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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我那麼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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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且問風流] 驚鴻映流年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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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4-16 22:54:00 |只看該作者
☆、啟程,出海

  「雲阡陌你混蛋……嘶……」夜若錦從床上慢慢爬起來,看見雲阡陌不在身邊,膽子自然就大了,嘴裡嘟嘟囔囔地小聲怨罵著,驀地倒吸一口冷氣,捂著腰,小臉皺成了包子。

  掀開錦被,被子下窈窕的嬌軀佈滿了或青或紫或深或淺的痕跡,見此,夜若錦禁不住眉頭一跳。無恥之恥,無恥矣。說的就是雲阡陌。

  面前忽然出現一片陰影,夜若錦穿衣服的手一頓,身子很自然而然的……僵了。

  陰影微微下傾,因是還未穿好衣服,雪白的肩頭露在空氣中,印著斑斑駁駁的青紫色痕跡,身後幾縷髮絲垂下來,拂在肩上。有些癢。夜若錦微微顫了顫。一雙溫熱的手按在她的肩上,耳邊撲來溫熱的呼吸,夜若錦愣是一動也不敢動。

  「阿錦,近來膽子很大啊……可是為夫昨晚沒有伺候好娘子,才搞的娘子今晨如此怨懟?若是為夫早知道娘子這般欲求不滿的話,昨晚是會好好滿足娘子的……」耳畔如一泓清泉自山頂傾倒而來,泠泠清清清朗悅耳,如出水蓮荷,似破雲皎月,讓人迷迷濛濛之中想起了那繪著青山遠黛的山水墨畫,只是那話聽起來卻是讓人面紅耳熱。

  夜若錦聽得耳朵尖兒都紅透了,臉上紅的好似能滴出血來,身子微微有些顫著,尋思著約摸是氣的,指尖一個不穩,半披在身上的衣衫險些滑下去,卻還是沒那膽子回過頭去,低聲罵道:「你……你知不知道『無恥』怎麼寫?!當年我真是瞎了眼,見你第一面時居然會覺得你是個君子?!情天說得果然沒錯,你就是個大尾巴狼!」

  「哦?那娘子現在可知道為夫是不能招惹的了?」雲阡陌有些好笑的瞧了她一眼,轉到夜若錦身前來,拾起床邊零散的衣裳,一件件的給她往身上穿,「不過現在才知道,晚了!上了這條船,娘子就別想著再下去了。」心下順便又為百里情天記了一筆。這小妮子,真是越發長進了,幾年不挨揍,皮又癢了是吧?!

  「阿嚏!」湖邊正餵著魚的百里情天突然打了個噴嚏,手裡的魚食一震,全灑在了魚池裡。百里情天摸摸鼻子道:「奇怪,誰想我了?」

  聽到聲音的夜無期疾步過來,一臉緊張的盯著百里情天,問道:「可是受涼了?要不快回屋去吧,外頭還是有些冷的。」

  百里情天懶洋洋的應了一聲,在夜無期的攙扶下回屋去了。

  身後的一眾小宮女額上都掛滿了黑線。王爺,您眼神不太好吧?那日頭高掛著呢,冷?別開玩笑了!她們冷!

  夜若錦聞言嘴角抽了抽,沒再說什麼,身上本也無力,就由著他給自己穿衣服。這人,哪兒都好,就是嘴賤了那麼一點兒,無恥了那麼一點兒,強勢了那麼一點兒,禽獸了那麼一點兒……

  「啪」的一聲脆響。一隻玉雕般的素手被毫不留情的從衣服上拍下。

  夜若錦怒:「混蛋!穿衣服就穿衣服,你爪子幹什麼呢,再亂摸就剁手!」

  什麼禽獸了那麼一點兒!他簡直就是禽獸他祖宗!

  雲阡陌看著她要噴火的眸子,淡淡的一笑,瞳中噙著一抹算計,輕笑道:「娘子,話說這麼絕可不好。現在不許我亂碰,等下可別求著我碰你。」

  「你、做、夢!」夜若錦死死盯著看上去是在系扣子其實是放在她胸口上吃豆腐的現在讓她恨不得立馬剁掉的修長玉手(鹹豬手?!),一個字一個字磨著牙往外硬擠出來,殺氣騰騰。

  「嗯?這可是你說的,那好,我不碰了便是。」雲阡陌給她系完最後一個扣子,雙手抱胸倚著床欄,好整以暇的看著夜若錦,唇邊那抹笑意惡劣的很。

  夜若錦「哼」了一聲,別過頭去不想看他,起身正要下床。然而腳剛剛碰到地面時,夜若錦忽覺腿上無力,緊接著腿上一軟,險些摔倒在地!

  腰上掐上一雙有力的大手,才得以制止了夜若錦跌在地上的慘劇,雖然這手的主人就是罪魁禍首……

  夜若錦惡狠狠地瞪著將她抱起的雲阡陌,嘴上不依不饒道:「你算計好了的吧?!」看著這廝笑得這麼風輕雲淡傾國傾城溫柔寫意清新脫俗她真的很想打得他滿臉桃花朵朵開啊啊啊!!得瑟,讓他再得瑟!

  「哦?那娘子覺得,為夫是該說冤枉好呢還是說誇誇娘子變聰明了呢?」雲阡陌溫香軟玉在懷,心情舒暢了不少,說出來的話自然也就……賤了不少。

  夜若錦身上乏力,剛才又同他鬥過氣,現在就算是再想生氣也沒那個精神了,可一聽這話,心下還是嚥不下那口氣,趴在雲阡陌的肩上張口就狠咬了一口。

  誠然她現在被他氣的腦袋上直冒煙,可心底到底還是在乎的,這一口下去,什麼咬,說是舔還差不多。

  雲阡陌一隻手緊緊地環住她,騰出一隻手來輕輕拍了拍夜若錦的腦袋,萬般寵溺的笑了笑道:「莫鬧,一會該上朝了。我把今日上朝的時間推了推,稍後收拾妥當了,便隨我上朝,與眾臣說說我們要出海的事。」

  夜若錦漫不經心的掩去一個呵欠,縮在雲阡陌懷裡,小腦袋往他胸前又埋了埋,因著是沒睡醒,聲調兒粘粘糯糯的直撓著人心癢癢,懶懶的像午後曬太陽的貓,酥軟入骨,似要把人勾進罪惡的深淵,微微抬了抬眼皮,道:「出海一事,你不會是還沒放出點風聲吧?居然還把上朝時間推遲,你……簡直了……那些大臣不折騰死你才怪。」

  雲阡陌給她順了順有些凌亂的長髮,難得有些孩子氣的帶點狡黠的笑了笑道:「出海之事我已經辦妥了,今日上朝與眾臣一說就是了,他們再多費口舌也無用,除了聽從安排,他們什麼也不能做,什麼也做不成。」

  「知道了知道了,你不就好先斬後奏麼。更何況你是君,他們是臣,別說此次出海是為了天下百姓,就算是你做了什麼出格的事,比如說這次推遲上朝,嬴朝國泰民安,百姓無怨言,天下無天災人禍,那些大臣們除了彈劾諫言之外,能做些什麼?被說一說罷了,又不會掉塊肉。」夜若錦嘀嘀咕咕的似是在自言自語一般,真虧著雲阡陌耳力過人,硬是一字不落的給聽清楚了。

  雲阡陌屈指敲了敲她的額頭,唇角的弧度愈深,沒再多說什麼,便帶她洗漱去了。

  ————————————「……那海中凶獸一事朕已再三斟酌過,也已做好準備,今日朕便和皇后一同出海。諸位愛卿意下如何?」雲阡陌一手撐額,斜躺在龍椅上,懷裡還圈著迷迷糊糊要睡過去的夜若錦,整個人似是沒長骨頭一般,讓人看著都覺得發懶。

  果不其然,雲阡陌此話一出,九層高台之下瞬間嘩然,方纔還一派肅穆的大殿眨眼間如同到了菜市場,人聲鼎沸。被勒令今日上朝的雲為宸小太子和夜無期默默地對視了一眼,不約而同的從對方眼裡看到了訝然。

  雲阡陌愣是沒什麼反應,抬起手來凌空向下一壓,聲音立刻消弭不聞,才接著道:「諸位愛卿意下如何也不必說了,朕心意已決,諸位愛卿多說無益。朝政之事暫且由太子來代為處理,逍遙王輔佐太子代監國事,諸位愛卿也要盡心盡力,懂嗎?」

  眾位大臣對雲阡陌一向不按常理出牌的性子著實也是無奈了,只好連連稱是。

  雲為宸也是一愣,方才上前一步,微微躬身道:「父皇放心,兒臣一定不會辜負父皇的期望。希望父皇與母后能夠早日平安歸來!」

  雲阡陌稍稍頷首,再看向夜無期時,不期然的看到了夜無期刀片似的犀利的眼神,若是眼神能實體化的話,雲阡陌現在早就被凌遲了。

  雲阡陌的淡定真不是吹的,這般凌厲的眼神下,還能風雨不動安如山一般微微淺笑問道:「逍遙王以為如何?」

  夜無期眼刀子凌空甩過去,在雲阡陌的脖子和心口上來回抹了抹,吐出一口濁氣,才道:「臣領旨,定不會負了聖上美意。」得,他的清靜日子算是到頭了,雲阡陌,他除了算計人還會什麼?!這一師門的,師兄是個大混蛋,師妹是個小混蛋,不知道他們的師父無心老人會不會是個老混蛋。

  「那好,諸位愛卿可還有什麼事要稟奏嗎?若有,便去同太子商議,朕當下便立刻啟程。」雲阡陌掃了一眼大殿,又很是滿意的看了看沉穩的雲為宸,道。

  殿中靜默了一會兒,眾臣才齊聲道:「臣等已無事稟報。」

  雲阡陌抱著夜若錦起身道:「那便退朝吧。」說罷徑直走了。

  身後一老臣緊忙上前來,道:「皇上,臣等可否前去恭送皇上?」

  雲阡陌頭也不回,快要走出九重金鑾殿時,才遠遠飄來一句話:「不必!」

  夜若錦窩在他懷裡,依舊是一副沉沉睡著的模樣,半晌突然睜開眼,道:「我們此行本就是不打算普告天下的,一旦百官相送,百姓們勢必會知道此事。你不在朝中,若是讓老百姓知道是上還年幼的太子來打理朝政,多多少少會動搖民心。你這一句『不必』,也是為了日後能少些麻煩吧,我們這一去,還不知幾時回。但宸宸監國的事早晚會傳開眾人皆知,那時又該如何處之?」

  雲阡陌聞言低頭瞧她一眼,見她剛睡醒的那嬌俏模樣,心下一動,輕笑道:「你倒是為為宸著想,不過,還真是猜錯了。為宸如何處之我不關心,他自會隨機應變。我想的是若是百姓知道了,這次出海可就壞了,有人攔著有人跟著,哪個都不是我想看到的。」

  夜若錦撇撇嘴,不再多說什麼,反正還有哥哥幫襯著,左右不會有什麼閃失,道:「走吧。」

  雲阡陌點點頭。

  是該走了。

  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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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
發表於 2016-4-16 22:54:26 |只看該作者
☆、海上遇險,分離

  無涯海域,南面。

  一條大船孤零零的在海上沉浮,四面為海皆是水,這一條船便顯得尤為起眼,只是海上人跡罕至,這船即便再起眼,也不會不會有人注意到罷了。海中凶獸一事早已傳得沸沸揚揚,老百姓們都鬧得人心惶惶,哪敢再出海,再加上朝中也已下了禁令,已經封鎖了無涯海域,如此這般來,竟無人再敢出海。隻除了這正在海上航行的大船。

  大船甲板上。「你說,外面真的有別的大陸嗎?」夜若錦站在船邊圍欄處,看著海邊遙遠的天際線問道。

  雲阡陌眼神微頓,指尖劃過泛黃的書頁,悠遠而綿長,聲音依依渺渺的傳來,彷彿佛寺聖音:「若是有,去探探也無妨,若是沒有……」

  聽到雲阡陌止了話頭,夜若錦回過頭來略帶興味和納罕地看向他,眸中頗有幾分揶揄的意味,微微挑眉反問:「若是沒有,你又當如何?難不成還沒有主意?」見雲阡陌沒做什麼反應,夜若錦權當他是默認了,笑嘻嘻的接著道,「不會是真的吧?喲,這世上居然還有你都拿不定的事,可真是難得……」

  聽她一個人在那胡亂猜測,雲阡陌怒極反笑,將手中的書隨手向夜若錦擲去,道:「哦?我怎麼不知道我在你心裡那麼神通廣大?尋上半個月之期,半月之後若是當真沒有見到別的大陸,便歸程,回國想盡制服凶獸的法子。」

  夜若錦輕巧巧的一接,很是得意的笑了笑,然而說到凶獸,夜若錦又憂心忡忡遙望了一眼海面上:「那凶獸雖說是在無涯海域東面,可難說它不會來這南面,若真是遇上了,那該怎麼辦?」

  雲阡陌想來亦是對這凶獸有些頭痛,這船上雖說他同夜若錦都會武功,可那凶獸到底是非幾人之力便能制服的,不過也幸好這船上只有他與夜若錦,若真是聽了那些臣子的話,遣些人來駛船掌舵的話,不說真的遇上了那凶獸時顧不過來,就算是安全抵達了別的大陸,也不需要他們跟隨,還是需要讓他們原路返回,到那時還有沒有命回去都不一定。

  「遇不上,那是最好。若真是遇上了,這凶獸算是自然的造物,我等常人怎可與之相敵,除了逃,還能有什麼?正好,瞧瞧那凶獸到底是個什麼樣子,日後方才好做打算。」雲阡陌心中百轉千回,半晌才道。

  「若是連逃都逃不了呢?」夜若錦順口問了一句。

  雲阡陌一怔,一時竟沒搭上話。

  「說來情天也真是能人,這什麼機關術還真是有用的很,自動航船,可省了我們不少功夫,情天說這叫『百里家機關術』,呵呵,據我所知,這丫頭會的東西不少呢,無心老人教的?還是你教的?」夜若錦本就是隨口一說,無所謂雲阡陌回不回答,自顧自地繼續說著。

  「會逃出去的,即便我死,也不會讓你有事的。」雲阡陌眼神直直的看著前方,語氣是一如既往的風輕雲淡。

  夜若錦愣了愣,才反應過來雲阡陌是在回答她的上一句話,而後不知心裡頭是何滋味的笑了笑,佯作不甚在意道:「說的那麼嚴肅做什麼,不是還沒遇到凶獸麼,真到了那時,你就算讓我逃我也不會丟下你的。你看你說的這是什麼話……」

  「阿錦,我沒有在敷衍你,你也不要敷衍我。你知道我一向說的出,就做得到。」雲阡陌一直沒在看她,手中的書在夜若錦那裡,視線沒了落處,直勾勾的不打彎兒掠過海面去,話中隱隱瀰漫著習慣性的高高在上的霸道,如同當年天殷大殿上逼著她下跪的氣勢,這等的世無其二。

  「你要我丟下你?你開什麼玩笑?!」夜若錦十分堅決地搖了搖頭。

  「你必須。」雲阡陌回過頭來盯著她,話中是從未對她有過的凌厲,瞳中淺淺浮著一層怒氣,像是在氣她的不聽話,那種帶著冰寒的眼神,總能讓人不自覺得服從他。而能在他的這種目光下還能不為所動的,只有一個夜若錦,連百里情天和他的師父無心老人都做不到,百里情天只要雲阡陌一個眼神就能嚇得心臟立馬停機,至於無心老人,百里情天說那老頭兒就是個逗x,親眼看著雲阡陌從一個小惡魔長成了一個大惡魔,別說是雲阡陌的一個眼神,就是雲阡陌極隨意的掃他一眼,他都會冷汗涔涔的。能把徒弟教成這樣,這無心老人也真是能耐了。

  雲阡陌的眼神放在她身上,輕飄飄的似是沒個著落,可偏偏又像是有著無形的重力壓在身上,讓人避不開。夜若錦抿著唇,頗有些不耐他這種獨行專斷的做法,不甘心的和雲阡陌對視著,雲阡陌越來越平靜,她卻越來越煩躁,眉頭一擰,「哼」了一聲,撇過頭去道:「說這些亂七八糟的做什麼,到時候如何做到時候再說,不是還沒遇到麼,急什麼。逃?當年天殷一手遮天的少年丞相,如今嬴朝睥睨天下的九五至尊,這麼平平淡淡的說出『逃』這個字,不會覺得很彆扭麼?」

  俗話說泥人尚有三分土氣,夜若錦天生惱煩有人強迫她,而雲阡陌卻是生來就強勢的不得了,容不得忤逆,兩人針鋒對麥芒,哪是那麼容易先讓步的,這一番話下來,火藥味四溢。

  雲阡陌眸色一暗,眼瞳微瞇,冷笑一聲道:「怎麼,膽子大了,能耐了?敢頂嘴了,想造反?你以為仗著有幾分武藝在身就能安然無憂了?在我手下連十招都過不去,你以為你的本事能比我大?能護著我?還是說真當遇上那凶獸時,除了給我拖後腿,你還能幫上什麼忙?若是你也知道自己不能,那便等你什麼時候有這資格了,再來跟我說這些話!」

  雖說雲阡陌這話是為了她好,但,委實是有些重了。自明瞭自己的心意後,雲阡陌何時再跟她說過這種話?別說像這樣把她貶得一無是處,即便是生氣,也頂多是幾句斥責罷了,哪裡還說過這麼過激的話。

  是以當下,夜若錦霎時間紅了眼眶。往些時日裡,被雲阡陌嬌寵的太過,幾句重話就讓她十分難過憋屈,她也知道自己這樣有些矯情了,可……若說這話的是別人,她也就一笑而過無視了之了,可偏偏,說這話的不是別人,是雲阡陌,是他的一言一語、一舉一動都讓她萬般在意著的雲阡陌。她怎麼能裝作不在意,裝作不放在心上?!

  夜若錦手中衣袖攥了又攥,骨節捏的泛白,視線對上雲阡陌佈滿冰寒甚至略帶輕視嘲諷的眼神,像是從頭到腳被潑了一盆冰水,渾身上下連帶著心底都涼颼颼的,一陣冰涼過去後,夜若錦心頭火「噌噌」的往上冒,全身的血液直往腦袋上湧,磨著後槽牙道:「你憑什麼說……」話剛出口,便像猛然被人掐住了嗓子一般,止住了話音。

  夜若錦似要殺人的視線化作一把把眼刀子不要錢的往雲阡陌身上甩,都快要氣的頭上冒煙了。雲阡陌你混蛋!不就是仗著自己武功不如他嗎?!不就是不想聽她說話麼?!至於隔空點了她的穴道麼?!無恥!

  雲阡陌卻是一副剛剛什麼也沒發生的樣子,自顧自地朝夜若錦招了招手,全無方纔那副毫不留情的模樣,輕聲道:「過來。」

  夜若錦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他怎麼能這麼淡然地當做什麼也沒發生?!然後十分堅決的搖了搖頭,意思很明顯:不過去!才不會聽你的!

  雲阡陌眉頭幾不可見的一蹙,沒什麼耐心的樣子,向著夜若錦遙遙一揮手。夜若錦還未反應過來什麼情況,身旁就有一陣風刮過,眼前一晃,下一刻,她便被雲阡陌攬在了懷裡。

  夜若錦心裡正彆扭的很,哪裡肯乖乖讓他抱,不安分的扭動著身子,想要從他懷裡掙開來去。

  雲阡陌低頭在她唇邊稍稍用力一咬,威脅道:「老實點兒!要是不想我再點你穴道讓你不能動彈,就自己乖乖安分些!」

  這威脅還真是戳到了夜若錦的死穴,此話一出,夜若錦果真老老實實的待在雲阡陌懷裡沒敢亂動。至於心裡,早就將雲阡陌罵了個千兒八百遍了。

  此般良久,船也不知航行了多長時間,海上虛虛渺渺的漫開一片霧氣。船身忽然劇烈的震動了一下。

  方纔還一派淡然閒適的雲阡陌神情瞬間嚴肅警覺了起來,起身便要去查看。夜若錦啞穴還封著,說不出話來,死死地拽住他的衣袖,只差沒在臉上寫上「我也要去看看」幾個大字了。

  雲阡陌傾身握住她抓著他的衣袖的手,沉聲道:「你待在這裡,哪兒也不許去!」

  不行!夜若錦著急地搖頭,不肯答應,手中攥的更加用力了。

  雲阡陌深深的看著她,那眼神裡似乎帶上了些許嗜血,夜若錦被他的眼神看得有些發毛,卻還是十分堅定的不肯撒手。

  「好,那你就隨我來吧。若是有危險就趕緊逃,不用管我,我還用不著用你來救。」雲阡陌鬆了口,只是眼神森冷的可怕,順手解了她的穴道。

  夜若錦權當沒有看見他的目光。

  船身又劇烈地晃動了一下,隱隱能聽得到「嘩嘩」的進水聲。

  而船那頭,看到眼前的一幕時,雲阡陌面上還是不動聲色的,而眼底卻早已是波濤洶湧,天翻地覆。夜若錦則是身子一震,險些吐出來。

  「這是……什麼東西啊?!」夜若錦指著那船邊緊盯著他們的那怪物,顫巍巍的說道。

  那眼睛真的是如書中貫寫的那種大如銅鐘,渾身上下附著一層紫黑色的鱗片,鱗片上不知是些什麼,像是粘液,黏黏糊糊的噁心的要命,背上一排堅硬滲人的背鰭,樣子跟普通的魚沒什麼兩樣,只是那背鰭上豎著一列尖尖的刺,長的就像一把把劍插在背上,紫黑色覆著黏液,身後居然還拖著一條長長的尾巴,背上的刺一直延伸到尾巴底端。魚身,龍尾,臉的佈局還像人,身上說不出像什麼,總之整一個就是四不像。而且,還是帶劇毒的。

  那凶獸似乎是盯得不耐煩了,張開大嘴長嚎了一聲,身子一轉,那尾巴便似帶著千鈞之力橫掃了過來,雲阡陌見勢迅速攬過夜若錦的腰,縱身一躍,那大船便在他們腳下瞬間四分五裂。

  二人落腳在一塊木板上,還未來得及喘口氣的功夫,那凶獸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又衝了過來。真難為它那麼大的身子,在這海裡也能行得這般靈活。

  雲阡陌當即決斷,躍到另一塊木板上,運足內力將夜若錦所在的那塊木板用力往遠處一推!

  夜若錦還未來得及反應之時,便已隨木板衝出了好幾丈之遠。

  「雲阡陌!你混蛋……」怎說的那「屋漏偏逢連夜雨」,話剛出口,那凶獸便帶起一波巨浪,向著夜若近襲來,未說完的話盡數淹沒在了水中。

  夜若錦在水中隱隱約約看見遠處雲阡陌在同那凶獸打鬥,漸漸落了下風,想掙扎著游過去,身子卻怎麼也使不上力,皮膚暗暗有些紫黑色的痕跡,與那中毒之人的皮膚頗有些相似。該死的,中毒了?!腦中混混沌沌的想著,眼前卻漸漸模糊了,又是一波巨浪襲來時,眼前一黑,便是不省人事了。

  雲阡陌,你一定要好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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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
發表於 2016-4-16 23:03:38 |只看該作者
☆、寄身青樓

  「姑娘,姑娘?」一個輕輕柔柔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夜若錦昏昏沉沉,無意識的應了一聲,下一刻猛然把眼睜開,十分警惕的看著四周。

  「姑娘?可好些了?」一個梳著垂掛髻,身著翠綠羅裙的女子站在床前微微彎身,輕聲問道。因是隔著紗帳,看不真切長相是什麼模樣。

  這霧裡看花不知身處如何境況的感覺可真算不上好,當你不知身處何處時,若被好生伺候著,不但不會感到慶幸,反而會覺得對方有什麼企圖,不知根不知底永遠是危險的。

  夜若錦撐著床起身來,只覺得在帳子裡空氣太沉悶,直叫人喘不過氣來,道:「把紗帳掀開。」話一出口,連她自己都嚇了一跳。這聲音,也太嘶啞了,只聽嗓音,怕是雲阡陌都認不出她來了。

  床邊的女子聞言便上前將紗帳勾了起來,臉上一片平靜,並沒有因為她的聲音而有什麼驚訝之類的反應。夜若錦這才看清了這個女子,其是也說不上是女子,只是個半大的清秀少女,看這身打扮,許還是個丫鬟。而四下裡仔細打量了一番這間屋子,並未有什麼出奇之處,看起來像是個女子的閨房,只是略顯得濃艷了些。

  夜若錦聞著空氣中薄淡的脂粉味,掩鼻微微皺眉。她鮮少用這些東西,雖說這屋裡頭的脂粉味不是十分濃鬱,可乍一聞著還是有些衝鼻。

  安安靜靜的站在一旁聽候她吩咐的綠衣少女從桌上的茶壺裡倒了一杯茶,給夜若錦遞過來:「姑娘,先喝杯茶吧,您長時間沒有進水,聲音難免沙啞。」

  夜若錦看了看綠衣少女手中的茶,又看了看她,良久沒說話,更沒接過她手中的杯子。

  綠衣少女低著頭,聽不出她話中的情緒,就像只是木偶般的回答她:「姑娘不必懷疑這水有問題,若真是想害姑娘,那我家姑娘也不必費一番力氣把姑娘救回來了。」

  這倒也是。夜若錦方才有些放心,接過茶盞將茶一飲而盡。久未進水,著實是渴得不行了。

  喝完水後,喉嚨中那如火灼燒般的痛感才稍稍退去,夜若錦也不將杯子遞回去,低著頭心思不在的樣子,轉著手中的白玉杯,水蔥似的玉指襯著杯壁,竟分不出哪個更白些,又沉默了半晌,才聽不出情緒,一副渾不在意的樣子道:「這裡是何處?」

  綠衣少女依舊是低著頭,不卑不亢道:「姑娘莫要怪罪,是我家姑娘救您回來的,您若有什麼事應當與我家姑娘相說,我只是我家姑娘的婢女,自己做不得主的。」

  「你們下去吧。」門外驀地響起一道嬌軟如黃鸝輕啼的女聲,而後房門「吱呀」一聲被推開,幾不可聞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從屏風後繞出一個聘聘裊裊的身影來。

  如墨鴉鬢梳成一個百合髻,發上別著一支白玉盛蓮簪,簪子旁三三兩兩的簇著幾朵或白或藍的珠花,身著一身立式水紋八寶立水裙,臂上挽著一條淡藍色挽臂,如玉皓腕上套著一個白玉鐲子,五官是水鄉女子貫看的小巧水嫩,可人得很,嬌嬌憐憐的讓人我見猶憐。

  「輕絮,你也先下去吧。」女子輕聲道,正是方才門外的那個聲音。

  「是,姑娘。」被喚作輕絮的綠衣少女福了個身子,退了下去。

  「姑娘覺著身子如何?」女子淺淺一笑,挪了凳子坐到夜若錦床前來,「我知道姑娘定然有許多想問的,姑娘大可放心地問,柳枝一定盡數如實告知,絕不會向外透露半字。」

  夜若錦很是狐疑的看了她一眼,心下愈發警惕。若是說來,肯收留一個來路不明的人本就難得,還這麼熱心腸的要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只會讓人更不相信罷了,不是太聰明借天真來套話,那就是真的天真。不過,初來乍到,又是人生地不熟,,根本就沒有什麼把柄和痛處可讓人拿捏,告訴她也無妨不是,罷,罷。

  「我與我夫君幾日前出海,不知怎的遇上了凶獸,我夫君拚死將我送了出來,又遇上了風浪,昏了過去,醒來便是在這了。約摸是那浪頭一拍的緣故,我如今只覺得腦袋空得很,很多事都記不清了。你是在哪裡尋到我的?這裡……又是什麼地方?況且……我記得我是中毒了的……」夜若錦略略一遲疑,說道。

  「我是前日去了近海的滄州一趟,在海邊散步時碰到了姑娘,姑娘那時正昏迷著,我便自作主張將姑娘帶回來了,姑娘已經昏迷了兩日了,許就是因為中了毒的緣故吧,不過姑娘不必擔心,姑娘的毒已經解了。照姑娘所說,那凶獸倒像是沐雲宗許久前逃出的那隻凶獸,沐雲宗恐凶獸的毒傷人性命,便早早的給四國送了解藥,散發給百姓,以解不時之需,恰好姑娘用上了。此處乃是四國之一東楚國,京都,謫塵樓,楊柳閣。敢問姑娘如何稱呼?」柳枝莞爾一笑道。

  夜若錦細細琢磨著柳枝說的地方,聞言並未多想,隨口便答道:「不必『姑娘,姑娘』的叫我了,我叫夜若錦,怎樣稱呼你隨意。」那凶獸,果真是外大陸的,所幸的是,這外大陸除了這凶獸是嬴朝所在大陸所沒有的外,語言,衣飾風俗等,皆與嬴朝大陸無甚兩樣,倒是,行的方便了。

  「『夜色江山若錦繡』嗎?真是好名字呢。那柳枝便叫你錦姐姐吧。」柳枝俏皮一笑,小家碧玉的模樣盡顯無遺,軟聲道,「錦姐姐可是在想這謫塵樓是何處?嘻嘻,這謫塵樓啊,可是有人深惡痛絕、避之若浼,有人趨之若鶩、夢寐以求呢。」

  夜若錦皺眉思索了一會兒,也沒想出個所以然來,只好又問道:「你這般說……這謫塵樓,到底是什麼地方啊?」

  柳枝彎彎眉,開懷一笑,道:「謫塵樓,就是青樓啊!」

  夜若錦頓時噎了一下,怪不得她總覺得不對勁呢。婦家良女深惡痛絕避之若浼,好色男子趨之若鶩夢寐以求,說的可不就是青樓麼?

  柳枝瞪著大大的眼睛,想從夜若錦眼中看出些情緒來,卻發現,除了些許驚訝,根本沒有她意料中的厭惡和痛恨。錦姐姐,好生奇怪呢,一般女子不都是對青樓鄙夷不屑的嗎?為何她如此鎮靜?雖說這謫塵樓與尋常青樓差別大得很。

  「是嗎?單看你這房間,我還真是沒看出來。」楊柳閣,應當是柳枝的房間不假,只是,任誰看了都不會往青樓上面想吧,只會疑心是哪位閨秀的閨閣罷了。

  柳枝瞇起眼一笑,頗有些得意道:「錦姐姐有所不知,謫塵樓雖然是青樓,可卻是清白得很的。謫塵樓廣迎四方來客,只要出得起錢,高門權貴寒門學子皆可入內,謫塵樓的女子賣藝不賣身,若有願賣身的,那就另當別論。所謂的藝也不過『琴棋書畫詩酒花』,青樓中常見的那等艷舞……」柳枝掩唇「呵呵」一笑,「謫塵樓中自然是沒有的,不然,怎能說謫塵樓尤為特殊呢。」

  「嗯?謫塵樓這般厲害,就沒有過鬧事之人嗎?」夜若錦問道。尋常青樓怎的說也會有三兩這事,謫塵樓不與為伍,要在這偌大繁華京都站穩腳,可難得很。

  「有是有過的,可誰讓我家主子厲害呢?我家主子,可是鼎鼎有名的莫九璃莫公子呢,哪個權貴不得禮讓他三分?那些來找茬的,皆是被狠狠的收拾了一頓,那還有敢鬧事之人了。」柳枝攥著帕子,柔柔一笑,語氣中是掩不住的欽慕,而夜若錦注意到,柳枝在提到那個叫「莫九璃」的人時,眼中驟然一亮,她自己怕也沒意識到,話中的欽慕早已變了味道……那滋味兒,世間最甜,也是世間最苦……

  「那莫九璃又是何人?」夜若錦垂下眼瞼,長長的睫毛像兩把小扇子,墨黑濃密,在眼下投下一片陰影,淡淡的道。莫九璃麼?雲阡陌當年,也是隻手遮天呢……那莫九璃,會比雲阡陌還要厲害嗎?

  「莫公子啊,是謫塵樓的主子呢。濁世佳公子,翩翩少年郎。不知道有多少女人夢想著能嫁給我家公子呢,哼,也不看看她們什麼樣子,能配得上我家公子嗎?簡直是癡心妄想!錦姐姐不知道我家公子,自然是不瞭解他有多好,可是有句話稱公子『九天上神誤入塵,化作如玉這般人。』,錦姐姐你聽聽,這般的稱讚,不知道得是多仙女似的人兒才能得公子傾心呢。」說到莫九璃時的興奮,提到夜若錦不知道莫九璃時的不忿,想起覬覦莫九璃的那些女人時的鄙夷,聊到世人對莫九璃的稱讚時的傾慕,末了對那能與莫九璃把臂同游之人的慨歎,暗暗流露出一抹悵然……

  癡情無錯,可若無有心人,這般癡情,便是世間最苦……

  「原來,這莫九璃竟是這般好的人嗎?」夜若錦微微一笑,道,「這裡我人生地不熟,還想著多瞭解瞭解,柳枝,你這裡可有什麼書籍?」

  柳枝回過神來,俏生生的答道:「錦姐姐還真是問對了人,謫塵樓中有藏書閣的,這書閣的鑰匙便是由我保管,錦姐姐去看就好,若是有什麼疑惑之處或是什麼想知道的,盡可以來問我。」說著,從腰間的荷包裡摸出一把小巧的鑰匙來。

  夜若錦接過鑰匙,問過藏書閣的路,淡淡一點頭,便起身出門,向著藏書閣的方向走去。

  知其根底,保全自身,方才好去尋他。

  雲阡陌,你如今,如何呢?可知我正焦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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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名獻藝

  「啪」的一下合上書頁,夜若錦揉了揉酸痛的眼睛,只覺得腦袋漲得慌,燈燭已快要燃盡,抬眼看了一眼窗外,月亮快至中央,藏書閣外,謫塵樓中卻還是燈火輝煌,熙熙攘攘的。

  出了藏書閣,夜若錦徑直去了楊柳閣。柳枝並未給她安排住處,她也只知道楊柳閣的路。從藏書閣回楊柳閣的路上靜謐得很,蟲鳴聲聲,夜色闌珊,手中微弱的燭光在夜中搖搖曳曳的亮著一點,涼風習習,竟有些落寞。

  夜若錦在路上走著,想著今日看的內容。這藏書閣的書還真是齊全,大陸歷史、各國史記、風俗人情、棋譜話本……一應俱全,倒是省了她不少功夫。

  這塊大陸與嬴朝所在的大陸竟是相伴而生,上古一次地面裂變,便成了兩個大陸,後來有人給這兩塊大陸編了名字,一名「須彌之界」,一名「浮屠之界」,嬴朝所在的大陸應當是浮屠之界,那這片大陸就是須彌之界。兩塊大陸皆有萬年歷史,浮屠之界如今只有嬴朝,而須彌之界眼下還是四分天下,東楚、南凌、西溟、北曜,她現下便是在東楚的京都之中。而除了這四國,還有一很是神秘的宗門,便是白日裡柳枝所說的那「沐雲宗」。沐雲宗百年以前曾放言浮屠之界已遭滅亡,不復存在,這也是為什麼後來的史冊上少了對浮屠之界的記錄的原因,只是,沐雲宗為何要這麼說?另作一說,能讓須彌之界的人對此深信不疑,且百年來沒有人提出過質疑,能讓人無端端的信這沒來由的話,足以說明沐雲宗在須彌大陸的人心中的地位了。藏書閣裡對沐雲宗的只有寥寥幾筆,其中還提到了沐雲宗的聖女,每一任聖女的後代必會有女兒,而那女孩兒便是下一任的聖女,至於這聖女有何神通之處,全然未寫。而看過一些地方風土,又發現須彌之界與浮屠之界幾乎是一模一樣,倒是免了她的許多擔憂。

  思緒縷清,回想得也差不多了,恰到時候的已到了楊柳閣,還未進門便聽見屋中一陣嘈嘈雜雜。夜若錦皺了皺眉,推門進屋。越過屏風,便看見柳枝蔫蔫的躺在床上,臉色蒼白,虛弱的沒氣力,輕絮正著急著照顧她,還有一個大夫正說著些什麼。

  「怎麼回事?怎麼突然就病了?日裡頭不還好好的嗎?」夜若錦走到床邊,低頭細細看了一下柳枝的樣子,問道。

  柳枝硬撐著力氣,對著大夫揮了揮手,示意他可以走了。待大夫出門以後,輕絮將柳枝扶起來,靠著床頭,憤憤道:「夜姑娘不知,小姐哪裡是病了,是被人嫉妒給暗算了!真是無恥到家了!」

  「什麼意思?」夜若錦一愣,復又問道。世上腌臢事不少,她早已見怪不怪了。

  柳枝虛虛的一笑,連說句話都要歇些時候:「不過是不小心中了別人在吃食裡下的藥罷了,今夜是花魁賽,怕是有人怕我搶了她的風頭吧。」

  「可知道是誰幹的?」夜若錦掃了一眼屋裡,發現並未有什麼異常之處。

  柳枝輕輕搖了搖頭,道:「不知。左右不過是樓裡的姐妹罷了,不必多在意,她給我下的藥,只是讓人虛弱無力,並非毒藥,可見她未想要我性命,所以又何必牽牽掛懷呢。」

  夜若錦冷冷一笑:「柳枝姑娘真是好氣度,『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的道理你難道不懂嗎?你若一而再再而三的忍讓,只會讓她更加得寸進尺罷了,她既有那個心思和膽量給你下藥,你又怎知她沒那個本事更加放肆?!我信奉的,只有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斬草除根!」

  一旁的輕絮被她這一番話說的目瞪口呆,柳枝也似是被這話驚了驚,闔上眼想了一會兒,過了半晌,睜開眼道:「你說得對。既然她這麼想讓我上不了台,那就讓她在她最得意的領地輸個徹底。只是……錦姐姐可否幫我個忙?」

  夜若錦懶散地想要問幫什麼忙,視線卻猛然變得凌厲:「你想讓我替你獻藝?!」

  柳枝絲毫不為那冰冷的目光所懾,蒼白著臉勝券在握的一笑:「有何不可?錦姐姐不是與夫君失散了麼?難道錦姐姐不想找到你的夫君麼?若今晚錦姐姐一舉奪得花魁,定會名聲大噪,錦姐姐的夫君說不定就能聽到姐姐的名聲,那樣錦姐姐還怕尋不到你夫君麼?」

  夜若錦抿著唇,久久未說話。她明白,柳枝所說的的確不錯,也足夠讓她動心。雲阡陌雖然生死未卜,可她就是覺得,他現在安然無恙,都說禍害遺千年,雲阡陌那混蛋,哪能那麼輕易就死了,柳枝一法,怎的試不得?她向來不是多事之人,她的身份她的驕傲也不允許她這麼做。只是,當年她能為了天辰向雲阡陌下跪,如今,又如何不能為了雲阡陌獻藝?

  「那……好吧。更衣,上妝。」夜若錦起身,道。前一句是對柳枝說,後一句是對著輕絮。

  柳枝似是得逞似的微微一笑。

  輕絮隨夜若錦去了裡間,約摸一炷香的時間後,一個赤紅色的身影從裡間緩緩步出。饒是柳枝是個女子,也不禁在看到這般容顏時頗有些神魂顛倒。這……哪裡像是人間的女子,倒像是遊戲人間的妖精魅靈,妖艷惑人,偏又是那般對世間不屑一顧的眼神,如在蒼穹之上俯瞰渺渺眾生,蒼茫萬物,芸芸眾生,在她眼中,皆為螻蟻。眉心一抹血紅色的曼珠沙華,似遠天雪山上吟誦的聖女,清冷高貴;又像是地獄裡嬉鬧的妖魅,誘人沉淪。她似乎總是偏愛一身紅衣,初見她時是,如今也是,那樣張揚又妖嬈的紅,鮮少有人能壓得住,可穿在她身上,卻會讓人疑心,那紅,是不是天生為她而存在的。世上女子多愛清新脫俗,清雅出塵,殊不知這樣的妖艷,這樣的媚骨天成,才最是能勾起人心底最深處的慾望。這般的姿容,怕是讓真正的妖精都自行慚愧吧。

  「柳枝,如何?」夜若錦問道。她一向知自己生得好,只是太過妖艷,總歸是受不住的。夜無期還曾拿她的模樣開玩笑,道若生得她這個樣子,就該去青樓才是,絕對是個花魁,一准那家青樓久盛不衰。彼時她還是天辰的攝政長公主,傲氣的很,聽了這話直將夜無期冷落了好幾天。

  柳枝不知怎麼就沒了那病怏怏的模樣,容光煥發的甚至都讓夜若錦懷疑先前她的虛弱是不是只是個錯覺。柳枝滿臉欣賞,嘖嘖感慨道:「錦姐姐,不是我說,你這樣子,不生在青樓,委實可惜了些。」

  夜若錦聞言神色一冷,染了唇紅的櫻唇抿成一條直線,彰顯著她現在的不悅。

  柳枝忙知失言。哪個良家女子會願意被說成是青樓的做派呢。外面花魁賽又快接近尾聲,柳枝便等不得再說什麼,急急的讓輕絮帶她出去了。

  出去後,恰好趕上最後一場柳枝的表演,柳枝身子正弱著,老鴇約摸也已經知道了消息,正急的如熱鍋上的螞蟻一般。要知道外面可有多半人是為了柳枝而來的,如今柳枝又上不得台,可怎生是好啊。現下卻突然看見輕絮帶著夜若錦出來,當即眼前一亮,衝上前去,抓住輕絮問道:「柳枝呢?趕緊讓她想個法子啊!」

  輕絮不急不躁的笑了笑,對鴇母道:「媽媽莫急,我家姑娘前些日子不是帶回一位姑娘來嗎,這位姑娘知道我家姑娘今日的難處,為了報答我家姑娘的恩情,願意替我家姑娘獻藝,媽媽,您瞧瞧,還有什麼好擔心的?」

  鴇母方才就看到了輕絮帶來的夜若錦,因著著急,並未細看,只覺心臟處驀地空了一下,一眼驚艷。現下聽輕絮這麼一說,便轉過眼來仔細打量夜若錦。這一瞧不打緊,可是把鴇母給高興壞了。

  「哎喲喲,可真是個尤物啊~~柳枝的眼光一向不錯,媽媽我信任的很。嘖嘖,那這位姑娘,趕緊隨媽媽上台吧,那些家公子可都等不及了~~喲,對了,姑娘稍後在台上可怎麼稱呼?」鴇母眼中放著綠光,諂媚笑著道。聽到外面的起哄聲,趕緊催著夜若錦上台。

  「錦瑟。」夜若錦別過臉去,不去看媽媽那惹人煩的嘴臉,眼底的一抹厭惡轉瞬即逝,很是漠然道。

  「喲,那錦瑟姑娘就趕緊上台吧。」媽媽媚笑著道。

  夜若錦沒答話,逕直腳下一點,高高躍起,卻沒有直接落向台上,而是仗著輕功,繞著檯子飛了一圈,台下正焦灼等著的看客紛紛驚呼連連。夜若錦輕甩衣袖,袖中紅紗射出,纏繞在上面連廊的扶欄上,圍成一圈紅色的紗帳,朦朦朧朧,看裡面的人如同霧中看花,隱隱約約看不真切,又勾著人想一探究竟,著實難耐得很。

  掛上的紅紗輕輕落下,夜若錦也隨著向下飄落的紅紗輕輕落在丈高的檯子上,裙裾如同盛開的牡丹層層撒開了來,面上也覆著一層大紅色的面紗,看得清,似乎又看不清。

  莫說台下雅間的看客,就連鴇母和輕絮也被驚了一驚,都沒料想到夜若錦居然一出場就這麼驚艷全場。雅間的多自持身份高人一等,自是不會去大喊大叫,而台下則顧不得那麼多,急急問道:「媽媽,這姑娘是柳枝姑娘嗎?怎的看起來不像?莫不是媽媽哄騙我們?!」

  鴇母當即上台諂笑道:「各位客官別急,這位的確不是我們謫塵樓的柳枝姑娘……」話還未說完,台下就有人吵吵嚷嚷,鴇母急忙擺擺手,示意大家繼續聽她說,「這位姑娘雖不是柳枝,可卻是連柳枝姑娘都拜仰的,名喚『錦瑟』,與柳枝姑娘是閨中密友,柳枝姑娘今日身子不適,又不想讓諸位客官失望,故而才求了錦瑟姑娘來替她獻藝,還請各位客官見諒。方才錦瑟姑娘那一手客官不也看到了嗎,定不會讓諸位失望的。」說完,鴇母便立即下了台。

  台下才勉強安靜下來,竊竊查查的聲音是止不住的。

  而二樓位置甚好的一件雅間中,隔著珠簾,看見裡面的三位公子,皆是讓人瞧了都會呼吸一滯的主兒。藍衣男子站在珠簾後面,手中折扇挑起珠簾,興味濃濃的看著下面的高台。青衣男子坐在桌旁,自顧自地斟著茶,看起來對外面發生的事毫不關心,可時不時向外探的眼神還是出賣了他的心思。唯獨斜臥在窗邊的玄衣男子面無表情,撐著腮眼神漠然的越過珠簾去,搞不清他在想些什麼。

  人中龍鳳,各有千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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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4-16 23:17:26 |只看該作者
☆、艷驚四座,名滿京城

  「我說莫兄,你這謫塵樓什麼時候出了個這等美人兒?怎麼都不告訴我一聲,好讓兄弟我早早來捧場,要不是我今日閒來無事來看這花魁賽,可就與這美人失之交臂了。」藍衣男子借樓下夜若錦稍稍停頓的功夫,回頭看向玄衣男子,邪笑道。

  玄衣男子冷著臉,明顯是嘲諷情緒的「哼」了一聲,聲音也是冷冷淡淡毫無起伏道:「不知。」

  原來這便是莫九璃。

  桌旁的青衣男子擱下手中的碧瓷杯,抬起頭來對著莫九璃彎彎唇角,清淺的聲音聽來讓人如沐春風:「哦?我聽說柳枝姑娘前段日子撿回個姑娘來,莫不就是台上那人?」

  莫九璃面露不悅,有些煩躁的別過臉去看向窗外,沒回答青衣男子的話。

  青衣男子也不在意,早已習慣了他這彆扭的性子,無奈地掃了他一眼,便隨著藍衣男子嘖嘖稱奇的聲音看向樓下。

  只一霎那,眼中心中便滿是那紅色的身影,天地間彷彿都只剩下了那樣妖嬈而放縱的紅,那看似溢滿了柔情的舞姿和那實則淬滿了冰寒的雙眸。明明灼燒得人眼睛都發疼流淚,卻還是不想移開目光,越是美好的事物,卻越是承受不住。

  眾人都屏了呼吸,只剩下迴響在樓中格外清晰的曲子,和一丈高台上衣抉翻飛的聲音。正說著話的嘴驚訝的張著合不攏,正喝著酒的杯子掉在了桌子上,酒撒了滿桌,正溫香軟玉抱滿懷的,手上一時散了力,佳人險些摔倒在地。

  她水袖輕揚,拂過了盛世錦繡大好河山萬里騰圖;她一顰一蹙,便羞得了十里桃花紛紛一夕如雨下;她如蓮舞步,踏得清泠小池盪開了層層漣漪柔情萬千;她蹁躚旋身,帶起了清風微漾別樣景致風華;她回眸一笑,越過時光看透了歲月無聲流年靜好。

  萬千言語詩畫,繪不出眼下一個她。

  那是涅盤的鳳凰,是烈焰中的火蓮,是人心底最深的信仰。

  原來,這是她。

  眉心一抹赤紋,似是凝了多年的血,透著詭異的妖艷,又像是最熾熱的火焰,灼在人的心尖上,滾燙逼人又讓人想要去觸碰。如瀑青絲只在發尾處繫著一根紅色的髮帶,那墨發三千中,不知藏著誰的愁,又埋了誰的憂。而重重紗帳後,那對佈滿了冰霜的眸子,看似含笑,最深處卻是古井無波,到底有誰才能溫暖那冰封萬里的眼底,有誰,才能被她映在瞳中,才能將漫天冰雪化作似水柔情?

  若是有這般問話,只能讓人歎一聲:難哉,難哉!

  翩若驚鴻,婉若游龍。榮曜秋菊,華茂春鬆。彷彿兮,若輕雲之蔽月。飄颻兮,若流風之回雪。遠而望之,皎若太陽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淥波。

  滿座皆驚,當真是針落可聞。

  曲聲漸低,舞步漸慢,似是倦怠的驚鴻將要歸巢,跋涉千里的鳳凰欲要棲梧。努力想要抓住那抹身影,卻只能見她毫不留戀的轉身離去,眨眼間便消失不見,快得讓人幾乎都以為方纔的驚世一舞只是一場美好的夢,只有輕輕飄忽的紅紗還訴說著,那不是夢。

  樓上雅閣。

  「這姑娘……簡直是個極品的尤物啊……乖乖,竟還有這樣驚艷的美人兒……」藍衣男子拈著扇子,放下珠簾,回身走向屋裡,一邊失了魂般喃喃自語道。

  青衣男子衝著茶,含笑瞧著他,道:「怎的?宋小公子不是閱遍美人無數嗎?今個兒怎麼看了場舞就失魂落魄成這樣?」

  莫問他們三人怎麼隔著珠簾還能看見高樓之下那場驚世之舞,畢竟都是習武之人,眼力自然較之常人要好得多。

  被叫做「宋小公子」的乃是鎮國將軍的嫡出小兒宋輕憂,便就是那個藍衣男子。

  眼見得宋輕憂折扇一開,大刺刺的徑直湊到青衣男子身旁坐下,拿起茶杯就是一通牛飲,喝完茶後才挑著眉道:「我說聞人,你也別說我,你敢說你就沒被那美人兒震驚到?」

  青衣男子看著他,心裡歎了聲果真是不負了他風流公子的名聲,無奈地搖了搖頭道:「是,是,我不敢說。那女子雖隔著紗帳戴著面紗,可也能隱約瞧見,的確是個美人。」

  宋輕憂得了認同,眉開眼笑頗有些得寸進尺的又湊到一直沒吭聲的莫九璃身旁,坐在他的榻上問:「莫兄,你別不說話啊,說來聽聽,你覺得那美人兒怎麼樣?說來這還是你謫塵樓的美人兒呢,你這可是近水樓台先得月……」

  話未說完,就見莫九璃很是不耐的眉頭微蹙,抬腿便要將宋輕憂往榻下踹。宋輕憂哪能不知道他要做什麼,見莫九璃稍有動作,就跟被人踩了尾巴似的趕緊從榻上蹦起來,躲到一邊,嘴上還是不依不饒道:「哎哎,我說莫兄,你做人也忒不厚道了,怎麼說小爺我也是你兄弟,爺不就問你句話嗎,你激動個什麼勁,不會是看上那美人兒了吧……」被莫九璃甩過來的眼刀「噌噌」的渾身上下紮了個邊,宋輕憂直直的打了個哆嗦,生怕真惹急了這位大爺,不敢再造次,接著道,「淡定,淡定,我不說了還不行嗎,你到底覺得那美人兒怎麼樣啊?」

  莫九璃被他纏的有些無可奈何,冷聲道:「尚可。」

  宋小公子一聽這話就笑了:「喲,『尚可』?我就說莫兄看上這美人兒了吧,要是別的女子,還不定能從莫兄口裡聽到評價呢……哎呦喂,莫九璃你個沒良心的……」

  宋輕憂這下真的是被踹了,還是被踹的扒在窗沿上,要不是他反應快,現在就該四仰八叉的摔在地上了,形象什麼的還能要嗎,雖然他正趴在窗沿上的形象也不咋地。

  「嘖嘖,惱羞成怒了吧,我說中了吧……」什麼叫不知死活,宋小公子這就叫不知死活。眼睜睜看著莫九璃一臉漠然的走過來,宋輕憂心下打了個怵,忙手腳並用的準備爬上來,「莫九璃你要幹什麼……」

  莫九璃乜了他一眼,眼裡噙著點兒惡劣的笑意,手上夾著幾根閃著寒光的銀針,作勢就要往宋輕憂扒在窗口的手上扎去。宋輕憂萬般悲憤瞪了莫九璃一眼,沒等莫九璃扎上,自己就從窗口跳了下去。

  莫九璃很是欣慰的道了一句:「真乖。」

  默了一晌,樓上傳來青衣男子朗朗的笑聲。

  —————我是宋輕憂很受傷的分割線————夜若錦一跳完舞,就急急的回了楊柳閣。

  頂著柳枝好奇得要死的表情,衝進裡屋,卸妝,更衣。她一向素面朝天,除了那次大婚好好裝扮了下之外,就再沒上過妝,今天這搗動了些亂七八糟的東西,真是難受得不行。

  收拾好了從裡屋出來時,正好被她落在身後的輕絮也趕回來了,一進屋就兩眼晶亮的向柳枝說著剛才的事。

  柳枝聽得也是兩眼晶亮,只恨自己身子虛弱不能出去。不過,她要是能出去的話,就更看不到了吧!

  「錦姐姐,你跳的到底是什麼舞啊?居然能把人迷成那個樣子……」柳枝一臉好奇,櫻桃小嘴微張,天真無暇。

  夜若錦搖搖頭,微微一笑,端起杯子道:「家中秘辛,不可外傳。」

  她跳的這支舞,不是別的,正是曾跳給「雲淺墨」的鳳闕舞。鳳闕舞之所以為天辰所不外傳之秘,其奇處在於在於鳳闕舞只是一段舞步罷了,配曲隨意,舞出的景象如何,全憑舞的人如何,跳舞的人的心思如何。若是這舞由柳枝那樣清雅的可人兒來跳,只會讓人疑心是九天仙子下凡而來,今日由她來跳,則是方纔那般直直讓人歎「妖魅臨世」了。好在,夜若錦沒動那個念頭,不然,此時外面吵吵嚷嚷的人哪能鬧騰得那麼歡,這會兒怕還是回不過神來吧!要知道,鳳闕舞的另一個名字,可是叫做——「攝魂術」呢,這種舞步,哪能是那麼好學的,要不她也不會這麼放心的跳了。

  「哦,這樣啊。好可惜……」柳枝一臉失望的躺回床上。

  夜若錦放下杯子,若有所思的想著剛剛似乎是從樓上遞來的那奇怪的一束目光。外面卻恰時響起了兵刃相交的打鬥聲。

  夜若錦一驚,立刻警覺起來。正在榻上休息的柳枝和一旁的輕絮想必也聽到了,很是緊張。

  夜若錦對著她們兩個囑咐道:「在這裡別亂動,小心弄出聲響。我去看看。」

  柳枝和輕絮點了點頭,接著就看到夜若錦面不改色的從窗口一躍而下。

  在外面打鬥的人估計也是沒想到會有人突然出現,頓了一下,接著便有一人向夜若錦衝過來,手中軟劍寒光閃閃,直刺命門。

  夜若錦瞳子瞇起,冷嗤了一聲:「不自量力。」廣袖一拂,袖中紅綾剎出。是雲阡陌給她的軟胭綾,她日日帶在身上,果真派上了用場。

  黑衣人堪堪避過,紅綾帶過的勁風凌厲無比,竟劃破了他蒙在臉上的面巾,耳鬢一縷髮絲無聲落下。看著飄落的髮絲,那黑衣人心中一陣心悸,而後接著暴怒,不待見他有什麼反應,眼前便有數枚暗器迎面而來,如一張大網,讓人無可遁形。

  夜若錦抿抿唇,帶著不易察覺得緊張。這軟胭綾她用的還不太順手,倒是有些麻煩。而後用自己最快的速度一下高高躍起,軟胭綾直直向著地面上那人勒去,勾住那黑衣人的脖子,用力一扯,瞬間鮮血噴湧而出,染上了夜若錦的衣裙,倒是那殺了人的軟胭綾絲毫沒沾上一滴血。

  昏暗月光下,冷艷女子傲然而立,手中紅綾隨風飄舞,墨發三千隨風揚起,一襲大紅衣裙,美的似勾魂的妖精,危險,冰冷,嗜血,卻又讓人想要接近,即便知道如果碰她會被刺得遍體鱗傷,也還是甘之如飴。

  「喲,美人兒……」一道輕佻與眼下景象十分不和諧的聲音突兀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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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4-16 23:50:02 |只看該作者
☆、再遇莫九璃

  「錦瑟姑娘,昨晚您那一舞真是艷驚了四座,輕絮就想,姑娘早晚是要揚名京都的了,輕絮猜的果真沒錯,方纔我出門,大街小巷裡都已經將姑娘您傳開了呢。」晨時出門採買東西的輕絮回來一推開門,笑盈盈地道。

  夜若錦靠在窗邊正看著書,聽輕絮說了這事,抬起頭來看了她一眼,復又低下頭去,翻過去一張書頁,沒什麼起伏道:「是麼?」

  傳的這般快,到還真是有些出乎她的意料了。不過倒也是,京都向來是繁華之地,喜事禍事大小瑣事,奇事異事天家之事,要不風平浪靜波瀾不興,要不就是有一點風浪便是來勢洶洶的樣子。只是流傳開來是真勾不起她的興趣的,若是有人因這風聲來尋她,那才有叫她可喜的。

  輕絮倒不在意夜若錦的冷淡,依舊自顧自的滿是興趣地說道:「昨夜來觀舞的人中學士書生不在少數,聽說還為姑娘題了首詩,外面不少小孩子都當作童謠走街串巷的唱呢,吶,那詩我還記著呢,『佳人錦瑟灼風華,之子於歸宜室家。姿媚容佳步生華,謫塵一舞驚座啞。有女傾城絕色在,若得一笑傾天下!』,姑娘聽聽,要知道眼下京城裡最炙手可熱的人物可就是您呢。」

  夜若錦朝她笑了笑,問道:「那除了這個,還有什麼別的事嗎?」

  輕絮歪頭又想了想,過了一會兒才恍然大悟般道:「哦,對了,還有關於沐雲宗聖女的,聽說沐雲宗的聖女又出逃了。」

  「又?」夜若錦點出她話中的詞。

  輕絮點了點頭:「對呀。沐雲宗聖女幾十年前曾出逃過一次,整整好幾年沒有回來,後來被沐雲宗長老給抓了回來,之後就一直出逃,已經有十幾年了呢。」

  「那沐雲宗聖女叫什麼名字?」夜若錦隨口問道。

  輕絮想著:「沐……沐漪衣!就是沐漪衣!」

  夜若錦一怔。天辰曾經的攝政王妃,也就是她的母親,在十幾年前人道歸西,名叫,伊衣。

  「哪個沐漪衣?分別是哪幾個字?」夜若錦問道。

  「沐浴的沐,漣漪的漪,衣裳的衣。」輕絮道。

  輕絮並未察覺到夜若錦的反常,笑瞇瞇道:「錦瑟姑娘,總在房間裡看書不悶得慌嗎?您若是想要知道您夫君的消息的話,輕絮建議您最好還是多去街上、茶樓什麼的地方走走,畢竟這些地方,消息最是靈通呢。」

  夜若錦細細想了一下,覺得輕絮說的也是有理,便點了點頭,放下手中的書,準備出門。

  她非真的真的謫塵樓之人,可柳枝卻是,日裡自然比不得她這樣子閒適的,柳枝在外間,她便在這廂房裡頭除了看書還是看書,打發時間,倒是忘了這些地方了。畢竟眼下有些形勢書上還是記載不了的,她與雲阡陌來這須彌之界,本也未想著與什麼皇室中人有多少牽扯,可多知道些,總歸是錯不了的,更何況,看了這麼長時間的書,真的是有些乏了。

  這般一想,更是決定了要出去看看。

  輕絮見此,忙問道:「姑娘這就出去?要不要輕絮去叫個丫頭來去隨著姑娘?」

  夜若錦搖了搖頭,道:「不必,我喜歡一個人。」

  輕絮將夜若錦送出門去:「那姑娘路上小心。」

  出了門,夜若錦從袖中掏出了面紗來帶上,而後漫無目的的走走逛逛,路上不乏有對她好奇的人,還有猜測她是不是就是謫塵樓錦瑟的話。

  夜若錦沿著街走著,看見什麼新奇玩意兒也會上去瞅瞅,倒像個孩子似的。

  目光掠過一個捏面人的攤子,夜若錦勾起了幾分好奇,走到攤子旁,問道:「老爺爺,能否照著我的樣子給捏一個面人?」小時候她忙於打理攝政王府,要學很多東西,根本沒太多時間像同齡人那樣玩耍,長大後又身負重任,心智也已漸漸成熟,更是沒再見過這些東西了,這乍一看,可不就得稀奇的很麼。

  攤主是個年過半百,頭髮花白的老人,見說話的是個這麼俊俏的姑娘,和藹的笑了笑說:「好勒,姑娘稍等等。」

  說著,手上動作忙了起來,一團麵團很快就在老人手中成了形,惟妙惟肖的。

  夜若錦眉眼微彎,接過面人,將錢遞給老人,道了聲謝轉身離開。

  她前腳剛走,後腳就有人圍上面人攤子,紛紛都要老人給捏個方纔那個女子模樣的面人。

  這些夜若錦是不知道的,當然,就算她知道了,也不會多放在心上。

  又往前走了段路,經過一座茶樓門口,想起輕絮的提議,正想進去,樓上忽然飄下一朵桃花來,正落在夜若錦眼前。夜若錦抬手接住,抬頭往上一看,宋小公子正一臉調笑的看著她,見她向上看了,手中折扇揮了揮。

  「美人兒,賞臉上來坐坐可好?」宋小公子道。

  夜若錦對他的輕佻皺了皺眉,還是進去了。

  一進門,剛剛還熱熱鬧鬧的說話聲一下子止了半晌,夜若錦未在意,一旁的小二趕緊上來問道:「這位姑娘,您是要樓下坐還是二樓雅間?」

  夜若錦道:「我找人。」

  話音剛落,就見宋小公子搖著扇子從樓上下來,慢悠悠的踱步到她面前,笑道:「美人兒,小爺我可是親自下來接你,賞個臉面隨小爺我上去好好敘敘如何?」

  夜若錦目不斜視的走過他身邊,逕直上樓去。

  宋小公子站在原地,手中搖扇子的動作一下僵住,心裡「噗哧」一聲穩噹噹的戳上一把小刀子。嗷嗷嗷!!!竟然有人這麼無視他宋輕憂的魅力!雖說他真的是比不上莫九璃那廝,可怎麼說也是個美男吧?!給個眼神餘光會死啊?!好吧什麼時候他的要求這麼低了,他墮落了……

  面上不動聲色其實須臾間內心已經咆哮了,狂躁過後,宋小公子低著頭一副很頹然的模樣,無端端生出一股悲涼之感來,他身邊的店小二和客人皆是一臉「騷年你節哀騷年其實看到你搭訕美人沒成功被美人無視了我們很爽」的神情看著他。

  心底抽風也就那麼一瞬,宋小公子馬上就小強附身滿血復活趕緊到前面去給夜若錦帶路去了。

  進了房間,正入眼簾的就是莫九璃與聞人祈年對弈的情形,一派靜好。

  聽到來人的聲音,聞人祈年抬頭看向夜若錦,笑著點了點頭,算是打聲招呼,莫九璃則是微微抬眼斜看了夜若錦一眼,沒什麼表情。

  夜若錦也不客套,入了座,張口就問:「讓我過來是要做什麼?別說只是想敘敘昨晚的舊。」要真是這樣,她絕對轉身就走,她可是真不想看到他們。

  此話一出,那三人的神色悄然有些嚴肅起來,夜若錦心下亦是有些怪異。

  「你……可是非此地之人?還有……你的丈夫?」如此開門見山,竟不是莫九璃,而是不曾怎麼說過話的聞人祈年。

  夜若錦心中頓時「咯登」一聲,臉上警戒起來,幸好變化不算大,算不得破綻。

  「我當然不是京都之人。」夜若錦佯作不知他說些什麼,有些不雅的白了聞人祈年一眼。

  「嗒」的一聲,莫九璃擱下一枚棋子,望向她,有幾分不耐煩道:「你莫裝傻,我知道你明白聞人說的是什麼意思,你不是這個大陸的人,可對?」

  夜若錦看著他的臉,想從上面找出幾分不確定來,可偏偏,他就是拿捏得十分肯定,夜若錦低下頭,眸中變化萬千,良久才輕聲道:「對,我不是,我夫君也不是。」

  一時之間,屋中響起兩聲倒吸冷氣的聲音,是震驚的宋輕憂和聞人祈年。

  夜若錦盯著莫九璃又問:「你又是怎麼知道的?」

  儘管十分肯定自己的猜測,可現下親耳聽到她說「對」,免不得有些震驚的。莫九璃修長玉指支著下巴,眸光自那方飄向她,道:「須彌之界和浮屠之界過去的記載我也看過,當年沐雲宗莫名其妙的就說浮屠之界已經消失,我是不信的,可笑現在的人竟深信不疑。而且近來沐雲宗關押的凶獸逃了出來,沐雲宗派人將須彌之界大大小小各個海域都尋找了一遍,俱是沒能發現那凶獸的身影。你卻身上中了那凶獸的毒不說,還來歷不明,我查過你的底細,在須彌之界裡根本就沒有過你這個人!」

  夜若錦心下一震。自己的底細?他怎麼查?莫九璃,到底又是什麼人?

  莫九璃似是看出了她的想法,道:「我自是有辦法查探你的,謫塵樓,可不只是青樓,它的背後,是一樁暗樓。」

  暗樓,就是殺手樓,情報樓,只要付得了足夠的酬勞,你想讓他們做什麼都行。

  剛才被驚得太多,這時聽到這個倒也不覺得有什麼了。

  「你就算知道了我是浮屠之界的人,又能做什麼?難不成你想打浮屠之界的主意?」夜若錦問道。若他真是想的話,還是得把一切有危害的萌芽都扼殺掉才是。

  「我覺得當著一個浮屠之界的人要說這樣的話,不太好。」莫九璃看著她道。

  明明就是這個意思,都說出來了還有什麼不太好的?!夜若錦恨恨地看著他。

  莫九璃起身,走到夜若錦面前。他比夜若錦高出整整一個腦袋的高度,顯得夜若錦更加嬌小了,而莫九璃想要看她,就得俯下身子。莫九璃道:「夜姑娘,你要明白,我是一個男人,是男人,就會有野心。」

  夜若錦仰著頭,不甘示弱的對著他的視線,冷笑一聲,道:「想對浮屠之界下手?你做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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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4-16 23:51:38 |只看該作者
☆、沐漪衣?!

該死的,這種仰視人的感覺還真是令人不爽啊!夜若錦暗暗磨著後槽牙。

莫九璃邪肆一笑:「你這是把打擊我當作樂趣了嗎?且說,我若真的攻上了浮屠之界,你又能做什麼?更何況,你如今在的地方,可是須彌之界,而不是你的浮屠之界。」

要麼,和他為伍,要麼,死在這裡。

夜若錦眼中寒光浮動,不說什麼,只冷笑著。

野心?他的野心不就是想將浮屠之界收入囊中麼?這與當年雲阡陌滅掉天辰又有什麼兩樣?從前她恨極了雲阡陌,而現在,夫妻本一人,自己哪能丟了他的國?更別說自己還是這個國家的國母。況且,浮屠之界與須彌之界真要開戰的話,死傷之數哪是區區天辰能相比的?她經歷過那種妻離子散,國破家亡的痛苦,就更不能再讓浮屠之界的子民受這種苦。

總之,她就一句話,她是絕不可能幫莫九璃傷害自己的國家的!

莫九璃看著她暗含的堅決和敵意,竟莫名覺得有些刺眼,鬼使神差的竟將手抬起覆住了她的雙眼。

久立在一旁沒說話的宋輕憂和聞人祈年都是以為莫九璃想要挖了夜若錦的雙眼,心下一驚,卻是沒做什麼。莫九璃想做的事,他們兩個一向管不了,也不會去管,畢竟,在他們心裡,夜若錦較之於莫九璃,不過是一個陌生人罷了。

夜若錦也想的是莫九璃要對她不利,正準備反抗,卻見眼前遮上一片陰影,莫九璃只是蓋住了她的眼睛,並沒再有什麼動作,便卸了準備攻擊他的力道,想看看他到底要做什麼。

而莫九璃做完這個動作後,自己也是愣了下,而後收回手來,一副剛剛什麼也沒發生的樣子,不疾不徐道:「不必這麼急著給我結果,我會給你足夠的時間,你慢慢考慮。另外,可要謫塵樓尋一下你的夫君?」

利誘,簡直就是赤{裸{裸的利誘。果真是找到她的弱點了麼?還真是物盡其用啊。

「多謝莫公子好意,我還用不著。」夜若錦毫不留情面的給拒絕了,衣袖一拂便離開了這裡。

有這人的地方,她一刻也待不下去。

出了門,二樓的小二忙上來問道:「姑娘有什麼吩咐嗎?」

夜若錦微微頷首,道:「二樓可還有別的房間?」

小二道:「有的,姑娘隨我來。」

夜若錦隨著他進了房間,淡淡道:「有勞小哥,上壺茶,一些清淡的點心。」

「好勒,姑娘稍等。」小二點點頭,轉身出去了。

夜若錦靠在窗邊,想著心事。

要莫九璃的謫塵樓來尋雲阡陌自然是方便得多,可如此的話,必然會欠莫九璃一個人情,他會提出什麼條件,各自都心知肚明,還不如不答應。可現在著實是沒什麼頭緒,須彌之界天大地大,想要尋他卻不知該從何下手,也不知他如今是個什麼情況,可否安穩無恙,這種兩眼抓瞎什麼都不知道的滋味真的是不好受。

夜若錦在這廂憂著雲阡陌,殊不知,雲阡陌也在遙遠的那方心心唸唸著她。

「雲公子,我做了些點心,雲公子不若嘗嘗?」宮中一處花園中,水中小亭上,一女子端著一碟點心,對正在獨自對弈的白衣男子嬌柔婉轉道。

一襲白衣,纖塵不染,青竹碧葉為襯,男子執棋之景竟恍若一個夢境,這般的仙人之姿。

「公主不必做這些,在下承公主好意住在這裡已經是叨擾了,哪敢再讓公主勞煩。」白衣男子頭也不抬,手上在棋盤上放下一粒黑子,冷淡道,只是全無話中的那般歉意。

被白衣男子叫做「公主」的正是北曜國極得聖上寵愛的十三公主,楚心嫣。

「雲公子別這麼見外,不勞煩的。」楚心嫣不死心,輕咬著下唇,又道。

白衣男子又放下一枚白子,俊容微側,看向她道:「公主殿下,在下說過,在下已有妻有子。」果真是雲阡陌。

那日他拚死傷了那凶獸,兩敗俱傷,昏過去後被意欲出海未遂的北曜國十三公主所救,留在了蕙心宮中,安心療傷。他本還疑惑怎麼會沒有中那凶獸的毒,後來竟在身上找到了他給夜若錦的靖侯珠。靖侯珠可防世上各種毒,他如今安然無恙定然是靠了靖侯珠。

想到靖侯珠,雲阡陌又覺得懷中那東西隱隱發燙起來,眼神瞬間陰沉的讓人慎得慌,心中騰起一絲火氣。

那欠收拾的小東西!竟敢把靖侯珠趁他不注意塞到他身上來?!真當他沒看見她中毒的痕跡麼?!這靖侯珠在他身上,要她怎麼辦?!眼下也不知她如今怎樣,毒解了沒有,在什麼地方,是否還好。等找到了她,一定要好好教訓一頓,以振夫綱!

楚心嫣感覺到雲阡陌週身氣勢一變,心裡顫了下,接著卻是有些羨慕了。

自從在蕙心宮裡住了的這一段日子以來,她見雲阡陌向來都是處變不驚的樣子,似乎這世上沒有什麼東西是能讓他多加在意的,方纔他那沉思,定然是在想什麼人吧,能讓他想著的人,還能讓他的情緒變化這麼大,一定是他很在意的人吧。就算是被生了氣,她也願意做那個人啊。

「雲公子……是在想你的夫人嗎?」楚心嫣將點心放到桌子上,小心翼翼的問道。

雲阡陌回過神來,沒去看那點心,又繼續自顧自地下棋起來,道:「嗯。敢問公主殿下,可有在下妻子的消息了?」

又是「公主殿下」,他怎麼就這麼要和她生疏呢。楚心嫣有些不甘心,還是道:「暫時還沒有,雲公子不必擔心,你的……妻子一定會沒事的。」說到那個「妻子」時,還是有些不甘願的,她倒要看看,到底是什麼人,竟能成為雲阡陌的妻子,還能讓他這麼牽腸掛肚。

「借公主吉言。」雲阡陌說完這句話後就緘口不言了。

楚心嫣看了他一會兒,有些失望,自覺沒趣,便默默離開了。轉身的瞬間,沒看到雲阡陌剛剛下好的棋盤上,黑白兩種棋子在棋盤上擺出了一個「錦」字……

——————其實兩人都在種桃花的分割線飄過——————小二將東西上來後,夜若錦就一直在沉默著。想著雲阡陌,想著沐漪衣,想著莫九璃,想著須彌之界和浮屠之界……

正想得入神,窗外一聲衣抉劃風的聲音獵獵作響,夜若錦猛然驚起,下意識的袖中紅綾便向著窗外揮去。

窗外那人應當是個高手,一拉一扯便拽住了她的紅綾,而後從窗口躍進屋子裡來,正落在夜若錦面前。

來人披著一件寬大的黑色披風,披風下露出一點水藍色的裙裾,想來是個女子,頭上還戴著一頂幕籬,顯然是不想讓人看見她的樣子,應該是怕被人認出來。

「小丫頭真警覺,好快的身手。」那人輕笑道。果真是個女子,聲音輕靈卻像是經歷了歲月的沉澱,不該是個妙齡女子,而且,這聲音竟還有些熟悉……

「莫要緊張,我不會傷害你的,借個地方躲躲,稍後便離開。」女子將手裡的紅綾一端扔過來,道。

夜若錦接過軟胭綾收起來,見女子一點兒也不客氣的吃起桌上的東西來,眼裡有些無奈,只好到一旁坐下了。

「你是什麼人?為什麼要找個地方躲躲?被追殺?」夜若錦倒了一杯茶,想了想,又倒了一杯給那女子,問道。這些事,一般說來是不會有人回答的,她也就是隨口問問,也沒指望女子能回答。

可顯然她猜錯了,這女子果真是非一般人的。

女子端過茶杯一飲而盡,豪氣利落,又不是太粗魯,散發著一種渾若天成的優雅,倒像是大家族的小姐。女子笑道:「小丫頭還真是懂事。我不是被人追殺,是偷跑出來,被家裡人發現了,要帶我回去,我不想,就得跑不是?喏,就是這個樣子了,我見你窗戶開著,就進了你這裡。沒想到到遇上你這麼乖巧的小丫頭,不過小丫頭我可告訴你啊,以後不要隨隨便便什麼人都幫,世上壞人很多的,幸好我不是壞人……」

夜若錦一頭黑線的聽著女子絮絮叨叨,無語都寫在臉上了。

她看起來像那麼天真無邪、不諳世事的人嗎?什麼人什麼貨色她還是分得清的,當然也知道這女子的確不是什麼惡人,不然,她眼下哪能這麼悠閒地吃吃喝喝在這安穩坐著?早就被夜若錦給轟出去了。

「小丫頭你幫了我,日後我定會好好答謝你的,當然,前提是我不被抓回去的……」女子正笑瞇瞇的說著,忽然臉色一變,頓時大驚,「糟了糟了,他們怎麼知道我在這裡,居然追上來了,不行不行,我得趕緊躲躲,小丫頭,趕緊給我找個地方藏身,一會兒他們過來問你就說沒有看到知道了麼……」

女子急的有些手忙腳亂,後面的話幾乎是不喘氣說下來的,聽得夜若錦都覺得憋得慌。

但是這女子武功好是一定的了,她可是一點什麼聲音都沒聽到,這女子就知道是追她的人來了。不過,算了。剛剛她都沒把她趕出去,索性好事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吧。許是因為她猜到這女子該是沐漪衣,而沐漪衣又與她母親伊衣的名字有些相似,才願意幫她的吧……

夜若錦指了指後面的那面屏風道:「你先去那後面躲一下吧,藏好。」

女子萬分感激的看了她一眼,急火火的往屏風後面衝。

卻不想,經過夜若錦身旁時,一不小心將幕籬給碰了下來,還正巧的是正好劃過了夜若錦的臉旁,將夜若錦的面紗也帶了下來。

倆人都反射性的一對望,緊接著皆都變得一臉的錯愕無比,說不出話來。

「你怎麼……」和我長的一模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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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4-16 23:52:36 |只看該作者
☆、母女相認

  「娘!」夜若錦失聲喊了出來,眼中含著一汪淚。

  「你是……錦兒?!」女子驚詫,一臉的不可置信,微微顫抖的聲調洩露出了她的驚喜交加。

  「娘……」夜若錦上前一步,欲再說什麼。

  沐漪衣臉色陡然一變,一個箭步上前飛快的撿起夜若錦的面紗給她戴上,接著又一刻不敢停的將幕籬戴上,退後幾步,大聲道:「小丫頭,你認錯人了吧!」

  夜若錦正驚愕著沐漪衣為什麼要這樣做,窗外風聲呼呼及近,頃刻間便憑空出現三人,一個接一個的踏著窗沿落在屋中,落地無聲,將沐漪衣圍在當中。

  「聖女殿下(大小姐),請隨我等(屬下)速速回去。」三人彎下身行禮,齊聲道。

  「……」夜若錦站在三人圍成的保護圈外面,焦急的看向沐漪衣,想要說些什麼。沐漪衣沉沉的看了她一眼,示意她不要輕舉妄動。

  「是嗎?」沐漪衣從屏風旁慢慢走過來,一步一步都極為輕盈,語氣也好似一片羽毛,輕飄飄的,掃在人心上,難耐的很,「那便回去吧,父親和各位長老這麼擔心我的安全,我得讓你們,也好有個交待不是。」說完,輕輕笑了起來,明明如天籟般悅耳,夜若錦卻偏偏從中聽出了無邊無際的諷刺。

  眼前這個沐漪衣,端莊冷肅,好似九天上的神女,容不得他人有一絲一毫的冒犯,與方纔那個跟她嘻嘻哈哈,一副吊兒郎當的模樣的女子完全判若兩人。莫非這就是情天所說的……精分?!唔……這麼說好像也不是很對。

  「小丫頭,剛剛真是打擾你了,我的人來尋我了,有緣再見吧。」沐漪衣眼神宛如一潭死水,無波無瀾道。

  夜若錦看著她,竟說不出什麼話來挽留。是她的眼神藏得太好了?還是根本就沒有把浮屠之界上的她和爹爹還有哥哥放在心上?夜若錦衣袖下的手緊緊攥住袖子,手心微微汗濕。不會的,明明她在認出自己時的眼神很是激動的,這個做不得假的。那就是說……沐漪衣是情非得已,並不是她自願的?!有人逼迫她!?

  想到這,夜若錦不禁有些怨懟,娘親為什麼不說呢?這個念頭一起,又很快冷靜下來想了想,也對,她現在都自身難保,娘親又怎麼會不知道呢?況且以她現在的能力,就算娘親說了,她也幫不上什麼忙吧……這種什麼都不能做的無力感,還真是令人討厭啊。

  夜若錦低著頭,眼眶有些濕潤了。

  沐漪衣扭頭隨那三人回去,轉過頭去的那一瞬間,又不捨得望了一眼夜若錦,抹去了眼中不小心流露出來的一絲眷戀。

  如果可以,她也不想這樣,這樣生隔兩端,咫尺天涯……

  今日這幾件事接連下來,鬧得夜若錦腦袋昏昏漲漲的,頭疼欲裂,也沒什麼再逛逛的心思了,趕緊回了謫塵樓,好好捋捋今天這些亂七八糟、一個比一個更讓她鬧心的事情。

  等到了楊柳閣,不管不顧的就往床上一躺,整個人都軟的像攤泥一樣,身心俱疲,一動都不想動。

  「姑娘?你還好吧?」輕絮正回來幫柳枝拿東西,一推開門就看見床上要死不活的夜若錦,可是嚇了她一大跳。

  夜若錦揉了揉眉心,有氣無力的朝輕絮擺了擺手,道:「沒事沒事,你去忙吧,不用管我,我想好好休息一下。」

  輕絮輕輕點了點頭,應了聲,臨出門前還是有些不放心的看了看夜若錦。

  夜若錦圓睜著雙眼,目光無神的落在上方紗帳上的楊枝柳葉花紋上,腦中思緒瞬息萬變。

  看莫九璃這樣子,是鐵了心要將浮屠之界的事公之於眾,並決意取之。她也沒法子讓莫九璃放棄這個念頭,他既然敢這樣光明正大的問出來,就說明在此之前就已有所準備,只差一個浮屠之界真的存在的確切消息了。莫九璃要如何做她還不清楚,只是若是真要對浮屠之界開戰的話,動靜勢必不會小了,而在這之前,浮屠之界還存在的事須彌之界定然要知道,既然有人有心要隱瞞浮屠之界還在的事實,而且到現在還沒有說出真相,就說明莫九璃要是真的想做起這件事來的話,不費一番大力氣是絕對沒辦法成功的,眼下看來莫九璃還未有所動作,也就是說她還有時間。

  若是雲阡陌在的話,一定不會這麼煩惱了,在她的潛意識裡,雲阡陌一向是無所不能的,似乎只要他在,一切棘手的事情都可以輕輕鬆鬆的迎刃而解。夜若錦想起雲阡陌,又是萬般頭疼的歎了口氣。

  娘親的性子說起來也算是有些烈性的,愛憎分明,當年與父親伉儷情深,就算生下了她和哥哥後,也還是過著如同新婚小夫妻一般蜜裡調油的日子,後來,萬不得已才被沐雲宗的人給強行帶了回來,娘親心裡絕對是千百個不情願的,就看她時不時便出逃的事來看,娘親一定無時無刻不想著見到父親,見到她和哥哥,可,若是讓娘親知道父親已經死了,她該會怎樣……夜若錦想著,冷不丁渾身顫了一下。娘親,怕是會發瘋吧,不將殺了父親的那人碎屍萬段,她一定不會死心的。可偏偏,主導逐鹿之戰那個人,是雲阡陌。當初對父親的去世都已經接受了多年的她在聽到這件事時,都恨不得當場殺了雲阡陌,更何況是離開了浮屠之界許多年,對父親思之如狂的娘親?水火不容,勢不兩立,這都算是好的,以娘親的性子,還會讓她和雲阡陌在一起嗎?就算成了婚,都有了孩子,娘親也不會在意這些的吧?她夾在這中間,兩邊都不想離開,都不想讓他們傷心,為難的不行,到底要怎麼辦才好啊?!

  雲阡陌、娘親、雲阡陌、娘親、雲阡陌、娘親……夜若錦神叨叨的碎碎念著,念叨了許久突然抓狂了似的將頭髮揉成了雞窩狀,唉歎一聲:「雲阡陌,你到底在哪兒啊?!」

  想著一堆亂糟糟的東西,夜若錦累的不行,渾渾噩噩的睡了過去……

  「唔……什麼時候了?」夜若錦一覺睡起來,迷迷糊糊的睜開眼,不見刺眼的日光,倒是屋中紗籠蓋著的讓人看著都渾身暖洋洋的燭光。

  「錦姐姐,都傍晚時分了,你睡得久了呢。」柳枝柔軟的聲音響起,輕輕柔柔的讓本來就不怎麼清醒的夜若錦險些又睡過去。

  「啊~~都這麼久了啊。」夜若錦捂著唇打了一個呵欠,道。

  柳枝眉眼彎彎,笑著道:「聽輕絮說錦姐姐今天出去了呢,又聽到什麼趣事麼?不妨說來給柳枝聽聽?」

  夜若錦接過輕絮遞來的沾了水的帕子,擦了擦臉,清醒了一下,道:「趣事麼?倒是沒聽到什麼,不過碰到了莫九璃,說了些不怎麼愉快的話題。」

  柳枝一聽是莫九璃的事,立馬就感興趣了起來:「哦?說了什麼?」

  夜若錦將帕子遞還給輕絮,不急不慢道:「也沒說些什麼,就是告訴了我謫塵樓其實是個暗樓的事。」

  柳枝神色一僵。

  夜若錦悠悠的掃了她一眼,又道:「柳枝啊,其實你是莫九璃的屬下對吧?」

  柳枝只是愣了一會兒,很快就恢復了正常,巧笑倩兮:「對啊。」

  果真。夜若錦心想。她也看得出來柳枝對她淡淡的敵意。喲,是因為莫九璃將謫塵樓的事告訴了她,才吃醋了嗎?夜若錦輕笑。

  「莫九璃要我為他辦一件事。」夜若錦道,算是解釋了莫九璃為什麼要告訴她的原因。

  柳枝幾不可查的鬆了一口氣。

  夜若錦眨了眨眼。她這算是給自己解決掉了一個不必要的麻煩嗎?好吧,其實有個人每時每刻都對你虎視眈眈的的確挺不讓人放心的。

  「好了,天色不早了,都快睡吧。」夜若錦本來就在床上還沒下地,這話一說完就準備直接解衣休息了。

  柳枝和輕絮瞬間滿臉無語。

  柳枝無奈道:「錦姐姐,你……你不是剛剛才睡醒嗎?怎麼又要睡覺?雖說天色的確是不早了,可也……」

  「柳枝啊,人生如此艱難,有些事就不要拆穿了嘛。」夜若錦已經脫去外衫,一本正經道,「我夫君以前經常說我比較遲鈍,你就當這是我晚來的冬眠期吧。」

  柳枝和輕絮俱是抖了一下身子。艾瑪,好冷。

  看夜若錦逕自脫著衣服,柳枝輕絮也不好再留下,都回房去了。

  燭火熄滅,屋中一片漆黑。

  又過了約小半個月,一直是風平浪靜,夜若錦還忙著打聽雲阡陌和沐漪衣的事,今日難得閒暇,抽出空來到楊柳閣的後花園走走,剛轉了沒多長時間,就來了個不速之客。其實說來也不能算是客。整個謫塵樓都是他的,更何況區區一個楊柳閣的後花園。

  夜若錦看著眼前這個一身玄衣,冰容玉顏,渾身散發著「生人勿近熟人也不要靠太近」的冰冷氣息的男人,恨不得上去給他兩個大耳刮子。真是的,明知道她現在最不想看見的人就是他,他還這麼不識趣的陰魂不散!

  莫九璃低頭蹙眉,考慮著自己到底要不要把這個消息告訴這個滿臉怨念恨不得讓他離遠一點再遠一點的女人。

  夜若錦很是不雅的甩了個白眼給他,沒好氣道:「有事快說,我忙著呢。」

  嗯哼,當然只是托詞,她要是真的忙著就不會在這後花園裡偷閒了。

  莫九璃一番考慮後,決定還是先無視她的不耐煩,道:「已經知道你夫君在哪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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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4-16 23:53:28 |只看該作者
☆、啟程北曜,準備

  夜若錦不耐煩的表情一下子定格,瞪大了雙眼不可置信的看著莫九璃,情急之下竟忘了自己剛剛還對他惱煩的不行,一個箭步衝上前去,抓住莫九璃的衣袖,聲音都微微有些發顫:「真的嗎?他在哪兒?!」

  莫九璃沒回答,低頭掠了一眼夜若錦正抓著他衣袖的手,好看的眉宇間略起折痕。

  夜若錦這才反應過來,放開手,有些訕笑的意味,道:「一時激動,一時激動,不要在意嘛,快點說說,我夫君到底在什麼地方?」

  莫九璃拂了拂衣袖,冷然道:「在北曜國皇宮,十三公主的蕙心宮裡。」

  「北曜國……北曜國在什麼地方?哦不用了,多謝。」夜若錦問出口後才發覺其實自己知道北曜國的位置,趕緊改了口道謝。

  只是……為什麼會在蕙心宮裡?夜若錦心裡有些泛酸,雖然相信雲阡陌不會做出什麼對不起她的事,可的確還是有些不是滋味兒。

  轉身便要回去準備準備,動身前去北曜國。

  莫九璃看見她如花笑靨暗藏的激動和迫切,突然後悔了告訴她這件事情,眼下竟想阻止她去,可也清楚,要是他真的這樣做了,夜若錦絕對會跟他反目成仇,來個魚死網破。

  「你這就要去嗎?你怎麼知道你到了北曜國皇宮蕙心宮,那十三公主就一定會讓你進去?更何況,你沒有通行令,怎麼進北曜國?」莫九璃在她身後問道。

  夜若錦急匆匆的腳步一停,默了一瞬。去北曜國她自然是有辦法的,可既然是皇宮,就決計不是那麼想進就進的,這倒是有些棘手。而後回過頭來又問莫九璃:「你既然跟我說這些,難不成你有辦法?」

  這一問雖然說是帶著期待的,可也沒指望莫九璃會幫她,畢竟之前是她親口拒絕了要莫九璃幫忙尋找雲阡陌,今日莫九璃又突然告訴她雲阡陌的消息,已經很讓她驚訝了,不會再去奢望莫九璃還能為她做些什麼,莫九璃又不是她的什麼人,他們之間,連利益關係都被她掐斷了。

  只是莫九璃說出來的話,還是令她震得有些發懵:「我當然有辦法,不然又怎麼會告訴你。半月之後是北曜國十三公主,也就是你夫君所在的蕙心宮的主人的生辰,世人皆知北曜皇帝及其寵愛他這個十三公主,每年辦的誕辰宴都會邀請各國來賓。你去找宋輕憂,我會讓他帶你去的。」

  「宋輕憂只是個鎮國將軍的嫡子,又不是皇親國戚,怎麼會有資格去賀誕辰?更別說,以宋輕憂的名聲,根本去不了吧。」夜若錦道。

  她也是皇室中人,這些規矩還是清楚的,去的人身份越是尊貴,就越是說明了對對方的重視,再說宋輕憂的名聲,整一個風流公子,跟夜無期都差不多,怎麼會讓宋輕憂去?除非是東楚和北曜不想和平共處了。

  「我說有法子,就一定能讓你安然無恙的去。宋輕憂當然不能代表北曜,自然是還有別的人。」莫九璃冷哼一聲,對夜若錦反駁他有些惱怒。

  所以就是說,宋輕憂也是被捎帶著的那一個?可是有怎麼能肯定那人就一定願意帶上他們兩個?

  夜若錦還想說些什麼,可一想莫九璃這人一向不做沒有把握的事,這定然是計劃好了的,再問什麼也只是徒費口舌,這次就先聽從他的安排好了。

  「那好,就多謝你了。」夜若錦對著莫九璃道。這次真的是真誠的,雖然她不怎麼對莫九璃有好感,可莫九璃幫了她的確是真的,不道謝總顯得她小人之心了。

  「不必,我想做就做了,跟你無關。」莫九璃連看都沒看她,道。

  夜若錦撇撇嘴,沒再理他。這人,真是比夜無期都彆扭。

  「他住在蕙心宮,你就不會有什麼……不高興嗎?」身後傳來莫九璃淡淡的詢問。

  夜若錦翩翩回身,給他一個側影,晨光灑在她的臉上,一時間竟能晃花了人的眼,好似下一刻,她就會隨風離去。

  「我愛他,所以相信他。既然不能給他全身心的信任,我又怎麼能有資格對他說出愛?」

  夜若錦離去已久,可那句話卻縈繞在莫九璃的心頭,久久散不去。

  原來,是這樣嗎?她這樣謹慎小心的人,也會對一個人完完全全的相信嗎?

  ——————雲阡陌終於快要出來了的分割線——————

  夜若錦回了楊柳閣的廂房,想了想莫九璃的話,決定還是先去找宋輕憂探探情況。

  只是,她與宋輕憂也不熟悉,不知道該怎樣才能找到他,雖說宋輕憂日日流連青樓,可也說不准他眼下到底是在哪個青樓,真要找起來也是個要人命的活計。不過,柳枝既然是莫九璃的手下,莫九璃又與宋輕憂走的極近,說不定柳枝能給她消息。

  思及如此,夜若錦又轉出門去,去尋了柳枝。

  「錦姐姐這幾日一直忙著,怎的今天有空來了?是有什麼事要柳枝幫忙的嗎?」柳枝見夜若錦來,放下手中正練著的琴,起身給她倒了一杯茶,笑吟吟道。

  自從柳枝知道了莫九璃與她沒有什麼關係後,跟她好似更為親暱了。夜若錦想著。果真有些解釋還是很有必要的。

  「嗯。我想找宋輕憂有些事要問問他,你知道他現在在哪兒嗎?」夜若錦也不轉彎抹角,直接說明來意。

  柳枝臉色有些糾結,訕訕道:「錦姐姐可真是太高看我了,宋小公子的行蹤,我又怎麼會知道呢?不過,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宋小公子今日好像是約了萬芳樓的鶯鶯姑娘去碧波湖遊湖去了,你去碧波湖找找,說不定能找到。」

  夜若錦點點頭,又出門去了。

  出了門口時,心裡還是默默地吐了個槽,那句「如果我沒記錯的話」真真是句廢話,她們這些做人手下的,能有幾個是記憶力不好的?更別說還是莫九璃這樣看起來就很苛刻的人了,真要記不清的話,莫九璃是絕對不會要的。

  為了不讓宋小公子的鶯鶯姑娘誤會,順便也圖個方便,夜若錦決定還是換身男裝。

  即便是男裝,也不離不了那張揚的紅。夜若錦本來就與夜無期生的有些相像,一雙嫵媚的桃花眼此刻也褪去柔媚,盡顯風流多情,天生一副好顏色,又怎耐得佳人執意,從小看著夜無期遊遍芳叢,耳濡目染,這風流公子扮起來也是絲毫不遜色於夜無期和宋輕憂,只叫人歎一聲,濁世佳公子,翩翩少年郎。

  離開謫塵樓,夜若錦尋了個人問了路,就直奔碧波湖而去。

  路上免不得要經受著姑娘們火辣辣的目光,甚至還有幾個膽大的往她身上拋來絹花和手絹。夜若錦看著落在地上的絹帕,輕輕歎了口氣。如果她是男人,又真是這樣一幅多情模樣,是絕對不會如此踐踏姑娘們的一片芳心的,只可惜,世上沒有那麼多如果,她偏偏就是個女人,所以說,『知人知面不知心』喲,姑娘們的這一片真心只怕是要錯付了。

  等到了碧波湖邊,夜若錦卻發現今日原來竟是個遊湖的好日子,湖上的畫舫竟然不下五艘,沒辦法,只好一艘一艘的去找了。

  當夜若錦的視線落到一艘正微微震動著的畫舫上時,心裡有些疑惑,凝神去聽了聽,隨風飄來幾串破碎的呻吟聲和低喘聲,岸上的夜若錦瞬間就鬧了個大紅臉,紅的幾乎能滴出血來,恨恨地又瞪了那艘畫舫一眼,打消了去那裡看看的念頭。

  腳尖一點,在岸上行人一聲接一聲的驚呼聲中,夜若錦踏著湖水,凌波躍過湖面去,在每一艘畫舫上都停了一會兒,找了一圈才在最靠近湖中心的那艘畫舫上找到了宋輕憂的船。

  夜若錦不請自來,從天而降,真把正和那什麼鶯鶯姑娘親熱的宋小公子嚇得半天才回過神來,有失神了半天才認出眼前這個小公子居然是夜若錦。

  「你……小……」宋輕憂一時間語無倫次起來,結結巴巴了老一會兒才正常說道,卻是對著鶯鶯:「鶯鶯姑娘,在下的朋友突然來訪,定然是有什麼要緊事,能否委屈鶯鶯姑娘先去外間迴避一下?」

  正在興頭上卻被人突然打斷,鶯鶯自然是不快的,但一見這來人也是個長相勾人的小公子,宋小公子還對她說了「委屈」,令鶯鶯心裡的那一點點不快也瞬間煙消雲散了。

  鶯鶯福了個身子,嬌聲道:「是。」

  待鶯鶯出了這裡後,宋輕憂才笑得一臉痞子模樣,語氣十分欠揍道:「小美人兒,來找小爺我有什麼事啊?來來來,讓小爺猜猜,是不是莫兄對你說了你夫君的事了?」

  夜若錦也不意外他會知道,頷首,剛想說其實不是這一件事,就被宋輕憂硬生生截下了話頭。

  「又說了要你去北曜國的事?你想知道到底是誰代東楚國去赴北曜的宴席?」宋輕憂往夜若錦面前的杯中倒了一杯酒,醇厚的酒香瀰漫開來,直教人想醉死在溫柔鄉里。

  夜若錦端起酒杯,嗅了嗅那香氣,卻沒有喝下去,看向宋輕憂道:「原來你真的知道?是誰?」

  宋輕憂貌似失望的歎了口氣,眨眨眼,拖長了音道:「我當然知道,那人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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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4-16 23:54:10 |只看該作者
☆、原來是他?

  夜若錦看著他,也不著急,端著杯子也不將酒喝下去。

  宋輕憂沒了轍,只好道出:「好吧好吧,我告訴你吧,那人就是東楚的九皇子——南君弈!」

  南君弈?那是誰?

  夜若錦將心中所想問出來,換來的是宋輕憂看怪物似的目光,而後又才想起來似的,恍然大悟道:「我忘了,你不是這裡的人。」

  夜若錦眼神一定,壓著聲音道:「隔牆有耳,懂?」

  宋小公子全不在意,拎了酒壺給自己也滿上一杯,舉著酒杯對夜若錦一笑,說道:「喝酒。」

  夜若錦卻是沒有給宋小公子面子,手腕一斜,滿杯美酒傾灑而下,打濕了座下的絨毛毯,口吻滿是譏諷:「宋公子,這酒……真的能喝嗎?」

  宋輕憂也不怵她的目光,反而幽怨的望著夜若錦,失望的咂了砸嘴,將自己手中的酒一飲而盡,道:「小美人兒,有些事幹嘛要拆穿呢,心裡明白不就好了嘛,唉,可惜了我這好酒啊……」

  夜若錦不管宋輕憂的耍寶,從他手上拿過酒壺,細細端詳了一下,旋開壺蓋,復又蓋上蓋子,道:「陰陽壺?到是個好東西,一半裝著正常的酒,一半裝著摻了催情藥的酒。真是可以。」

  宋輕憂沒再多揪著這個話題不放,道:「小美人兒喜歡這酒壺的話就拿去吧,就當小爺意欲給你下藥未遂的賠禮。」

  夜若錦也不跟他客氣,不要白不要,更何況宋輕憂都給她找好理由了,又想起剛才正聊著的事,道:「那南君弈,到底是個什麼人物?很厲害嗎?」

  宋輕憂「唰」的一聲打開扇子,悠悠的搖著扇子,得瑟的模樣讓人都以為是在說他自己,欠揍的不得了:「南君弈此人,乃東楚國九皇子,東楚子民心中的戰神!五歲熟讀籌略史冊,武家兵法運用如神;十歲以一己之力襲殺恭親王,免了恭親王籌謀已久的謀反之亂;十六歲西溟突然出兵攻打東楚邊疆,他身率風雲騎將西溟三十萬大軍打回西溟,自此至今,十年之內未敢再進犯我東楚!」

  「是麼?很厲害。」夜若錦擺弄著那陰陽壺,漫不經心道,絕對的敷衍。

  世上神人又不是隻他一個,雲阡陌算一個,他大抵也算是一個,兩者相較,不過是彼此彼此,有什麼好驚訝的。唔……不過雲阡陌是她的夫君。這樣子想會不會有些偏心了?嗯,不算的,雲阡陌的本事,哪用得著她來偏心。

  這樣一想,夜若錦心裡又寬慰了許多。

  宋輕憂一臉見鬼似的看著她,折扇指過來:「你也太淡定了吧?難道你就一點都不驚訝嗎?」

  「驚訝什麼?我不是都說了他很厲害了嗎?」夜若錦答道。

  「沒誠意!」宋輕憂狠狠地扔下話,「你這話幸好沒讓別人聽到,不然,罵也得罵死你!」

  「哦?原來南君弈這麼受人敬仰啊?」夜若錦道,聲音裡似乎是重視起來了,可看她一手托著腮,一手把正把陰陽壺倒過來觀察的樣子,真是沒看出來哪裡有重視的樣子了。

  宋輕憂抽了抽嘴角,決定不想再問她的看法了,接著道:「南君弈雖然赫赫有名,卻從來沒有人看過他的真實樣子,其原因便是他的臉上終年覆著一張墨色的玄鐵面具,從來沒有人能摘下來過,有人說他容顏傾世無雙,當世絕色,也有人說,南君弈奇醜無比,面貌可憎……咳咳,當然,說了後面這句話的人估計已經英年早逝了。雖說沒有見過其相貌,可僅憑那身姿便令了舉國上下無一女子不為傾倒。『冰寒為心玉作容,世間莫比玄衣冷。』,可是多少妙齡女子,閨中少婦的夢中情人……」

  「停停停,還閨中少婦,也不怕被休。」夜若錦斜過去一眼,冷颼颼的道,「我說,『冰寒為心玉作容,世間莫比玄衣冷』,這說的是南君弈?你確定不是莫九璃?」

  宋輕憂一噎,顯然是沒想到這兩個人會衝突了,折扇一收,「啪」的一下往桌面上一磕,硬聲道:「我怎麼知道?!總之不會是一個人就是了。」

  夜若錦嗤笑一聲,道;「身為皇帝,哪能容忍想謫塵樓這樣的勢力不為自己所掌控?若是莫九璃與南君弈真的是同一人,就憑這謫塵樓,皇帝也不會對南君弈不起疑心吧。自古帝王最重疑,要嘛是他不知道,要嘛就是他默許了……」

  宋輕憂咳嗽了兩聲,把夜若錦之前的話還給她:「小心隔牆有耳。」

  妄議皇家可是死罪,小美人兒也太大膽了!自己怎麼說也是重官之子,天家所屬,就不怕他會揭發她嗎?又或者說……小美人兒這是非常信任他了?

  看了一眼夜若錦冷的掉冰渣還習慣性的帶點嘲諷的表情,宋小公子表示自己真的是想多了。

  「你就確定,南君弈真的會同意嗎?」夜若錦道。

  宋小公子朝她抬了抬下巴,頗有些得意道:「當然會同意,也不看看小爺是誰,有什麼事是小爺我辦不成的。」

  夜若錦默了。

  就當宋小公子以為夜若錦是默認贊同了他的話時,還沒來得及小人得志高興一番,就被夜若錦傾盆而下的一盆冰水給澆得透心涼:「就憑你?鎮國大將軍的嫡子,風流無拘的花花公子,除了得瑟玩樂逗美人,吃喝嫖賭逛青樓,你還能做些什麼?先前你不是把那南君弈說的天上僅有地下絕無嗎?那麼正直不阿,出淤泥而不染的人,會跟你是一路貨色?這算不算你自打嘴巴?」

  宋輕憂險些一口氣沒喘出來,愣是沒想明白,這小美人兒怎麼就這麼跟他過不去:「小姑奶奶,小爺我怎麼得罪你了?嘴下留人口下積德啊!」

  夜若錦連瞟都沒瞟他一眼,輕輕起身,手上拎上那把陰陽壺,道:「這樣,我倒是覺得好好說說你才算是積了德。既然都準備好了的話,什麼時候出發你就來謫塵樓接我好了。」

  宋輕憂還鬱悶著夜若錦剛才的話,悶悶的道:「不用太久了,明日便出發,不然就要趕不及了,你趕緊回去收拾收拾東西吧。」

  夜若錦心臟一下跳得格外厲害,眼神如投入了石子,漣漪一圈一圈漾開:「明日?那好……」

  宋小公子咧咧嘴角,憋屈,還是沒敢把心裡的牢騷說出來。

  笑得這麼蕩漾幹什麼,剛才也沒見她對自己溫柔一丁點兒,不就是可能要見到她夫君了嘛,至於的嘛,能不能見到還不一定呢。咳咳,這話堅決不能說,會死無全屍的。

  於是乎,就在宋小公子像女子一樣會來月事,一年來兩次一次來半年的要說不說憋的滿臉痛苦的表情中,夜若錦連個正視的眼神都吝嗇給宋小公子,施施然走了。

  就在夜若錦離去不久之後,宋輕憂命人將鶯鶯姑娘一路送回萬芳樓,並再三向臉含嗔怒的鶯鶯姑娘解釋自己眼下的確是有十萬火急的事,當真是不能多陪鶯鶯姑娘了,不若改日再邀鶯鶯姑娘一聚好了。

  鶯鶯姑娘這才稍稍寬心,嬌滴滴的道了聲福,撩簾子出去了,然而臨下船前一句話又把宋小公子已經被戳得滿是窟窿眼的心給「噗哧」補上一刀,「公子整日裡除了尋歡作樂,扶花問柳,還能有什麼急事?不會是誑鶯鶯吧?」

  也真虧的宋小公子脾氣好,心裡默默的滿是滄桑的掬了一把辛酸淚,居然還能掛著笑臉哄著美人兒:「不會不會,鶯鶯放心就是。」

  待鶯鶯走後,畫舫內間鬼似的飄出一個身影來,幸好是青天白日的,不然得嚇死多少人啊。

  墨發未束冠,隻由一條同樣墨色的帶子鬆鬆繫著,白玉般誘人的面容上擋著一面玄色的面具,身上著一件玄色衣袍,袖口衣邊處隱隱流動著金線勾勒出的麒麟花紋,衣袍下暗藏著剛勁的身軀。他整個人就那麼站在這裡,臉上淡淡的沒什麼表情,不怒自威。

  「南君弈……」宋輕憂走到那人面前,道。

  原來這就是南君弈。

  「還真是個古靈精怪的性子。」南君弈遠遠望著夜若錦離去的方向,輕聲道,「還算有意思。」

  「嘿,那小美人兒可是牙尖嘴利的,還冷冰冰硬梆梆的。怎麼?我說你不會是看上她了吧?可千萬別,小美人兒可是有夫之婦。」宋輕憂呲牙咧嘴。

  南君弈甚是有些不屑的哼笑了一聲,道:「本殿下會看上她?宋輕憂,你腦子糊塗了吧,」

  宋小公子今日著實是被打擊得不輕,一個接著一個的來,簡直木有愛了,也不算多計較,道:「行呵,那明日你去謫塵樓接她,我可不想再去得罪那小美人兒。」

  南君弈也不在乎宋輕憂的陰陽怪氣,漠然道:「宋輕憂,原來你是個孬種。」

  宋小公子這下子一下子就炸毛了,恨不得撲上去將面前的人狠狠地咬上兩口才解恨:「孬種你個鬼!小爺去就小爺去,還怕了你不成?!」

  南君弈卻是很嫌棄的斜睨了他一眼,慢慢道:「宋輕憂,原來你不僅孬,你還傻。」話音剛落。人已不見了蹤影。

  宋小公子在原地愣了一瞬,回過神來後手中扇子差點下意識扔出去,氣的直跳腳,破口大罵道:「南君弈你個黑心肝的,小爺我招你惹你了……」

  隨風寄來一聲輕笑,「記著了,明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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