫住地又啟用了。

    集合的地點在這里,張狂不緊不慢地往回趕,當臥底這麼多年,已經很難有什麼事讓他情緒波動了,可一路上眼皮一直在跳,一會兒怕小木挨打,扛不住亂扯;一會兒又怕對方看出小木身上的端倪,他畢竟是新人,要把故事編得滴水不漏沒有那麼容易;又過了一會兒,他有點後悔,覺得這孩子還小,實在不該領上這條路。

    線人,不是個好稱呼,警隊里有這樣一個笑話,說組織養了三個兒子,警察是親生的、臥底是領養的,而線人,都是路邊揀的。這個笑話冷暖自知,大部分線人不算好人,但也不是壞人,可在被用的時候,沒有誰把他們當人。

    他每每憶起小木傻乎乎不知輕重的顯擺,就替他擔心,當二五仔最好的性格是低調,最好是讓人忽視你的存在,而他太高調了,如果不是讓人窺到那麼多過人之處,專案組恐怕早把他打發回家了。

    可現在,已經是大姑娘上轎、丈母娘跺腳、老太太學繡花,什麼都晚了。

    他像頭回執行任務一樣,膽戰心驚地回到了集合地,打出租車回去的,剛下車就看到了,那些“捉到”小木的傳銷分子,把車後蓋里的小木,像人販子論斤出價一樣,幾人抬著往那幢租賃的土豪別墅里面抬,小木依然高調,亂蹬亂踢亂喊著。

    張狂匆匆奔回院里,到了門口,老老實實的恭身站到一邊,臉色很難看的何玉貴瞟了他一眼,沒多說。

    不用多說,今天是收拾這個小兔崽子,因為他的逃跑,嚇得整個組織都轉入地下了。

    人送到大頭和豁嘴手里,何玉貴揮著手,把幾位捉人的傳銷分子打發走,塞了點零錢,那些都是何玉貴手下的骨干分子,千恩萬謝,出門鎖好,轟轟發動著破面包走了。

    此時再看大頭和豁嘴,被坑得不輕,眼楮還腫著呢,兩人惡狠狠拎著小木,大頭摘掉了小木頭上的破布包,獰笑著︰“小子,你跑啊。”

    說著就要扇,小木緊張大喊著︰“嗨,嗨,別打臉,別打臉,老板想賺錢,全靠導師這張臉。”

    也對,何玉貴趕緊攔著︰“對,別打臉。”

    小木保住臉了,嘿嘿笑了,何玉貴看著他呵呵直笑,不料臉一拉,變了,直接道︰“打屁股。”

    大嘴迫不及待,吧唧就踹了一腳,一腳把小木踹到了客廳的長沙發上,小木疼得呲牙咧嘴,回頭怒目而視道著︰“我⺪,大嘴,你特麼膽比嘴還大,這身衣服好幾萬,可都是何老板的血汗錢……看看,踢髒了,褲開縫了。”

    何玉貴生性慳吝,這算是敲到疼處了,他上前啪唧就甩了大嘴一耳刮子罵著︰“真尼馬蠢,衣服比人貴多了,能這樣打嗎?”

    “哦,何總,那怎麼打?”大嘴欲哭無淚道,剛動手,自己倒挨了。

    “扒了衣服揍,尼馬的,敢跑。”何玉貴惡狠狠地道。

    大嘴大頭得令,捋著袖子就上來了,小木躲到了沙發角落里,兩人抓著抓著,逼到進退無路的小木猛地大喊著︰“何老板,我有重要情況告訴你……咱們里面有警察的人。”

    啊?張狂嚇得差點暈過去。

    啊?大頭大嘴愣了下,何玉貴嚇得心跳幾下,好奇地問︰“誰?”

    “他。”小木一指大頭,大頭傻了。

    “放你娘的屁,他要是警察,老子就是警花了。”何玉貴不信地道,一揮手,揍字沒說出口,小木搶白著︰“給警察通風報信啊,那比警察還可惡。”

    “我被警察抓過,我最恨警察。”大頭解釋道。

    “對呀,你被警察抓過,誰敢保證沒警察協迫你……警察審你時候,讓你交待別人的事了嗎?”小木問。

    “讓了。”大頭愣著道。

    “看,有當內奸的潛質。”小木斷章取義,直接唬道。

    大頭還沒來得及說,我沒交待,何玉貴倒瞪上了,嚇了他一跳,小木火上澆油地道著︰“那天他跟著我上廁所,告我說,趕緊跑吧。”

    “胡說不是,我沒說。”大頭 著。

    “那你說我怎麼跑的,你這麼大塊頭,一根小指頭就收拾我了,我怎麼可能跑的,明顯是你放水了。”小木道。

    “不是不是……你嘴里那個吐什麼辣椒吐我眼楮上了。”大頭急切地解釋著,可那辨得過小木。小木話一翻問著︰“你們兩個人呢,我就吐你眼楮上,之前你就應該把我放倒啊……這最起碼沒有盡到看護義務對不對?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和大嘴看女廁所進出的女客人了吧?敢說沒有?”

    “這個……這個……”大頭嘴拙了,看女的肯定有,可和這沒關系啊,不料這也觸到何玉貴的逆鱗了,一想這倆夯貨平時就吃喝嫖賭辦事不力,他揮手就是一耳光,打得大頭眼冒金星,大嘴嚇得倒不敢抓小木。

    小木豈能放過他,嚴肅地一指大嘴道︰“何老板,我覺得他也有問題……吃羊雜,我抓了一把辣椒包在餐巾紙里,他只顧吃居然沒發現,您說您一天付他多少錢呢?就讓他來吃來了。”

    大頭氣著了,憤然道著︰“好像你光拉不吃似的?”

    “對了,何老板,他們背後這樣議論您的,說您光吃不拉,才這麼肥。”小木把話反過來,扣何玉貴腦袋上了。何玉貴一瞪大嘴,大嘴嚇得趕緊解釋著︰“何總,我說他呢。”

    “廢話,什麼你我他,何總一直強調咱們是一家人,你們根本沒把何總當家長。”小木訓道,大嘴嘴可拙了,急切地辨著︰“誰說我沒當?我當了。”

    “你把你自己當家長了?還是把自己當何總了?當什麼了,說呀,我看你根本就沒何總當回事,就想混倆錢是吧?說呀,當什麼了?”小木咄咄逼人。

    大嘴那反應得過了,怎麼覺得“當了”什麼好像也不對呢?

    表情一畏縮,何玉貴卻是怒了,叭叭扇了大嘴兩個耳光罵著︰“⺪你媽的,就知道你倆蠢貨干不出好事來。”

    大嘴欲哭無淚了,明明說何玉貴光吃不拉的是小木,尼馬他都不敢吭聲,反而挨打了。

    不但挨打了,打得還不輕,連打帶踹,何玉貴把大嘴和大頭收拾了一通。這兩位苦逼兄弟可是吃人嘴軟、拿人手短,愣是沒敢吭聲。

    形勢急劇逆轉,張狂看得目瞪口呆,他有點哭笑不得,專案組制定的一晚上,都沒想像出是這種結果。又發現了小木一個優點,嘴炮比槍還厲害,栽贓誣陷潑髒水,簡直是一氣呵成,瞧他那無辜的樣子,明顯錯誤都在大頭和大嘴身上嘛。

    瞧把何老板給累得,揍了兩貨一通,氣咻咻回瞪著小木,這像殺雞儆猴吶,而且這猴崽子似乎不收拾一通說不過去,小木趕緊乖巧地跑上來道著︰“何老板,我對咱們組織肯定忠心耿耿啊。”

    “放你娘屁,跑了嚇死老子了,知道不?”何玉貴怒道。

    “那更證明我忠心耿耿啊,我頂多害怕跑回家,絕對不會泄露組織的秘密,再說我都有一份子呢,這不回來了麼,我還得鞍前馬後給您老跑腿呢。”小木說著,表情誠實到無可挑剔,語氣緊張而顫抖,真是見著可憐,聞著動心啊。

    這下子那種劫後余生的心態被無限放大了,而且確實證明這小伙沒露組織的底不是,何玉貴神態一松,不料又想起這等事的麻煩,他氣又上來了,怒吼著︰“別扮個乖樣,就覺得老子不敢收拾你。”

    “敢,可不值得啊,何總。”小木道,那細胳膊嫩腿的,真是不夠收拾。

    “那你跑什麼?那點虧待你了,吃得好,住得好,都把你當老的養呢。”何玉貴訓道。

    這個關鍵問題,擅自脫離組織是件很嚴重的事,找不到好借口,還是要挨揍的。

    張狂心懸起來了,小木臉一哭喪,理由脫口而出︰“我害怕。”

    “害怕什麼?怕警察,又沒有沾錢又沒犯法的,怕個鳥,我看你特麼就不想真心呆。”何玉貴罵著。

    “絕對不是,我害怕是有隱情啊,何總,您不了解我有多痛苦啊。”小木痛不欲生地道。

    “到底怎麼回事?”何玉貴一瞅孩子委曲成這樣,好奇了,一好奇,心態又被人悄無息地挪移了。

    怎麼解釋呢,小木一指張狂︰“害怕他。”

    “啊?我怎麼了?”張狂愣了,這是劇情以外的,他可應付不來了,只能裝傻。

    “就是,他怎麼你了?”何玉貴不信地道。

    “他……他……他試圖猥褻以及非禮我。”小木咬牙切齒,恨之入骨地指著,那痛不欲生、瑟瑟發抖、苦不堪言的樣子,真像已經被非禮了一樣。

    那倆被扇耳光的,噗哧笑了,張狂臉紅耳赤,大張著嘴解釋不出來,何玉貴怔了半天,哈哈仰頭一笑,小木委曲地道著︰“你還笑人家。”

    何玉貴怒消了,八卦地問︰“他究竟怎麼你了?”

    “我害怕他……就是他,半夜摸我床上,洗澡時候站在門口,老瞄我……那眼光可嚇了……他還說……”小木恐懼地道著。張狂急切地喝道︰

    “再胡說,我弄死你!”

    張狂話出口,不對了,這句是兩人同時說的,小木都深諳了他掩飾自己的口頭禪,兩人異口同聲說出來,听得張狂傻眼了,心里隱隱明白,又被小木帶坑里了。

    小木一指道︰“听到了,何總,他就是這麼威脅我的。”

    果真如此,何玉貴瞄著張狂尷尬的樣子,聯合他蹲過大獄的經歷,越看越像個走後庭的,他走上前去,上上下下,看著威猛的張狂,張狂難堪地解釋著︰“何總,您別听他胡扯,我怎麼可能是那種人呢。”

    “你怎麼就可能不是那種人?就是,你也不會承認的。”小木挖苦道。

    “我沒干,我承認什麼?”張狂怒道。

    “那就干了,你也不會承認,對不對?你又想否認是不是?”小木隨口道。

    “那當然,我當然否認……”張狂順口一道,樓上咯咯笑起來了。

    然後他臉一糗,知道又掉坑了,不管說否認、還是承認,都像是認了。

    何玉貴看了眼樓上的楊夢露和盧教授,氣得啪啪扇了張狂兩個耳光,咚咚踹了兩腳罵著︰“禿蛋,你特麼發情好歹找個母的去,別沖著個公的來啊,這又不是在監獄,惡心人麼?”

    “何總……我,我冤死了,我……”張狂哭笑不得地捂著臉,倒不疼,就是沒這麼丟過人。

    “冤死你也活該,發這麼高工資,連個人也給我看不住。”何玉貴這麼一鬧,那怒氣可是消了,回頭一看笑吟吟的小木,小木趕緊道著︰“何總,有事您吩咐,給您辦不了,辦不好,您再大刑伺候行不?他們這幾個蠢貨不管用啊,我一個人就行了。”

    “去,回房間去吧。”何玉貴擺手道,這一關輕巧過了,小木興奮地一應聲,跑了,那仨人還傻站著,何玉貴又跟著踢了幾腳,罵著讓三人去看著了,放狠了,再讓人跑了,我特麼閹了你們一對半。

    一對半倒霉蛋低著頭上樓,和楊夢露兩人擦肩而過,前頭大頭捂著臉郁悶地道著︰“不是讓咱倆揍這貨一頓嗎?怎麼反倒咱們挨打了?”

    “是啊,怎麼著火就發咱們身上了?”大嘴氣憤地道。

    張狂憋著笑,委曲地和兩人套著近乎牢騷道︰“可不,憋曲死了,太不把兄弟們當人看了。”

    三人守在門口,小木躲在房間里,坐在牆根,笑得五官緊湊、渾身直抽……

    ……

    盧鴻博和楊夢露是笑吟吟下來的,虛驚一場,又變成了鬧劇一場,沒想到最後是以這種結果收場的,何玉貴此時氣也消了,人也精神了,自然而然地又轉到發財大計上了。

    “知道這小子厲害了吧,愣是把禍水都轉嫁到那三個倒霉蛋身上了。”盧鴻博笑著道,楊夢露替他補充了句解釋著︰“何總,你也成了他的試驗對象了。”

    “哦,對,本來我準備收拾這小子一頓的。”何玉貴一懵,如是道,不過釋然了,反正生不起氣來了,他笑著說著︰“找到就好,真找不著,損失倒是小事,得多提心吊膽啊。”

    “你可收拾好了啊,這小子不粘毛都比猴精。”盧鴻博道。

    “那……繼續用嗎?不會有安全問題吧?”何玉貴警惕地道。

    楊夢露搖搖頭說著︰“不會,要出問題,早跑警察那兒了,你還指望找得到。”

    也是,萬幸了,盧鴻博提醒他,問問從他身上搜到的錢來源,何玉貴說了,這兔崽子,把給他買的好幾千的lv皮帶賣了幾百塊,還得去查查是不是這麼回事呢。

    這個事,先擱著,三個人在廳里商量著,樓上的張狂一直看著那三位,舊事方了,新愁又生。

    除了小木這個奇葩的例外,這幫傳銷的比他遇上的任何一拔團伙都難纏,比如他們議事,有嚴明的階層,下層見了上層,比太監見了皇帝還恭敬;比如他們口風,從來不漏半點,而這兒的紀律,又是相當地苛刻,不能落單、不能隨便打電話、不能隨便交談等等,真是把他這條猛龍也要縛成泥鰍了。

    這不,根本無從知道對方在商議什麼,片刻後,三人相攜上樓,按照規矩,手下都要恭立到幾米之外,何玉貴開門,盧鴻博和楊夢露緩步而入,房間里的小木,盤腿坐在床上,已經很刻苦地在學習《羊皮卷》了。

    “何總好、盧教授好、楊美女好。”小木挨個點頭問好,表情實在挑不出毛病來。

    “不管你真的,還是裝的,要再溜了,小心我扒你一層皮啊。”何玉貴皮笑肉不笑地警告著。

    “是,我記住了,何總,只要沒有失身之虞,這個環境我還是挺喜歡的。”小木笑道,又說起這茬,楊夢露噗聲笑了,一笑兩行好看的貝齒,又是那麼媚眼如絲看了小木一眼,那眼光,竟如什麼事也沒有發生過一樣。

    盧鴻博可沒好臉色了,一伸手,從楊夢露手里接過來幾本書,扔到床上,小木看時,卻是《方與圓》、《世界上最偉大的推銷員》等幾本書,都是勵志類的,那些空泛的道理就是萬金油,用在那一行也說得通,小木凜然接著,贊嘆道︰“哇,從來沒有這麼認真地學習過啊。”

    “你有兩天的時間學習,背不到滾瓜爛熟,後果自負;推銷員那本里有對照的名單,不同的小組織適用的是不同教材,你要是搞混了,上場說錯了,後果自負;給他準備幾壺濃咖啡,發現偷懶或者偷奸耍滑,就往死里揍,听到了嗎,何總?”盧瘋子給了個瘋狂的學習方式。

    小木不敢吭聲了,他知道別人好哄,盧瘋子可不好騙,翻看著名單,小木驚訝道著︰“哇,東升偉業、美國ft、網絡連鎖經營、中華遠程教育……不同的組織適用不同的教材,盧教授,你可提防著,教會徒弟,餓死師傅啊。”

    “你離師傅還差遠了,要不是警察盯得緊,這好事我能給你……不但好事給你,楊美女也陪你,下一拔你主持,砸了鍋可別怪下面人生吞活剝了你啊。”盧鴻博道,其實他也有點擔心,這項業務的確推進也太快了點。

    不料小木並不擔心砸鍋,一合書本問著︰“那既然要誠心干,您不能讓我白干啊?丑話就不說大家心里也清楚,這麼著設局周期都不會很長,不能最後你們賺了缽滿盆盈,剩下我扣個屎盆子吧?”

    “呵呵,瞧這小子多明白。”盧鴻博笑著道。

    “正要告訴你,大講師的收入,一次申購,按申購額提成百分之二到三。”楊夢露笑著道,小木凝視她時,那如同春光燦爛的笑厴,娓娓告訴他︰“這筆錢除了耗費,咱們倆四六開,很不錯哦,最少一場大幾千,甚至幾萬都有可能。”

    “哦,那恭敬不如從命嘍……各位放心回吧,不要打擾我學習,看來這回我自己都要月薪十萬了,嘎嘎嘎……”小木抱著書,笑得其奸無比,其樂似癲。

    三個人悄然退出了,房間里已經響起了朗朗的背誦聲音,這聲音從早上一直響到中午,從中午一直響到晚上,只有吃飯時候稍停了片刻,更讓張狂心驚肉跳的是,隔段時間就送濃咖啡進去,喝得小木真像發神經病了一樣,一天一夜都在背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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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4-16 16:46:38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卷:瘋子的盛筵 第30章 如影隨行

    十天一晃而過……

    案情在迅速推進,變專案組的配置,從八人配置迅速膨脹到四十余人,從半層辦公室,膨脹到一幢四層樓,來自經偵、刑偵、治安幾個警種的參案人員逐漸在專案組匯集,組里甚至專門為此開了大灶。

    當然,變化更大的是葉天書組長,心情隨著案情的推進越來越興奮,作為行內人都清楚,對于違法犯罪最有力的打擊不是外部,而是內部,只要有準確的信息來源,那些神出鬼沒的作奸犯科者,在天網恢恢之下便無所遁形。

    今天,又有一個利好的消息傳來,陝省廳從兄弟單位邀來的交流人員抵達,組長葉天書、領導組的範主任專程到機場迎接,內陸省份如此大規模的非法傳銷爆發不是很多見,請來的駱冠奇同志,正是兄弟省廳領導過打擊非法傳銷的一位指揮員。

    機場接到人,未下榻住處就直駛專案組,上午十時左右返回,作為地主方的葉天書,客氣地親自給駱冠奇,這位來自南方的警司帶著地域的黑瘦特征,老不好意思了,直說太客氣,太客氣了。

    “還不夠客氣啊,能請到像您這樣,從取締非法傳銷就開始參案的同志,是我們的榮幸啊。”範文杰客氣道。

    “這對我來說不是榮幸,是有愧啊。”駱冠奇擺手道,似乎還真是羞愧的樣子,葉天書隨口問著︰“駱處長,和盧鴻博打交道,您是最早的吧?”

    “我還不算,最早的那位已經退休了,不過他是在我手里定罪的,沒想到啊,這都快二十年,他還在干……不光是我們西公安,好幾省的公安都抓過他,我看過內部通報,好像是鑒定精神類疾病,無行為責任能力?”駱處長不無好奇問著,其實警匪對決,很多領域里,都是熟人,那些孜孜不倦的壞蛋,比警察還敬業。

    “嗯,這就是問題所在了,我們懷疑他有逃避打擊之嫌啊。”範文杰道。

    “這個嫌疑肯定有,但精神類疾病也不會有假,根據我十幾年的經驗,這就是個瘋子的生意,不瘋狂根本干不了,我們計算過,一個窩點成員的日程是這樣安排,六點半起床,晨練,講課或者齊誦勵志書;七點半早餐,上午要走訪其他窩點成員,相互交流,也就是我們所說的交叉感染;沒有午休,活動是封閉式的,一類是強化洗腦、一類是成員現身說法,和咱們的批評和自我批評差不多,而且要做筆記和心得體會,晚飯後,仍然是類似的活動,直到上床睡覺……我見過最嚴格的一個,簡直堪比苦行僧啊,鹽泡菜葉加白米飯,每天步行超過二十公里,每天演講、發言不少于四次,筆記不少于兩千字……這種狀態下,大部分都要成為狂信徒啊。”駱處長道,說到這些如數家珍,雖然已經離開這個領域,可仍然是說得凜然不已。

    “你的意思是說,其實這一行,多多少少都有點精神類疾病傾向?”葉天書道。

    “對,我們省最嚴重的時候,全省精神病醫院收治的患者,有兩成多和傳銷、或者間接和傳銷有關,這個和侵財、兩搶刑事犯罪不同,他們的手段是洗腦,也就是作用于人的精神、思維,讓受害者心甘情願地為他們所驅,說嚴重點,他們的手段更接近于邪教。”駱處長道。

    “所以,我們才有必要畢其功于一役,除惡務盡啊。”範文杰道,推開了專案組會議室的門。

    邀來進去的駱冠奇,卻是訕訕一笑,似乎很難認同範主任的話。

    參會僅多了一位保密員,案情的推進,發現窩點的分布、各點的特征、人數、活動規律,一大摞厚厚的案卷,加上天網圖分布的立體指揮網,在兩個月的連續奮戰下,基本成形了,葉天書和範文杰仔細觀察著駱冠奇的表情變化,當在他臉上發現震驚的表情時,兩人都相當地滿意。

    一個臥底能抵得上一個中隊啊,何況現在不止一個,還有一位一直在瘋狂制造奇跡的線人,真正的推進其實都在近十天,幾乎相當于以前工作量的總和了。

    範文杰示意著葉天書開始,葉天書躊躇滿志的開始介紹了︰

    “4月2日,我們根據省廳的統一部署,由範主任牽頭領導組,成立陝北省打擊非法傳銷專案行動組,在展開行動後,我們意外地抓到了有‘傳銷教父’之稱的盧鴻博,介于他的大講師身份,在滯留他進入精神病醫院時,我們往他身邊派出了一名臥底……”

    “這位臥底警員的任務是,協助他逃跑,並設法追隨他進入傳銷組織內部……方案的實施非法成功,5月18日,他們一起出逃,之後進入了傳銷組織的內部,到今天6月9日,在二十天的時間里,我們先後發現了34個窩點,以及控制這些窩點的a級經理7人……”

    名字放出來了,是一組很讓人啞然失笑的名字,劉備、張飛、徐達、馬步方等等,甚至有幾人已經確定了身份,對此,駱冠奇司空見慣,並不意外,他皺著眉頭,似乎想到了什麼。

    “您一定有疑問吧?駱處長。”範文杰笑道。

    “對,這個時間軸我怎麼覺得有問題,前一個月只查到了數個底層窩點……之後有臥底打入內部,但也不可能推進這麼快,我和他們打了很多年交道了,以我的經驗,別說這種可以收錢的大a經理,就是摸到一個窩點的b級經理,沒有三五個月根本辦不到。”駱冠奇疑惑道。

    “那是因為……”葉天書得意地笑笑道著︰“我們發展了一個大講師作為我們的線人。”

    啊?駱冠奇怔了,然後瞬間笑開了,有這種人當線人,那窩點都不用排查了,數著點過數就行了。

    “不太可能吧,大講師可是負責洗腦的,傳銷案件里,能掙到錢的人不多,大講師就算一種,他們巡回講課,每場的報酬可不菲,咱們的經費,不至于讓這種人動心啊?抓到小辮了?”駱冠奇好奇地問。

    “他是紅色線人。”範文杰道,點出了要害,相對紅色,還有灰色和黑色的,那些人才是有小辮被抓住不得不就範的,當然,黑色和灰色的危險性也是相當高的,雙刃劍,可能是傷敵利器,也可能遺害無窮,所以就更顯得這種自願的紅色線人珍貴。

    駱冠奇沒有再問,豎了一個大大的拇指,權當贊賞了。

    “現在他在什麼地方?”範文杰問。

    “今天到了富縣,估計中午就有消息傳回來。”葉天書道,他謙虛求教著駱處長道著︰“一個窩點的壽命平均的三到六個月,有的已經快到了,收割完這一茬,他們會覓地重來,我們專案組的意思是,想請您來把舵,協助我們制定一下行動方案,關鍵是組織者和贓款的去向……”

    駱冠奇呆呆看著天網圖,听到葉天書此言,他喃喃地道著︰“別急,操之過急了,我們打擊傳銷這麼多年經驗告訴我,你能看到的,絕對不是主謀,事實上我們能抓到幕後組織的機會,幾乎沒有。”

    “不過這一次,我們有信心連根拔掉他們。”範文杰自信地道。

    “信心是好的,不過更需要的是細心和耐心,二位看一下時間軸,再對比一下你們的日志記載,我覺得還遠遠不到制定行動方案的時候。”駱冠奇嚴肅地道。

    這一下子,葉天書愣了,範主任也和他湊到了一起,仔細地看時間軸,範主任囁喃著,十天行程兩千多公里,從延川、延長、到綏德,到最北的榆林、靖邊,再向南到吳起、志丹……六市十二縣,今天到達富縣,好像是……他們很急于收錢?

    但更像有點問題,傳銷組織似乎推進的也過快了,兩人都說不出問題在什麼地方,反觀那位支援來的駱處長倒是耐心和細心多了,他叫著保密員,對比著詳細的行政區劃圖,在一個點,一個點的比對……

    ……

    此時此刻,富縣,縣城北敬老院三層。

    三樓響著鏗鏘的音樂,如金戈鐵馬,如槍炮齊鳴,听得心跳虛弱的病人都驀地坐起,眼光驚恐,似乎回想起了讓他們害怕的歲月,像解放前?像大躍進?像斗私批修?像那些戴著紅袖箍的男女在慷慨激昂演講,然後台下是瘋狂的山呼海嘯?

    確實像,門口的張狂斜眼瞥著小木,十天里小木已經是如醉如痴,如瘋如顛,此時正揮舞著雙臂,大聲地對著數十人的聚會演講著︰

    “一張地圖,不論多麼詳盡,比例多精確,它永遠不可能帶著它的主人在地面上移動半步。一個國家的法律,不論多麼公正,永遠不可能防止罪惡的發生。任何寶典,即使我手中的羊皮卷,永遠不可能創造財富。只有行動才能使地圖、法律、寶典、夢想、計劃、目標具有現實意義……”

    “只要決心成功,失敗就永遠不會把你擊垮。”

    “想一想我們曾經的生活,是多麼的頹廢?因為什麼,因為那是一種失敗的人生,是一種讓我們自己也感到困苦、感到失望、感到毫無價值的人生……我們真的沒有價值嗎?我們的技藝、我們的頭腦、我們的心靈、我們的身體,都是獨一無二的奇跡,你們難道不願意善加利用,而是讓它隨著時間的流逝而遲鈍,腐朽,甚至死亡嗎?”

    “不要告訴我你的幻想、你的計劃、你的目標……我要的是立刻行動。立刻行動。立刻行動……有決心,有毅力,有勇氣,讓行動立刻開始、堅持到底……”

    “現在,我要和你們一起行動、立刻行動……”

    “……”

    狀如瘋顛的激動、豪情,配著鏗鏘的音樂,再輔之以極具蠱惑的煽動,再加上楊美女的推波助瀾,整個現場的氣氛很快達到了一種病態的癲狂,小木會深情地擁抱那些其貌不揚,明顯屬于被生活和男人拋棄的女人,很多會抱著這位指引生活的導師忘情尖叫,至于楊美女更是一個大殺器,她會像情人一樣擁抱那些神志已經不清的男子,幾句鼓勵,會把這些渴望成功、渴望出人頭地的漢子們激動到熱血賁涌。

    于是就開始立刻行動︰掏錢!

    大頭看著那些紅通通的鈔票,眼楮直凸。而大嘴,眼楮總不離楊美女身上凸出的部位,恐怕他也屬于那種擁抱一下就肯掏錢的那種,氣氛熱烈到連門外的都感染了,大頭小聲問著︰“禿哥,你說這到底能賺了錢不?”

    “我覺得能,你覺得呢?”禿蛋臉上不笑,心里在抽。

    “我也覺得能啊,拉上三五個人,然後人再拉人,也不難嘛。”大頭如是道,好神往的樣子。

    這家伙也快被洗腦了,禿蛋心里暗笑著,挑逗他道︰“大頭,要不你也掛那個經理名下買點唄,只要能發展上下線,肯定賺。”

    “時候不到,張總說了,遛完這一圈,就讓我和大嘴帶個團去。”大頭得意道。

    禿蛋一怔,隱隱地摸到了點門道,這和警隊里的傳幫帶是一樣的,只要有幾個中間骨干在,走到那兒也能開枝散葉,他眼瞟著負責這里的a經理,又多了一個化名“董卓”,這家伙五短身材、滿臉肥肉,正滿頭大汗地在收錢。

    難啊,禿蛋心里在泛難,這紀律比警察的還嚴,除了大經理,其他人連帶手機的資格都沒有,已經走了十天了,見過數位大經理,但只是見過,監控和通訊設備在這種刻意制造封閉環境的團伙里,全部用不上了,他們與社會和現代是脫節的。

    發愁地看了幾眼環境,禿蛋暗罵著真尼馬會選地方,這破養老院,一個探頭都沒有,出去就是舊街破路,你甭指望從交通監控上找到那些驚鴻一現,收錢就溜的大經理,能剩下的,只有這些渴望發財,一點點被自願騙光的成員。

    兩個小時,十二時三十分,準備散場,那些成員紀律性相當強,三五成組、或者十人一隊,悄無聲息地在小經理的帶領下四散離開,估計是各回窩點了,散場時禿蛋和大頭、大嘴三人已經整裝等在門口了,這些天林導師和楊講師關系發展火速,這不,已經是手挽手、肩並肩下來了。

    老規矩,上車走人,離開縣城,通過公安交通監控時,放下遮陽板。

    在駛離縣境的時候完成最後一道工序,追上來的a經理“董卓”,把三次講課的費用包了一包,連車都沒下,兩車並行,隔著車窗就遞過來了,然後分道揚鑣。

    司機,打手,錢都是按日結算的,每場都有,楊夢露給幾人各分了錢,然後按約定,把厚厚的一摞遞給小木,小木接著甩甩,揣兜里了,這些日子,錢都捆在腰里好幾萬了,高興了還甩給大頭,大嘴幾張,看在錢的份上,那兩位早對挨揍一事毫無芥蒂了。

    “……唉呀,瞧你汗出的……”

    楊美女掏著紙巾,關切地給身側的小木擦擦額頭,小木回報一個親切的微笑,他試過,用酒吧挑逗的方式試過,或者不經過摸下手,或者隨著車顛撞下胸,甚至有時候膽大了,把手悄悄地放在楊美女的大腿上摩娑,楊美女有時候故作不知,有時候會微笑地拿起他的手放好,給他一個微笑、卻不責怪、可也不喜歡的眼神。

    這不,小木悄悄把手往楊美女腰里放,準備攬著一樣,楊夢露感覺到了,笑笑一欠身,把他的手捉住,放回去,然後刮了他鼻尖一下下,嗔怪地說︰“又調皮了。”

    “我調情啊。”小木附耳撒嬌似地道。這聲音娘得,大頭和大嘴齊齊呃聲。調戲還差不多。

    “那脫了,我看看長度,要能硬起來,我就讓你如願。”楊美女放大招了,眼楮瞥著小木的下半身,小木愣了片刻,不敢接招了,前面幾位,吃吃笑了。楊美女一摸他的臉蛋,香風暗襲地靠了靠,鳳眼水盈盈一瞧,紅唇艷嘟嗜一呶……然後驀地回身,全部收回去了,又像往常一樣,沒有下文了。

    小木瞠然道著︰“楊姐,咱們不能這麼相互調戲啊?得有點肉戲啊。”

    車上余眾,齊齊轟笑,被小木幽怨的話語逗得直樂呵。

    車上高速,目標芝陽出口,休息地永遠是高速路的服務區,不談風月的時候,就要談工作了,前幾日總是楊夢露教小木注意那些細節,不過現在已經成了她向小木請教細節,比如怎麼看一個人的出身、個性、以及心理狀態等等。

    小木也不藏私,總結了參與人的幾個特點︰手糙的、腰佝的、肩膀不齊的,裝卸、搬磚、扛水泥那都是干重活的苦逼;手細的、眼賊的、洗腦後眼還會骨碌轉的,不是干過推銷就是當過奸商,而且是沒賺到錢的那種;眼看腳、手放好、一動不敢動的,都是沒見過世面的鄉下窮逼;眼睜圓、張口就賺錢、天天像打雞血的,那是剛畢業的學生狗,啥也不懂的。

    如此種種,鮮有失誤,說出來總是逗得全車轟然一笑,今天又有新問題了,快到服務區時,楊美女好奇問著︰“……昨晚你找的什麼音樂,我看效果挺好?”

    說的今天場上放的,張狂對這音樂也記憶猶新,就那愣種大頭也附和︰“是啊,真帶勁。”

    “德國黨衛軍軍歌,閃電部隊在行動。”小木咬著下嘴唇,竊笑道。那倆不太懂,小木解釋著︰“就是和咱們世界上最偉大的推銷員並駕齊驅的,世界是最偉大的……法西斯!”

    楊美女笑不出來了,剜了小木一眼。大頭那倆不知道咋回事,還說好呢,開車的張狂听得那叫一個哭笑不得。

    駛進服務區,下車進餐廳,一行人吃飯,一般都是小木扔錢,那幾位習慣了,也不客氣了,剛坐定,小木說著要上趟廁所,他習慣性地叫著大頭和大嘴跟著,張狂低著頭沒吭聲,眼楮的余光已經瞄到了先一步到這里等候的外勤。

    看得太嚴,廁所成了唯一能傳遞消息的通道。

    “你們倆,別去了。”楊美女突然發話了,大頭,大嘴愣了下,小木笑吟吟問︰“哇,楊姐,不怕我跑嘍?”

    “我們應該建立在信任的基礎上,而不是看管基礎上,你覺得呢?”楊美女眼波如水,俏臉如花,盈盈道,她命令著大頭兩人︰“坐下,以後就不用跟著林子了。”

    兩人戰戰兢兢坐下,小木卻是燦然一笑,快步奔向服務區的衛生間了,一長排格子間蹲位,在一個貼著“富婆代孕”小廣告的坑位邊,他進去了。

    “兄弟,借個紙、用個筆。”小木輕聲道,聯絡點就是小廣告,聯絡暗號就是︰大手、借紙。

    紙、筆,從格子下遞過來了,小木拿在手里,飛快寫著、隔壁輕聲響著一個難受的聲音道著︰“兄弟,你可來了,我蹲半個小時了,腿都麻了。嗅覺全部失靈了。”

    是老馬、馬烽火的聲音,小木小聲道著︰“誰讓你們找這麼惡心的地方。”

    “實在找不到不惡心的地方啊……哎對了,外面監視說,兩個尾巴居然沒跟你?”老馬問。

    “是啊,我們已經開始建立信任了。”小木道。

    “那得更小心了,不會有無緣無故的信任,越放松越得提防。”老馬小聲教到。

    小木把寫好的東西遞回去,隨口道了句︰“你不知道我多放松呢,就你們緊張……賞你幾張,哥現在揣一兜錢,天天拿百元大鈔當手紙都用不完。”

    隔壁的老馬,收到了一摞錢,千把塊的樣子,听得小木出去的聲音,他有點感慨地裝起來,腹誹著︰我就⺪了,那個組織的福利都比警察強!

    福利確實不錯,小木抱著幾瓶果汁回去的,那幾位尚是心有余悸地看著他,似乎對他的作法還有懷疑似的,小木坦然坐下,和眾人挾著菜開吃,吃得很優雅,不像那哥幾個狼吞虎咽的,楊美女吃了幾口便放下了碗筷,一直以來她吃得都很少,每回都是到門外等著這幾位吃完出來。

    起身走時,她突然做了一個奇怪的動作,在小木的背後,撫了他頭一把,然後雙臂環著,嬌軀貼上來了,嬌厴貼上來了,輕輕在小木臉頰上吻了一吻,小木愕然回頭看著,那興喜到了眉眼如絲的楊夢露,像要發情的前奏一般。

    “謝謝你給我信任的回報啊。”

    她附耳說了句,翩翩走了,小木看了半晌,扭頭時,那三位拿著筷痴痴盯著,被突來的香艷看傻了,特別是大嘴,豁開了嘴唇,吧嗒吧嗒往下滴口水。

    “哎呀,靠得我後背好軟乎……哎呀,真香啊,我還摸過她的腿呢,又彈性又軟乎……哎呀,我今天晚上……我去她房間哈,你們給我站崗啊。”小木渾身得瑟著,表示後背踫過奶、雙手摸過腿,把那哥倆羨慕的,一下子“呃”了聲,噎住了。

    大頭噎得使勁咳、大嘴抽得使勁呃,張狂哭笑不得地看著故意作怪的小木,他的心態也在變化,原來擔心小木安全,現在呢,他倒有點替傳銷組織擔心了,引這麼個狼入室,八成逃不過男的被坑、女的被睡的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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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瘋子的盛筵 第31章 無聲暗驚

    輕輕地撕下衛生格子間門上“富婆代孕”的小廣告,馬烽火邁著發麻的兩只腳,出了服務站,鑽進了車里。

    車里也不好受,悶得像桑拿間,司機和連強正一把一把擦汗,拿到小木遞出來的情報,連強隨手拍照,傳回了家里。

    很詳細,窩點負責的小經理,收錢的大經理,人員構成、申購多少單、適用什麼教材,開展的時長等等,這一手情報加上潛伏的偷拍,將來要成定罪的證據啊。

    老馬揉著腳,罵咧咧說著︰“強子,下趟該你了啊,這特麼可是實實在在,如假包換的蹲坑了,蹲的還是茅坑,一蹲半個多小時,我腿都快直不起來了。”

    司機在嗤笑,老馬扇了一巴掌,氣憤地威脅,連強擦著汗道著,以為我們好受啊?悶車里溫度快四十度了,又不敢多露面,想想我都想當線人,瞧那小子,每天陪著美女遛達一圈,什麼都有了。

    “哎,對了……那小子還給了我好幾百塊錢呢。”老馬掏出來數了數,還沒數清,兩只手就伸過來搶,白來的見者有份,樂滋滋一揣,司機感慨道著︰“這叫什麼事啊,還得線人救濟咱們。”

    “這小子真不錯啊……傳銷組織也不錯,送補助來了,晚上我請客。”連強高興地道。

    老馬回手要奪,被連強躲開了,司機干脆跑下車,買了幾瓶冷飲,哥幾個分著,這暑方才消了片刻,喝著就見那位風姿卓約的女人出來了,三個人趕緊點伏身,眼楮的余光瞟著。

    富貴紫的長裙、蜷發披肩,露著白皙的頸項和外肩,一攏發,嬌厴欺霜;一邁步,雅姿迷人,她款款地走向車輛,開門上車了。

    “這麼漂亮的個妞,哎你們猜她有多大了?”連強道。

    “36。”司機抿了口口水,艱難地道。

    “不像那麼大啊。”馬烽火道。

    “我說的是胸圍,36d。”司機糾正道。

    三人齊齊賤笑了,馬烽火感慨著︰“卿本佳人,奈何做賊啊。”

    “哎,馬哥,您說她這將來定罪,得判幾年?”司機好奇問。

    “不好說,沾上參與和組織罪就重了,要光講課收講課費就輕了,頂多沒收非法所得,給個治安處罰吧。”馬烽火道,適用于傳銷的法律法規,不是重了,而是很輕。

    “太輕了,不足以威懾啊,前腳放出來,後腳還得講課去。”連強道,對于佳人也沒什麼好感。

    “那強哥,你說她是個什麼角色?”司機好奇又問。

    “不輕不重的角色吧,凡在前台能看到的,都不會是大角色。”連強道,以他當刑警的經驗判斷,說到此處,馬烽火又看看小木傳出來的情報,提著一件更揪心的事︰“這幾個角色都不好逮啊,你們看啊,張飛、劉備、徐達、馬步方……今天又出了個董卓,哦尼馬,再湊幾個就三國演義了。”

    “是啊,都是化名,小木和3326抽不了身指認,而且這些家伙又鬼,真要確定不了身份,將來抓捕問題就大了。”連強道,傳銷最難抓的就是這些化名露面的大經理,至于下面,抓也白抓,抓了還是想辦法遣返,即便那些小經理都鮮有定罪,他們就培訓了,根本沒沾贓款。

    “到底什麼時候動手啊,這韭菜也割快一茬了,別揣上錢跑了咱們可傻眼了。”司機道著。

    “盯著吧,廢什麼話,就咱們跟到的這些窩點……都不用吭聲,一個三等功跑不了。”馬烽火道。連強卻是消極地道著︰“快算了啊,獎上幾千塊,一個隊分,落手里幾百塊,還沒人家線人扔的多。”

    “我說,你小子認識有問題啊,到底那個組織的人,自己清楚不……信不信扇你啊。”老馬伸手,敲打著這位思想落後分子,司機看到幾人吃完,趕緊警示,然後這輛車先行而走,與目標保持著不遠不近的距離,繼續著這次長途盯梢之旅……

    ……

    “消息來了,又出來一個窩點,富縣,西關,敬老院。”

    保密員興奮地對午餐歸來的幾位領導匯報,實時的傳輸到位了,偷拍到的成員照、周邊有監控的地點提取的錄像,正在根據“線人”給的體貌特征比對混雜在其中的大經理。

    “呵呵,又出來一個董卓……哦喲,這可真夠頭疼的。”葉天書道,範文杰看了眼簡報,遞給了邀請來的駱處長,駱冠奇笑著道著︰“在傳銷組織里,沒有幾個化名的,都不算上級別了,這些就是他們的中堅力量,將來抓捕,這些人也將是重點對象,大部分未被消耗的內部資金,這些人手里的存量最大。”

    “問題是,現在還有幾個體貌特征對不上號,不知道是監控里漏了,還是這些人隱藏的好,躲過了。”葉天書道。

    “所以現在最關鍵的是這些身份確定之類的細節問題,談抓捕尚早。”駱冠奇已經進入角色了,熟悉了一遍案情,飯間又討論很久,此時他理清了頭緒問著一個被忽視的問題︰“接著中午咱們吃飯時候談的講,我帶來了數例偵破傳銷案件,對比在你們省發生的這例,二位請看,如果直觀地放出時間軸和案情推進,你們第一感覺是什麼?”

    這位駱處長很細心,詳細地做了一個時間軸,直觀地看,5月18日脫逃精神病醫院之後,前十日,圍繞省城周邊的十余窩點迅速曝光、後十日,六市十二縣的窩點,也像雨後春筍一樣曝出來了,到富縣為止,34處大大小小的窩點,加上窩點那些化名的大經理,全部上了名單。

    “好像……太容易了點?”範文杰如是道,了解的鄰省相似案例,那一個不是動用龐大警力加上舉報群眾和線人共同防範的結果,而陝省這一例,此時回想,似乎戰果來得太容易了。

    “這一位3326臥底警員,是我們省廳向省外某兄弟單位借來的功勛臥底,他參與過很多大案……而且,我們使用的這位線人也很特殊,他是美國俄克拉何馬州心理學專業畢業,眼光非常獨到,我們都領教過了。”葉天書道,言外之意,是己方陣容強大的緣故。

    “我不是懷疑貴方的成績,而是據我經驗判斷,總覺得漏了什麼……對了,盧鴻博在什麼地方?”駱處長問。

    保密員反查著電腦,從日志的記錄里看到了外勤的標注,他隨即匯報道︰“就在省城,這些天一直沒動。”

    “是這樣的,盧瘋子自知我們會對他嚴密監控,所以他把那位紅色線人推到了他的位置,代替他,和另一個大講師楊夢露一起巡回講課……楊夢露也是個化名,據我們調查,他是湖北某市歌舞團女高音演員,沒有查到案底,不過應該從事傳銷很久了。”葉天書道。

    駱處長蹙眉思忖著,突來這樣一問︰“要說盧瘋子沒瘋,我可能不信;但要說盧瘋子會放棄他的事業,那我更不信,我處置過很多被洗腦的傳銷骨干分子,那些人會狂熱到,那怕喝涼白開也要把事業進行到底的程度。”

    問題來了,難道盧瘋子別有用意?

    可他是瘋子啊?較量了十幾年,已經沒人期待這個瘋子還能皤然悔悟了。

    葉天書命令外勤即時匯報,很快匯報回來了一段關鍵詞︰酒店,飯店,ktv,會所、醫院,五點共同構成了這個瘋子的生活,關鍵是醫院,他用不同的身份購買了數種藥物,暗處盯梢的特勤拿回了藥品存根,是抗抑郁類藥物。

    沒錯,就是個患者,他自己也清楚自己的病,那怕是活在醉生夢死中,對于警察,什麼樣的人渣都不足為奇,盧瘋子還不算最爛的那種,最起碼他很挑剔,找女人也是找會所里的高檔貨。

    同樣也有個隱藏問題來了,範文杰主任納悶問︰“誰供應著他這麼大的開銷啊?”

    犯罪那一行,沒有免費的午餐,更沒有白來的餡餅,駱處長道著︰“這就是問題了,以我的經驗,凡現身的,都不是組織者,凡組織者,都擅長于遠程操控,也就是說,他不會出現在已知的這些窩點,不在這份名單上。”

    這像當頭潑了一盆涼水,而且是正確的,葉天書和範文杰一下子變得有點失落了。

    “這個組織者是誰,在什麼地方,暫且放下,對于目前的信息量,我們解釋不了這個問題,那我們挑一個簡單的,再回到原處,看這一組時間軸,我這樣問︰他準備干什麼?二十天推進了一個省的申購、而且是啟用的不確定的新人、就即便他們非常看好這個新人,也說不通啊……各位想想,一個階層嚴密的組織,怎麼可能讓一個不確定的新人一步登天,進到他們的核心?”駱處長有點懷疑那位紅色線人。

    “那位線人絕對沒問題,他和此事毫無關系,是盧鴻博在精神病醫院偶遇的。”葉天書提醒道。

    “出過漏子嗎?”駱處長問。

    “逃跑過,又被他們抓回去了。我們安排的。”葉天書道。

    這個細節更讓駱冠奇揪心了,他使勁地蹙額,使勁地在糾結中掙扎,到出口時仍然是不確定的口吻道著︰“那就更別期待信任了,這樣的組織里只有利用,沒有信任……二位看,如此迅速的推進,而且據線人回饋的消息,申購額少見幾萬、多則幾十萬……我很膽大地講一句吧,這麼大金額根本不夠看,傳銷組織之所以組織嚴密,除了洗腦之外,還有一層是,攫取到的錢,不是金字塔頂端的老a獨吞,而是分級分層消耗,也就是說,上面這一小撮集體分贓……所以說這個額度,集體分的話,根本沒多少。”

    範文杰臉色突變道︰“您是指,還有更大的圖謀?”

    “應該是,從他們行進方向上看,經過數年持續的打擊後,他們的組織能力也在不斷提高,在布置中心窩點的時候,發達的一線城市,他們不會選;警力匯集的省會城市,他們也不會選……如果要選,肯定選一個交通便利、經濟相對中等、而且地理便利逃匿的二三線城市……我想,終點在富縣以南120公里。”

    駱處長道,手指在行政圖上重重的點到一個城市名稱上︰潼關。

    旅游城市,外來人口聚集,地處晉豫陝三省交界,難道這里還隱藏著更大的窩點?

    “二位不覺得,二十天不間斷的申購、授課,對那位紅色線人,也是一種洗腦?以我的經驗,他們在甄選核心人物的時候,手段是相當嚴格和詭異的,這些人就落到我們手里,也是死硬分子……”駱冠奇嚴肅道,一點也不輕松。

    “那意思是,推進的這麼快,是因為對方在給新人考驗?”葉天書好奇問。

    “再走就出省了,所以合格不合格……很快揭曉!”駱冠奇道。

    這時候葉天書坐不住了,直接和跟蹤的車上通話,車輛已經從芝陽出口下高速,一切正常。

    好像也不正常,為什麼不直接到潼關?而選擇一個相對偏僻的鎮下了高速?

    專案組三位決策者,齊齊失聲了……

    ……

    下高速的時間是午後十三時,靠邊稍歇,楊夢露下車伸展了下胳膊,那幾位鑽到一堆大夯後放了趟水,這天熱得啊,像特麼個大燒烤攤子,曬得皮膚都火辣辣地疼,人走在柏油路上都松松軟軟的,腳不用怎麼使勁就能踩個坑,那路都快化了。

    “來吧,我開會吧,你歇會兒。”楊美女坐到了駕駛的位置,體諒禿蛋似地。

    禿蛋沒堅持,去哪兒,在什麼地方經停,怎麼走,路程只有楊美女最清楚,他坐到了後座,屁股一撅,把小木靠到角落里了,小木驚得大叫︰“楊姐,要不我開車吧,禿蛋又要對我欲行不軌。”

    “哈哈……那你就可以體會到我的心情嘍。”楊夢露沒理他,反挖苦了一句。

    大頭和大嘴也大笑,幸災樂禍的看著小木,張狂惡狠狠地道著︰“瞧你那逼樣?誰特麼把你怎麼了似的?”

    邊罵著,邊捋著胳膊,不過小木眼楮卻圓了,禿蛋的食指指甲在他黝黑粗糙的胳膊上劃著,然後一道道白跡成了字了︰小心,要出事。

    什麼事?對了,突然間從鎮出口下車,突然間換人駕駛……⺪了,突然間一拐,又駛上縣級公路了。

    “禿哥,離我遠點行不行,你一人佔這麼大地點故意擠我?”小木推搡著,在禿蛋胳膊上用指甲一劃,一個問號。

    那意思是什麼事?禿蛋回答很直接,搖搖頭,不知道,然後舌頭一舔手心,在胳膊上一抹,搓了點老泥,瞬間把秘密給消滅了。

    哎呀,把小木惡心的,害怕也忘了,推著禿蛋,滾滾滾,你再不滾,逼我跳車是吧?

    正鬧騰著,驀地警報刺耳一響,從路外斜刺里駛出來一輛五菱加長面包那種警車,轟轟氣勢洶洶地直堵在這行乘的車前,跳下來一位警服、幾個協警裝的男子,奔到剛停下的車前凶惡地拍著,下車下車。

    楊夢露懵了,被人開了車門,直接給拽下車來了,一個趔趄坐倒在地上,小木怒氣沖沖奔下來,張狂攔也不及,只見得小木趕緊上前把楊美女攙起來,氣憤地評著理︰“嗨,怎麼回事?穿身警服了不起了?女人也欺負?”

    “就是她,銬起來。”領頭那位拿著照片一對,指著楊夢露道,兩位警服的把楊夢露扭著胳膊銬上了,小木剛糾纏幾下,那領頭的拎著他,吧唧就是一耳光,打得小木耳冒金星,小木氣憤憤地罵著︰“我法克你全家,我告你們去,我警察里可有熟人……”

    回答直接,咚,一腳踹倒,銬走。

    和兀自胡扯的小木不同,這幾位老實多了,下車蹲好,抱著頭,被銬在了一起,然後警車帶著這輛車,呼嘯而去。

    炎陽當午,公路偏處,猝來的事幾乎沒有目擊,那警車飛馳在車輛稀少的縣公路上,倏而不見。

    幾乎是擦身而過,沒有敢暴露的跟蹤車輛,遠遠拍下了這個場面,執行公務撞車的事經常有,可這有點蹊翹啊,芝陽一個小鎮,就傳銷也看不上眼的山區小鎮,還能盯上這種嫌疑人?

    連強比對著警車牌照、攝進相機的一位警察胸前的警號,這地方信號都不好,又走到一處高地才有信號,以為是兄弟單位辦案交叉了,誰知道結果出來,嚇得他臉色陡變,尖叫了。

    “啊?我⺪,假警車?”馬烽火一看,傻眼了。

    連強一看四周環山的地方,心悸地道著︰“壞了,這山高皇帝遠的,怕是咱們也要被捆住手腳了。”

    司機卻是笑著道著︰“你們別說啊,這假警察演得真像啊,我一點都沒懷疑。”

    給了司機一巴掌,連強趕緊把突來的這一新情況匯報回了家里……

    “等等……葉組長,您冷靜一下。”

    駱冠奇緊張到起身,攔住了葉天書,听聞假警察執法的消息傳來,葉天書和範文杰都出離憤怒了,又是外省同行面前,這人丟到家了。

    “葉組長,您可想好了,萬一是個試探,那個地方出現大隊警察搜剿,您可是給了對方一個正確答案啊,前面所有的努力可就都白費了……”駱冠奇攔住了葉天書,他嚴肅道著︰“其實這才是進入正題了,也正說明,你們卓有成效的工作,已經接近傳銷團伙的核心了。”

    葉天書愣了,征詢地看了眼範文杰,老範道著︰“駱處長是對的,是我們太樂觀了。”

    “可我們啟用的線人年紀太小,能扛得住嗎?萬一要扛不住,這幾個月的布置可就滿盤皆輸了。”葉天書心虛地道,免不了為那位古怪精靈的小伙子擔心,用在對敵斗爭上,他確實太年輕了。

    “但不能輸在我們的頭腦不冷靜上……來,坐下,我們做最壞的打算。”範文杰道。

    三人小組討論,在專案組龐大的信息支撐下,艱難地分析著、進行著,對于芝陽鎮突然消失的目標,最終確定放任的態度,不但派出當地警力,而且把追蹤的一組,也撤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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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瘋子的盛筵 第32章 猝來險情

    仲夏晝長,從午後毒陽炎炎,熱到了晚八點才漸見幕色,高速開通之後,芝陽鎮縣級公路這一段幾乎沒有什麼行人行車,頂多是鄉下的三輪加拖拉機,偶而會有一兩輛破舊的桑塔那或者面包車路過。←百度搜索→【←書の閱

    對,面包車,某一輛面包車里,副駕上的男子看看表,晚八點了,夕陽西下,只剩下山尖上一縷淡紅,眼瞅著夜色降臨,他悻悻罵了句︰“干逑甚呢,來回跑了八趟,逑毛都木見著一根。”

    啥都沒看見,看來讓兩位很失望,車在事發點打了個旋,拐回去了,沿著芝潼線舊路,搖搖晃晃地走了。

    路過一處自然村落,面包車呼嘯而過。

    真是你在看風景,看風景的你,也是別人眼中的風景啊。

    他們最終還是被盯上了,在一處窯洞口已經呆了一下午的連強,把這輛車攝下來,一屁股坐定,拿著相機和老馬說著︰“錯不了,就這狗日的,一下午來回跑了七八趟。”

    “反偵察意識也太高了啊。”馬烽火贊道,只要路面上出現警察排查,那他們很快知道真相了。

    司機躺在土地上,嘴里咬著草棵補充著︰“遇上高手了,這可不是鄉下土賊該有的水平。”

    是啊,可偏偏就發生在這里,幾近廢棄的縣級公路,沿路不下幾十個自然村,想跟蹤不可能,想監控更不可能,這些人用原始和落後,隔絕了警察的耳目。

    “怎麼辦啊,老馬,3326和小木怕是要過堂了。”連強道,虧是3326臥底經驗豐富,用了在廁所傳消息的方式,否則這麼突來一摁,身上那怕有半點可疑東西,都要被搜出來了。

    “3326老油條了,應該沒問題,我就擔心那小子扛不住啊。”老馬擔心地道,江湖詭異到什麼程度,怕是警察未必能全部知道,那些狡詐的人可不好對付。

    “應該不會有事,那小子比咱們鬼精多了……不過也不好說,咱們是有求于人,所以忍著很客氣,人家對他恐怕不會客氣了。”司機想著,如是道,話里猶豫成分很濃。

    “起來……說話像尼馬 里放出來的,等于沒說,走了。”

    連強踢了司機一腳,讓他起身,老馬邊傳輸著車輛信息,邊追著兩人下了路面,到了藏車的方位,等把車從路下開上來時,家里的消息反饋已經回來了。

    假的,套牌車,機動車信息對不上號。

    ……

    專案組此時也彌漫在一種緊張和焦慮的氛圍中。

    一個臥底、一個線人,齊齊消失在視線中,不管發生什麼事,都讓人揪心啊。

    “盧瘋子有沒有動靜?”葉天書問。

    會議室多出來一位外勤領隊,他負責實時匯報信息,直接接通,能听到盯梢的外勤匯報︰在長安小吃街,龍蝦店里。好像還釣了位女的,身份不明。

    不過很快傳回了偷拍的照片,側臉,這家伙正和一位中年女人笑吟吟地舉杯相慶。

    完全不像有事的樣子啊,最起碼和剛剛發生的事扯不上關系。

    思忖了良久,葉天書心里沒主意了,看向了範文杰,範文杰笑笑道著︰“既然傳銷組織也是考察干部,我想沒有那麼快出結果吧?”

    駱冠奇和葉天書齊齊笑了,不過僅僅是判斷而已,真正發生什麼事,除了身處其中的,誰又能知道呢?

    範文杰明顯也放心不下,他問著駱冠奇道著︰“駱處長,以您的經驗看,會發生什麼事?”

    “正如您所說,考察……以我的經驗,只要對方發現任何疑點,那就會馬上切斷和新人的一切聯系,當然,皮肉之苦是免不了的,說不定那就是考察的一部分。屋】”駱冠奇道,沒出事的時候,他顯得憂心重重,出事了,他反而雲淡風輕了。

    “您……您別誤會,我怎麼覺得,您好像對這事,表現的很樂觀?”葉天書委婉地問。

    “那是因為我不虛此行啊,一個犯罪團伙的組織構架和行事方式,對于類似案情會很有借鑒意義的……我有種預感,您們接觸的這一例傳銷案子,可能沒有那麼簡單。”駱冠奇道,警察的通病,案子越大、越難,越會引起職業性的興奮。

    確實新穎而聳人听聞,當托的敢假扮工商、護航的敢假扮警察,換個角度看,這個案子應該很嚴重了,可能不排除有涉黑、涉暴的傾向。

    “吃飯吧……我們急不出結果來,我也有點興奮了,他們不踫我們的人則已,都踫面了,看他還怎麼藏住狐狸尾巴。”

    老範如是道,起身叫著兩人一起去吃飯。每個人看問題的角度都不一樣,葉天書看到的是危險,而範主任,恐怕已經看到了,危險之後,可能拿到的巨大戰果。

    三位,各懷心思的中止了討論……

    夜幕降臨了,畢竟北方鄉村的夏夜風景,用一個美不勝收都不足以形容,抬頭是滿天星斗,像掛在深黛色的夜空隨時都準備掉下來一樣,打開車窗,撲進來的夜風會帶著青草和新麥的芬芳,顯得幽深的青紗帳里,偶而會飛出幾只亮晶晶的螢火蟲,舞姿翩躚地在逍遙。

    就在這種美景中,那輛詭異的車停在路邊,等了好久才啟動,駛出不遠,駛下公路,在青紗賬遮掩的一處大院里泊車,黑暗里人影幢幢,幾人小聲的耳語著,匯報著這一路一無所獲。

    當然,沒有發現就是最好的結果,似乎其中帶頭的一位,穿著警服,他擰亮了燈,應急燈,遞給了回來的兩位,指指院子里停靠的警車。

    兩人忙碌上了,警車發動,點煙處插入取電,一個微型的吹風機呼呼開始工作,對著車身噴熱,一加熱,那藍條子標識一揭,下來了。那“公安”兩字一揭,下來了。那“國徽”標識一揭,也下來了。然後幾個伸手一抬,把車頂吸附的警報抬了下來。

    片刻間,一輛縣鄉常見的五菱警車,變成了普通而又普通的白色面包車。

    那些人熄滅了燈,進房子里了。

    夜色啊,漸漸變得濃郁,濃得化不開的夜色中,還會發生多少掩蓋真相的故事啊。

    在房間一隅,頭上套著袋子目不見物,雙手銬在鐵柵上無法移動小木,已經保持這樣的姿勢數小時了。

    前幾個小時,沒有動靜,這地方溫度不高,而且有點潮意,對于他又是一種全新的體驗了,就像曾經心理學所學的,一個安靜到極致的環境,會加深個體的恐懼感。

    對,恐懼感,目不視物,耳不聞聲,會讓你心里開始想一切可能的恐怖景像,進行在意識中把這些恐懼無限放大。

    這就是為什麼挨一拳,遠比等著可能隨時挨一拳更恐懼的原因。

    恐懼來自于你的內心,而不是外部。小木在強自鎮定著,不過無論他怎麼鎮定,都無法阻止恐懼的襲來,他想到了很多,被吊打?被痛毆?那怕最堅強的人,也不會願意和肉體折磨的方式來考驗自己的意志。

    而小木自以為,自己這細皮嫩肉的,根本經不起摧殘啊。

    咋辦呢?禿蛋示警了,應該是楊夢露搗的鬼,而且被關在這樣不見天日的地方,他揣測到了,應該是等夜晚來臨再下手,寂靜無聲會自動摧毀個人意志的。所以他相信這應該是假警察,真警察沒有這麼高水平,還用上類似心理戰的把戲。

    可問題是真警察好說,假警察不好對付啊?

    好人不好當啊,要人家知道你是叛徒加內奸,怎麼著也揍你個半死吧?

    壞人也不好當啊,人家要考驗你的忠誠,還得揍你個半死。

    哎呀喂,橫豎都得挨揍啊,法克他母親滴,這咋辦涅?這揍我一頓太冤了,我還得沒處講理去啊。而且還沒有什麼可出賣的,已經出賣人家傳銷組織了,再反過來出賣那個組織?不能啊,沒有可信度啊,就出賣也得有點證據,咱這得性,人能相信是警察安插的眼線?

    思來想去,無法定論,他在想著用最陰損的爛招保命,但沒有那一樣能毫無破綻。

    對了,那些警察也不省油的燈,搞得廁所傳消息那一套,現在看來太完美了,想找把柄都沒有啊。

    對,應該是個突襲考驗,在不知情的情況突然抓起來,這時候,身上那怕藏著一星半點東西都有可能被懷疑。而現在是什麼都沒有,看來,只能死硬到底,當個徹頭徹尾的傳銷分子了。

     ……一聲響,嚇了他一跳,他側耳傾听著,然後听到了隱約的斥聲,似乎是在咋唬大嘴那貨,再然後,又听到了   悶打聲,听得心驚肉跳,想起了老美黑澀會常見的整人手段,裝麻袋里一頓曲棍揍,等出來下半生基本就得躺著過了。

    又一會兒,听到了大頭被揍的慘叫……哎喲,把小木悔得腸子都青了,早知道傳銷也這麼黑,我特麼就槍逼著也不來啊,這要被打個生活不能自理,那我這人生真是虧得沒邊了。

    光當,又抓了一個,卻是楊夢露尖叫的聲音,把小木听懵了,甚至有點錯覺,難不成自己判斷錯了,說不定就是執法撞車?再說不定,是其他傳銷組織消除異己,半路截走這位嬌滴滴的大講師?

     …… ……又開打了,估計是禿蛋開始過堂了,小木又開始羨慕禿蛋的牲口身子架了,那揍一頓只當活動筋骨了,他沒事,老子熬不過去啊。

     當,鐵柵在響,小木渾身一激靈,嚇壞了,終于該他上場了,他想起了一句詩︰

    我自橫刀向天笑,去留肝膽兩昆侖。

    啊呸!那些仁人志士都是胡扯,小木那怕用最慷慨的理由激勵自己都沒有起作用,除了嚇得尿意甚濃、渾身哆索之外,根本沒有其他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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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瘋子的盛筵 第33章 別有隱情

    被兩個人帶著到了隔壁的隔壁,頭套被摘,小木揉揉眼楮,燈光下的景像嚇得他兩腿一軟,差點小便失禁。

    兩人正摁著禿蛋,橡膠棍劈里叭拉沒頭沒腦地揍,被揍的禿蛋一聲不吭,驚愕的小木再看桌後坐著那位,連鬢胡子,闊額寬腮,很有古典美的男子,他正在陰笑,小木戴著手銬,瞠然一指被打的禿蛋,那警察男子問著︰“怎麼?對我們的執法有懷疑?”

    “不不不,我表示贊賞,這種人渣,就應該用嚴厲的手段對付。”小木道,貧嘴一開,驚懼稍去,那警察呵呵一笑,喊了聲停,擺手讓人拉走,隨意道著︰“看清楚了,不講實話,就是這個下場,以為我們隨隨便便就找上你啊……知道為什麼抓你嗎?”

    “知道。”小木趕緊點頭。

    “那為什麼?”警察一拍桌子,怒氣沖沖道。

    “因為……您給點提示行不?我這個人吃喝嫖賭都沾、坑蒙拐騙都干,您問那一件啊?”小木畏縮道。

    那人被逗得差點拉不住臉,沒想到是這種結果,一下子打斷他的思路了,他干脆一拐彎,一指︰“這小子是個小泥鰍,不吃點教訓他不說實話。”

    那兩位揍完禿蛋的,操著家伙就上來了,啊地一聲慘叫,小木驀地倒地打滾。

    而此時,那位棍子才舉起來,他瞠然道著︰“哎我⺪,我還沒打呢?”

    “反正一打就這個結果,我提前躺下。”小木憊懶地道。

    那兩位打手哈哈一笑,卻是裝不出凶相了,“警察”同志煩了,拖起來,坐下好好說話。

    逃過了第一回殺威棒,被人拎著坐到“審訊椅”上,那警察干脆直入主題,手機上一亮楊夢露的照片,問小木︰“認識嗎?”

    “認識。”

    “她叫什麼?”

    “楊夢露。”

    “干什麼的?”

    “唱唱歌,講講課。”

    “唱什麼歌,講什麼課?”

    “唱我可以抱你嗎,講勵志課啊。”

    哦,終于問到要知道的東西,那警察長舒一口氣道著︰“往下說吧,沒你的事,這位傳銷分子我們跟蹤她有段時間了,說說,你們都去了哪些地方?見了什麼人?收了多少錢?”

    “不對不對,您搞錯了。屋】”小木道。

    “搞錯什麼了?”警察問。

    “她不是什麼傳銷分子,她是我助手,我才是傳銷大講師。”小木糾正道。

    又來變故了,本來以楊夢露涉案,審其他人,現在主謀易主了,“警察”一下子被改得怔了下。

    媽的,假警察,和那些真警察的誘供差遠了,連打蛇隨棍上都不懂,應該順水推舟問啊。

    小木倒急了,提醒著︰“您……在辦傳銷案啊?”

    “對……積極檢舉揭發,對你有好處的啊,說說吧,見著誰了?”警察問。

    “不要問我是誰,我們是為了一個共同的目標走到一起的……警察同志,我們相互不問名字的,就問也是假名,和您做大保健遇上的妞一樣,大家一起干就行了,問名字有什麼意義?”小木道。

    旁觀警戒的一位,噗哧笑了,警察怒了,一吼,出去。

    攆走一位,那警察一拍桌子怒道︰“嚴肅點,你們這是違法,是犯罪,是詐騙群眾。”

    “不可能啊,警察同志,詐騙得有受害人報案,我們中間有人報案嗎?那都是心甘情願掏錢買一個未來,不存在詐騙的問題。咱們都是一家人,誰騙誰呢,你說是不是?不能亂扣帽子。”小木道。

    警察倒被噎急了,一拍桌子吼著︰“誰和你一家人?”

    “你看你,警民一家人嘛,從群眾中來,到群眾中去,不是一家人還是什麼?”小木道。

    “得得,你少他媽跟我扯……接著剛才的說,楊夢露涉嫌巨額詐騙,你想扛罪是吧,說說,你們一起怎麼干的?”警察問。

    “不能,我們一起給別人講課,都是免費的……說起來我們這算是公益事業,哎……哎……干什麼?警察不可以打人的啊……啊。”

    終于還是沒有逃過這劫,那“警察”明顯理屈詞窮,不想費唾沫星子了,直接捋著袖子上來,扭脖子摁脖子,另一位操橡膠棍的幫忙,把小木往桌上一摁, 唧 唧開始在後背、屁股猛捶了。

    “啊……疼死了。”小木尖叫著,回頭看。

    那兩人還沒動手呢,笑吟吟看著,冷不丁吧唧一棍,真干上了。

    一下子背像折了一樣,小木掙扎著,仰頭大叫著︰“嗷,要命了,要死了……”

    “啊……疼死我了……別打了,我交待。”

    “啊……別打,我交待,我違法了,我犯罪了,別打我啊……”

    “啊……”

    砰砰通通一頓猛揍,停手時,小木火燒屁股似地,亂跳亂揉一通,⺪了,這家伙下手真黑,打得他渾身疼,想跑都沒地方跑,被大漢拽著坐回了原位。

    “你扛著吧,咱們耗吧……那個豁嘴的劉旭,大腦袋的張建強都交待了啊,以為我們沒證據是不是?”那警察附身,啪聲把一摞錢放到桌上,小木身上搜出來的,總共有三摞多,除了花銷還有小四萬,那警察一指道著︰“說說,腰里這錢哪兒來的?在哪兒?誰給的?一條一條給我說出來,沒你的事啊……楊夢露這回是要被釘死了,你扛著也沒用。”

    “這錢是……”小木怔了,要找一個無懈可擊、無法查證的理由,這些傳銷團伙,有項很重要的洗腦就是告訴你見到警察怎麼講,他思緒飛快地找到了一個答案,戰戰兢兢地道︰“揀的……對,揀的,我正要交給警察叔叔呢。”

    “揀的?”警察懵了。

    “對,真是揀的,在高速路服務區吃飯,出門揀的,我承認我有據為己有的不良念頭,現在我要改邪歸正,上繳國家……國家法律規定了不是,一切無主之物,都是國家的,只要上交政府,都是好同志。”小木說著,把警察逼問的話繞過去了。

    “不老實。”警察翻白眼了。

    “錢都交了,還有什麼不老實的?”小木道。

    “講課呢,窩點都在什麼地方?”警察吼著。

    “窩點……我路盲啊,你們問那個豁嘴,還有那個大腦袋,他們記得清,記得狠揍一頓。”小木道,很誠實地道,他不介意把髒水潑到那兩貨身上,估計何玉貴安排的,那兩貨八成知情。←百度搜索→【←書の閱

     ,桌子一拍,“警察”吼著︰“我看你特麼是不想老實交待是不是?”

    “絕對不是,是你們在無理取鬧啊……指控我們違法的證據有嗎?說我們詐騙的證人有嗎?報案指控有嗎?大哥,現在已經到疑罪從無的時代了,不能憑您一點半點懷疑就抓人啊……您就逼供出來,能過檢察院嗎?萬一我上法庭再翻供,您不更麻煩麼?我錢都交了,車也歸你們了,您看我一光人,還有什麼價值啊?搞這一套實在沒什麼意義了。”小木攤手道著,用他的歪理一直在左右對這位假警察試圖進行的逼供。

    這雜七纏八的,確實也把假警察攪得思維不清了,他拍案而起,煩了,指著小木怒氣沖沖地道著︰“不老實,揍!”

    帶頭的走了,背後那位拎著,往桌上一摁,大棍子通聲就甩到屁股上了,小木疼得大叫著︰“啊……我⺪,疼得好爽……”

    他一咬牙,疼得他全身汗毛倒豎,逼不得己開始用意志控制情緒。

    通,又一棍,他咬牙喊著︰“啊……屁股疼時,我要想想自己怯懦的時候;啊,後背疼時,我要記住忍辱的時刻……”

    通,又一下,他梗著脖子喊著︰“啊……雖然你打我屁股,可我寬容怒氣沖沖的人,因為他尚未懂得控制自己的情緒,我可以忍受他的指責與辱罵,因為我知道明天他會改變,重新變得隨和。”

    “啊……我必須不斷對抗那些企圖摧垮我的力量。失望與悲傷不屬于我,我要面帶微笑,我要控制自己的情緒,我要記住失敗的記憶。”

    “啊……我要控制自己的命運……”

    小木在嘶聲變調地誦著羊皮卷,聲音又詭異又嚇人。

    棍子,終于停下了,施暴的人手軟了,這家伙居然不躲了,像瘋了一樣念念有詞。

    這是羊皮卷的勵志警句,小木疼得吃不住勁,開始給自己洗腦了。

    這時候,門開了,那人放下橡膠棍子了,小木回頭了,他看到,假警察陪同著楊夢露、大嘴、大頭,一起進來了,楊夢露笑著道︰“你們看到了,這是何等忠誠、何等堅定的朋友啊,到現在都在誦讀《世界上最偉大的推銷員》。”

    警察笑了,小木快哭了,法克他母親滴,疼成這樣,不給自己勵志,還能怎麼辦?

    “覺得怎麼樣,涂哥。”楊夢露問,兩人沖到揉著疼處的小木面前,假警察看著小木道著︰“就特麼一潑皮無賴,而且是有文化的潑皮無賴……組織很需要你這種人才啊,哈哈。”

    姓涂的假警察說了句笑話,除了小木,都笑了,小木愕然看著楊夢露問著︰“楊姐……您這是……我白擔心了。”

    “一切都是有理由和有目的的,恭喜你,贏得了繼續下一段旅程的機會。”楊夢露輕輕一撫小木的臉蛋,憐愛似地道。

    “什麼意思?”小木懵然問,不過他清楚,通過組織考察了。

    “意思就是,我決定聘任你了……過兩天到潼關找我們,從這兒往西南,不到八十公里……我們在哪兒等你啊,手機、身份證帶好……”姓涂的假警察扔了一部按鍵手機,然後把桌上成摞的錢裝起來,小木一瞅急了,攔著道︰“嗨,既然自己人,怎麼還拿我的錢?”

    “你以為你這身行頭,誰給你買的啊?現在扯平了啊,到潼關重頭開始,有的是賺錢機會,就看你的本事嘍……走了,對了,把那個禿腦袋的帶上啊,那是道上的兄弟,嘴夠牢,做好說服工作啊,別記恨兄弟們。”假警察卸著身上的裝飾道。

    警號一扯,掉了;肩章臂章一撕,下來了,警服的夏裝一去標識,就和一件普通裝沒多大區別,幾個人的假警服標識裝了一帽子,小木在瞠然看著,故作愕然問︰“啊?假的,嚇死我了。”

    “淘寶上買滴。”豁嘴漏風的嘴,笑著告訴小木。

    “六十六一套,還包郵哦,嘎嘎。”又一位假警察奸笑著,帶著眾人出了房間。

    可把白挨了一頓的小木給快氣炸,這些無賴的水平,可比高出不止一截。

    車發動時,小木急著奔了出來,一看兩輛車都被開走了,他急著喊著︰“嗨,你們把車都開走了,我怎麼辦?”

    “《羊皮卷》可以領你越過洶涌的大海,抵達夢中的彼岸……讓智慧指引著你,走出困境。”假警察伸著腦袋,哈哈笑著道︰“這點困難都克服不了,怎麼可能成為最偉大的推銷員。”

    轟轟兩車魚貫而走,只留下傻眼的小木,他不知道是被聘任,還是被拋棄了,抑或是被調戲了,听這話,對方也是洗腦出身,你別指望猜出人家的心思。

    顧不得思忖那麼多,急急奔回來找禿蛋,現在都不知道這是什麼地方,打著唯一的一件應急燈尋著,喊了幾聲才听到禿蛋應聲,等見到人時,他嚇得冷汗直冒。

    禿蛋被打慘了,後背的衣服破了幾處,殷著血,胳膊上、手上都是血跡和於青,臉上沒傷,只是傷痛把他那張丑臉變得更猙獰了。

    “我⺪了,這個瘋狂的世界……李鬼把李逵打了……”

    小木驚魂方定,剛發表一句意見,卻不料禿蛋一個虎撲,把他捂著嘴挾制了,然後悄悄地給了他一個噓聲的動作,小木猛然警覺了︰

    組織考察,其實還在進行著,這種時候,恰恰是最容易露餡的時候……

    一輛開向潼關的車上,涂姓男子在拔弄著一部智能機,屏幕上顯示著光線很暗的地方,兩人還呆在那兒,根本沒走。沙沙的聲音傳輸並不太清晰,不過能听到似乎是林導師在說話,禿蛋,你白挨揍了,自己人。禿蛋在說了,媽了個逼的,什麼自己人,再讓老子踫到,我弄死他。

    兩人像是在發泄不滿,楊夢露回身輕聲問著︰“涂總,是信不過我,還是信不過他們?”

    “你要吃過牢飯就知道了,這年頭,除了自己,沒人信得過。”涂姓男子如是道,收起了手機。

    楊夢露對此毫不介懷,笑著回身了,隨口說著︰“隨你嘍,人就這個樣子,取舍在你,盧瘋子目標太大,他要出面更冒險啊。”

    “呵呵,謝謝楊美人……信不過,不等于不能用,我心里有數,再看看吧。”

    這男子欠著身,靠著椅背小寐了,不知所想。

    三輛車,一路暢通無阻地直驅潼關,把那兩位可憐蟲,就那麼扔在荒郊野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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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瘋子的盛筵 第34章 羞侮之恨

    樹上響起嘰喳的鳥叫聲,遠處突突突的拖拉機聲音,睡在破桌上的小木被驚醒,猛地一起,渾身發疼,他下意識地奔出這個大院,定楮看時,卻是一處廢棄的施工監理單位,只是懵頭懵腦被關進去的時候顯得恐怖而已,白天看來,關自己的地方是實驗室,瓶瓶罐罐加破桌凳尚在,像號子里的地方,是原來的存儲倉庫,估計還沒有完全廢棄,被那些人借用了。←百度搜索→【←書の閱

    此時已經是晨曦方露,周遭的空氣帶著潮意,身處這樣的荒郊野外可讓他有點害怕,他奔出了大院,大喊了禿蛋幾聲,卻听到一聲 哨,不遠處的草叢後冒著縷縷清煙,他匆忙奔過去,一嗅,一股子糧食的香味,立時讓他感覺到腹中饑餓,那堆小火上,烤著幾只玉米棒子。

    顧不上發燙,他拽了一個,啃了一口,甜香的味道讓他食欲大開,從來沒有吃過如此的美味似的,他啃著嫩黃、焦黃、流著汁液的玉米,很快啃完一支,又拿起一支時,卻發現禿蛋正病懨懨地看著他,一下子讓他想起,昨晚被打的傷情。

    “沒事,我扛得住……吃吧,這兒還有。”張狂笑著道,又架起了一根玉米棒子,估計是近處地里偷來的,小木掰了一半,兩人吃著,小木不時地看禿蛋,禿蛋像知道他的心思一樣說著︰“院子里留下陷阱了,3g信號連著攝像,應該工作十幾個小時沒問題……去潼關的路上,很可能還要有他們的人,這個時候要是呼叫後援,那就正好掉坑里了。”

    “這到底是什麼人?比諜中諜還狡詐。”小木道,都有點力不從心了。

    “警察有天網來鑒別好壞人,他們也有他們的方式,信息無法對等的時候,會有一千種不同樣的鑒別方式。”張狂道,走黑路的人,都有自己獨特的方式去鑒別陌生人,他們的警覺,遠比警察的直覺還要靈敏。

    小木半晌沒吱聲,張狂問著︰“你怕了?”

    “我能不怕麼?我告訴你啊,我不干了,一會兒各回各家,各找各媽。”小木憤然道著,衣食無憂的,那受過這等罪,這可真打啊,打得他全身疼啊,他嚴重懷疑,要像禿蛋這樣挨上一頓,還能不能站起來。

    禿蛋沒有說話,默默地伸著手,小木知道他要那部手機,掏出來拍到他手上道著︰“嚇死人了……你別勸我啊,我不干了,我鐵了心不干了,我圖什麼啊我,吃喝玩樂日子過得好好的,非當這個內奸,虧是那幾個貨演技拙劣,否則看出苗頭來,我得變成個生活不能自理啊。”

    想起來有點後怕,說起來有點心驚,小木看樣子真是鐵了心了。

    “手機肯定不能用,委曲你了,得自己想辦法到市區。”張狂道。

    “別可憐兮兮的樣,各走各的。”小木道。

    張狂掏著口袋,沒二話,剩下的錢拍到了小木手里,用一種歉意的目光看著他,小木瞠然問︰“什麼意思?”

    “你走吧。”張狂道。

    “我真走了。”小木作勢要走。

    “走吧,這個團伙有點超乎我的想像了,我真怕你有個三長兩短……走吧,家里的事我交待,就說你半路嚇跑了,反正也把你怎麼著不了。”張狂黯然道。

    小木插玉米的棍子吧唧一扔,怒了︰“少說風涼話,我他媽真走了……你看你那慫樣,被人打成那樣子都不吭聲,還特媽警察呢。”

    “我就打倒幾個嘍羅又能怎麼樣?該怎麼做,該做什麼,你無權評價。”張狂眼皮不抬地刺激道,在看到小木猶豫不定的表情時,他突然狠狠喝了聲︰“滾,別讓老子再看到你。”

    小木嚇得拔腿就跑,直跑出好遠,直蹲在玉米地後喘著氣,使勁下著決心,要離開這個是非之地,要離開危險,要回到安全和舒服的濱海,再也不要見到這群坑貨。

    想了很久,他又頹然而坐,似乎無法說服自己半途而廢,似乎無法扔下那一身傷還那麼惡狠狠的禿蛋、似乎無法咽下這口惡氣,想到這兒他就撫撫自己身上還在疼的地方,那股子郁悶卻是無法用逃避來消除的。

    手里,還攢著幾張髒兮兮的錢,這是兩人僅有的,他似乎有點羞愧于自己毫不客氣地都攢到手里。

    “嗨,怎麼還沒滾啊。”

    張狂過來了,站在他身前不遠處,小木氣得一下子起來了,憤然道著︰“管得著嗎?老子又不想走了,你讓我滾,我就滾啊。”

    “是啊,被娘們擺了一道,被人揍了一頓,這口氣咽不下去啊。”張狂嗤笑他道。

    “好像有人被人挨得狠啊?”小木反諷道。

    “這是我挨得比較輕的一回……吃吧,吃飽了好上路。”張狂又遞過來一根玉米棒子,小木不客氣地使著啃著,自然而然地跟在他背後,他背後是血淋淋的,不過脊梁依然堅挺,步履依然從容,那股子悍勇讓小木不由地折服。

    不過嘴上可不饒人,小木邊吃邊道著︰“禿蛋,別硬撐著啊,都被人當牲口打成這樣了。”

    “沒事,扛得住,等老子扛過去,就怕他們扛不住。”張狂惡狠狠地道,小木隨口問著︰“哎我說,你平時屁都不放一個,他們為什麼對你那麼狠?”

    “探你的來路啊,我是個脫逃人員身份,扛死了一聲不吭才是我的風格,這也是他們甄別陌生人的方式,扛不住打,三句就露底的,管你好壞人,肯定一概不用。”張狂道。

    “那不對啊,你都扛住了,怎麼沒選拔上你啊?”小木問。

    “沒那麼快,一般團伙收你,都會把你變到一無所有,再給你點好處,到時候你就死心塌地跟他們走了……哎對了,這是不是也是心理學的什麼效應?”張狂故作輕松地問。

    “大棒子加胡蘿卜效應。”小木隨口諂了個,告訴他︰“這是對待畜牲的方式啊。”

    “這群本就是畜牲,你覺得他們中間還有人樣的嗎?”張狂問,他停下來了,看著小木,突然問著︰“那個楊美女身份不低啊,人長得又漂亮,你不會是因為她留下的吧?”

    被刺了一下,小木憤然剜了眼回道︰“是又怎麼樣?老子愛干嘛干嘛,管得著嗎?”

    這家伙的紳士風度,已經漸漸帶上了痞氣,瞧著小木憤然而走,張狂訕笑了笑,他有點喜歡這小伙了,但凡經事沒被嚇破膽的,膽子就會越長越大。

    兩人就這麼你一句我一句互損著,上了縣公路,步行了好遠才踫到輛三輪車,花了一百塊送到了公交車路過的站點,等到八九點,終于看到了一輛搖搖晃晃開來的公交。

    路線標識︰芝陽至潼關。

    租的車還了,又換租來一輛,開車的還是大頭和大嘴哼哈二將,兩人把楊夢露送到潼關市西苑路一處寫字樓,又像往常一樣,開始耐心地坐等了。

    少了兩個人,反而覺得寂寞了,而且似乎有點想了,大嘴看著步履輕盈上樓的楊美人,隨口問的卻是其他事︰“哎,大頭,你說那倆貨能回來麼?”

    “我那知道,那得這兒的老板說了算。”大頭叼著煙,無所謂地道,江湖上都是萍水相逢,相識和錯過都算是緣份,他懶懶地道著︰“其實,那小子不賴,這幾天扔給我的煙錢真不少,要是擱何老板那兒,沒準能成個大經理。”

    “是啊,我也這樣想,那可是個文化人啊,兩爿嘴皮子可都是錢,比特麼刷卡來得還快,怎麼著就給扔那兒了呢?萬一一氣之下跑了,多可惜呢?”大嘴道,連他也看出文化人當騙子的潛力了。

    “我也弄不懂,不過……就這兒的老板看不上,楊美人也不至于舍得扔了吧?”大頭道,這話酸酸的,刺激到大嘴了,他一想小木和楊美人的親昵樣子就來氣,悻悻然說了句,媽的,吃逼虧、上逼當,說得一點沒錯,那逼黑著呢,以後咱們小心點。

    大頭驀地噗笑,笑得渾身直顫。

    已經上到四層的楊夢露無從知道背後有人腹誹她,她來此的目的也正是為此,這位涂紳豪涂老板的處理方式讓她感覺到危機了,而且似乎確實有點于心不忍,在抬手的時候,她手慢慢地僵了一下,原則上,外聘的講師這個好听的名稱,實質上就是個騙子同伙、坑人當托的角色,是沒有必要左右主角的安排的。

    不過她還是來了,有一幕畫面像夢厴一樣糾纏了她一晚上,是在芝陽,被同伙作勢拉下車,摔坐到地上時,小木奔出來,攙起她,然後護在她前面……那個細節對她的觸動很大,也許是很久以來沒有感覺到關懷的滋味,猝然見到時,讓她覺得五味雜陳。

    篤……篤……她念及此處,還是敲響房門了。

    門開了,涂紳豪笑吟吟地把她請進辦公室,涂老板的派頭還是有的,威武的身姿加上連鬢胡子,倒退一千年,絕對是武將風格的帥男,他笑著邀坐,給楊夢露倒了杯水,坐回他的辦公椅上時,開口說的正是楊夢露的心事。

    意外了,涂紳豪對小木的表現贊口不絕,他揚著手機道著︰“不錯、形象、氣質、內容,全部有了,老盧當年都未必能達到這個水平啊……這一段尤其好,用的是閃電部隊在行動的音樂,語言輔之以感官刺激,效果比單純的吹噓要明顯啊。”

    是在富縣那一段,這個小子用很短的時間,已經快青出于藍了,楊夢露笑笑道著︰“我倒覺得還是有點太嫩了點,涂總舍掉他們,不管出于什麼想法,我覺得還是正確的,畢竟是個新人,不確定的因素很多。”

    她娓娓道著,這是一種矛盾的心態,仿佛她期待就此讓小木出局一樣,盡管她很清楚,小木可以勝任這個角色。

    都是騙成精的人物了,涂紳豪一下子覺出了楊夢露話里的糾結,他眯著眼看著楊夢露,慢慢笑了,揶揄地道著︰“喲,楊大美人,動了惻隱之心了?”

    “有點吧,畢竟還小,我都有點不忍心毀了他了。”楊夢露道。

    涂總撇撇嘴,不中意地翻了眼,放下手機,嚴肅地道著︰“大局為重,好人毀于他惡念頓生之時,而壞人,可要毀在他良心發現之時。”

    所以呢,良心這玩意,你可千萬別有,那是要害人害己的。

    “那你準備怎麼處置?”楊夢露無心听他的長篇大論,反問道,這是她最關心的。

    涂紳豪扔過來了手機,楊夢露翻看著,有藏在那個院子監控拍下來的照片,有手下從即時通訊工具里發回來的照片,兩人八點多乘上了公交,現在這個時間,應該已經到潼關了,這對于涂紳豪來說,是一個安全的測試,測試的結果不出意料。

    “人應該沒問題,盧瘋子在這行打滾二十年了,這點眼光還是有的,我都想像不出,他在精神病院都能找到人才。”楊夢露道,訕笑著把手機放下了。

    這一點,涂紳豪似乎也接受了,如果有,折騰成那樣早出問題了。他的疑慮不在小木身上,而是懷疑著另一位,他道著︰“林子沒問題,能把自己洗腦洗到那種程度,不是一般人能辦到的……我是覺得另一位有點不對勁,可我說不上來,那兒不對勁。”

    “張狂?”楊夢露眼迷茫了,一直以來,這是一位被忽視的角色,總像個悶葫蘆,干什麼都井井有條,屬于那種行大于言的人,她搖搖頭道著︰“不會,你都試過了……不但你試過,何玉貴都試過幾次了。”

    “是啊,你不覺得一點問題都沒有的,也是問題?”涂紳豪道。

    眼一滯,楊夢露怔了下,好像很有道理,所遇男人,吃喝嫖賭抽多少總要沾點,鮮有例外,此時再想,似乎在張狂身上沒有發現,嚴肅、拘謹、條理,從不像大頭大嘴那樣諢話連篇,也不像小木那麼色迷迷的,怎麼越想越覺得不太對勁呢。

    末了,她笑了,直道著︰“我都被你說得起疑心了,興許他就是個悶葫蘆呢。”

    “也許是我看錯了,不過那怕看錯,也不能出差錯……把人聚起來還需要幾天時間,他們反正已經來了,那就從長計議吧……不過在我看來,這巴巴送上門的,我倒還不覺得有多麼金貴……等等看吧,走,今天我帶你嘗嘗這兒的美食。”

    涂紳豪邀著,楊夢露起身了,她听得出來,涂紳豪對啟用兩人尚有疑慮,不知道為什麼,這個結果,倒並沒有讓她感覺失望。

    一直以來她都是遇人隨緣、遇事隨心,從未像今天這樣心情復雜,莫非真的是良心發現?

    絕對不可能,否則我還這樣處心積慮圖什麼?

    楊夢露如是想著,笑吟吟地挽起了涂紳豪的胳膊,兩人相攜下樓,儼然一對情深伉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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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瘋子的盛筵 第35章 亂像紛生

    距潼關市11公里,高速路口。屋】

    一輛黑色的suv疾馳下了高速,從tc自動收費門下來的,車速幾乎未減,直趨市區。

    車里,葉天書、駱冠奇加上司機三位,剛剛聯系到潼關市局,準備啟程的搜尋特勤已經就位,葉天書抬腕看了看表,接近中午一時了,也就是說,失聯接近二十四小時,失聯的不知道怎麼樣,可在家里指揮的,已經是瀕臨崩潰的邊緣了。

    “您放寬心,葉組長,以我和傳銷分子十幾年的打交道經驗,不會有人身危險。”駱冠奇又老生重談了,這些非法傳銷,更多的時候是靠嘴巴騙錢,訴諸暴力的刑事案件不是很多。

    當然,也不是沒有,葉天書道著︰“北派比你們南派傳銷,涉暴涉黑比例要高出很多,自4月2日成立專案組以來,我們已經接到了十九起與傳銷相關的刑事案件,其中死亡三例。”

    不勸了,駱冠奇擺擺手,傳銷的流毒若斯,已經是罄竹難書。

    “那位臥底同志,是個什麼情況?”駱冠奇又問……

    “是為了方便開展工作,各省對調的人員,有的是刑事偵查局的、有的是刑偵總隊的,都是此經驗豐富的同志,像這種失聯的情況,幾乎沒有發生過。”葉天書含糊道,人員沒問題,全國性範圍的打擊,憑的就是殺雞揮起宰牛刀的壓頂之勢。

    駱冠奇想了想,如是道著︰“我還沒法說服自己非要采取這種極端措施,既然信息傳送沒有紕漏,既然他們尚未接觸到核心,那危險就談不上了。”

    “但是有個線人是新手啊,萬一露餡,後果可就不堪設想了。”葉天書道。

    “對線人的心理評估怎麼樣?有逆反傾向嗎?”駱冠奇問。

    葉天書一怔,噎住了,木林深的種種表現,算是逆反傾向嗎?

    好像不算啊,根本沒評估出來,倒是評估的醫生被評估出隱私來了。

    沉默片刻,電話忽響,葉天書觸電似地摸出來了,一看是外勤家里的電話,急急接听,里面傳來了保密員劫後余生的聲音︰

    剛收到消息,安全!

    葉天書算是長舒了一口氣,不過馬上又怒從心頭起,讓保密員通知3326,我已經到潼關了,讓他直接直接向我詳細匯報!

    這顆心算是放下了,此時,車方駛進市區,熙攘的街道,炎熱的正午,如織的游客,給兩位緊急趕來兩位專案組人員印象很差,非常差。屋】

    因為從警務的角度講,越是這樣的地方,越難開展工作……

    市區,民生街口,華府天下。

    坐進包廂的小木抿了口冰鎮的碑酒,好舒爽的呼了口氣。

    張狂卻是豪飲,一口干了一杯,倒不覺得有死里逃生的慶幸,而是一種無從發泄的憋屈。

    剛聯系到了家里,回復很讓他生氣,屁話沒問,讓他設想和“大經理”聯系,直接匯報失聯的情況,從外省調來這任務本就很讓他不舒服,上下級指揮的磨合看來進展並不順利。

    小木可不管那麼多,鹽水鴨、醬牛肉、烤羊排……揀貴的好的點了七八個菜,囊中羞澀的張狂只能給他一句憤怒的評價︰吃死你。

    你罵你的,我照吃我的,從昨天到今天就沒好好吃一頓,這回小木吃得雖然文雅,可形象確也落了個檔次,邊吃邊喝,吃快了手抓著鴨腿就啃,張狂提醒著︰“喂,你丫不自稱紳士麼?不裝逼的?”

    “跟你個糙貨有什麼可裝的,反正你也不懂。”小木吃著道。

    張狂瞪了瞪眼,那句弄死你咽回去了,說多了,已經沒有威脅性了,這頓飯反倒他文雅了,吃得食不甘味,心思重重的,小木幾次看他,像在竊笑,下車沒干別的,換了身衣服、找了家藥店,草草處理了下傷處,在市區又繞了幾圈,接著就來吃來了,從張狂的表情上,小木能看出事態的問題來。

    吃到半飽,小木問著︰“誒,禿蛋……怎麼回事?前半天人還好好的嘛,怎麼和家里一通話,就成這得性了。”

    “說了你也不懂。”張狂道,埋下頭了。

    “可能你不說,我也懂。”小木笑道。

    “吃了幾塊牛肉,你嘴上長不出牛逼來。”張狂挖苦了他一句。

    “那我吹吹,你檢驗一下……你失聯二十四小時,這件事情況很嚴重?”小木問。

    張狂一愕,停筷了。

    “家里肯定擔心,說不定已經做好最壞打算了,而且家里肯定知道假警車、假警察的事了,案情出現新變化了,而你就匯報也一無所知,是不是很難過?”小木又問。

    張狂眼楮睜大了,估計在納悶,這麼帥一條蛔蟲,什麼時候鑽老子肚子里了。

    “還有,事情推進很快,但也存在蘿卜快了不洗泥的問題,從何玉貴開始,劉備、張飛、徐達、馬步方,還有昨天見到了董卓,那些神出鬼沒的大經理可能都很難確定身份,唯一能捕捉到他們體貌特征的只能依靠外部監控了,可偏偏他們選的都是三不管地帶,萬一咱們背後跟的外勤漏了,或者根本人家就有防備……好像就更難了。”小木再道。

    張狂泄氣了,連女醫生尋歡都看得出來,這點明面上問題恐怕難不倒小木。

    “所以,情況很尷尬,說成果菲然也可以,說寸功未建也行,以體制內通行的衡量原則來看你……”小木笑吟吟看著他,把他的結果說出來了︰“你會被訓個狗血淋頭的。”

    “吃你麻痹吧,再說我弄死你!”

    張狂一怒,罵出來了,一罵,小木的嘴型幾乎和他同時在動,說的是同樣的話,然後張狂愕然看著,這學心理學的真是日了狗了,能把你說話的節奏也把握住。

    小木逗了張狂一通,笑了,自斟自飲著倒酒,像故意氣他,像報復早上對他不友好的態度。

    張狂驀地想起什麼來了,趕緊拿酒,給他倒上,然後恬著臉,給了個憨厚的笑容道著︰“林子,別介意哥這糙人啊。”

    “喲,拍我馬屁啊?必有所求啊?”小木故意道。

    “呵呵……沒有,沒有,哥給你倒酒……”張狂給小木斟好,雙手端著放在他面前,期待地問著︰“你應該有什麼發現吧?”

    “沒有啊,咱們不一起走的,我能有什麼發現?”小木道。

    “不是不是……我沒有正常,你應該有啊,見一面就知道那女醫生尋歡去了,那些人,你應該能猜到點特征啊?”張狂道,越準確的特征,越能夠給出搜尋的準確指向,而小木,肯定有這本事。

    “有是有點。”小木抿著酒,擺著譜反問著︰“可我為什麼告訴你?猜錯了算誰的?”

    “算我的。”張狂拍著胸脯道。

    “你夠倒霉了,被人家打成這樣,屁都吭不了一聲;回頭不還得被訓得跟孫子一樣,再猜錯一個兩個,喲,那你比倒霉還要倒霉。”小木道,放下杯子,又補充了一句︰“而且沖你早上一直罵老子,就告訴你,也得給你下點藥。”

    張狂給氣著了,憤憤看著小木,啪唧一拍桌子惡狠狠地道︰“媽了個痹的,再得瑟,信不信我真揍你啊……這幫人既然假警車敢做、假警察敢扮,還有什麼不敢干的?背後有多少事還用想嗎?我跟販毒的常打過交道,都沒見過這麼鬼的,根本是連我都信不過……這樣的人渣放在社會上,普通人要遇上他們,傾家蕩產都是輕的。”

    說得憤怒之極,或許這是才是禿蛋的本色,所有的隱忍,是為了十倍。百倍的回報。

    小木側眼看著他,突然道著︰“其實讓你憤怒的不僅僅是壞人,還有自己人,還有你所處的體制、所從事的職業……我現在看清你了,你是個理想化的人,和被傳銷洗腦的狂信徒一樣,是那種極端理想化的警察。”

    “是又怎麼樣?難道活得像你這樣,吃喝嫖賭才算正常?”張狂不屑道。

    “我也不算正常,但太理想化了更不正常,會被現實傷害的。”小木抿著酒,如是道著,給了他一個無奈的表情。

    這家伙老氣橫秋的,讓張狂實在接受不了,倒是色迷迷的調戲楊美人更容易讓人接受一點,張狂無聊吃著,思忖著,有點懷疑這家伙是不是又在玩心理戰術,套你玩玩,根本不當回事。

    “其實你並不是完全相信我,在你心里最重要的是任務,為了任務,你就被虐打也一聲不吭,為了任務,即便我出事了,你也會隱忍不發……對嗎?”小木問,他下意識地摸摸後背還疼著的地方,像在討一個說法。

    話里有刺,刺得張狂很痛,他看看有點狼狽的小木,嘆了口氣道︰“對。”

    小木無語了,表情豐富到用哭笑不得形容很準確,這尼馬是何等的臥槽,沒把他當外人啊。

    “這個世界上,總有能讓你願意不惜一切代價的事……不光是我有,不光是理想主義者有,你也有。比如,親情、家庭,越是頑劣的人,有些事在他的心里份量會越重。”張狂道。

    小木笑了,溫馨而又幸福的微笑,那一剎那他不知道想到了什麼,只是那麼羞赧一笑,把這個觸到他的心里軟處的表情掩飾而過了。

    兩人就此無語,不過都像賭氣一樣,吃得風卷殘雲,張狂當仁不讓,吃完一擺手︰“買單。”

    一頓飯二百多,加上衣服和藥,兩人已經所剩無幾了,起身離開,下了樓,並肩而立,卻失去方向了,張狂看看小木,那家伙反倒成竹在胸似的,他問著︰“去哪兒?”

    “你準備巴結我,還是準備相信我。”小木反問。

    “鑒于我不止輸過一次的經驗,我決定相信你。”張狂道。

    “那走吧,逛街去,在你可憐的從警生涯里,是不是都沒有游玩的經歷啊……理想主義者最大的缺陷在于,他們總是幻想著去做超出自己能力的事,所以往往會以失敗告終,就像你,空有一身抱負,可能力不濟啊。”小木前行著,挖苦著,順手買了兩個冰激淋,遞給張狂。

    張狂的臉色早覆上一層霜了,他惡狠狠地咬了一口冰激淋,然後被冰得牙疼,倒還沒忘了反諷︰“我就⺪了,昨天那拔貨怎麼光打你屁股了,應該打嘴啊,這麼損。”

    “呵呵,已經輸給我一個警花了,再賭一回怎麼樣?我贏一對警花,回頭雙飛。”小木舔著冰激淋,刺激道。

    張狂一怔,知道這家伙邪門,他下意識地問︰“賭什麼?”

    “我判斷,今天回去報道,你會被劈頭蓋臉被訓一通,什麼無組織無紀律了,什麼不及時通知家里了,什麼工作不得力了等等,反正就你這得性回去,肯定是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小木嗤笑道。

    張狂臉色一難堪說道︰“這還用賭?不明擺著麼?”

    “賭的不是這個……我跟你賭,今天咱們把這一耳光扇回去怎麼樣?我最痛恨那些站著說話不腰疼的組織,不把下面人當人啊,吃了苦受了罪挨了打,回頭還不落好。”小木道,似乎有什麼深意,他挑逗似地看著張狂。

    張狂懵了,不知道這貨想干什麼,他不信地道著︰“你不是妄想癥發作了吧?”

    “听說過異想天開嗎?所有犯罪形式,都是從異想天開開始的,那怕街頭那些下三濫的騙術,都閃爍著智慧的光芒,阿sir,你這個警察當得真夠嗆,不但忽略細節,而且高度不夠。”小木道,邊舔冰激淋,邊輕松地說著這些。

    而張狂此時已經收起了小覷的心態,默然無聲地跟在他背後,他越來越相信,這個古怪精靈的家伙,確實有他獨特的方式,以及旁人無法企及的高度……

    逛了一下午,買了一堆東西,住了家小旅館,一直到午夜時分,才聯系到家里,凌晨的時候,監視了小旅館數小時,確認沒有蹲守的眼線後,葉天書才來此和3326會面。

    沒有意外,進了小旅館房間,關上門,葉天書就氣急敗壞地訓上了︰

    “啊!太過分了,失聯24小時,知道多嚴重嗎,潼關市局的已經整裝待發了。”

    “啊!有沒有點大局觀?一下午時間都在玩,以為我們不知道?”

    “瞧瞧你這樣子,知道現在的案情多緊急,每拖延一天,就可能有更多的人受害……臥底不是讓你沒有底線,恰恰相反,你應該比別人更嚴于律己。”

    “喝酒了是吧?把你舒服的,知道家里多少人在連續工作,多少人在擔心你的安全……你倒好,一天兩頓酒,醺得很舒服哈……”

    劈頭蓋臉一頓,訓得張狂默不吱聲,就抿著嘴也蓋不住渾身的酒氣,訓了一通,知道他受傷了,又關切地看了看,葉天書卻也無語了,這份差事對誰來說也不容易,臥底要忍受比普通警察更大的壓力,他詢問著詳細發生的情況,對了,那個小禍害呢?

    說到此處,張狂開口了,他說道︰“在隔壁,不過我建議您等一會兒再進去。”

    “什麼意思?”葉天書沒听明白,憤然道著︰“還擺譜了?”

    “對,他說您來了一定會悖然大怒。”張狂道。

    “廢話,還指望我喜出望外啊,你們成績是有的,可是問題也不小。”葉天書道。

    “您很快就會興喜若狂的,而且要為今天批評我們的,道歉。”張狂嚴肅道。

    嗯,反天了,葉天書一愣,氣更甚了,張狂不說話了,作了個請勢,帶著葉組長,閃身出了門,輕輕叩響了小木的房門,門開了一縫,兩人閃身進去了。

    在進門的一剎那,葉天書一愣、一愕、被眼前的景像刺激得瞬間興奮不已,跟著大張著嘴,果真是興喜若狂,失控地哈哈大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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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瘋子的盛筵 第36章 我豈凡人

    肖像畫,全部是肖像畫,胖的、瘦的、長相凶惡的、人畜無害的,滿滿了釘了一牆,當看到盧瘋子唯妙唯肖的畫像時,葉天書一下子控制不住自己了。

    哈哈一笑間,他猛地剎車,興奮地拉著張狂問著︰“這是……那些嫌疑人?”

    張狂點點頭,噓了一聲,示意著還在專注作畫的小木,此時的小木又變了一個樣子,莊重、專注,一手持顏料盤,一手持著畫筆,調色、涂抹,那動作行雲流水,能讓葉天書想起警中大比武,那些身手不凡的外勤拆裝槍械。

    “誤差有多大?”葉天書附耳小聲問。

    張狂依舊沒有說話,指指已知的幾人、何玉貴、盧鴻博、還有那一對哼哈二將,大嘴劉旭、大頭張建強,葉天書拿出警務通手機,拔著已知嫌疑人的捕捉圖像,一眼便看出差別來了。偷拍的有點模糊,而小木畫得更清楚,至于相似度,葉天書的表情已經說明了。

    他幾乎興奮到咬牙切齒,狠狠對張狂牙縫里迸了個詞︰“絕了!”

    張狂笑而不語,那種帶著某種意味的笑,葉天書也不含糊,給張狂緊緊衣領,面對面,鄭重敬禮,敬禮還不夠,又深深鞠了一躬,這下子張狂可不好意思了,他小聲說了︰“我可什麼也沒干,就陪林子跑了跑腿,功不在我。”

    兩人咬著耳朵,葉天書看專注的小木,沒敢打擾,他小聲問張狂道︰“沒想到,他還有這本事?神了啊,畫得真像。”

    “他在荷蘭學過油畫……我都不相信,直到他畫出個盧瘋子來,嚇了我一跳,和照片一樣。”張狂道,小聲說著兩人下午的事,跑了一趟書畫店,這和案情八桿子打不著,直到小木畫出一幅來,張狂直接就被征服得五體投地了。

    哎呀,這下可好了,葉天書興奮地直搓手,這些隱藏很深的“大經理”,不是只抓拍到側面像,就是根本拍不到人,他們聰明到連過公安監控都會下意識地遮住臉部。可現在問題基本解決了,有了這些神似的肖像,用不了幾個小時,他們就無所遁形。

    一溜看過,啥也不說了,葉天書大拇指自己都不知道豎了幾回,他和張狂慢慢站到了小木的側面,看著最後一幅肖像。

    是楊夢露,這個有拍到照片,不過畫像比照片更迷人,富貴紫的長裙,回眸笑的姿勢,整幅畫像活了一樣,正娉娉婷婷地站在三人面前。

    最後一筆,小木的手懸了好久,最終落筆卻在裙子上,豎抹著,多了幾道褶子,明暗的變化一下更清晰了,他放下顏料盤和畫筆,回頭時,那兩位、齊齊向他豎著大拇指。

    “神了,我們隊里的描驀師都趕不上你的水平啊。”葉天書贊道。

    張狂笑了,也贊了句︰“這比咱們用監視設備可隱敝多了……林子,以後誰再說你紈褲子弟,你直接用顏料盤扣他臉上。”

    “呵呵,這個一般我都懶得解釋,想當年為了的欣賞那些裸模,我在鹿特丹美術學院可走讀了一年多呢。”小木得意地道。

    葉天書愣著問︰“裸模?什麼是……”

    “就是脫光了,一絲不掛的女人,畫人體肖像啊。”小木道。

    “哎呀,資本主義腐朽的那一套。”葉天書不中意地道,不過再看這堆肖像,又是贊賞道︰“不管怎麼說,他山之石,還是可以攻玉的,非常感謝,太謝謝小木了,我代表專案組全體同志感謝你啊。”

    “不用謝,就這幾個貨,居然敢打我,誒我法克他全家的,他們就知道文化人好欺負,不知道文化人坑人更狠……那個帶頭的,連鬢胡子的,姓涂,應該有過服兵役記錄,有可能還服過刑,經濟條件不錯,開一輛凌志車,東北人,在這兒說不定是個公司小老板的身份。”小木指著扮假警察那一伙,重點指出了那個帶頭的涂哥。

    這把張狂和葉天書嚇住了,信息太詳細了,要這麼查的話,恐怕電腦幾分鐘就能檢索出來,特別是服刑經歷,張狂不信地道︰“你怎麼看出服兵役來了?”

    “背……習慣性地挺直,軍姿標準,當然,傳銷里訓練一段時間也能達到這個水平……不過在他捋著袖子打喊揍我時候, 我看到他的兩肘,左右肘粗糙面積不一樣,左大右小……那是這個動作。”小木比劃著臥式射擊的標準姿勢,那種訓練在身上留下的印記不好消除。

    “服刑呢?這是怎麼看出來的?”葉天書問。

    “濕疹斑點,胳膊上、脖子上,都有,這是南方氣候能在北方人身上造成的印記之一,治療不及時,都會留下那種輕微的小斑點,其實這個很好治療,離開那地方、或者稍用點藥就解決了,唯一一種不能解決的原因,而且還留下那麼深印記的地方只有一個︰監獄。”小木道。

    葉天書嚇住了,這眼光讓他嘆為觀止了,要是正確的話,他真要覺得神乎奇技了。

    張狂傻眼了,當臥底這麼多年,才發現連個菜鳥都不如,倆人都見著了,他可是什麼也沒看出來。

    “經濟條件?你是看穿著?”張狂問。

    “對,腕上套了個紫珠文玩,雖然假警服不值錢,可皮帶很貴啊,我看到他的皮鞋了,不管裝逼還是真有錢,那雙意大利皮鞋價值不菲。”小木道。

    “那車呢?你都能從臉上,看出他開什麼車來?”葉天書瞠然問。

    “哎呀,我說你這個人真笨啊,腰上掛著車鑰匙呢,看臉能看出來。”小木不屑道,太簡單了,這都打破砂鍋問到底。

    張狂和葉天書听得半晌無語,兩人相視驚愕,好一會兒,又相視而笑,再問時,只要過眼的,小木能把人的習性說個七七八八,大致那兒人,有什麼嗜好,開的什麼車,講到一半時,奇跡已經驗證了。

    遠在省城的專案組人員,根據手機照片檢索,用時十五分鐘確定了涂姓的男子身份。

    涂紳豪、男、38歲、漢族,于199年服役于某部,退役後,于200年因詐騙罪入獄服刑四年,現居潼關市復圓路復文小區13幢1301室,名下登記的,還真是一輛凌志轎車。

    其實就在眼皮底下,復文小區離居住的旅館不過數公里之遙。而且一點也不復雜,就在罪案信息庫里靜靜地躲著,葉天書看到這一信息時,愣了好久,遞給張狂,張狂大張著嘴一句話也講不出來。

    小木在笑,他不用看,其實已經看到答案了……

    深夜,潼關高速路口。

    大頭開著車,像幽靈一樣等在路邊,晚飯過後,剛住下不久他就被叫起來了,到這兒一等就是幾個小時,是被楊夢露叫起來的,已經習慣雇主作風的大頭一句話也沒多問,兩人就那麼靜靜地等著。

    很安靜,也很無聊,少了小木那個活寶,氣氛變得很壓抑的。

    一直等了兩個多小時才接到電話,楊夢露下車等著,不久後,一輛轎車下了高速,陌生的車,老規矩,肯定是租來的,大頭如是想著,車一停,他就看到了何玉貴老板胖胖的身材從車上挪下來。

    楊夢露迎上去了,坐到了車里,車後有股子濃重的酒味,喝酒的那位湊上來,她很煩地瞪了一眼,盧瘋子呵呵笑了,楊夢露斥著道著︰“老何,他精神問題已經這麼大了,你還讓他喝。”

    “需要我讓他喝嗎?要走了我都找不著人,這是硬從酒場上拖下來的。”車下換氣的何玉貴道著。盧鴻博打著酒嗝道著︰“對酒當歌,人生幾何,此番別離,去日苦多啊……露露,想我沒?”

    “你怎麼不喝死啊。”楊夢露生氣了,開著車門下車。

    老盧呵呵笑著也下來了,酒意盈然的看樣子是說不成什麼了,楊夢露問著何玉貴道︰“老何,那邊還安靜吧?”

    “安靜,靜得都無聊了,不讓放開干,放開干,這倆月都能收攤走人了。”何玉貴道,明顯腹誹來錢太慢。

    做傳銷是個合伙生意,像老何這樣的a一級大經理,能拿到總額的30%左右,剩下的,絕大多數要分流到b、c一級經理,消耗也是驚人的,楊夢露斥著他道︰“兩個月你收幾十萬還要怎麼著?可以了啊,細水長流、安全第一。”

    “剩不下多少,租車、人工、吃住……對,還養了那麼位大爺,對了,我們路過就是問問那倆怎麼樣?”何玉貴道。

    “不怎麼樣,看樣子涂老板還是心存疑慮。”楊夢露把經過詳說,老何一听就怒了,拍著巴掌跟盧鴻博道著︰“看看,老盧,我說什麼來著?好容易揀了個寶,還送人了,人家還不要……就你們這一圈申購的,老盧頂多也就這水平,他不要拉倒。”

    “哎呀,人家的生意大嘛,肯定要小心加小心了……再說我也不合適出面了,人怕出名豬怕肥啊,我這一出面就得召來一群警察,沒法弄啊。”老盧醉態可掬地道,看來對自己的情況也是非常了解,楊夢露勸著,這是賈老板的安排,干好了,這邊的生意也有咱們一塊,懂不。

    一听這邊也有生意,何玉貴來勁了,使勁點頭︰“懂。”

    下一句︰“能有多少?”

    “那看你拉多少人頭了……還有,一定要把這個禍害送走啊,他目標太大,估計他走到哪兒都得帶上尾巴,賈老板說了,這次攤子鋪的大,絕對不能出現一點差池。”楊夢露小聲和何玉貴說著,盧鴻博卻是嗆了點小風,開始嘔起來了。

    該辦的事,該交待的細節,匆匆說完,楊夢露走時,看到一直嘔的盧瘋子,還有點氣不自勝似地,又回頭,高跟鞋狠狠踹了他一腳才走。

    那車走了好久,老盧才擦著嘴悻然上車,何玉貴笑著遞給他一瓶水,老盧卻是心知肚明道著︰“你們嫌棄我就明說,媽的,都掙錢了,嫌我累贅了。”

    “快算了啊,你這些年花掉的錢,不比誰多啊?”何玉貴反諷著。

    “那也不能半路把我扔了啊。”盧瘋子氣憤地道。

    “教授啊,教授,賈老板安排的……避避風頭而已嘛,再開伙時候,還不得把你請出來,我跟你講啊,去了療養院好好呆著,過段時間我就去接你,別我們還沒去,你又跑了啊。”何玉貴道。

    “嗯……沒意思我就跑,管得著嘛。”盧瘋子不屑道著。

    何玉貴回頭看時,他已經歪倒在後座上開始睡了。

    車繞了個圈拐回來,又上了高速。

    凌晨四時三十分,專案組監控到了這輛車駛出省境,去向不明。

    不過鑒于抓捕時機尚未成熟,又有更重要的線索浮現,專案組布置的警力沒有驚動似乎根本不像倉皇出逃的一對……

    ……

    葉組長走的時候已經快凌晨五時了,張狂從後門送走了人,確認安全後才回到房間。

    一天一夜的跌宕,讓他根本沒有睡意,又起身敲響了小木的房門,開門時,小木還穿著正裝,也沒睡,進屋才發現,這位對生活細節要求很苛刻的紳士,已經把房間打掃的縴塵不染,畫像被帶走了,工具打了一垃圾袋,看樣子準備扔。

    “這就扔了?”張狂有點心疼似的。

    “那等著留下給人看嗎?”小木反問。

    也是,非常時期,要讓對方知道小木有這本事,恐怕討不到好去,張狂坐到了椅子上,換了一種新奇、興奮、帶著感激不盡的眼光看他,小木往床上一躺,笑著問︰“禿蛋,你都輸我兩回了,我嚴重懷疑你這號光棍會不會履約。”

    兩回,輸了一對警花,張狂笑著道︰“我一定履約,我豁出去不要臉了,回頭到我們局里給你介紹一對啊……哈哈。”

    小木笑了,後事如何,誰又能料到,張狂卻是好奇問著︰“林子,我越來越發現你身上的與眾不同了。”

    “有嗎?”小木問。

    “當然,就像畫的這水平啊……能稱大師了。”張狂贊道。

    “你這是既侮辱大師,也侮辱我啊。”小木翻著白眼道。

    “是嗎,侮辱大師可以理解,怎麼侮辱你了?”張狂逗著他,小木一豎中指道︰“這畫從觀賞的角度講,就是一堆垃圾,大部分美術專業的人,都有這種起碼的功底,我屬于很差的那種。”

    “那是因為你中途放棄了,堅持到底,你也能成大師的。”張狂道。

    “錯了,成了大師會更慘的,畫向日葵的梵高,貧困交加而亡;發明透視畫法的意大利畫家帕多‧烏切洛,一生都過著貧困孤獨的生活;古今中外,大多數大師身上都能打上這樣的標簽︰窮困潦倒、貧病交加、郁郁而終等等,等等。”小木笑著道著,一指張狂反問著︰“這樣的話,你叫我大師豈不是巴著我倒霉?”

    “也是啊,不受非人之苦,難有過人之能啊。”張狂笑看著小木,知道應該是環境的原因,扼殺了他身上的天才,小木也看著他,似乎也在重新認識,半晌小木驚起,警惕道著︰“禿蛋,你要是勸我接受你的理想,我馬上和你斷交啊,說到做到。”

    張狂笑了,笑著搖搖頭未語,他了解小木的心思,如果不表示一下的話,會讓他覺得失落,但你要表示,那後果更嚴重,小木這的拗性子,根本不會如你所願。

    于是禿蛋這樣說了︰“我明白為什麼你爸想辦法……把你送精神病院了。”

    這就是個牽著不走,打著倒退的 驢脾氣,了解他的過去,張狂在想,連犯罪分子都被坑了,那個可憐的父親,得被兒子折騰到什麼程度才能下了這種狠心。

    提到這茬,小木不高興了,翻著白眼看張狂,然後平靜地問他︰“別忘了本少爺這個半吊子心理專家的本事,你無權評價我的家庭……據我這段時間的觀察,成長成為你這種意志堅定、思維單一的布爾什維克信徒,你一定嚴重缺愛,我甚至可以判斷……你是不是根本就沒有過父愛?”

    “何以見得?”張狂眼皮一跳,反問著。

    “憨厚和暴戾結合在一起、忠誠和奸詐結合在一起,普通人接受不了這種極端的溶合,一定是有什麼東西促使你這麼做,應該不單單是信仰的問題,這個物質時代,信仰的影響畢竟太弱了。”小木笑著道,果真是興趣所在,一猜別人的隱私,他的興奮勁就上來了。

    “還有呢?”張狂又問。

    “你……從你糟糕到極點的生活習慣上看、從你根本不懂關懷、而且拒絕關心的態度上看、從你對待女人的那種漠然眼光上看……你不會連母愛都沒有吧?”小木放大招了,最後一個疑問說出來時,張狂訕笑了笑。

    啪唧,小木一拍大腿興奮道,法克,看來我猜對了。

    一個心理學家和騙子是一樣的,能從你的表情細微變化找到他要的答案,小木喜于形色地追問著︰“說說,禿蛋……咱們難兄難弟的,我又不笑話你。”

    說不笑話,其實已經在笑話了,就是啊,你丫還沒準什麼情況呢,居然編排我爸怎麼了?張狂稍顯難堪地道著︰“猜對了,我是個孤兒。”

    “啊?”小木瞠目了,沒想到這麼絕,干脆就沒有,他囁喃道著︰“哦,那對不起啊,觸到你心事了。”

    “沒什麼,我是被拐賣的,一歲半就被人拐買了,被解救出來的時候,已經四歲多了,對于親生父母,已經沒有什麼印象了,所以,父愛、母愛,我都不知道是什麼感受。”張狂喃喃道。

    “哇,這麼悲慘?太可憐了。”小木憐憫地道,不過一看張狂這樣子,他又懷疑了,直問著︰“不會是騙我吧?故意說個悲慘的故事,搏我同情?”

    “恰恰相反,我正要說,你猜錯的地方,這不是一個悲慘的故事,而是一個幸福的故事,我很慶幸,能成為一個幸福故事里的主角。”張狂道。

    “幸福?”小木愣了,這里面難道還有幸福可言?

    “……被解救後,我被送進了兒童福利院,一直沒有找到我的親生父母,福利院就成了我的家……所以我是吃百家飯、穿千家衣長大的,這個世界總歸還是好人多一點,是那些不知名的好心人把我養大的……而且,有幾位解救我的警察,怕我不能健康成長,他們輪流來看我……我記憶中最幸福的事,就是趴在窗上,看看有沒有穿著警服的叔叔或者阿姨,來陪我玩,給我帶來什麼好東西……其中有一個警察,後來成了我的養父,他是個很老派的人,可能比你爸凶多了,我那段叛逆年齡,沒少挨他的皮帶。”張狂笑著道,那滿臉幸福的表情,根本不像作假。

    小木愣了,猜得出表像,卻猜不到真相,果真人是最復雜的動物,你覺得悲慘的生活,對于他反而是最幸福的往事;相比自己就不堪了,多幸福的家庭,怎麼就覺得是悲劇呢?

    “然後他就送你當了警察?”小木問。

    “又猜錯了,他干了一輩子警察,最不想看到的就是我走他的老路。”張狂道,小木懵了,張狂笑著解釋著︰“干過的才懂其中的艱辛和危險,誰願意自己牽掛的人去從事這種高危職業。”

    “那你干嗎要忤逆他的意思?”小木問。

    “因為我知道,他雖然不想看到我步入他的後塵,可我真的這樣做了,會讓他很欣慰的。我沒有那麼高尚,可在我心里放不下那些人,那麼多捐款捐物、那麼多幫過我、幫過福利院孩子的好人,其實他們只是出于本心,並沒有期待我們回報他們什麼……或者有期待,也是讓更多人,去幫助那些需要幫助的人,去回報……這個在你眼中很操蛋的世界。所以,我就當了警察。”張狂笑了,笑著看小木。

    小木翻白眼了,最煩這種說教,那怕讓他有點感動,他一躺,憊懶勁上來了,一拉被子說著︰“你走吧,我要睡覺。”

    “我就走,還有一句啊,林子……不管是窮爸爸,還是富爸爸,當爸的都不容易,他們不會期待兒女有什麼回報,但也不至于報復啊?這是我最看不懂你的地方啊。”張狂起身,勸了最後一句,也是他一直想說的。

    效果明顯,刺激到小木了,回報了他一個字︰“滾!”

    蒙著被子捂住臉了,就不懂心理學的張狂也瞧出來了,他知道是錯的,但他拒絕悔改!

    話不投機,自然中斷,張狂熄了燈,看著捂著嚴嚴實實怕漏光的窗子,把窗上的被單卸下來,又給小木輕輕蓋上,這才掩門出去。

    過了很久,小木才從被子里探出頭來,他拽著被角擦了擦眼楮,像是因為什麼難過了,不過多年來已經養成了習慣,就再難過的事,也是一個人躲著就像這樣悄悄落淚。

    還好,不像以前那樣難過了,好像心里輕松了很多,而且有點喜歡禿蛋這個夯貨了,說了這麼一個他從未听過的故事,很真實,他一點都找不到假像端倪的真實故事。

    他痴痴地望著窗外,似乎在想千里之外的家、在想他發誓不原諒的父親,在想他原來迥然不同的生活,漸漸地在他雋秀的臉上似乎帶上了一絲明悟。

    或許也不是,只是窗外透進來了的晨曦曙光,一個漫長的夜,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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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4-16 16:50:01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卷:瘋子的盛筵 第37章 僵局方成

    左手的手機,翻頁,涂紳豪眉頭皺了皺。

    右手的手機,翻頁,涂紳豪的眉頭繼續在皺。

    抬起頭時,他的眉頭皺得更甚,面前站著兩位貌不其揚的屬下,拿賞錢跑腿的那種,在公司掛了個保安的名,此次領的任務是監視那晚從芝陽到潼關的一對,然後三天時間,帶回來屈指可數的幾張手機照片。

    “哪兒也沒去?就等在便民旅館?”涂紳豪訝異地問。

    “是沒去啊,頂多下樓吃飯能瞅見?”一位道。

    另一位想起來了︰“哦對了,大哥,還去了趟藥店,那晚我听胡子他們說,揍得挺狠,八成養傷呢。”

    “那另一位呢?”涂紳豪問到了小木。

    “不就在手機上?”其中一位道。

    “你特麼拍個站在窗口的文藝範兒照片,頂個屁用?”涂紳豪罵道。

    “可就沒出過門啊,興許被嚇得不輕。”那位解釋著。

    兩人窩了三天,而且是輪班來的,看來能得到了信息也就這麼多了,涂紳豪扔下手機,擺擺手讓兩人出去,然後其中一位不知趣地問︰“涂總,還看著不?要不我找幾個兄弟,直接拍翻得了。”

    “什麼?”涂紳豪氣到了,一拍桌子罵道︰“敢露面驚走了人,小心我拍翻你啊。”

    兩人倉皇而逃,涂紳豪氣得直甩桌上的東西,素質確實是個問題,有點素質的人實在不好找,你不敲打著,他們根本無法領會上級的意圖。

    對,意圖!

    他坐在椅子上,仰頭沉思著,兩位坐等的人才,會有什麼意圖?

    而且貌似不合的一對,相處得挺溶洽,有悖常理啊。

    還有更無法解釋的地方,兩人猝然被襲,吃了個暗虧,理論上不應該是無動于衷,要麼做點什麼,要麼什麼也不做,離得遠遠的,而兩人就像等著召喚。

    不合理,絕對不合理。

    涂紳豪搖著頭,又放下了手機,以他當過偵察員的眼光判斷,第六感覺告訴他,有疑點。

    他撫著前額,有點頭痛欲裂地想著,最終仍然是懷疑壓過了信任,因為腦海里的想到的是深牢大獄,想到的是鐵門鐵窗,對于那些情景的畏懼,足以讓他放大任何一個疑點……

    十四日︰延川縣查處一處傳銷窩點,遣返參與人員十九人……

    十五日︰榆林市公安、工商部門聯合行動,查處“大陸陽光”傳銷窩點,該團伙發展下線人員已經上百人,在查處過程中,繳獲了該團伙用于洗腦的大量筆記。同一日,吳起縣發生一例參與傳銷人員劫持過路行人,要求報警的事件,事後,吳起縣公安局迅速出動,查封了非法拘禁十余人的窩點,該事件被傳到網上,影響惡劣。

    十六日︰長安市郊襄莊鎮,居民報警有疑似傳銷團伙擾民,鎮派出所派出警力出現場處置,由于對問題估計不足,出警的三名警員遭到了數十名傳銷人員的圍攻,目前此案正在處理中……

    十七日︰今天。

    範文杰翻到了警務內網通報的最後一頁,輕聲嘆氣,關閉了那個手機拍報的模糊照片網頁,他看看已經正式進入專案組的駱冠奇,又看看匆匆歸來的葉天書,一時間,竟然無語。

    是啊,偵察總比犯罪的實施要慢上幾步,甚至更多,葉組長帶來的油畫肖像,剛剛確定了以何玉貴、張安平(張飛)、馬劍峰(馬步方)等數名嫌疑人為首的傳銷頭腦,四零二專案組有省工商總局參與,他們傳來的內線消息是︰這是一個有組織的傳銷團伙,最大的一個幕後都稱之為“賈老板”,全省多少傳銷泛濫,均出于此人的組織。

    于是就出現了這樣的局面,專組案投鼠忌器,傳銷團伙卻在肆無忌憚。

    範主任摁開了投影電視,又把一屏的嫌疑人翻來覆去地看,肖像拿回來,確實給專案組注入了一劑強心針,但接下來吞的就是萎靡藥了,查到了涉案a經理的真實身份,並不代表你能知道他所有的身份,比如查到的這個張安平,他在傳銷團伙里化名張飛、在省城酒店住宿時,卻有另一個化名叫張一德,到租車的時候又換名了,叫張建國,究竟有多少個化名,恐怕只有他本人知道了。

    不獨是他,所有的涉案a經理,真實身份有一個,而假身份卻有無數個,他們靈活地游移在酒店、租車公司、傳銷窩點之間,想完整地捕捉他們的作案軌跡,那簡直難如登天了。

    于是最終的突破點,還寄托在潼關的兩位身上,如果能從潼關打入傳銷組織層面,那來一個上下、內外聯動,一網打盡自然是最好的結果。

    可也邪了,都等了三天了,卻什麼也沒有發生。

    “天書,那邊有消息嗎?”範文杰終于還是忍不住了。

    手機就放在桌面上,有案情的任何進展都會第一時間通知他這個組長,可惜沒有,葉天書搖搖頭,匯報的力氣都沒有了。

    等待可是一種煎熬,就深諳傳銷案子的駱冠奇此時也發表不出真知灼見了,他已經無數遍捋過是什麼地方出了漏子,可偏偏找不出來,有什麼疑點致使對方突然中止了活動,而且把盧瘋子這個明面上的目標送出省外。

    範文杰沒有從葉天書這兒找到答案,又把目光投向駱冠奇,他小心翼翼問著︰“駱處,您別惜言如金啊,現在這個線索太繁雜,我們該從哪兒開始揀啊。”

    “我在想那兒出了紕漏,假設他們發現臥底同志身上的疑點了,那應該把a經理,甚至a經理以下的骨干人員撤走,等風頭過了再找地方重起爐灶,可沒有發生啊,何玉貴、張安平、馬劍峰……這幾個骨干都在,居然還有心情游山玩水,明顯是沒有意識到危險啊。”駱冠奇道。

    葉天書和範文杰側耳傾听上了,駱冠奇反向假設著︰“但假設他們身上沒疑點,卻又沒有任何動作,就把一個大經理、一個打手晾著,這究竟是要干什麼?”

    “是不是他們對考察尚存疑慮啊。”範文杰如是道著。

    他打開了涂紳豪的畫面,住宅、車輛、公司都進入了監控的視線,鑒于此人從軍已經服刑的經歷,監控僅設了個暗點,連尾隨盯梢都沒敢跟進,可從簡歷上卻看不出什麼端倪來。

    他經營著一家土特產銷售公司,兩個倉庫、四輛送貨車,每天往各超市或者貨運部送貨,和那些事業小成的中產資級沒有什麼差別,如果不是監控到楊夢露出入他公司的話,根本不敢相信這種人和傳銷的幕後有關聯。

    “這種人不好抓啊。”

    範文杰嘆道,越是受過打擊,反偵察意識越高,他們會謹慎地摘清自己和案情的任何關聯。而訖今為止,都沒有發現,他和遍布全省的傳銷團伙有什麼來往,在潼關,到現在也沒有發現傳銷窩點的存在。

    “會不是方向錯了,楊夢露刻意把他們兩人領到黑路上,然後在完成申購以後,上屋抽梯。”葉天書道,駱冠奇馬上搖頭否決︰“不對,如果那樣的話,她馬上就會銷聲匿跡,而不是停留在潼關,既然呆在那兒,就不會毫無目的。”

    “那您覺得,會不會是有我們沒有發現的破綻,讓對方警覺了?”範文杰道。

    “這個就無從知道了。”駱冠奇搖搖頭。

    “這個涂紳豪的身份,極似幕後操縱人啊。”葉天書提醒道。

    駱冠奇又一次搖頭否決道︰“應該不是,扮警察這個活可是事小罪大,就做得再精妙,那些明哲保身的幕後也不會干,頂多教別人去干……工商總局提供的消息有把握嗎?賈老板有更具體的消息嗎?”

    “暫且沒有,消息是總局的緝察隊提供的,據他們講,是收買了一個舉報人,正在做說服工作,如果能提供更多的信息,那對我們的案情推進會更有利。”範文杰道。

    “那看來我們只能等一等了,現在這鍋飯還夾生著,我們即便現在把這些a經理全部拘回來,也無濟于事。”駱冠奇道。

    肯定無濟于事,假身份、假銀行卡、遍地亂發的pos機、神秘的“賈老板”、貌似正常的涂紳豪,都成了案情推進的一個個障礙,罪證和罪犯是剝離的,作為警察期待的證據鏈,仍然是支離破碎的。

    于是,討論又回到了原點……

    ……

    下了旅館的小樓,小木又像往常一樣,在門口冷飲攤上挑三揀四,最後挑了最貴的冰激淋,邊舔邊走。

    形象在漸漸損毀,氣質在漸漸墮落,不過在他覺得,不用像以前那樣香薰、打扮、開上豪車以搏人眼球,其實還是蠻自在的。

    真的,窮到一無所有,那才叫任性呢,不用擔心別人用什麼眼光看你,反正你也不咋地。

    他的身後跟著張狂,剛剛看完手機上的信息,裝進口袋了,顯得心事重重,家里在催,這邊根本挪不了窩,只能蒙頭睡覺,現在何去何從,連他也拿不定主意了。

    “你身上還有多少錢?”小木回頭問他。

    “我哪有錢?不知道在芝陽被人搜走了,就留了幾百塊,不都給你了。”張狂道。

    小木一亮手里的,除了吃飯住宿,就剩下一把零錢了,他道著︰“那可過不了今天了啊。”

    是啊,不好過了,經費倒是能拿到,但不敢用啊,現在兩人是如履薄冰,生怕那個地方露了餡,然後再沒有機會見到那些神龍見首不見尾的人物。

    張狂煩躁了,沒說話,小木跟著他說著︰“誒,別哭喪著臉啊,想想辦法啊。”

    “我能有什麼辦法?對方不聯系,難道咱們找上門應聘去?”張狂很煩地道。

    “喲,那敢情好,看來犯罪團伙不收咱們,咱們可以打道回府了……我做主了,今天吃一頓,然後流落街頭,再然後等著組織來救咱們。屋】”小木把錢裝起來,呵呵笑著道。

    這家伙的風涼話就不斷,張狂想罵他來著,話到嘴里又咽回去了,以他無數次經驗證明,你要讓他不高興,他會讓你更難過,于是張狂知趣的閉嘴了,無奈地繼續跟在小木背後。

    走出兩公里,一處路拐角,一家標著四川風味的小店,正適合胃口大錢包小的主,不需要什麼選擇,就這兒了,兩人進了店,坐下,小木順口連點了幾個菜,那點菜的廚娘根本不是川妹子,而是個西北婆娘,透著油膩膩、黑乎乎的傳菜口嚷著開火。

    “喂,老板娘……桌子上好幾只蒼蠅?”小木喊了。

    “夏天能少了那玩意,又沒讓你吃蒼蠅。”老板娘一副愛理不理的樣子,忙著擦桌子呢。傳菜口出來涼菜,她順手就給遞到桌上。

    ⺪了,那蒼蠅反應比人還快,在菜上盤旋呢,小木嚷著︰“看看,老板娘……蒼蠅要撲菜上了。”

    老板娘翻了一白眼,然後扭頭撂了句︰“它能吃你多少啊?”

    就是啊,至于嗎?小木反應被噎得無言以對了,張狂笑了笑,筷子一趕,然後挾著涼菜直往嘴里塞,這家伙吃起來就是狼吞虎咽,對于吃飯向來用公筷的小木,很介意這種環境的,不過環境終究還是把他改變了好多,他伸著筷子,揀著貌似干淨的花生米,小心翼翼地往嘴里放。

    “湊合點吧啊,入鄉隨俗,等完事了,哥請你吃大餐啊。”張狂溫柔地道。

    這聲音听得小木渾身起雞皮疙瘩,他警惕地問道︰“你用這種口吻說話,絕對沒安好心。你請我?騙鬼啊,就你那點月工資,到濱海,也就一瓶中檔紅酒。”

    “你看這人,大不了我花一年工資請你總行了吧?”張狂客氣了,絕對地客氣。

    這麼客氣,這麼溫柔,倒把小木听傻了,他盯了張狂幾眼,慢慢笑著問︰“我明白了,又想請教木專家,已經幫你幾回了,你輸的都沒兌現過,專家沒法信任你了啊。”

    “但是我,太崇拜專家您了,而且兌現真不是問題,我的女隊友很多呢,真能給你介紹幾個……真的,什麼類型的都有,你重口味,就想找我這種體型的,都有。”張狂笑著道,快摸到和小木的交流方式了。

    這麼胡扯亂諂,小木倒不介意,壞笑一通,然後大馬金刀做勢著道著︰“看你這麼可憐,說吧,想咨詢什麼心理問題?”

    張狂低聲下氣道著︰“你應該知道啊,這不可能瞞過林導師您的法眼啊。”

    “我好像知道,一直等著你求我呢,誰可想你腦袋太遲鈍,沒辦法了才求我。”小木不屑地道,又一盤回鍋肉上來了,他自己吃著,得意洋洋地看張狂。

    張狂氣著了,對這個憊懶貨色真是無語了,說他心機深,他三句就露本;說他城府淺,可有些話他能憋死你,就是不告訴你。

    “你好像……知道的……是什麼?”張狂嚴肅地問。

    “僵局……已知的那些a經理,沒法抓,抓了也定不了罪,贓款一大部分是通過pos機走的,以國內銀行的管理水平,不用騙子,傻子都會鑽空,而等你們順著這條線查回來,可能黃花菜早涼了。”小木道。

    張狂表情也僵了,他小聲問︰“還有呢?”

    “你們目的是斬草除根,但現在光見草了,不見根……恰恰能找到根的這個關鍵人物,現在對咱們倆的態度曖昧,若即若離,告訴我,是不是快沒有耐心了?”小木問。

    這是在沒有看到警情的情況下推測的,不可能不讓張狂吃驚了,他怔了好久才喃喃道著︰“神啊,怎麼造出這個怪胎來著。”

    果真是怪胎,這個評價讓小木眉開眼笑了,他說了,你丫就把答案寫在臉上,還用我猜麼?人家不主動聯系,包括你和你的組織都傻逼了吧,不是僵局還是什麼局,切!

    又把張狂氣得消化不良了,小木卻自斟自飲著,像窺探美女一樣偷瞄著他,仿佛那氣傻的樣子,很好玩似的,好半天張狂才調整著心態故意道,那看來,咱們只能半途而廢了,你就牛逼,和我這樣的傻逼也沒沒區別,殊途同歸了。

    想激將小木,那是不可能滴,小木笑著點破道︰“咱們的差別在于,我不屑于去做,而你是根本沒想到……我問你,其實現在這個僵局可以輕松破掉,你會麼?”

    張狂一喜,然後一搖頭,不會了。

    “那你知道問題在哪兒?”小木又問。

    張狂一愣,然後搖頭,不知道。

    “這就是了,問題在你身上。”

    “怎麼可能在我身上?”

    “那我問你,一個有傷害前科,又膽敢打翻精神病院的看護逃跑的二勞分子,應該是個什麼樣子?”

    “就我這個樣子啊。”

    張狂指著自己,嚴肅道,對于自己的扮相,他是相當有信心的。

    “形似,但缺乏神似,我問你,大頭經常喝得連他媽也不認識了,你喝醉過嗎?”小木問。

    張狂搖搖頭,那怎麼敢。

    “再問你,大嘴見了女人,豁嘴里就流口水,嘴上掛的不是逼、就是奶,你有過嗎?”小木又問。

    張狂又搖搖頭,肯定沒有,頂多扮個凶相。

    “還有吃飯,不管是大餐,還是街頭小吃,你都是葷素不忌往嘴里塞,根本不分好壞是嗎?”小木問。

    張狂點點頭,肯定了,那顧得上這個。

    “還有……嫖過娼嗎?吸過粉麼?打人打過個半死麼?”小木再問,問得張狂不知所謂了,再怎麼說也是警察,不可能這麼沒底線,然後小木點出他的問題來了︰“這就是問題所在了,壞人沒劣跡,怎麼讓人家相信你是同路?而且因為你和我這對水火不相容的在一塊,恐怕連我現在也被懷疑了。”

    對呀,表現的太乖了,怎麼可能是壞人?

    張狂驀地省悟到了這個嚴重的燈下黑問題,他瞠目想著,越想越有道理,可以低調,但低聲下氣就顯得很不合理了。

    “那怎麼辦?”張狂問計道。

    “很簡單啊,他把咱們身上的現金、銀行卡都搜走,無非是探探你的底,人到走投無路才能看出究竟是個什麼貨色來……你需要給人家一個合乎情理的表現,打消人家的疑慮。那你說說,我這樣一個無業游民、再加上你這麼一位有前科人物,在走投無路時候,該怎麼辦?”小木問。

    “干一票,作案?”張狂脫口而出。

    “對嘍,你終于開竅了……不服氣,你就這樣等著,看看有沒有人聯系你。”小木笑道。

    “這個得向家里匯報啊。”張狂為難地道,臥底,特別是剛換領導,不能隨便突然底線去胡來。

    小木不說話,笑著看著他,張狂知道那眼光里嗤笑的意味,真匯報回去,恐怕家里研究來研究去,等研究出來,黃花菜還得涼。他咬咬牙下定決心了,直道著︰“你說吧,咱們怎麼干?”

    “合理的思路應該是這樣,走投無路、鋌而走險,干一票,找一筆錢,遠走高飛……這個完全陌生的環境,你無從知道有多少雙眼楮盯著你,無所謂,看到正好,說不定你捅出婁子,對方給替你擺平……不能太聰明,也不能太傻,錢不能太多,可也不能太少……自己想吧,我是個理論家,實干得靠你。”小木吃著,把理論給張狂擺活清楚了。

    “那你是這樣判斷的,如果我們的表現合理,對方就會主動聯系?”張狂道,小木掏著那部電力只剩一格的手機,放在桌上,點點頭。

    “要是錯了呢?那我們搞到錢,豈不得假戲真做,遠走高飛?”張狂擔心地問。

    “就幾百塊錢,你還想呆著?你要是等的時間太長了,豈不是更不合理,錢從那兒來?在潼關有什麼關系?暗中是不是有人資助你?你忽視了一個重點,這就是個騙子團伙,騙子最高明的,就是他們心理戰,還有他們的識人眼光……我也是剛想清楚,在長安開始用你,不等于信任你;而且用的時候,可以隨時拋棄你,這是正常的騙子手法,假如我們現在被拋棄,對于他們而言,不但沒有損失,而且還賺了。”小木道。

    听到此處的張狂點點頭,應該如此,給的錢,全部拿走了,要用你,你還得乖乖就範;要不用,你自己滾蛋,他思忖片刻道著︰“看來,你還是正確的。”

    “我就沒錯過,是你缺乏信任而已。”小木笑著道。

    “真尼馬個混球,今天才點醒我。”張狂憤憤埋怨著。

    小木不惱不怒地回敬著︰“我法克你個蠢物,以你們的效率,研究、討論、然後再安排,不也得投鼠忌器,到沒辦法了才想辦法?”

    “那我這回信你一回,要是錯了,我真得弄死你。”張狂咬著後槽牙道。

    “別弄死我,有本事你弄人家去。”小木道。

    “你直說,想做什麼案?”張狂問,好奇地看小木,逼到絕境才發現,小木決心似乎比他還大。

    “別誤會,這案得你做,我就負責給你策劃一下……心理學上講,犯罪是很有爽感的,很多犯罪的動機就是為了體驗快感、成就感……呵呵,我迫不及待想試試了……誒我說禿蛋,你听我指揮啊,別用你那套低智商方式,我教你玩個高智商的,天黑之前,保證咱們滿載離開……”小木眉飛色舞道著。

    這家伙不愧是研究變態心理學的,一說起犯罪來,自己倒先興奮上了,連吃帶講,條理有度,絲絲入扣,而且作案的方式排出來,把張狂嚇了一跳,果真是個好有創意的作案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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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4-16 16:50:22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卷:瘋子的盛筵 第38章 破局需狠

    啪……一部破手機被摔在地上,摔手機的重重跺了幾腳。

    咚……遠遠觀望的一輛車里,那人的心一抽,趕緊拉司機,小型的定位儀上面信號消失了,司機趕緊啟動車輛,慢慢地開過那兩位剛剛吃飯出來的飯店,在左近的街邊,那部手機已經被踩得稀巴爛了,兩人一互視,趕緊匯報︰

    “大哥,那倆把手機毀了,要走了,我們跟不上了。”

    命令轉瞬即來,副駕上的放下東西,依著組織上指示,開始徒步跟蹤了,他快跑了幾百米,才看見那兩位,就在前面瀟灑走著,像什麼事也沒發生過一樣。

    前行的兩位︰

    小木在笑,張狂有點郁悶,果真如此,沒想到被人盯的這麼緊,這一摔手機,就把狼招出來了,要不摔,還真發現不了。

    他像自言自語道著︰“我有點小看他們了,早該想到,涂紳豪偵察兵出身,這一套應該玩得很溜。”

    “最沒出息的就是事後諸葛亮啊。”小木挖苦了他一句。

    “今天你這個事前諸葛亮要是干不好,老子可就不是沒出息的問題,恐怕將來歸隊都沒出路了。”張狂道,帶的是一種哭笑不得的表情,現在分不清誰對誰錯了,他明明知道小木的做法肯定方式是錯,但卻很相信他的思路是正確的。

    于是,警察被線人拉下水了。

    又走不遠,張狂已經發現了後面尾巴,他提醒著︰“可能他既不相信我們,但也防著我們逃走。”

    “當然得防了,萬一你跑派出所告密去,他們得提前準備啊。”小木頭也不回地道,根本不在意這個細節。

    “從什麼地方開始?”張狂問。

    “你真是白混了,哎我說禿蛋,你以前跟什麼案子,我真為你智商著急啊。”小木道。

    “老子跟的都是搶劫殺人類惡性案件,有紀律,不能告訴你。”張狂道。

    “怪不得這麼蠢,敢情天天和搶劫的土賊混一塊。我告訴你,單純的暴力犯罪,那是所有犯罪類型中最原始的。”小木斥道。

    張狂急了,直罵著︰“那你玩個現代的我瞧瞧?你想坑高利貸一把的思路雖好,可高利貸人家不是傻瓜,能白給你錢?”

    “你看你,急什麼。”小木話卻是穩了。

    “那我不急,你說吧,從什麼地方開始。”張狂道。

    “快到了……沒听說過嗎?”

    “听說過什麼?”

    “辦證刻章那家強,中國隨便找面牆;治療性病那家強,中國隨便找面牆;借錢貸款那家強,還是中國隨便找面牆……那,到了,中國的每一面牆,都蘊含著巨大的商機,那可是江湖人士眼中的一座金礦啊……”

    小木站定了,他面前不遠,一個胡同口子,滿牆都是小廣告,連街面的台階側面,都噴著小廣告。

    上書︰辦證刻章,立等可取。

    下書︰沒有抵押,當天放款。

    橫批︰治療陽萎早泄,就找西關老軍醫。

    張狂愣了,不知所謂,然後小木附耳告訴他這麼這麼干,他翻白眼了,小木又威脅了幾句,他無奈點頭了,跟著拿著部手機,在街邊路牙以及牆上,找著新噴字樣的電話號碼拔出去了,就一句︰

    “喂,您好……能給辦個證麼,急用,身份證丟了,住不了店買不上車票啊。”

    ……

    辦個假證?

    太小兒科了,張狂對此不屑一顧,如果不是真的無計可施,他沒準真得摁住小木揍一頓,這家伙干點正事怎麼著都央央不樂,可一開始做這事,瞧那興奮得,喜上眉梢啊。

    兩人隔開的半公里,不得不說這些辦證的效率是相當高的,等了不到二十分鐘,就有一位套著二股勁大褂子、穿著大褲衩的干瘦男子出現了,他繞著太白路轉悠了兩分鐘,便準確地找到目標。

    很容易找,小木正倉皇地來回觀望,絕對是丟了證,實在沒辦法的。

    “你要證?”那男子把車停在路邊,膽子很大。

    小木點點頭︰“是啊,找張跟我長得差不多點的,要不住店買車票都麻煩。”

    說著懊喪之極,那男子一看小帥哥這模樣,基本沒有警惕心了,手往褲兜里一掏,一大摞身份證,他邊挑邊看著小木,邊腹誹著︰“哎這娃水靈得很,我上哪兒給你找很一樣的……差不多就行了。”

    “那我找找。”小木伸手,奪了那人手里的身份證,那人一怒,正要威脅這位外地人兩句,小木驀地一笑,眼光示意著他背後,那人一回頭,正有一位大漢朝他奔來,又听得身上要身份證的在說了︰釣了個做假證了,全錄下了,摁住了。

    “哎呀我⺪,坑死你爹了……”那人撒腿就跑,小木在背後追著嚷著,站住,警察……別跑。

    追得並不快,追了幾步就停了,那做假證早嚇破膽了,飛也似地奔了。

    小木這才遛遛達達地回去,騎上了假證哥的電單車,破單車晃晃悠悠地往前走。

    ……

    咋回事?接頭的是誰?怎麼被嚇跑了?

    車里一直尾腿的兩位看在眼里,心里可是一堆漿糊,眼看著那小子騎著電單車遛達,一位催著︰“快跟上,一會兒跑尼馬丟了。”

    “沒事,涂哥把兄弟們都放出來了。”開車的道。

    “這是咋回事?哎,那個大個子呢?”副駕上這位問。

    司機明顯發懵,隨口道著︰“你問這麼多問題,我能知道,我不成大哥了。”

    兩人搞不明白,電話就來了,說也說不清楚,電話里又被涂哥罵了一通,轉悠了四個街道,幾輛跟蹤的車都湊一塊了,哥幾個才明白,這家伙是逗著大伙玩呢,根本就是沒目標地閑逛。

    “哎,不對不對……你看他接電話了。”又一輛車里,指著停在街邊的小木道,接著電話,然後單車加速,嗚聲又往太白路附近走。

    “快,跟上。”副駕上人催著,似乎看到苗頭了,趕緊和涂哥聯系。

    繞過太白路,進了幸福街,穿進和諧社區,離剛才交易的地方不遠,在這個舊區小胡同的深處,一幢老式的居民樓前,小木車子一停,跟著等在門口的張狂上樓了。

    三層,一個幾十平的小單元樓房,進屋鎖門,張狂一指衛生間,小木貓在門縫上一瞧,哎呀,可不是那剛才賣身份證的小伙子,還是禿蛋凶悍,早把人治得服服帖帖,乖乖地蹲在馬桶邊上。

    誘出來,再嚇跑,倉皇跑走的,那能想到其實對方並不是想抓他人,而是想找到他的窩點。

    對,窩點,張狂勾著手指,讓小木到另一房間,一進門一鼻子油墨味道,滿桌子都是各類合格證、資格證、畢業證的樣本,打印機、掃描儀、電腦一應俱全,不愧是和警中的老手搭伴,張狂從家里搜出來不少罪證,身份證一二百張,還有一堆打著標識的銀行卡,半成品的假證也不少,差不多就是印個名加上銅印,就能變成人民幣了。

    “小窩點,水平一般,估計連派出所也懶得抓他們。”張狂道。

    小木四下尋著,像在尋思著怎麼辦,張狂嗤笑他道著︰“不用找了,這是個窮鬼,家里一共沒有一千塊,我剛才問了,剛開張,廣告才做了兩天,就踫上咱們了。”

    “夠了。”

    小木點頭,起身,表情喜悅間,又帶上了幾分促狹,他找著記下的電話,拔出去了︰

    “喂……您好,請問您是好兄弟小額信貸公司嗎?哦,當然有事,找您借點錢成不?四萬……我家就是幸福路和諧社區,五紡廠舊樓,三單元、302房間……哦喲,謝謝,還上門服務,太好了,好,我等著您。”

    這貨的口吻怎麼听,怎麼像個諂媚的太監,倚門的張狂只待他扣了電話,嗤笑他道︰“把人家高利貸的當傻瓜了?你連一張對得上臉的身份證都沒有,人家能把錢給你?”

    “一個成功的罪犯在實施犯罪時,其心態應該是這樣︰確保別人比你傻。”小木笑著道,把一摞身份證全部扔進了紙盒,看樣子根本不靠證,準備刷臉了。

    張狂看著他,搖了搖頭,進衛生間收拾那個賣假證的了……

    涂紳豪的凌志泊到和諧社區口子上時,已經是一個小時以後的事了,一泊上來,等在口子上的手下湊到車前匯報著︰“涂哥,就進了這個社區,這個老區太大,一時半會,找不到具體去哪兒?”

    涂紳豪看了副駕上同來的楊夢露一眼,滿臉狐疑,兩人是一起吃飯,被驚到這兒來了,安生了幾天,一下子有動靜了,卻又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特別是對方把手機都毀了,這樣子怕是斷後路了。

    “說說,到底怎麼了?怎麼莫名其妙就把手機毀了。”涂紳豪道。

    手下纏雜不清的匯報,飯店出來,莫名其妙就把手機毀了沒信號,我趕緊匯報,然後看見他和一男的接頭,再然後那男的不見了,還有那大個子不見了,我們趕緊盯著小帥哥,然後兜了個圈,小帥哥也不見了。

    從經過怎麼可能回溯到理由和原因,涂紳豪氣得搖上車窗,撂了句︰“趕緊找,找到通知我。”

    “好 。”手機得令,兩人鑽進了小胡同,和公司數位小伙子,開始漫無目標地在這一帶找起來了。

    涂紳豪的車駛到街口就停了,兩人猝然消失,而且是以這種方式,太出乎他的意料了,讓他狐疑地問楊夢露道︰“到底出了什麼事?”

    “應該是對咱們失望了,要走了。”楊夢露道,淺淺一笑,是一種與她不相干的表情。

    “不能啊,他怎麼走?身份證、銀行卡、現金,全被人收走了,他們已經在小旅館呆了三天,身上那點錢早該花完了……你說怎麼走?”涂紳豪問。

    “莫非是?”楊夢露想到了什麼,眼楮大了一圈,涂紳豪接上了︰“干一票再走?”

    “還能怎麼樣?被你逼得上梁山了。”楊夢露道,不管逼去干什麼,都不是好事。

    涂紳豪摸摸鬢胡子,像是有點尷尬,不過瞬間又笑出聲來了,他笑吟吟地道著︰“梁山幾千人馬,也不過一百單八將。”

    “什麼意思?”楊夢露稍顯不悅地問。

    “你說呢,這大中午的,又是老式居民小區,門挨門、戶挨戶,人得蠢到什麼程度才會找這種地方下手?再說就下手,兩眼一抹黑的,能找著錢麼?”涂紳豪以他特有的目光,批評著兩位蠢賊的行徑。

    楊夢露欠了欠身子,坐正了,深有怨念地道著︰“看來,你是準備徹底放棄他們了。”

    入局她有點不忍,可出局,她卻又有點可惜,特別是知道這幾日兩人落魄到只能地攤吃面的水平。

    “這個真不需要遺憾,您應該慶幸沒把這麼蠢的拉進來。事情太大,找個外人我實在不放心,真不行就讓何胖子來吧。”涂紳豪道。

    “那還等著干什麼,我們可以回去休息了。”楊夢露催道,以她的老江湖眼光,估計今天不會看到好下場。

    “不、不、現在我倒有興趣了,打家劫室可不是每天都能踫到,不用等多長時間,他們急于離開,說不定已經下手了……”

    涂紳豪笑著道,還真是興致盈然,準備看一場好戲了。

    出乎意料了,足足耗了半個多小時,整片區毫無動靜,沒見那麼鬧騰、沒听到警車的聲音、連人都沒瞧見,熱得涂紳豪都快沒有耐心了,終于有電話來了,發現那輛電單車了,在五紡廠舊樓……還有一個更震憾的消息,手下人看到馬土錘帶人進去了。

    “馬土錘來干什麼?”

    “馬土錘是誰?”

    “給人收賬,放高利貸的……嘿喲,不會是這兩貨搞的吧?他們借高利貸的錢?”

    “可能麼?”

    “是不可能啊,那些人可不比銀行,手里不可能出現壞賬。”

    涂紳豪和楊夢露,相視瞠然,超出他們的認知了……

    ……

    這時候,小木已經開門迎接到了高利貸公司派來的業務員,一個不規則形狀腦袋的漢子,帶著兩位獐頭屬下,一瞧就是人渣系列,一開口你會發現猜錯了,絕對是極品人渣系列。

    “你借錢?”自稱姓馬的漢子問,一看小木,直接道著︰“你這樣還用借錢?直接刷臉,有的是富婆買單啊,哈哈。”

    三個人哈哈大笑,小木已經換上了假證哥的破衣服,謙虛地道︰“那看來我這張臉,就是還款保障啊。”

    “不,那不成,皮肉生意我們可不做……帶我們看看。”馬哥道。

    這是放款前的審核,這些人的眼光可比銀行的業務員犀利多了,兩室無廳的小房子,舊式的,沒啥家俱,側屋里都是亂擺的設備、衛生間有個傻呵呵修水龍頭的大漢,說是借錢人的朋友,幾眼看過去,那三位看小木的眼神就不怎麼友善了。

    “房是租的吧?”一位手下道。

    “對。”小木誠實回答。

    “不是本地人吧?”又一位謔笑著問。

    “對,大哥眼光真不錯。”小木贊道。

    “我特麼敢說,你就給我一張身份證,都是假的。”馬土錘呲著牙,氣憤地道著。

    這些瞞不過行家里手,蛇鼠一窩的,你不撅 他都知道這種地方能有什麼屎(事)。

    小木依然誠實地回答︰“不瞞大哥說,我證件很多,包括我自己的,就沒有一件是真的。”

    這話听得,衛生間的張狂都差點笑出來,他真想不出什麼環境能培養出小木這類坑貨來,那舌頭說什麼話都是張口就來。

    “嗨,我就⺪了,這娃壞得很啊……消遣大爺來了,兄弟們白跑一趟的車馬費,你看怎麼辦?”馬土鍾怒了,惡相出來了,像這號人,根本不在借貸之列,他怒不可遏地上前揪小木說著︰“你以為我們是人民銀行的,想騙貸就能騙出來。”

    手勢停了,是小木攔住了,手里拿著幾張百元鈔,一副很不屑地表情看著,像施舍給乞丐一樣,他氣憤地嚷著︰“車馬費,五百夠吧……不借可以啊,小看人什麼意思?好像放貸的就你們一家似的……門在哪兒,自己走吧。”

    哇,這拽得,把見慣借錢低聲下氣的放貸業務員看怔了下,馬土錘不客氣地拿起錢,要裝時,又覺得不好意思了,他媽的這好像比站街賣逼的還沒出息,一怔間他把錢又扔到了桌上道著︰“不是兄弟們小看你,你特麼房子租的、人是外地的、身份證也沒有,拿我錢跑我找誰說理去?好歹你也找個本地人擔保啊。”

    “擔保我沒有,但是信譽我還有滴。”

    小木開始動手了,一箱子一拉,一堆身份證、銀行卡,他說了,你們也看出來,我就干這個的,生意剛開張,除了被警察端窩,怎麼可能走。

    還有,排出租房合同來,交了兩年房租,才過了四個月,我傻啊,我賠了房租走。

    當然還有,打印機、電腦、鋼印模、假證胚子,諸多東西一亮,瞧見沒,一張二百到五百不等,我們手藝是全市最好的,要不是我們增加了信用卡套現,以及代辦大額信用卡業務,你給我錢看我要不要?

    那倆放貸的業務員,眼眨巴著看著小木排出來的東西,八成在估值呢,馬土錘瞅著瞅著,臉上惡相消失了,不知不覺他的心理在變化,這小伙的氣度實在不凡,誒,瞧這業務蒸蒸日上,又有多種經營了,怎麼著幾萬塊錢的還款能力,不在話下吧?

    “話不多說了,各位大哥,請……車馬費,認識一場,交個朋友,有生意直接來找我,這是個明點……我的名片……”小木給三位分發著,車馬費奉上,那是搜假證哥的錢,差不多就是小木能拿出來的所有資產了。

    馬土錘上上下下看了小木幾圈,沒走,很正式地對兩位手下說︰“給他錢。”

    小木的自信和大度,還有這個蒸蒸日上的生意,終于打動他了。

    “我可沒身份證啊。就給您也是假的。”小木故意道。

    “我認你這張臉,不認證……日息二分五,十天……那兒,簽字個,摁手印,我留你一張照片,潼關這地方,還沒有我馬土錘要不回來的錢,給你了。”

    “嗨……我借四萬,這才三萬?”

    “利息先扣了啊。”

    “那不成,你這一下就扣一萬,那我還差點呢。”

    “不錯是吧……借條簽字為證啊,再借再打條……”

    “太過分了,那你提前說啊。”

    “提前說你不簽怎麼辦,切。”

    小木拍桌子瞪眼和放高利貸的嚷,那三位卻也不客氣,該罵照罵,給錢卻是必須給,你不要都不行,就這麼著,打了四萬的條,直接被扣掉一萬的利息,那三位把值錢的東西拍照留存,得意洋洋地走了,小木呢,垂頭喪氣把三人送下樓,那三位放話了,小子,放老實點啊,到期不還錢,小心我們拆了你的黑窩。

    小木什麼都怕,可能唯一不怕的就是黑窩被拆,他忍著笑回了樓上,關上門好一陣笑得直抽,這時候張狂早傻眼了,那三萬塊錢可是貨真價實的,連身份證都沒有,就這麼從高利貸人手里拿走了,他揣上錢進了衛生間,一掀浴簾子,那位假證哥嘴被纏著膠帶,正唔唔想說話呢。

    張狂隨手一撕封口帶,假證哥欲哭無淚說著︰“日你媽的,你們太缺德了,把老子抵押給高利貸的了。”

    “那要不,我替你報警?”張狂問。

    “啊,別別,大哥大哥,放我一馬吧,做人這麼沒良心啊,這是把人往死路上逼啊。”假證哥嚇壞了,那麼干,還不如抵押給高利貸呢。

    說著的時候,冷不防張狂一個勒脖子動作,嘴里嘶嘶說著,別反抗、別反抗,睡一覺就好了……醒來自己走啊,高利貸可比警察黑多了。

    那人慢慢地失去意識了,被勒暈了,小木瞅得興奮不已,而且有點緊張地問︰“不會死人吧?”

    “沒事,用不了一個小時就醒了。”張狂把他平放好,探探脈搏和鼻息,起身走人。

    “誒,禿蛋,這招教教我。”小木興奮地跟在背後追著。

    “就你這張嘴,都不知道要坑死多少人,還用學這個。”張狂有點凜然地道。

    “一技傍身,不是壞事啊……這才借了多少?你再給我一天時間,我還能拿回好幾份錢來。”小木不屑道。

    “被人逮著,你是找死啊。”張狂回頭無語地看了這小木一眼,說實話,這娃貌似膽小,可在某些方面,實在是膽大的讓他害怕。

    “你看你這人,如果我們走了,他上那兒找去?如果我們走不了,自然有人還錢,看把你急的。”

    小木笑著道,坐到了電單車後座,張狂騎著電單車,兩人吱吱啞啞地出了胡同,向下一處目標駛去。

    半個小時後,涂紳豪手下又看到了讓他們瞠目結舌的事,那兩位回了趟小旅館,爾後又馬不停蹄的租了輛小本田飛度轎車,直奔高速路去了,這時候,老板才打听到馬土錘放債的事,看這樣子,分明是騙走了高利貸三萬塊錢要倉皇出逃的架勢啊。

    人才吶,就憑兩爿嘴皮子,坑了高利貸一把,聞知消息的涂紳豪驚得傻眼了,好半天都沒明白是怎麼個辦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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