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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我那麼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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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飛翼] 盛寵如意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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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4-17 17:00:27 |只看該作者

  第192章

  韋妃看著用厭惡眼神看著自己的大皇子,完全沒有明白。

  「殿下?」她一心是為了他的呀,為什麼會用這樣的眼神看著她?

  從前的柔情蜜意,深情不改去了哪裡?

  大皇子卻只是看著自己面前雖然面上有了傷痕,卻依然美麗多情的女人。

  當日之所以中了北戎的埋伏,不過是因他心疼她跪在城頭,且恐北戎攻上城門傷害到她,因此不敢在城牆與人拚殺,也想一勞永逸擊退北戎,只能帶著兵將出城迎敵因此中了埋伏差點丟了性命不說,連手臂與未來大位的一切希望都丟在了沙場之上。

  可是他心裡是喜愛著這個女人的,哪怕自己遭受了這樣的磨難,甚至日後可能再不會有親王榮耀,心裡卻依舊對她有著深深的情意,甚至不忍心去責備她害了自己後半輩子,只是一個人忍耐著難以忍受的劇痛。

  劇痛入骨日夜折磨,就像噩夢一樣。

  可是為了她,他願意忍受,唯一不能忍受的,是自己這樣的醜態,被她盡數看見。

  他哀嚎的樣子,失禁的醜態,痛哭流涕的模樣……他一直在她面前都是一個英雄,能叫她仰慕依賴崇拜的英雄,可是如今這些光輝,都在她的眼睛裡散去。

  她看見他最不想叫她看見的一切,連尊嚴都被她抹殺。

  為什麼……就不能安安分分滾到角落裡,不來看他?

  待他恢復,他一直都會是疼愛她,在她心裡如同天神的男人,而不是眼前這個跟一條蟲子一樣的東西!

  看到她,他就忍不住想到京裡的那個女人,他的那個王妃!

  他在容光四射的女人面前總有喘不過氣得被壓制,她美艷絕倫,出身高貴,把他都給比下去。

  他痛恨這樣的女人。

  如今這個把他當成全部的韋妃,心裡只怕也是瞧不起他了罷?

  「滾!」聽見韋妃捂著臉的哭泣,大皇子肩膀上疼得幾乎要眼睛裡流出血淚,衝著這個不明白自己心意的女人怒吼了一聲。可是他本就重傷,這一下已經是精疲力盡,一聲哀嚎便失去了力氣往床上倒去,然還未撞上下頭的床鋪,他就感到一雙有力的大手扶住了他的肩膀,穩穩地將他扶住,他詫異一抬頭,卻看見打從方才進來便一直被自己無視的庶子,正一臉為難地扶著自己。

  「你還好罷?」楚峰沉聲問道。

  他身上的服飾品級都是郡王的裝扮,大皇子想到自己被奪爵,再看看一個庶子竟然踩到自己頭上去,頓時眼睛充血。

  「逆子!」他再對韋妃不滿,卻依舊是心裡有她的,且看不起這個從來木訥的庶子,頓時叫他罵道。

  「你還好罷?」楚峰就跟沒聽見狂風暴雨一般,執著地問道。

  這個庶子莫非是想譏諷自己的醜態與衰弱?大皇子想到這個兒子是被禹王妃教養出來的就覺得噁心,且見他生得英武強悍,帶著叫自己嫉恨的勃勃生機,他越發痛恨,厲聲道,「你想叫我死?!告訴你,我好著呢,偏偏不會!」

  他還不知楚峰是來接管自己的兵馬,只是看見楚峰出現在此心中已經大怒,一旁又有韋妃的嚶嚶的哭泣,越發叫他疼得狂躁,用力將楚峰推開!

  暗淡的房間裡,靜安郡王看著生龍活虎的生父,默默地鬆了一口氣。

  「你還好,我就放心了。」他抓了抓自己的頭,有些釋然地說道。

  沒有什麼嘲諷,只有淡淡的關心,叫眼睛都充血的大皇子愣住了。

  韋妃也愣住了,甚至不敢哭,隻呆呆看著突然會對大皇子表達孺慕擔憂之心的這個庶子。

  禹王妃……這莫非是派了這個庶子來……討好大皇子,進而算計她與她的兒子?!

  好狠毒的心!

  「二哥兒越發口中會說道,只是這些年不通音訊,誰知道是真心還是假意?」韋妃只恐禹王妃這是來與自己爭奪大皇子的前兆,況想到這些日子大皇子對自己的傷害,她目中便滾下淚來捂著眼睛傷心地說道,「莫非是知道殿下有了好處,因此來分潤些不成?多年隻隨著咱們隨意去死,如今還有什麼臉面擺出關切來?」她見大皇子渾身上下的衣裳都叫冷汗清透,越發心疼。

  「一個妾,閉嘴。」楚峰看了她一眼,想了想便說道。

  他家肥仔兒弟妹跟他說了,他是個腦子簡單的人,不知應對的時候,隻拿這一句來堵這女人,比什麼都好使。

  不過掐著纖細的腰肢擺出鼻孔朝天俯瞰凡人的模樣郡王殿下學不會,只好老老實實地背誦才是。

  韋妃果然驚呆了。

  簡單粗暴,她又該用什麼話來回他呢?

  「王爺!」

  「殿下已經被奪爵,側妃再喚這個,就是不將陛下的旨意放在眼裡。若叫人拿住把柄,就是傾門大禍。」

  宋雲玉看著地上這個生得明艷的女子,見她果然有一些與眾不同的韻味兒,聽自家父親說還能歌善舞啥的,就笑了笑,看著呆呆抬頭的韋妃柔聲擔憂道,「殿下如今已經有了大罪,側妃竟還要繼續背幾個罪過?莫非是不將殿下置於死地,竟不肯罷休不成?」

  大皇子疼得渾渾噩噩,且還失血,耳聾眼花什麼都聽不見,伏在床上。

  「你!」

  「一個妾,閉嘴。」靜安郡王被這尖銳的聲音吵得耳朵疼,上前看了看大皇子,摸了摸他的頭,回頭說道。

  「好了,如今不擔心了是不是?」宋雲玉見楚峰默默檢查著大皇子,上前摸著他的頭髮柔聲說道。

  「他無事,我很放心。」楚峰見宋雲玉對自己柔柔地笑了起來,又垂頭想了想,先將大皇子小心翼翼地放下,自己往大皇子後頭的一個極大的博古架上取下來了一個精緻古樸的青銅匣子來。

  他看了看,晃了晃,又摸了摸,差點聞了聞,自己又回了大皇子的身邊,不客氣地將粗糙的大手往大皇子的衣襟裡摸去,細細地摸了很久,摸出了一把青銅鑰匙來,這才滿意地從大皇子的脖子上將這鑰匙一把拽了下來。

  「你要做什麼?!」韋妃認得這把鑰匙,乃是裝著軍中虎符的鑰匙,是大皇子最看重,貼身不離的最要緊的東西。

  「你敢搶奪虎符?!」韋妃急了,這虎符在她心裡就是大皇子與她兒子的,若是落在楚峰的手裡,從此她與大皇子沒有兵權王位,誰還會將他們放在眼裡?

  且她心裡明白,雖然楚峰走了很多年,可是當年與楚峰交好的邊關武將不知多少,這些人手因她的兒子楚昊年紀小因此未能收攏,如今叫楚峰重新接近,只怕立時就要倒戈。想到這,韋妃便顧不得別的了,在地上往楚峰的方向爬。

  「一個妾,閉嘴。」楚峰懶得與韋妃解釋自己奉旨來接管軍中,邁過她走到一旁,打開了青銅匣子。

  裡頭一枚巴掌邊緣有些模糊卻栩栩如生的青銅虎符露了出來。

  楚峰細細地查看,見果然是真的虎符方才放心,嘀咕了一聲,將打開的匣子雙手捧著往宋雲玉的面前獻寶。

  「虎符,阿玉看看。」他兩隻眼睛亮晶晶地捧給自己心愛的妻子。

  「很好,你要好好兒收著。」宋雲玉摸了摸楚峰的大腦門兒,見他咧嘴對自己傻傻地笑了,忍不住歪頭一笑,目光落在那床上正在渾身抽搐的大皇子的身上。

  說來簡直就是諷刺,禹王妃三子,楚白玉樹臨風英俊謙和,楚離美艷妖冶鋒芒畢露,都更像禹王妃而不是生父。只有楚峰,生得高大英武,面容與大皇子也有幾分彷彿,隻出去都不必說,都知道是父子。

  虧了楚峰生了大皇子的臉,卻沒有他的混賬性情。

  「我的就是你的,這邊關,以後你說了算。」楚峰本是想叫宋雲玉保管虎符,只是見她不要,便嘀咕了一聲將虎符塞進了自己的衣裳裡,心滿意足之後,見韋妃已經哭著去呼喚大皇子來喝罵這個敢搶奪虎符的庶子,便大步走上去,看都不看韋妃一眼地說道,「既然好了,可以上路。」

  他微微用力,竟然將與自己一般強壯的大皇子給雙手托在了懷裡,之後便往外走去。

  「你要對殿下做什麼?!」韋妃頓時驚懼起來。

  「滾!」楚峰再沒有這時候這樣討厭哭哭啼啼的女人的,且不耐煩,抬起一腳,勢若奔雷一般一腳踹在了韋妃柔軟的小腹上!

  他本是武將,這一腳下去,單薄羸弱的女子悶哼了一聲倒飛了出去,轟然一聲撞在了後頭的門上,停滯了一瞬,慢慢從門上滑落。

  韋妃只覺得腹部劇痛,翻江倒海彷彿什麼都被踹碎了,喉間一甜,一口血就嘔出來。

  「閉嘴。」楚峰見她臉色慘白嘔血不止,哼了一聲越過她,抱著大皇子揚長而去。

  宋雲玉無奈地看著急死了的丈夫,見他眼看就要消失,韋妃正趴在地上起不來,突然想到這個女子很多年前,據說一人一笑傾城,會叫尊貴的皇子國公都為她不顧一切,拋妻棄子,堪稱禍國殃民。可是如今被拋棄的妻子依舊顯赫,被離棄的兒子已經長成可以庇護母親的強大的男子,曾經會被人護在身後傷害別人永遠不必自己動手的美人,再也抵不住強大的報復。

  一飲一啄,皆是天定。既然做了初一,就不要怨別人去做十五。

  宋雲玉全然沒有憐憫地看著長髮散落滾在地上的韋妃,施施然擺著纖弱婀娜的腰肢楚楚地走了。

  郡王妃忙得很,哪裡有時間與一個妾計較。

  她一路走到了外頭,就見院子裡頭正有了一很大的大車,楚峰正小心翼翼將懷裡的高大男子往裡放。如果不知這人真心,這一小心翼翼恐傷害了懷中人這一幕還真充滿了難以言說的愛來的。

  郡王妃挑眉,走到一旁往裡頭看了看,就見這車裡寬敞得很,裡頭還有兩個一臉呆滯身上凌亂,顯然是倉促給捆來的太醫大包小裹地跪坐在裡頭,楚峰先將已經疼得牙齒緊緊咬住昏迷過去的大皇子丟進車裡,這才對兩個太醫拱手道,「這一路,就勞煩老大人們的照顧。」

  多孝心的兒子吶,兩個太醫都覺得大皇子走了狗屎運。

  「不敢不敢。」

  「一定要的。」楚峰厚重的聲音響起,他低頭看了看氣息微弱的大皇子,急忙從太醫面前扒拉出一根十分粗壯的人參,用力塞進了大皇子的嘴巴裡。

  老大人們看著孝心兒子,再看看好運親爹嘴巴裡露出了一大截兒的人參,又待了待。

  「多補補。」楚峰是個動作十分迅速的人,見都忙碌完了,這親爹嘴裡這麼一大根人參,飛昇成仙都差不多,更不必說是保命了,且這生父親口說自己沒事兒的,便與一旁匆匆而來的幾個護衛武將沉聲道,「本王奉旨接管邊關,大皇子……」

  他頓了頓便說道,「事不宜遲,即日回京。」他丟出聖旨來叫人看了,見眾人皆應諾,便微微頷首了一瞬,說道,「大皇子先行,大皇子後宅家眷庶子,隨後追上就是。」

  他很急,真的。

  邊關武將其實也很擔心大皇子死在邊關日後不能與文帝交代,見楚峰將此事攬下,頓時紛紛領命而去。

  不過多時,便有一隊侍衛護著一架極大的馬車,從邊關往京中去了。

  不必提韋妃因大皇子被送回京中的驚恐,隻如意在京中日子就過得十分悠閒。文帝廢了老婆死了愛妾黯然神傷了一段時間,不過帝王是博愛的人,眼下正新寵一個出身宮人的美人。這美人有眼色多了,也擔心自己也被病逝一下,兢兢業業服侍文帝,不多時,老皇帝心裡頭就沒有什麼皇后貴妃,只剩下一個解語花了。如意叫文帝召進宮中幾回,見這老頭兒氣色竟然還不錯,也就放心。

  不然誰樂意天天來宮裡給個老頭兒講笑話呀。

  只是她冷眼見文帝待自己還好,頗為優容時不時叫進宮裡來說話賞賜,叫自己在京中頗有體面,然而冀王夫妻,不大招文帝待見。

  冀王打從大婚往宮中,文帝卻頗為冷淡並未善待,連留膳都沒有,冀王失寵就不再是流言了。

  不過冀王對此並沒有不滿,冀王妃也依舊平和,連冀王妃出身的太平侯府,也消停得厲害。

  冀王府慢慢在京中暗淡了許多,如今更顯赫崢嶸的,乃是河間王府。

  東洲軍叫河間王第八子千里迢迢前往上京,如今正圈了京郊之地為到京後的駐地,那駐地與廣平王的軍隊遙遙相對。

  有了這兩軍,京中不提暗潮湧動,表面越發太平安穩。

  又有楚峰的千里傳訊而來,說大皇子就要歸京,如意也覺得,有了河間王與廣平王,確實很叫自己安心的。

  大皇子再敢齜牙,關門放河間王廣平王呀!

  自己想得美美的,搖頭晃腦的世子妃完全忘記這要跟著東洲軍入京的是世子妃的老朋友熊八來的,美滋滋等著大皇子回京換個爹。

  只是這一日日上三竿,吃得飽睡得香正努力應自家美人兒要求給自己上膘兒的世子妃,卻叫西城侯府的丫頭把自己驚醒了。

  「七姑娘在咱們奶奶處。奶奶力有未逮,請世子妃過去一趟。」如意面前,如月身邊的貼身丫頭,面上有些激憤,卻不敢聲張,壓低了聲音在如意的耳邊低聲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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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4-17 17:00:56 |只看該作者

  第193章

  七姑娘如眉在魏國公府是一個很神奇的存在。

  生了一張紅顏禍水狐狸精的臉,卻偏有一顆戰戰兢兢兔子膽的心。

  魏國公府的幾位小姐各有千秋,單論容貌,如眉是最出色的一個。

  可是出人意料,卻也是最無聲無息,幾乎成了小透明兒一樣的一個。

  蓋因七姑娘很有自知之明,雖然生得好,可她卻不過是個無依無靠的庶女,生父無情,嫡母不慈,生母早就不知死哪兒去了,只有她一個不得寵的小丫頭實在在素來規矩嚴明的國公府裡翻不出風浪。且從小兒在老太太身邊養大,老太太的教導從來正直,姐妹們雖然有些拌嘴,到底都很親近,如眉覺得安安靜靜的日子其實很好,也從來不覺得自己無聲無息吃虧了。

  有長輩疼愛姐妹親暱,她已經覺得夠了。

  唯一叫她恐懼了一下的,不過是她已經到了成親的年紀,婚事上有些忐忑。

  老太太挑的人從來很叫人放心,如眉本不會生出恐懼,只是前些時候生父看向自己的眼神,叫七姑娘骨頭裡都往外冒涼氣。

  那是一種無法言說,只知道肯定沒安好心的眼神,還帶著幾分欣喜算計,彷彿她不是人,只是一個貨品。

  奇貨可居?

  大概就是這麼個意思了,她戰戰兢兢地縮著頭過了很多天,叫姐妹們老太太護著方才沒有叫生父第一時間就給賣了,後頭又不知生出什麼事端來,魏國公突然就偃旗息鼓不理睬自己了。也不知那一日如意過府時魏國公口中的話究竟是什麼意思,只是如眉就覺得,魏國公對自己沒了興趣,老太太姐妹們都安心了起來。她心裡有些怕,又縮著頭在家裡哪兒也不去很多天,依舊沒有什麼事兒發生。

  聽如玉的意思,彷彿是魏國公先想把自己給了江夏王世子,結果江夏王世子跟與自己賜婚的韋氏姑娘是真愛來的,這親事算是不成了。魏國公再不拘小節,堂堂國公的閨女,哪怕是個庶女,也不好去給宗室世子去做妾不是?那還不叫人笑話死呀。

  因沒了江夏王世子,魏國公又想把她嫁給河間王第八子,可惜老太太說了,河間王妃是不喜歡庶出的,這婚事也不成。

  兩次主意落空,魏國公這是對自己沒興趣了,因此又把沒用的自己還給了老太太。

  如眉覺得這很好。

  她不想做什麼世子妃,也不想嫁給王府子弟,就想嫁給一個可靠老實的男人,安安穩穩太太平平地過一輩子。

  這個王府那個王府的,叫膽小的如眉聽著就有些怕,想到那些王府裡頭數不清的人數不清的事兒,不知好人壞人,還有複雜的交際,她更害怕,如今嫁不成她越發鬆了一口氣。因知道老太太不會隨意將自己嫁出去,她也就不在心裡擔心婚事,隻自顧自悶在家裡給如馨繡成親用的各色的繡活兒與大大小小的荷包等等。

  如馨是幾個姐妹裡最年長的,寧非年紀也不小,兩府正籌備著成親呢。

  如馨自己是個不中用的,只給寧非繡了一個歪歪扭扭的荷包兒就丟開手,二太太都要愁死了。

  想到這個,如眉就忍不住抿嘴兒笑了。

  她人在燭火之下,跳躍的火苗之中潔白細膩的面龐上鍍上淡淡的紅潤,眉目如畫逼人的美麗。一個大丫頭進來就看見燭火旁的絕色的少女,見她笑靨如花,手上還認真地繡著繡活兒,便忍不住心疼起來。

  她上前將繡活從如眉的手裡奪下來嗔道,「知道姑娘忙碌,只是再忙碌也得休息不是?若明兒早上眼睛紅紅的去見老太太,老太太又要心疼姑娘了。」她將繡了一對兒色彩斑斕的鴛鴦的繡品放在了一旁,抬手給如眉倒了才拿進來的羊乳。

  甜甜的桂花甜香裡頭又有羊乳的奶香,甘美怡人。

  「世子妃說每晚喝些羊乳睡得好,人也白皙呢。」這丫頭服侍如眉喝了一口輕聲說道。

  「打小兒九妹妹知道的就多。」羊乳是從小兒如意撒潑打滾兒叫姐妹們一起喝的,如眉摸了摸自己水嫩白皙的臉,眼睛彎彎的。

  她雖然是個不大得寵的庶女,可是姐妹們卻從未薄待她。

  「這回世子妃回來,奴婢覺得與從前不一樣了,生出好大的威勢來,叫人看了都不敢肆意說笑。」

  如意雖然跟從前似的笑嘻嘻的,不過因多在宗室勳貴或是後宮走動,往來皆是高門,總是沾染上一些與從前閨中不同的威嚴。這丫頭也覺得稀罕,又想到如意如今的身份,不由為自家姑娘發愁,低聲勸說道,「姑娘也得常往世子妃面前走動走動,世子妃若是能給姑娘尋個貴婿,日後姑娘才有了終身。」

  「九妹妹自己才嫁去王府,這時候不好生事的。且老太太疼我,你不必為我擔心。」如眉喝了羊乳,聲音細細弱弱地說道。

  「幾位姑娘各有各的擔心的人,隻姑娘可憐。」也知道如眉是個與世無爭的性子,這丫頭歎了一聲倒也罷了。

  她就是老太太特特兒指來服侍如眉的,自然明白老太太不會看著如眉有什麼不幸,只是見如眉生得閉月羞花,人也溫順,這丫頭總希望她能嫁得更好些。

  「若沒有老太太,又姐妹們,我才更可憐。」如眉卻只是一笑,想到眼睜睜餓死了如畫的生父,想到刻薄的嫡母,她單薄的肩膀默默地顫抖了一下,彷彿覺得害怕,隻轉著手中溫熱的小碗小聲兒說道,「要說可憐,比我可憐的不知多少。我已經生來富貴榮華,就算……也不枉這一輩子了。」

  就算日後出嫁不會再如在國公府的平靜安穩,可是她也知足了,總是她這輩子快活過。

  「隻六姐姐要嫁人,我捨不得。」她柔弱清淡的眉蹙在一起,怔怔地去看那副繡活。

  她從小與如馨一同長大,習慣了如馨的陪伴與保護,竟覺得心裡空落落的。

  「六姑娘就算嫁人了,也心裡總有姑娘。」這丫頭見如眉有些怔忡,纖細的手指扶了扶自己的白皙的額頭,彷彿是睏倦起來,急忙服侍她往一旁的床上去了,口中便笑著說道,「姑娘先休息,回頭咱們尋六姑娘說話兒。」她扶了如眉睡了,給她蓋上被子,又將挽在金鉤上的紗帳給放下來,只看見裡頭朦朦朧朧的熟睡的身影,笑了笑方才小心地合上門宿在了外間兒。

  如眉只覺得自己頭暈暈的十分睏倦,不大一會兒便睡了過去。

  這一夢香甜得厲害,她醒來的時候目光還有些迷茫。

  她素來睡得清淺,很久沒有這樣一夢到天亮的時候。只是房中靜靜的,若是從前自己醒來,總有丫頭們走動的聲音,如眉眼前一片大亮卻聽不到丫頭的聲音正覺得疑惑,卻猛地看到自己手邊垂落的一抹銀紅的亮色。她微微一待,試探地抬起了一雙白嫩的手,卻見自己的手臂上,覆蓋的是銀紅有些剔透的綃紗,這種綃紗柔軟珍貴,因清逸朦朧素來稀少,只在宮中權貴府中才有。

  如眉在老太太身邊見過,只是老太太素來不喜這樣有些剔透的綃紗,從來隻拿去賞人的。

  見自己不知何時竟然換上了這一身兒,如眉頓時心裡一個激靈,急忙摸索自己的身上,就見自己身上穿得就是一件綃紗宮裙。

  少女柔媚雪白的身軀在這宮裙之中若隱若現,叫人難以壓制氣血的魅惑。

  如眉心裡怕成一團,也知道這裡頭很不對了,自己在家怎會被穿上這一身兒,誰又有這個膽子?她哆哆嗦嗦拿一旁的錦被把自己裹成一團,叫自己感到自己不是能叫人看見的,這才慌慌張張地去看四周,卻見這是一個陌生的房間,到處都是鮮艷的薄紗,一側的一個紅玉蓮花香爐裡頭還吐著甜膩的香氣。

  她摸了摸頭上,竟是叫人挽了一個散散的髮髻,從一側拿一把小小的簪子固定。

  只要拔下這簪子,她的一頭青絲就會如水一般落下。

  再蠢也知道自己著了暗算了,如眉想不通自己怎麼從府裡被送到這麼一個陌生的地方,只是一瞬間眼睛就紅了。

  她雖然不知道是誰幹的,可是能在國公府裡暗度陳倉,還這麼不是東西的,只有魏國公。

  她的生父,原來前頭不過是安老太太的心,還想賣了她呀!

  只是這一回,要把她賣個誰?

  連老太太知道自己被暗算的震怒都顧不得還使出這樣的手段,如眉雖然與世無爭,卻也明白魏國公看重那人只怕是一個位高權重的人。只是她看著自己被裹得密不透風的身子,只覺得絕望到了極點。魏國公會這樣把自己送出來,只怕對方不是老太太能相中把自己許出去的人。她又是這麼一個模樣兒,若叫人玷污,名節都壞了,日後還怎麼活呢?

  如眉忍不住嗚咽了一聲。

  她不求生父對她如何寵愛,只求他不要害她,這樣卑微的願望,竟然都不行麼?

  她哭了一會兒,也明白此地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地方了,心裡沒了希望,她一瞬間想到的,卻是不叫魏國公與那人得逞。

  她就算死,也不要污了自己的清白,叫別人快活了去。

  抿了抿自己的眼淚,如眉怯怯地往屋裡看去,就見這屋裡頭香艷無比,卻不過是華麗柔軟,沒有旁的東西。她閉了閉眼,悲涼地看了看四周,小小的手便搭在了頭上那唯一的一隻金簪上頭,將它握在手裡,把一頭柔軟美麗的長髮放下來用力地抓成了一團稻草,這才把自己縮進了床角,一雙手死死抓著金簪。她也知道自己是插翅難飛,只是腦海裡一瞬間出現的,卻是一個叫自己努力遺忘的身影。

  那個人……救了自己一次白費了……

  她到底沒有福氣,活到很大很大的年紀。

  早知道,還不如清清白白地死在馬蹄子底下。

  可是她現在還沒有勇氣自盡,是不是……還是有一點點奢望,那個人,會突兀地出現,把自己救下來?

  還是要死個明白,逼死自己的,到底是誰?

  垂著頭想著自己的心事,如眉就猛地聽見外頭傳來了腳步聲,那腳步聲到了門口彷彿是停頓了一下,之後便叫人推開。

  一襲天光從門外照了進來,如眉哆嗦了一下往外頭看去,就見門口處緩緩遲疑地走進來了一個高挑的身影,彷彿也很詫異這屋裡的樣子,如眉就見那人影變得清晰起來,竟是一個生得十分風流寫意的俊美青年,這青年身上錦衣玉帶,富貴天成。

  他進門之後,竟不是看向床的方向,而是上前一腳將那個香爐給踹翻了。

  這青年陌生得厲害,如眉握緊了金簪,抵住了自己的喉嚨。

  她沒有力氣去殺死想要傷害自己的男子,卻可以了結了自己的性命。

  「混賬!」她才要用力,就聽見那青年氣急敗壞地罵了一聲,竟踹翻了那香爐大步流星地走了,完全沒有理睬自己。

  她一待,手就下意識地鬆了鬆,正要鬆一口氣,卻見外頭那個青年又快步走了回來,臉色陰晴不定地掃視這屋裡。他目光銳利惱怒,掃過大床時看見把自己蜷縮成一團的如眉竟然待了待,彷彿是看出如眉的害怕,也不走近,他似乎想要轉身就走,卻還是皺眉問道,「你是誰?」

  他有些不耐煩,又有些虛弱惱怒的樣子,還不知自己是誰……

  如眉眼睛頓時生出了一點希望,動了動嘴角竟說不出話來,努力鼓起勇氣,把自己絕色的臉縮進被子裡小聲兒說道,「我,我出身魏國公府。」

  「魏國公府?」這俊美蒼白的青年若有所思地停了一會兒,突然問道,「本世子記得,廣平王世子妃……」

  「是我家九妹妹!」如眉急忙說道。

  那青年冷哼了一聲,只是聽了這麼個關係,竟走進門來,遠遠地站住了。

  如眉急忙把自己的臉埋得更深,且把金簪重新抵住自己的喉嚨。

  「本世子聽說過魏國公府有個絕色,想必就是你。」這青年聲音冷淡得厲害,叫人聽了渾身冰冷,彷彿這人沒有多餘的同情心一樣,卻聽他哼笑了一聲,漫不經心地說道,「魏國公這個老東西,竟然還不死心。且些日子哄父王母妃,如今,又來算計我。」

  他口口聲聲父王世子,如眉就知道這只怕是個宗室,心裡越發寒涼,卻聽見這青年十分不耐地說道,「這老東西能把自己女兒送到本世子的床上,也真是個畜生。」

  他自然是看出如眉並不是心甘情願在此。

  何止是畜生,簡直不得好死!

  如眉眼睛都紅了,見這人並未對自己無禮,又彷彿與廣平王府有親,眼淚大滴落下,隻垂著自己的頭央求道,「世子開恩,只求世子放我回府,下輩子小女結草啣環,以報大恩!」

  「老東西錯了主意。」對面這青年見如眉哭了,越發不耐鄙夷,彷彿是看不起一般淡淡地說道,「哭哭啼啼,沒用透頂。」

  「且本世子有心上人,你生得也不怎麼樣……」他陡然嫌棄起來,哼道,「還是個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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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94章

  女人怎麼了?

  如眉一待,偷偷看對面不肯走過來似乎是個好人的青年。

  她並不擔心這人是在蒙騙自己,想要叫自己放鬆警惕。

  這樣高大有力的青年,怎會制服不了一個小姑娘?真的想要做什麼上來就做了,又何必裝模作樣呢?

  之後,她的心裡猛地浮現出了一個清晰的名字。

  江夏王世子!

  就這位據說,才不喜歡女人來的。

  「老東西既然敢算計本世子,想必捉姦的已經在路上。」江夏王世子就沒想明白魏國公這心裡是怎麼想的,怎麼就死乞白賴非要把自己閨女給了自己呢?

  在江夏王夫妻面前遊說不成,又設了一個圈套來叫他鑽。江夏王世子也覺得自己挺倒霉的,好不容易逃出王府,本是想要把這宅子裡的金銀珠寶捲了撒腿就跑的,誰知道竟然遇上了這樣的事。想到自己名下的這宅子旁人是不知道的,江夏王世子瞇了瞇眼睛。

  魏國公竟然知道他這樣多的隱秘,想必是觀察他日久。

  觀察他做什麼?這其中有什麼陰謀?

  「能不能走?本世子送你出去。」叫個如花似玉的丫頭留在這兒叫人捉住,江夏王世子跳進黃河都洗不清了,見如眉嚇得渾身亂抖地抬頭,果然露出了一張傾國傾城的臉來,江夏王世子面上就露出淡淡的冷笑。

  見如眉把錦被捲在自己身上從床上下來,卻依舊低著頭遠遠地站著顫巍巍跟朵風中小花兒一樣,他皺了皺眉淡淡地說道,「跟本世子走。」他並不喜歡軟弱膽怯的人,且如眉看著就可憐巴巴,愈發叫他不喜。

  這世道只有強悍的人才能生存,這樣的丫頭丟在外頭,只怕都活不過一天。

  江夏王世子覺得沒意思,哼笑道,「你父親真是小看了本世子。」就算送個女人,也送個厲害些的才是。

  沒有心上人以前,世子大人就喜歡廣平王妃那種母老虎類型的來的。

  如眉對他看不上自己簡直千恩萬謝,垂頭都不吭氣兒的,隻跟著江夏王世子往正門處去,然兩人推了半天門竟然沒有打開,江夏王世子臉上就不好看了。他陰沉地想了想,又看了看縮成一團堅決不肯看自己的如眉,他擺了擺手,帶著如眉往後頭去,後院兒並沒有後門,只是江夏王世子卻不在意自己身上乾淨華麗的錦衣,用力艱難地挪開了牆根底下草叢之中的一個巨大的水缸,露出了一個土洞來。

  江夏王世子見了這個,哼了一聲,與如眉淡淡地說道,「我送你去廣平王府。」

  「多謝。」如眉有人送就不錯了,哪裡管自己去了哪兒,輕聲道謝。

  「你父親真是噁心,只是他既然敢算計本世子,就不要怪我無情了。」江夏王世子雖然最近焦頭爛額,卻也不是吃素的,更恨魏國公竟然敢這樣算計。

  他左思右想都不明白魏國公為何對自己念念不忘,這京中不止自己一個王府世子來的。見如眉垂著頭一雙雪白的手緊緊地抓著披在身上的錦被,然而行動之中也露出裡頭銀紅半透明綃紗的裙子,他便忍不住笑道,「你父親,怎麼就看中本世子了?」這才是最叫他奇怪的。

  「世子賜婚韋氏女,韋氏女不願意嫁給您,因此……」如眉早聽如意與自己說過魏國公的心思,此時心中淒涼極了,輕輕地說道,「都說我生得好,若我迷惑住世子,能叫世子喜愛我,我又出身魏國公府斷然不能做妾,世子應該會往宮中去求旨抹了韋氏女的賜婚,娶我做世子妃。且……」

  她臉上慘白,想到魏國公的冷酷與無情都感到絕望,呆滯地說道,「這場婚事裡,是我品德下賤勾引了世子,是個賤人日後就算做了世子妃也會叫人嘲笑輕賤。然那韋氏女純潔無辜,並不是她做錯了,依舊可以嫁到好人家去。」

  那時妹妹面上平靜地將這些掰開來給她說了,如眉嚇得做了好幾天噩夢。

  太惡毒的心思,她的父親竟然真的這樣對待她。

  就算捉姦在床,壞了的也是她的名聲,魏國公全然都不在意。

  人心怎會惡毒到這個地步?

  江夏王世子本聽得點頭,聽到最後沉默了片刻,俊美風流的臉上露出幾分憐憫。

  只是如眉的死活與自己關係不大,江夏王世子生不出憐香惜玉的心來,世子殿下自己還需要被憐惜一下呢,不過是淡淡地應了。

  這姑娘這樣沒用,就算魏國公那老混賬算計不著他,只怕日後也得算計別人,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

  「走吧。」他不是救世主,沒法兒救一個自己倒霉的姑娘,只想把這丫頭送到廣平王府去賣個好兒順便央求一下廣平王一家救救自己,顧不得如眉自己就先往那個牆根底下的大洞裡爬去,爬到一半兒對如眉招了招手,兩個一起縮在洞裡。

  這個通道先是往下,之後還有一段往上出去的路,江夏王世子先爬出來,看了看自己身上亂七八糟的泥土和草才要叫如眉出來,就聽見遠處的街上,傳來了大聲的吵嚷。

  聽見這個江夏王世子臉就變色,隻叮囑探出一顆小腦袋的如眉不許出來,面色陰晴不定了片刻,頓了頓腳往另一頭跑了。

  如眉見他竟不顧自己跑了,頓時就傻了眼。她也知道自己這樣子是不能出去的,又恐一會兒魏國公上門「捉姦」,只能縮在洞裡怯怯地探頭出來看,不大一會兒就聽見江夏王世子的暴怒的呵斥,之後不知多少的人在遠遠的巷子口出現,後頭還拖著一個被捆得結結實實,嘴裡怒吼的江夏王世子。

  不過大概是尋著了正主兒,這些看著彷彿是侍衛的並不在意別的,捆著那青年徑直走了。

  如眉怯怯地爬出來一些,可是看著陌生的昏暗的巷子,抹了抹眼淚。

  她這個樣子,就跟叫人輕薄了一般,還披著被子,若出去,魏國公府的臉就完了。

  她倒是願意用自己的臉叫魏國公丟人丟到死,可是魏國公府裡頭,卻並不止魏國公一個人的呀!

  老太太,魏國公府三房,又要一起被她拖累,連姐妹們的名聲都……

  如眉再沒有遇到過這樣嚴峻的時候,她捂著眼睛低聲哭了很久,顧不得手上的泥土沾在自己的臉上,轉過身就要往回爬。她寧願回去等著魏國公來捉姦,死在他的面前叫他主意落空,也不能害了府裡,只是心裡想得堅決,然而一個沒有見過世面的小姑娘到底害怕,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才把一雙腿放進洞口,卻見巷子外傳來了一聲犬吠,一個巨大的身影嗷嗷地奔了過來。

  如眉叫這巨大的身影撞了一下,頓時就滾在了地上。

  她一抬頭,看見的竟然是一隻立起來恐有一人多高的大黑狗。

  這黑狗可不是自家黑狗崽那般小小的,巨大彪悍,只是此時歪著一顆大頭,好奇地吐著舌頭看地上的少女。

  沉重的腳步聲也傳了過來,如眉臉上發白嚇得要死的時候,就見一個魁梧挺拔的高大男子大步而來,顯然是尋這黑狗。只是看見黑狗身邊仰頭呆呆看來的小姑娘,這模樣有些剛硬的英武男子微微一怔,遲疑了一下。彷彿是看出自家主人的疑惑,這黑狗竟然還伸出舌頭賣力熱情地舔了舔如眉的小臉兒,一雙大大的狗眼都彎起來,彷彿很親近的樣子,回頭衝著這男子叫了兩聲。

  「是,是您?」如眉看見對面的男子,忍不住輕呼了一聲。

  「你認得我?」這男子顯然不記得如眉,只是卻不肯走近,遠遠地立著。

  「有一回街上驚馬,是您救了我與姐姐。」如眉只覺得蒼天是不是垂憐自己,叫自己又一次遇上自己傾慕的人。

  只是看著這男子努力回想的模樣,她看他與魏國公生得差不多年紀的樣子,心裡頓時一顫,急忙將眼中的喜悅歡喜仰慕都壓在了心底,低下了自己的頭來不叫人看見,努力撐起身低聲說道,「小女遭人陷害,因此誤落此地,求您送我,送我去……」她頓了頓,閉眼說道,「西城侯府。」

  魏國公府她不知魏國公是不是守株待兔呢,自然是不敢回。

  餘下的出嫁姐妹裡頭,她還是更想去依靠姐姐如月。

  「西城侯府?等我回來。」這男子想了想,又見如眉狼狽的樣子,想了想,並沒有再說什麼轉身就走了。

  他沒有叫大黑狗跟自己走,這狗就在如眉的身邊開開心心搖尾巴。

  「你主人真是一個好人,」如眉看見了這人,只覺得安心得厲害,又見這狗歡騰得不行,竟輕鬆起來,忍不住抬手摸了摸它光亮的皮毛低聲道,「只是……」

  只是他這個年紀,大概兒子都該與魏燕青一般娶妻生子。她雖然仰慕他,卻沒有無恥到要用自己的美貌去親近他,與他有什麼其他的感情。那對他的妻兒是不公平的,如眉也會噁心自己竟然會去引誘一個有妻有子的男人。

  她心裡歎息了一聲,有些遺憾自己生得晚了,只是卻越發把自己的心穩穩地忍住愛慕的感情,不大一會兒,就聽見巷子口又傳來了腳步聲,那個高大得如同一座高山,彷彿永遠都會立在那裡給人做依靠的男子又回來了。

  他遠遠丟過來一套衣裳繡鞋,轉過身去。

  如眉感激道謝,躲在昂首挺胸橫在自己身前的大黑狗後頭將代表了自己人生恥辱的綃紗裙子給換下來,穿了這一身兒。

  這男子顯然沒有給女子買過衣裳,又或許是家中妻子喜好特別,上頭是一件大綠的衣裳,下頭卻是一條大紅的裙子,還有一雙洋紅繡面的繡鞋。

  她換好了這些,垂頭摸了摸對自己搖尾巴彷彿是在邀功的大狗毛茸茸的耳朵,見它呼嚕呼嚕往自己腿邊拱,抿嘴微微一笑,走到這男子的身邊福了福感激地說道,「多謝。」

  「姑娘是西城侯府的女眷,我與西城侯府頗有淵源,自然不會袖手旁觀。」這渾身上下帶著幾分彪悍氣息的男子見那大黑狗搖著尾巴在如眉身前身後轉圈兒,臉上露出奇異之色。

  他看了如眉哭花了的小臉兒,不知為何心裡竟叫這淚痕撞了撞心神,他側頭看了看如眉纖細得彷彿一手就能折斷的單薄的腰肢,還有嫩柳一般的肩膀,面容如何叫泥水糊住看不出來,只是那雙水洗過彷彿氤氳著淡淡朦朧霧氣的水眸,叫他有些不自在。

  「不必怕。」不知為何,他就忍不住安慰了一句。

  如眉不敢多看他,恐叫他看出自己的愛慕來,急忙低頭弱弱地應了一聲。

  這一聲脆弱裡帶著嘶啞暗淡,這男子下意識地將手背在了身後。

  他方纔,竟然想要伸手去攬住她,護著她。

  「走罷。」他這麼多年從未對別的女子起過這樣的心思,見如眉生得小小的年紀,忍不住在心裡唾罵了自己一聲,繃住了臉上嚴峻的表情帶著如眉走出來,就見巷子口處還有一輛大車,顯然是這人預備。

  他請如眉上了車,見那大黑狗嗷嗚一聲也開開心心地鑽進去,面上又有些無奈,自己坐在了車外一路往西城侯府去了。這一路無話,隻匆匆到了西城侯府,侯府的門房是見過魏國公府姑娘的,況也認識那車外的男子,隻急忙請進去,報給主子知道。

  如月再沒有想過如眉會突兀來尋自己,匆匆趕來,見了從車上下來的如眉,頓時心裡咯登一聲。

  妹妹身上這套衣裳粗劣醜陋,並不是如眉素日的衣裳,如月簡直不想知道,妹妹是因為什麼竟然換了這一身兒。

  妹妹自己的衣裳呢?!

  「四姐姐!」如眉可算是遇上親人了,哭著叫了一聲,撲進了如月的懷裡嚎啕大哭!

  她彷彿要把自己全部的難過與絕望都哭出來,抱著如月縮成了一團。

  「沒事,姐姐在呢,我在這兒呢。」如月看這樣子就知道妹妹不知吃了什麼苦頭了,她抱著如眉害怕得抖得打顫的柔弱的身子,心裡一酸竟也忍不住落下淚來,也不知是哭什麼,抱著如眉一同哭了一回,許久之後方才抱著抽噎的妹妹,看她驚恐地抓著自己不肯撒手,心疼極了,卻還是看了看對面的那個錦衣男子。

  「這位恩人救了我。」如眉見如月目中猶疑,急忙說道。

  「多謝侯爺!」西城侯府與他是常來常往的,如眉不認識這男子,然而如月卻是認識的,急忙給他福了福感激地說道,「侯爺救了舍妹,大恩難以為保,不論……」她正要說自己如何來感激這大恩,卻見這英武的男子擺了擺手皺眉說道,「都是認識的人,說這個未免生分。」

  他見如眉尋到親人便跟尋找主心骨了似的,沒有再說什麼,帶著戀戀不捨地回頭看如眉的大狗往侯府前院去了。

  「虧了你遇上了好人,不然……」如月看了看妹妹身上的衣裳,歎了一聲。

  這衣裳算什麼,之前還穿的是綃紗呢!

  如眉都沒有想到自己竟然能在困頓之中逃出生天,腿都軟了,扶著如月很久動彈不得。

  「那人是誰?」她忍了又忍,還是忍不住拉著姐姐的衣袖輕聲問道。

  再無緣,她也想知道自己要感激的人,究竟是誰。

  「他……」如月彷彿想到什麼,頓時嘴角抽搐了一下,用十分複雜的眼神與仰頭專注的妹妹說道,「是定北侯。」

  那什麼……這位,還跟魏國公府的姐妹們挺有緣吶……

  「定北侯?」如眉一雙秀麗的眼睛,慢慢地睜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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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4-17 17:02:34 |只看該作者

  第195章

  見如眉一臉懵懂的模樣,如月也忍不住覺得怪怪的。

  托魏國公對人家念念不忘的福,定北侯的大名,在魏國公府真是特別有市場。

  就算不知道皇帝是誰,姑娘們也得知道誰是定北侯的節奏。

  這其中真是一言難盡,魏國公府四姑娘與六姑娘想當年還差點兒給人當個媳婦兒什麼的呢。如月抹了一把頭上的冷汗,見如眉一臉恍惚的樣子便含笑安慰道,「雖他在咱們家有許多的流言,只是為人十分正直嚴謹,你不要當他是壞人。」

  見如眉呆呆點頭,還彷彿驚魂未定,如月對定北侯是個什麼情況半點兒不感興趣,只叫身邊的丫頭去叫顏寧往前頭去感激定北侯,手中便拉著恍惚的妹妹回了自己院子,把她安頓在自己身邊哄了她喝了些溫熱的茶定心,才皺眉道,「到底怎麼了,你與我說說。」

  這是親姐姐,沒有什麼不能說的,如眉便將今日發生的事兒給說了。

  待妹妹含淚乾澀地說完今日的一切,如月勃然大怒,隻氣得渾身發抖。

  「竟,竟然有這樣的事!」她素來溫柔可親,哪裡有怒火衝天的樣子,聲音陡然就拔高了,見如眉縮成一團在自己面前掉眼淚珠子,還扒著自己的手臂問魏國公為何這樣無情,如月心都碎了,只恨不能痛快些給魏國公兩刀解恨。她想到若今日不是遇上了好心人,妹妹這輩子就算毀了,銀牙緊咬扶著桌子指著妹妹顫巍巍地說道,「你做的對!你這個樣子斷然不能回家,不然屎盆子都扣你頭上去!」

  「我也怕回家,父親再把我捆去給了誰。」如眉便捂著臉哭道。

  她本就是嬌花一樣的纖弱,泣不成聲越發叫人憐惜她,如月見她身上手上都是塵土,也心疼極了,安慰妹妹先去洗乾淨換件兒得體的衣裳,看她叫外頭賠笑的丫頭接走還害怕地回看自己,默默地垂頭想了想,便使人去尋如意來府裡尋個主意。

  如意素來古靈精怪,且有廣平王府做靠山,等閒魏國公不敢得罪她。如月沒有別的辦法,只想求如意把如眉再接到京外的莊子上去,什麼時候老太太給如眉定親,什麼時候接回來。

  直到如眉洗好了,卻不知怎地依舊穿著花花綠綠傷眼的衣裳,如意才匆匆趕來。

  見了姐姐這新造型,廣平王世子妃一雙狗眼遭到了巨大的衝擊,眼前都是紅紅綠綠一片。

  她本是盛怒而來,然見了如眉這一身衣裳也待了待,待見如眉哪怕穿成這個模樣兒依舊美若天仙,她心裡歎了一聲天生麗質,拉住了如月的手急忙問道,「究竟發生了何事,竟叫四姐姐都做不了決斷?七姐姐這個樣子……」她遲疑了一下,見如眉此時面上雖有淚痕,只是看起來沒有吃別的苦頭,便扶了她坐下這才問道,「丫頭說得不清不楚的,七姐姐究竟怎麼了?」

  如眉已經心神交迫,哪裡還說得出來,如月忍著氣將事兒說了,如意頓時就呆住了。

  「好啊!」許久把魏國公這幹的壞事兒給尋摸明白了,如意當場就掀了面前的小案,上頭的茶具嘩啦啦地摔在地上,從前從未有這樣憤怒的時候,如意只覺得心口有什麼在燒著渾身的氣血,兩隻眼睛頓時就瞪圓了,大聲罵道,「這是畜生不是?!人倫都沒有了,從前原來都是騙咱們呢!」

  魏國公倒是挺會三十六計的,竟能糊弄得大家都以為他不想江夏王府這門親事了。

  「九妹妹別為了我惱了。」如意一向都是府裡最愛笑,與人為善的一個姑娘,哪裡有掀桌的時候,如眉又覺得後悔,忍不住垂淚道,「若知道叫姐妹們這樣擔心,我……」她不如忍住什麼都不說,也比姐妹們鬧起來跟著她生氣強。

  「這事兒告訴咱們就對了!」如意見如眉梨花帶雨,單薄脆弱,知道她今日受到的打擊極大,又安慰她說道,「七姐姐孤零零一個女孩兒有什麼主意?莫非就因大伯父是父親,就忍了?你放心,世上再沒有這樣便宜的道理!」她冷笑一聲緩緩地在如眉敬畏的目光裡握起了自己的小拳頭,含著幾分惱火地說道,「我瞧著大伯父這樣有精神,想必是閒著了因此才愛胡思亂想,就該給他找點兒事兒幹!」

  「你可不要亂來。」如月恐如意行事踏錯為人詬病,急忙說道。

  「四姐姐放心。」如意垂頭想了想,氣得渾身都哆嗦,又拍了拍如眉的手說道,「大伯父就交給我!七姐姐放心,安心往莊子上去,大伯父以後,顧不上你了!」

  她心裡已經想到了許多的壞主意,只是這事兒自己幹不成,只好回去去跟楚離說,一邊將如眉安撫住,她轉頭與如月冷冷地說道,「國公府我先不回去,不然看見大伯父我就忍不得了。老太太處四姐姐得叫她知道,還有……」

  「七姐姐處定有內鬼,不然怎會無聲無息?請老太太嚴懲!」

  「知道了。」如月歎了一口氣,給如意端了茶來叫她喝了一口。

  「再沒有這樣王八蛋的!」如意喝了一口茶還是忍不住端茶罵道。

  「虧了遇上的是江夏王世子,不然還了得?」江夏王世子這別管喜歡男人還是女人,沒有趁人之危已經算是好人了,如月先前還覺得他大庭廣眾爆了韋氏女的隱秘有些過分,如今想到如眉就是給這韋氏女當墊背的,又覺得姓韋的簡直活該!

  只是她眼前慶幸極了,轉頭摸了摸如眉的臉柔聲道,「定北侯也是個英雄人物,沒有欺負咱們七妹妹。」若她是男人,能不能忍住真是難說。

  本就是神仙妃子一般的容貌,又穿成那樣,遇上什麼都不奇怪了。

  「是得感激他。」這兩個都算是好人,如意覺得得承情。

  只是江夏王世子及定北侯這等宗室勳貴,哪裡缺什麼呢?如意便歪頭有些發愁。

  「世子被捆走,不知是不是遇上麻煩。定北侯待我十分有禮,是個好人。」

  如眉也知道報恩的,雖然江夏王世子這倒霉蛋兒沒有把自己護送到廣平王府,不過他也沒有欺負自己,想到江夏王世子那被捆著憤怒的樣子,如眉便小聲兒說了,見如意聽完了果然眼珠子滴溜溜地亂轉,她想到定北侯,忍不住鼓起勇氣問道,「從前只是聽家裡頭說起這位侯爺,也不知他有沒有成親。」

  前些時候魏國公還想把如馨嫁給他,應該還沒有成親罷?

  「他若未成親,七姐姐莫非還想英雄救美以身相許呀?」如意覺得這話問得怪,便忍不住嬉笑地戲謔了一句。

  她並未走心,素日姐妹們彼此調侃起來也曾說過這樣的話,只是她說完,見如眉臉都漲紅微微側頭,白皙的芙蓉面上一片絢麗的緋紅,也不說否認的話,笑了兩聲笑不下去了。

  「七姐姐?」如意覺得自己撞破了一件什麼隱秘,遲疑地看著如眉。

  哪怕穿得這樣俗氣,可是如眉卻依舊生得眉目如畫,這樣的美人什麼樣的男子嫁不得呢?

  「我只是……」如眉捏著自己的衣角,有些驚慌地說道,「侯爺救了我,我知道我身份配不得他,只是若他……」若他沒有妻子,那她為什麼不能嫁給他呢?

  他是個守禮穩重的好人,這個是用她的苦難試出來的。女子的一生,不就是為了嫁給一個能叫自己安心的好人麼?只是她也知道自己是庶女,只怕配不得高貴的侯爺,可是如眉卻覺得,她這寂寂無聲的一輩子,總得為自己爭取一回。

  她也試圖去想要嫁給過一個真正值得依靠的男子,哪怕不能嫁給他,他看不上她,她卻不會再有遺憾了。

  「七姐姐說真的呢?」見如月都聽得呆住了,如意從沒想過魏國公口中的老大難定北侯還有市場,試探地問道。

  她並未見過定北侯,不過據說是個魁梧的武將,倒霉死了髮妻很多年還沒娶上媳婦兒,且見如眉身上這一身兒衣裳就知道定北侯的品味,她倒吸了一口涼氣,顧不得魏國公了,拉著如眉的手磕磕絆絆地說道,「七姐姐知道他年紀不?他他他……」

  據說定北侯與魏二同年紀來的,這年紀都能給如眉當爹,這如眉多吃虧呀。丈八燭台照不著自己的世子妃完全忘記自家也比夫君年幼很多,小聲兒問道,「七姐姐是不是因被侯爺救了,因此才心裡有了……」

  有的女子被救了之後,天然會對拯救了自己的對象有依賴。

  「我,我仰慕他很久了。」如眉垂頭低聲說道,「不是為了這個。只是,」她抬頭溫柔地一笑,輕輕地說道,「若老太太與姐妹們覺得不合適,那就算了。」

  她一臉的柔順,如意見她逆來順受的反倒不好說什麼,且定北侯別的不說,這人品確實槓槓地,且定北侯在文帝心裡很有幾分體面,也不是個軟蛋,這樣的傢伙才能護住小白花兒似的自家姐姐不是?他又年長,總會對年少的妻子多些寬容。

  「他髮妻怎麼沒的,七姐姐記得罷?」定北侯夫人就是忍不住寂寞抑鬱沒了的,由這就能看出來,定北侯只怕不是一個細心體貼的人。

  只知道打仗,這也叫人很為難吶。

  「我守得住。」如眉什麼都怕,卻唯獨不怕寂寞,歎息說道,「若他心裡有我,我寧願為了他,守著空蕩蕩的屋子。」

  什麼是疼愛呢?楚離對如意的千嬌萬寵是疼愛,姐夫對姐姐的千依百順也是疼愛,可是還有一種疼愛,是給妻子遮風擋雨,哪怕心思粗獷不能柔情蜜意朝夕相伴,可是他把自己能給的,都全數交給妻子,護著她,這就足夠了,如眉更喜歡的是後頭那樣的人。

  那樣叫她感到心中安穩。

  「罷了。」如月見如眉眉目之間都是難以言說的戀慕,知道這妹妹不是一時迷惑,心裡歎了一聲。

  「定北侯若不在意他的年紀,確實是良配。」她摸了摸如眉柔軟的長髮柔聲說道,「咱們侯府與定北侯常有走動,我知道一些。」

  她頓了頓斂目說道,「他府中沒有續絃,也沒有亂七八糟的丫頭姬妾,素日裡就跟從前在軍中彷彿,且陛下看重他時常叫他忙碌,他也顧不得這些。我聽府裡頭說外頭有給他送美人的,都叫他拒絕。」當然這拒絕可不是定北侯清高,而是因定北侯時常護衛文帝左右,恐旁人這是美人計日後從他這裡鑽了空子。

  責任大,就越發小心,因此定北侯府中簡單極了。

  如月再沒有想到定北侯這做派如今會便宜了自己的妹妹,見如眉臉紅透了,她也忍不住笑歎了一聲,點了點妹妹的頭柔聲道,「羨慕一個人,並不是什麼不好的事兒,你想想,難道我不喜歡你姐夫……」

  她才說到這裡,就聽見關起來的門外突然傳來了嘩啦啦彷彿有人跌倒的聲音,之後還有一聲聲偷笑傳進來,哪怕那偷笑是努力憋住,可是實在太明顯,叫如月隱蔽地抽了抽嘴角。

  如意聽外頭顏寧那偷笑得跟黃鼠狼似的,抖了抖自己的小身子。

  「可是……」如眉心裡正煩亂,哪裡聽見這個,期期艾艾地看著笑容微微僵硬的姐姐。

  「有喜歡,才會歡喜,才會幸福。」如月和聲說道,「舉案齊眉相敬如賓固然為人稱道,可是你想想,夫妻之間若都成了賓了,這還有什麼意思?」

  或許定北侯不是最好的,可是如眉卻喜歡他。既然喜歡,那就試一試又如何?她想了想便說道,「我去與老太太說說此事,或是求二叔三叔去問一問,若定北侯無意咱們自然再尋好人家,若有意,自然圓滿,是不是?」

  「天上掉餡餅,誰會不喜歡七姐姐?」如意心說定北侯撿了大便宜了。

  這傢伙之前放風出去說要續絃的時候,多少人家上門來的,可惜了的,一個都沒成。

  不管是因為什麼沒成,不過定北侯是個老大難算是真真兒的了。

  「他若不喜,我再不糾纏。」如眉鼓起勇氣與如月說道,「我不會叫府裡與老太太失了體統體面的。」

  「你太小心了些。」如月不過是一笑也就罷了。

  只是此事不是姐妹們自己能做主的,到底要報給老太太過明路,如意送了如眉往莊子上去了,如月便預備第二日回國公府與長輩知道。

  姐妹三個都知道這回魏國公算是幹了一件十分缺德的事兒,這裡頭謀算太大,只怕是把江夏王府給得罪了,只是再沒有想到,還未等如意回頭去尋楚離做主,江夏王府的報復就來了。

  當天晚上深夜,魏國公留宿的外室一處小莊子上驟然失火,火光衝天,燒得三里外都能看見,大火哪怕是有莊子裡頭的下人在拚命搶火,卻依然燒了整整半宿,到了最後旁處都還罷了,隻魏國公留宿府的主院燒得亂七八糟,待老太太知道此事叫人接了魏國公回來,看見魏國公的都倒吸了一口涼氣。

  素來英俊威嚴的國公爺半身都燒黑血泡,一張臉上,小半個側臉,燒得血肉模糊!

  江夏王府的下人跋扈而來,很有氣勢地轉達江夏王的問候。

  既然不要臉,就燒了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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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4-17 17:03:25 |只看該作者

  第196章

  如意盛怒出門,蔫搭搭地回來。

  「這是怎麼了?」廣平王妃見平日裡機靈活現的兒媳婦兒成了這麼個萎靡的樣子,不由露出幾分關心,還將桌上的兩塊紅燒肉夾給她,柔聲問道,「莫不是出去了不舒坦?以後啊,叫阿離跟你一起出去,誰叫你不高興,就與阿離說,叫他給你做主。」

  王妃娘娘素來霸道,很有一種「順我者昌逆我者亡」「叫我不高興就抽誰」的意思,見如意瞅著鼻子小動物一樣眨巴著大眼睛看自己,心裡軟成了一片春水。

  怎麼能這麼軟乎呢?

  本想把軟乎乎白嫩嫩的兒媳婦兒摟在懷裡抱抱,一雙修長的手攬過小姑娘柔弱的小身子。

  楚離警惕地看著兩隻眼睛冒綠光的老娘,哼了一聲。

  「可不是,告訴你母親,告訴你表哥,啊!」廣平王趁此機會奮力搶食,頭也不抬含糊地說道。

  不知誰這麼缺德突然告狀到了自家媳婦兒面前,曝光了一下王爺在外頭大口偷吃肉的黑歷史,如今廣平王在家很苦逼地一頓只能吃一碗肉。

  眼巴巴地看著兒媳婦兒吧嗒吧嗒吃肉,就給自己留一個碗底兒的王爺覺得特別傷心。

  特別是兒媳婦兒她親爹,美人兒叫人食慾大開的魏三美人,這最近跟自己出門,總是去餐館兒純喝茶。

  真是太虐了。

  「閉嘴!」見眾人的注意力都不在他的身上,這傢伙又開始使勁兒吃肉,廣平王妃大怒,一把把這敗家王爺摁進飯桶橫眉立目地罵道,「太醫怎麼說的?!叫你少吃肉多吃菜,才好叫身子更康健,你竟然敢不聽話!」

  她一把就摁住了孔武有力的廣平王,差點兒連飯桶都給摁穿了,見廣平王揮著雙手錶示再也不敢了,這才哼了一聲,把這傷心的王爺給踹到一旁指著他威脅道,「再敢吃一口,等著回去抽你!」

  不知道的,都以為是後娘刻薄繼子呢。

  「父親袖子裡還藏了一塊兒呢。」如意雖然心情不好,可是看見公公被揍卻好多了,吸了吸鼻子出賣了公公。

  「就一塊!」廣平王幽怨地看著自己的兒媳婦兒,見廣平王妃含怒看來,急忙把肉塞進嘴裡臉頰鼓鼓地努力咀嚼,順便蹭地就竄出去了,嗷嗷叫了兩聲就消失在了夜色裡。只是跑了和尚跑不了廟,廣平王妃不著急去抽他,見如意見了眼前的一幕眼睛笑得瞇成一條縫兒,咯咯地笑了,這才含笑指著她問道,「心情好些了?說說!誰叫咱們世子妃不高興了。」

  她家的兒媳婦兒,是隨便能欺負的麼?

  「嬌嬌來說。」楚離摸著如意白嫩的小臉兒,溫聲說道。

  這個……請恕王妃直言……嬌嬌這麼個暱稱……實在不大合適在飯桌上提及。

  一點兒愛都沒有感覺出來,就感覺到了噁心的廣平王妃抹了抹頭上被噁心出來的冷汗,虛弱地岔開了這個話題道,「不必忌憚誰。廣平王府怕過誰?」

  如意被感動壞了,越發嬌氣地往自家阿離哥哥的懷裡拱,撅著自己的小屁股小聲兒把今日魏國公幹的豬狗不如的事兒給說了,這才有些惱火地說道,「大伯父做事越發齷蹉了!如此陰私無恥之事,怎麼能毫不臉紅地做出來呢?就算他成了,莫非日後不會被人嗤笑?他就沒想想家裡的幾個姑娘,若七姐姐鬧出事端來,我們怎麼辦?」這也是如意氣的肝兒疼的地方。

  若今日江夏王世子真與如眉被捉姦在床了,被牽連的就是魏國公府所有的女孩兒。

  就算嫁出去了的,也要被人詬病德行。

  這其中傳說使出了九條尾巴狐狸精迷住了廣平王世子的魏九,肯定首當其衝。

  誰叫楚離及笄都等不及,非要娶她呢?

  誰知道這裡頭有什麼隱情?

  楚離自然也能想到這個,目光猛地森冷起來,看懷裡如意氣鼓鼓的樣子,斂目摸了摸她的臉。

  「若陛下看不順眼大伯父,抽他幾十棍就好了。」如意可把文帝當回事兒了,這老頭兒可是天子,隨便抽人還不必跟倒霉河間王似的被罰俸來的。

  如意搓了搓自己的小爪子,覺得自己有點兒不孝順,卻還是兩隻眼睛亮晶晶扒拉在美人的胳膊上期待地說道,「咱們陷害一下大伯父,好好兒教訓教訓他吧?要不……實在找不著……」她咬了咬自己的胖手指小聲兒說道,「天黑無人,咱們套他麻袋?」

  「套麻袋罷。」廣平王妃覺得這個好,捏吧著手指扭了扭脖子說道,很有親自上陣的意思。

  「東洲海島多缺人鎮守,叫他去。」楚離人美心毒,淡淡地說道。

  如意歪頭看著他,想不明白。

  「你!」如意外頭的事兒什麼都不知道,廣平王妃卻知道的,頓時眼睛就直了。

  「你怎麼這麼……聰明呢?」殺人不見血啊,說的就是自家蛇蠍心腸的兒子了,廣平王妃欣慰極了,看著這個美得艷色逼人,連幹壞事兒都特別從容的兒子,摸了摸如意的小腦袋和聲說道,「東洲在河間王治下。不單如此,東洲有許多沿海的海島,島上海匪縱橫凶殘無比,且若是海水大漲之時,海島與內陸便被分割開來,數月都不能回返。」

  更要命的是這樣的海島大多寸草不生,荒涼貧瘠。

  兒子這是把魏國公給流放了呀。

  河間王又和魏國公有仇,隨便往哪個海匪凶殘的地方把人一丟……

  「你姐姐們還得出嫁,人要活著。」楚離摸了摸如意的頭溫聲說道。

  如意有些懵懂,可是楚離永遠都不會做禍害自己的事兒,她相信他,就用力點頭。

  楚離見她全心在自己身上,都不問自己其中的緣故,目光溫和了起來,摸了摸她的頭,還是捨不得叫自己的小妻子失望道,「明天套他麻袋。」自家嬌嬌好容易提出一個要求,怎麼能拒絕呢?

  「行了,都不必我操心的。」廣平王妃見這兩個有自己的主意,叮囑了楚離不要把人打死,若打死了千萬要毀屍滅跡方才走了。

  她雖然對如眉頗為憐惜,不過如眉到底不是如意,她只會由著如意護著她,旁的自然還有如眉的祖母兄長,她不會插手更多。此時回房去抽不聽話的廣平王才是最要緊的,廣平王妃摸了摸自己腰間的軟劍,冷笑了一聲奔著後院兒去了。

  不想知道公公得被抽成什麼樣兒,如意遲疑了片刻,又將如眉傾心定北侯的事說了。

  楚離與定北侯同在朝中,彼此也算是日日見的,也對定北侯頗多瞭解。見如眉竟然相中了定北侯,廣平王世子一點兒都沒有什麼鮮花插在牛糞上的感慨,只是默默地吐出一口氣若有所思地說道,「此事我知道……」他想到自己到底不是魏家人,不好往定北侯家中去的,隻摸著仰頭小狗一樣看著自己的妻子的臉說道,「我會查查他家中,若真的好,就嫁給他算了。」

  趕緊嫁人!

  魏七天天迷著他媳婦的心,簡直神煩!

  「表哥在前朝有許多忙碌的事兒,不要因為這些更勞累,比起七姐姐,我更心疼表哥呢。」如意雖然善待如眉,可美人是自家的呀,誰累了自家美人不心疼呢?

  她小小的爪子就扒拉在楚離微冷的臉上,看著他逼人的美艷就在眼前,癡癡地說道,「從前母親說的話,我不明白,可是如今才知道,比起表哥,別人雖然也叫我在意,卻都不是叫我對著表哥的心情。」誰都比不上他要緊,誰都不如他在自己心上。

  為了他,她甚至可以什麼都不在意。

  若有衝撞,她只會選擇他。

  「有你這句話就足夠。」楚離偏頭拿嘴唇碰了碰她的手腕兒,輕輕地說道。

  夫妻兩個都在盤算明日怎麼去抽魏國公,只是第二日清早,一隻眼眶青了的廣平王蔫搭搭地跟在意氣飛揚的廣平王妃身後出來,才要一同吃飯後父子一同上朝去,就聽見外頭傳來了一個驚天的大消息。自然就是江夏王火燒魏國公了。

  如意聽見這個就噴了,眼睛發直,只問那個也驚駭得不行的小廝道,「什麼時候的事兒?!大伯父,大伯父還好麼?!」可千萬別死了呀!

  她家宋金童馬上就要得勝班師回朝,這大功封爵,馬上就要娶她八姐姐的。

  「沒死……只是也不大好……」這小廝吭哧吭哧地憋住了十分糾結地一句。

  「說說看!」被揍成熊貓的廣平王見有人比自己還倒霉,大喜!

  「聽說半個身子都燒得不成樣子,臉上也燒壞了。太醫說不好治,日後恐要留疤。」魏國公那臉上燒得太厲害了,江夏王到底是無法無天的宗室,存心要跟魏國公算賬還輕饒了他?自然是往死裡整才出氣,什麼套麻袋的那都是小事一樁,這小廝是清早往外聽說這個消息的,低聲說道,「魏國公大人傷成這樣,江夏王府並未否認自己幹的,還在外頭承認了。」

  江夏王那真是敢作敢當的典範,說縱火燒了魏國公,那沒有半點兒不敢承認的。

  「瘋了罷?」就算是王爺,魏國公也不是白身呀,這是要被奪爵的節奏啊。

  如意都覺得江夏王這快意是快意了,罪過還不叫御史們罵成狗啊,想到江夏王暴怒的原因頓時大驚失色地問道,「說了是因為什麼沒有?!」這這這,可千萬別牽連出如眉。

  要不然,如眉就只能去跳井了!

  「說了……」這小廝目光游弋了一下。

  「為了什麼?!」

  「這……」這小廝更為難了,仰頭眼淚都要出來。

  「說!」這時候還敢跟世子妃裝白蓮花,回頭就送他去掃茅房,如意心中大恨,拍桌恨道。

  「魏國公大人……頻繁與江夏王世子妃在外來往相處……」這個太不好聽了,魏國公大人正是壯年英俊的時候,韋氏女卻也是貌美如花的青春年華,這個頻頻在外暗中走動,沒事兒關上門「密談」,誰都得不純潔地想一想原因不是?

  巧得很,江夏王就不知從誰的嘴裡知道了這麼個情況了。這個時候還能忍住了那真是死人,因此一股火兒起來,把個罪惡無恥的魏國公給燒了。

  「啊?」這劇本兒不對啊,如意半晌沒回神兒。

  「算他是個聰明人!」楚離聽見這麼離譜的話,冷笑了一聲。

  「江夏王能尋了這麼一個藉口,就是與咱們王府示好了。」如眉與如意是姐妹,若供出如眉來,如意名聲也好不了。

  不管江夏王為何對如眉半字不提,廣平王妃卻把這人情給記下,見如意也一臉恍然大悟,她便踢了踢一旁摸著淤青眼角的廣平王冷冷地說道,「事出有因,魏國公也是行事不檢在先,這時候若還忍住,整個江夏王府上頭都變色兒!江夏王也可憐,只是人衝動了些,今日,你護著他。」

  「護著他?」廣平王試探地問道。

  「可傚法河間王。」罰俸唄,還能怎樣?莫非為了個魏國公,江夏王府的爵位也得抹了?

  「魏國公德行敗壞,有辱斯文,只怕彈劾他的也不少。」楚離瞇著眼冷冷地說道。

  他生得美貌無匹,眼下卻鋒利如刀,猶如出鞘的劍鋒咄咄逼人,顯然是要好好戰鬥一下了。

  如意這才鬆了一口氣,摸著頭上的汗又歎了一聲說道,「只是大伯父這也夠倒霉的。罷了,我回娘家去看看他。」

  魏國公這出事兒可別把老太太嚇個好歹不是?她祖母身子要緊的。且魏國公這臉上有了燒傷只怕是仕途斷絕了,不過這麼壞的人還是一直叫他別出府才是。世子妃已經想著攛掇老太太送魏國公「養病」了,拍著小巴掌哼哼唧唧地說道,「正好兒,大皇子也要回來,一起養病也是緣分。」

  至於江夏王口中被牽連的韋氏女的名聲壞了……真是關她屁事!

  據阿蘿說,這姑娘打從光明正大回了家中,那真是下作到了骨子裡。

  「既然如此,咱們趕緊上朝去。」廣平王睜著熊貓眼十分積極地說道。

  楚離並無不可,只叫如意回家小心不要動怒等等,便一同走了。

  父子倆雖然知道這是一場十分劇烈的爭執,卻也沒有想到,朝中非議這樣大。

  江夏王府昨天晚上放的火半個上京都看見了,火光衝天,實在叫人驚懼。不管是因為什麼,這也不能在天子腳下這麼放火呀!

  都說這是大不敬。

  要嚴懲。

  也有罵魏國公無恥品德敗壞的,罵得簡直畜生不如,要求私德不堪對宗室與皇家不敬的魏國公哪來死哪裡去,一時間雙方混戰唾液橫飛,不知戰況多麼激烈。

  然最上頭瞇著一雙炯炯有神的老眼的文帝,也沒閒著。

  「韋氏女淫賤放浪,有朕賜婚竟然還與旁人糾纏不休,可見韋氏家教!」老頭兒哼了一聲,見御史們都抬頭期待地看自己主持正義,頓了頓方才嚴厲地罵道,「與大皇子側妃無異!這等淫婦,怎敢入我皇家?!賜婚,不必再提,另重責五十大板,發給魏國公為妾。江夏王吃了虧,魏國公也受傷,就……」他顫巍巍地擺了擺手,一臉和稀泥地說道,「罷了罷了,就都這樣兒罷。」

  這就完了?

  說好的主持正義呢?

  御史們傻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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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4-17 17:03:56 |只看該作者

  第197章

  這樣避重就輕,當然是不行的。

  好吧……江夏王確實可憐了一點兒,不過不能因為自己可憐,就去殺人不是?

  國有國法家有家規的……這得按規矩來不是?

  「陛下!」就有剛正不阿的御史出班,想要繼續彈劾一下似乎被輕飄飄放過了的江夏王。

  不過人家堂堂親王府,頭上變色兒都怎麼慘了,再依依不饒也有人看不過去,一時間朝上又要掐起來!

  「行了行了。」這點兒破事兒叫文帝陛下腦仁兒疼,且他十分喜愛魏國公世子魏燕青,就覺得這秀美青年再沒有的好。就因為魏燕青,文帝實則十分討厭苛待魏燕青苛待得京中聞名的魏國公,只是想不出什麼招來治他。

  前些時候因著宋雲焱之事果斷地抹了魏國公的差事就是這麼個意思了。不過文帝還是覺得不足,眼下見魏國公十分不給做臉,忍不住回頭摸著魏燕青的手歎息道,「你父親……真是拖累你了……」

  他在眾目睽睽之下唉聲歎氣的,魏燕青立在君側,往下看去見朝臣的眼神都含意不明,頓時抽了抽嘴角。

  自己成了小白菜不要緊,千萬不要整成白蓮花兒啊!

  「叫陛下為難,是家父的不是。」他柔聲說道。

  「丟了你的臉吶!」老頭兒哪裡管這是朝中大家都看著呢,越發傷心地說道。

  「魏國公這樣無禮!」熊貓眼兒的廣平王今日沒有發揮的地方,頓時就跳出來了,指著魏燕青與文帝大聲說道,「阿青灼灼風姿仙人一般,品性風雅,竟有這樣的父親!魏國公府百年世家,家風極正,竟有這樣的家長!」他蹦跳了一下,一邊想著立功好回去吃肉,一邊就在文帝讚賞的目光裡急忙地說道,「魏國公今日行事如此,實在無德無恥!怎有臉腆居國公之位?不如退位讓賢!」

  這是叫魏國公退了爵位交給魏燕青的意思,大家都聽懂了。

  「可是……」素來勳貴承繼,都是前頭爹死了後頭兒子頂上,這如今魏國公活得好好兒的,叫退位讓賢,是不是有點兒霸道?

  「本王覺得極好!」河間王頓時跳出來給女婿張目。

  「朕,也覺得極是。」文帝陛下等著這句話等了很久了,見廣平王十分有眼色,理解了自己的表情,頓時就滿意地呵呵笑了,在眾人的目光裡哼了一聲說道,「你們都說朕處置得輕了,既然如此,朕就從重!」他揮著手指著下頭說道,「魏國公奪爵,讓與世子。江夏王……」他看了一臉緊張的江夏王一眼,緩緩地說道,「江夏王老邁……就由其子出京往豫州鎮守邊關!」

  「陛下!」江夏王自己被罰還算覺得沒啥,輪到自己兒子,頓時大驚!

  他兒子眼下還捆著呢,這一出京,還不天高任鳥飛啊!

  「就這麼說定了!」文帝吧嗒了一下嘴兒,擺了擺手說道。

  江夏王好幾個兒子呢,少了一個世子不留血脈又如何?

  趕緊都滾,省得礙眼!

  別以為皇帝陛下不知道這些日子江夏王上躥下跳在王府折騰,當皇帝死人啊?!

  「可是!」江夏王覺得這是要了命了的節奏,自家世子這一去豫州,自己哪裡還能管得了?這兒子就算是沒了。

  他心裡悲劇壞了,只是皇帝不是魏國公,不是放把火就沒事兒了的,又見文帝十分堅決,老眼都合上了不看自己,就知道這裡頭沒有自己什麼事兒了。他心裡一痛,又覺得鬆了一口氣,不知為何心裡一鬆,便默默地給文帝磕頭謝恩,這才回了班中。豫州頗為貧瘠,風沙戈壁的不是什麼好去處,江夏王嫡長子都被捨出去了,不知世子斷袖內情的御史們都偃旗息鼓。

  被扣了綠帽子的江夏王世子都被趕出京,還依依不饒怎麼好?

  怎能把人逼到這個份兒上?

  一時又幾個御史又覺得江夏王府無辜,露出了幾分歉意。

  江夏王眼淚都出來了,不知是心疼兒子,還是兒子得逞跑了的傷心淚水。

  楚離橫了江夏王一眼,遲疑了一下,便與文帝出班垂頭說道,「豫州苦寒……不如往東洲,河間王叔治下……」

  好的壞的廣平王世子都往東洲扔,這妥妥的是報復出了一個愛慕了自家小妻子的熊八的河間王府罷?

  廣平王抖了抖自己的熊貓眼兒,什麼都沒敢說。

  「阿離說得極是,那孩子也可憐,就往臣的東洲去罷。」東洲雖然海匪眾多,不過確實有極好的地方,富庶繁華,河間王便急忙說道。

  「阿離都出言,就如此罷。」文帝覺得很不錯,裝模作樣地說道。

  江夏王雖然依舊苦逼,不過到底兒子不必往窮得兔子都不拉屎的豫州去了,因此也默默地鬆了一口氣去。

  此番文帝可沒有如之前河間王府那般的容易了事,抹了魏國公的爵位,攆了江夏王世子,這才算完。

  楚離得了這樣的結果,倒也覺得很好。

  如意在國公府卻並不知朝中如何風雲變幻,她一回國公府就往老太太的春暉堂去了,一進去就聞到濃濃的藥味兒,就見老太太頭上纏著抹額有些疲憊無力,見了祖母這般憔悴,如意哪裡還有什麼快意呢?隻哭著一頭滾到老太太面前抱著她的腿仰頭傷心地說道,「老太太竟勞神憂慮,我見了難過。」

  她又摸了摸老太太的臉,感到有些發熱,小聲兒說道,「您得保重自己身子呀。」

  「你放心,我無事。」老太太昨日不驚懼那是假的,只是眼下,遇到了大事卻越發心靜了起來。

  見如意小小的怯怯的樣子,還不如小時候堅強,老太太便忍不住笑了笑,垂頭摸著她的頭髮和聲說道,「你四姐姐來說了,你能護著你七姐姐,這很好。」

  她想到如眉這般的變故,臉上就笑不出來了,隻怔怔地看著自己手邊剩了湯藥底子的藥碗,輕聲說道,「我再沒有想過,你大伯父會變成如今這樣,害人,也害己。」她心裡十分傷感,只是卻不願叫小輩擔心,擺手歎息道,「他這回吃了大虧,我隻望他記住,日後不要再做這樣的事。」

  「大伯父如何了?」如意急忙問道。

  「死不了。」今日隻如玉與如馨陪著老太太,如玉冷笑了一聲。

  「你二伯父與父親都在看著,無事。」老太太回頭拍了拍如玉的手,這才與如意溫聲說道,「你是嫁出去的人了,不要記掛娘家常常回來,倒叫王府為你奔波。」

  如月今日本也要回來,卻叫老太太給叫住,就是因出嫁女不好常往娘家折騰。且魏國公這是與江夏王結仇,若如月回來,江夏王府惡了西城侯府怎麼辦?老太太心裡總有擔心,見如意搖頭與自己說不礙事兒,就笑了。

  「再不礙事兒,也是別人家的人了。」她目光慈愛地摸著如意柔軟的長髮說道。

  「再是別人家的人,也是您的小孫女兒。」如意眼眶一熱,急忙伏在她的膝上強笑道。

  老太太……頭髮全白了。

  「真是個實心眼兒的丫頭。」感覺到腿上有濕熱,老太太卻假裝感覺不出來,無奈地笑歎道。

  「心軟,可不是實心眼兒!」如玉俯身將妹妹抱起來,把她小小的臉摁在自己的肩膀上,感覺到這死丫頭嘶啞地跟自己道了謝,之後用力拿臉在自己肩膀上打滾兒,想到這丫頭一哭起來定眼淚鼻涕的,頓時臉上一青,好容易沒抽這丫頭一把,這才抱著如意抬頭與老太太冷冷地說道,「她這是無事!只是咱們卻不能不為她做主。昨夜,她怎麼叫父親帶走的?丫頭都是死人?!」

  「你說的是。」老太太目光一冷,緩緩地說道。

  「總不能見她化險為夷,就輕饒了這群背主的東西!」如玉說的,就是如眉身邊的丫頭了。

  魏國公怎麼從後院這麼多丫頭眼皮子底下把如眉給抬出來的?

  如玉恨透了這等下作的丫頭,與老太太繼續說道,「今日是她,來日,豈不是我,豈不是別人?!這國公府裡有這樣的奴才,誰會安枕?這一回都統統起出來,日後,咱們方才不必擔心安危。」

  她立意是不放過賣了如眉的幾個奴才了,見老太太對自己頷首,便昂然地說道,「老太太最近辛苦不大愛勞動,隻將此事交給孫女兒,定然還家中姐妹一個交代!」

  她素來嚴厲威嚴,老太太想了想,便笑了。

  「你也是要出嫁的人,也該有主母的行事威風,罷了,就叫你與六丫頭一同試試。」這也是叫如馨與如玉管束家中行事章法的意思,老太太溫和地見如玉當仁不讓地應了,越發喜歡她,看了看正拱在如玉懷裡的如意。

  這兩個竟是全然不同的性子,卻生作了感情最好的姐妹。也不知是哪裡的緣分。她目光溫和地看著眼前的孫女兒們,越發感到安慰一些,這才打疊起精神問道,「七丫頭可還好?」

  「受了驚嚇。七姐姐素來柔弱,哪裡吃得住這個?」如意急忙從如玉的懷裡爬出來說道,「只是因到底安心了,倒也好了。老太太……」她遲疑地看著老太太,見她微微頷首便小聲兒說道,「定北侯……您覺得與七姐姐如何?」

  「從前我嫌棄他年紀大,誰知道你七姐姐竟然就喜歡這樣的。」老太太從多年前就瞧不上定北侯,不然早把孫女兒嫁給他,還用跟魏國公頂著來母子失和?

  只是做夢都想不到的,定北侯竟然還挺有市場,竟然能叫如眉傾心,她皺了皺眉方才與如意歎道,「我也跟你說一句老實話,七丫頭這婚事,我看不好。」見如意急忙要說什麼,她便擺手說道,「不是我相不中定北侯,而是恐人家定北侯,相不中咱們家。」

  「是因七姐姐庶出?」如意遲疑了一下,小聲而問道。

  「一個庶出,有什麼體面去給定北侯做繼室?」老太太皺眉說道,「只怕定北侯也不會肯。」

  「再不肯,您試試呀。」如意想到如眉說起定北侯時整個人都彷彿在發光,從未見過她有這樣憧憬的模樣,對了對自己的手指轉著眼睛說道,「自古英雄愛美人,沒準兒定北侯就喜歡七姐姐呢?咱們不好明晃晃的提,就……」

  她笑嘻嘻捧了一側丫頭端上來的參湯與老太太,鼓著小嘴巴吹了幾口氣,這才慇勤地說道,「這不是英雄救美了?咱們國公府不感謝一二竟說不過去,忒失禮了一些,叫父親登門拜訪,請喝茶呀?」

  「你!」老太太再沒有見過這樣坑爹的貨色,差點兒碰了茶,指著如意手都發抖。

  如意拱著小爪子做央求狀。

  「要不叫我爹去也行。」一旁另一個坑爹貨六姑娘大咧咧地說道。

  魏國公……不提也罷……素來不讓人的魏八姑娘拼爹失敗,不得不洩了氣。

  「知道了,你們父親一起去,鄭重些。」老太太無奈極了,見幾個丫頭都給自己作揖拱手的,到底笑了。

  雖然魏國公遭此大劫很糟心的樣子,不過老太太卻並不是一個心理脆弱的人,此時叫孫女兒們在自己面前玩笑,心情好了許多。

  後又有一隻七星肥仔兒賊兮兮地拱進來賣乖,又有如薇捧著點心進來盡孝,老太太就不怎麼擔心魏國公了。

  太醫說命保住了,魏國公若能吃一個教訓,於老太太也是好的。

  為了一個韋家的姑娘得罪人,老太太心中本就不耐,況她心裡總對魏國公存了幾分心結,不過是問詢了前院些事,待魏三傳話兒來說魏國公醒了,便越發不放在心上了。

  她自然是不擔心魏國公的,不過如意是小輩,這上門去不看望一二實在說不過去。世子妃也十分想見識見識江夏王的豐功偉績,見如玉眼睛也亮了,親爹受傷難過沒看見,沒準兒昨天晚上一晚上沒睡都是在求神拜佛叫魏國公倒大霉,她都不知這父女倆是怎麼一個上輩子的仇人了。

  心裡無奈了一下,她與姐妹們一同往前院兒去了,才走到了前院兒,就聽見了一聲熟悉的嚎哭!

  張氏病容慘淡地穿著裡衣,外頭披著一件衣裳就來了,深一腳淺一腳地闖到了魏國公的床前!

  魏二魏三哪裡敢看嫂子這樣形容,急忙掩面避出來,免得看見什麼不該看見的。

  「國公爺!」就聽見裡頭一聲含情脈脈的哭嚎,坑爹閨女魏九縮著頭見張氏一進去裡頭就傳來這樣的聲音頓時抖了抖,又見魏三就在自己眼前,急忙上前笑了一笑,才要說話,卻聽見了裡頭突然傳來了一聲驚恐的尖叫,她臉色微微一變,急忙衝了進去,就見張氏此時竟花容失色,跌坐在地上,一隻手指著床上努力扶著床頭看來的魏國公雙目圓整,驚駭到了極點!

  世子妃抬頭一看,頓時也唬了一跳!

  沒想到江夏王心狠手辣,她大伯父……以後可以演虐戀大戲鬼丈夫了……

  「那是大伯父……大伯娘別怕,外表變了,內裡還是從前的大伯父呀。」見張氏一臉驚厥,如意頓時歎了一口氣。

  那什麼……真愛啥的,不好這樣膚淺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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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4-17 17:04:49 |只看該作者

  第198章

  張氏本就是重病,再看魏國公的臉,頓時就差點兒厥過去。

  「母親!」如玉也唬了一跳,急忙去攙扶自己的母親「哎呀大伯父不要起來。」見魏國公掙扎起身,如意急忙擠出了一個擔心的表情去扶了魏國公,平日裡英俊精明的魏國公此時臉都抽搐成了一片,見了如意明靜大眼裡頭一個面容猙獰可怖的自己,魏國公臉色微微一變。

  只是他哪怕在此時,還是有些明白的,隻摸了摸臉上的血水摁住了連連點頭的如意的手雙目怨毒地說道,「是江夏王!」江夏王這傢伙親手往他的臉上掄了火把,不知多缺德。仗著自己是宗師,不將勳貴放在眼裡!

  「江夏王在大家面前認了,前朝只怕正彈劾他呢。」如意見大伯父這麼個時候還依舊清醒,還想著江夏王這大仇人呢,大概是無事的樣子,便急忙含笑說道。

  她從來聽話柔順,魏國公見了她的樣子,心裡也緩緩平息,卻聽見此時,張氏一聲激烈的嚎哭。

  「可要了我的命啦!」張氏幽幽醒轉,一見魏國公的臉頓時傷心壞了。

  從前的英俊國公哪兒去了?

  「您這是為了什麼遭了江夏王的毒手啊!」魏國公臉上雖然猙獰,不過張氏可是真心愛慕他的,見魏國公一身的病痛叫她難過極了,一把就把如玉給推開了哭著撲到了不耐的魏國公的床邊去仰頭哽咽地說道,「若不是皇后娘娘被廢了,今日我就入宮告他!江夏王府算什麼東西,竟傷了國公爺!」

  她哭哭啼啼不成樣子,嚷嚷地叫道,「國公爺做了什麼?!啊?!怎麼就叫他敢做這個!」

  做了什麼還能叫你知道?

  那可是她大伯父的真愛!

  如意心裡歎了一聲,急忙去拉張氏,一邊見魏國公目中露出淡淡的心虛,又有些厭惡,急忙與張氏輕聲道,「大伯娘且回去養病,大伯父這兒還有二伯父與父親呢。」

  她見如玉在一旁抱臂冷笑,愁死了都,只怕叫人看見如玉如此叫人傳出不孝的話兒去,急忙擠了擠眼睛,卻見自家生得美貌艷麗的姐姐在一旁與張氏涼涼地說道,「母親何必這樣擔心,無風不起浪,江夏王報復如此,自然是父親的過錯。」

  「莫非不招惹了江夏王府,人家還能如此與咱們魚死網破?」與如玉還對張氏有些感情不同,如薇對魏國公與張氏都無感,隻念著二房來的,見此時二老爺委頓地坐在一旁眼睛底下一片都是發青,想到二老爺只怕為了照拂兄長一晚上都沒睡,如薇心裡心疼壞了。

  又想到魏國公竟如此陷害如眉,她心裡發疼越發地鄙視,還伸手去拉二老爺的衣擺小聲兒說道,「二叔再沒有這樣辛苦的時候。」國公府裡好事兒沒她二叔的,狗屁倒灶的都得算魏二老爺一筆!

  「你們說這話還有沒有良心?!」見兩個閨女竟然這樣無情,哪裡有一點的孝心,張氏回頭淒厲地罵道。

  「再有良心,也架不住大伯父這樣折騰呀。」如意瞇了瞇眼便頓足歎氣道,「江夏王府是那麼好糊弄的?大伯父……」

  她定定地看著微微一怔的魏國公,彷彿要把他看到心裡去,指了指自己的心口輕輕地說道,「咱們一大家子的性命,抵不過一個女人?!」她哽咽了一下,小身子叫如玉給扶住了,方才低聲說道,「咱們不孝順大伯父了麼?怎麼大伯父就不把我們當人看?!七姐姐……」

  「什麼女人?!」張氏急忙問道。

  這就是典型拎不清輕重的,如意見張氏還在計較女人,便笑了一下,挑眉輕聲道,「自然是大伯父可喜歡的女人了。」

  她這彷彿是要將一切挑破,魏國公目光一緊,想都知道這丫頭是從別人嘴裡知道了什麼,頓時厲聲喝道,「閉嘴!」

  張氏愚蠢囂張,若知道韋妃,只怕立時就要在京中吵嚷起來。

  那時韋妃的名聲只怕就完了!

  「這府裡,還沒有能叫我家小九閉嘴的!」魏三也叫魏國公給折騰壞了,這些年擦屁股擦得頭疼,魏三眼瞅著兄長為了個下賤貨色把京裡頭該得罪的都得罪個遍心裡已是惱火,見魏國公依舊執迷不悟,便將如意攬在身後護住,看著床頭雙目圓睜的魏國公冷笑起來。

  他一雙泛著桃花的眼第一次變得冷酷,緩緩地說道,「小九兒說的有錯?大哥,多少事,弟弟都容了你,只是你越發不知節制!鬼迷心竅?」他含著涼薄的笑容說道,「你自詡聰明,可是到如今,你自己看看,將自己陷於如何境地?!」

  魏國公從前還知道為了魏國公府打拼,如今,卻只是為了韋氏。

  這樣的人,怎麼敢為魏國公府的當家?

  既然不能為魏國公府張目,不如退位讓賢。

  「什麼女人啊?!」張氏一門心就想知道是哪個狐狸精叫魏國公竟然喜歡到了這個份兒上。

  「自然是韋……」如玉才說到這裡,見魏國公怒喝,面上才生出幾分快意,卻見外頭紅木雕花的房門猛地被撞開,一個臉色發白的小廝踉踉蹌蹌地撞進來,見了眾人側目,這小廝哆嗦了一下,雙腿一軟就跪在了地上一臉絕望地叫道,「國公爺不好了!」

  他是魏國公的貼身的小廝,自然是為魏國公為馬首,此時一雙眼都紅了,伏在地上努力喘息了片刻,方才大叫道,「前頭陛下有旨了!」

  「江夏王府如何?」魏國公本可以把自己燒傷的臉給包紮起來看著不那麼嚇人,只是恐江夏王叫人輕輕放過,方纔如此。

  「江夏王世子,命出京往東洲鎮守海防。」這小廝哆嗦了一下,垂頭說道。

  「江夏王呢?」魏國公咂摸了一下,覺得不大給力,便皺眉冷冷地問道。

  他臉皮疼得厲害,火辣辣的,只是見眾人都看著自己,努力忍住了這劇痛。

  「江夏王無事。」這小廝猶豫了一下,他是知道魏國公一些內情的,也知道魏國公把如眉送給江夏王世子的事兒,此時十分糾結,覺得自己倒霉才攤上了這麼個差事,然而到底不敢隱瞞,閉著眼用死就死了吧的語氣說道,「江夏王指摘國公爺與江夏王世子妃有染,憤而出手,因事出有因,因此既往不咎,陛下的意思是隻罰了江夏王世子!」

  他頓了頓,一股腦兒地說道,「陛下又說,既然國公爺這麼喜歡江夏王世子妃,左右還沒有嫁過去,就,就給您了。」

  「什麼?!」張氏豎著耳朵聽到這裡,頓時尖叫了一聲!

  「什麼?!」魏國公正屏住呼吸,聽到這裡,頓時嘔出一口血來!

  「陛下瘋了?!」他厲聲道。

  他,他怎麼會與韋氏的小輩有染?!且什麼叫給他了?!

  叫他納了韋家的小姑娘?!這是要他死麼?!

  人倫呢?!

  「陛下,陛下……」

  「江夏王世子妃……不就是韋氏女?」如玉也被文帝這天馬行空的思路給驚呆了,呆呆地問道。

  這個還用問麼?如意都被這天雷劈得外焦裡嫩,許久之後吐出一口氣來。

  她還說呢,韋氏女敢在京中上躥下跳就顯出她來,還隱隱露出對賜婚很難過的樣子,各種招搖不必說了,就看她對文帝的賜婚不樂意,得便宜賣乖不知好歹的樣子,文帝竟然還能忍耐。她原本奇怪,卻原來在這兒等著呢。

  對皇帝陛下的賜婚還敢有怨言,真以為皇帝陛下成了老頭兒,就眼瞎耳聾了?叫皇帝不痛快,皇帝肯定叫誰一輩子都笑不出來的。

  既然不愛做高貴的世子妃,就去給一個老男人做妾去……

  皇帝陛下可是一口氣廢了皇后薨了貴妃的男人!

  就算如意聰明伶俐,也得為文帝的才思敏捷點一個贊,順便覺得這一招兒真是一擊斃命啊。

  韋氏女知道自己正妃做不成去做妾,還不得死過去?

  不會繼續哭訴命苦罷?

  不過……世子妃默默地想到了一個嚴峻的問題。

  不說江夏王世子這突然否極泰來的的事兒,單單就說韋氏女,對魏國公似乎就有了好大的傷害。

  前兒江夏王世子還在外頭光天化日地說未婚妻屁股上的小痣呢,如今她大伯父成了接盤俠,這魏國公府上頭還不得綠成韭菜?!

  這是京裡大家都知道的呀!

  「您如今真是圓滿了,侄女兒祝福您。」她見魏國公猛地吐出口黑血來,幾乎全身的精神氣血都被這一句給擊潰,甚至露出了死一樣的表情,作為一個最孝順的小輩顧不得自己心裡如潮水一般澎湃的心情,急忙扶著魏國公勸說道,「這可是最年輕嬌嫩的美人兒,不比那年老珠黃的老菜幫子強些?侄女兒都聽說旁人言,不能為夫妻,就叫我的兒子娶你的女兒等等,如今大哥哥有了嫂子了不提也罷,您瞧瞧,您自個兒娶了韋氏姑娘,豈不是更親近?!」

  「你!」

  「日後,您跟韋家更親,沒準兒以後走親的時候還能與從前的姑娘相見,彼此四目相對,無限欣慰……終於是一家人了啊!」世子妃都要被自己感動了。

  陳年擦肩而過的愛情,終於圓滿……

  她一臉善解人意地連番勸說,看起來特別美好。

  外頭的陽光灑落在世子妃純潔孝順的眉眼兒上,生生帶著幾分絕美的光暈……

  還光暈個屁!

  魏國公眼前都發黑,喉間腥甜五臟六腑都在焚燒,再聽見如意說了這個,一口血噴在她的衣襟上,指了指她,頓時撅了過去。

  「大伯父歡喜得暈倒啦!」如意隨手抹了一把衣襟上的血,急忙把魏國公放在床上轉頭大聲叫道。

  「原來是這個小妖精!」張氏心中煩亂得要死,本沒有聽見如意開解的魏國公的話,她只聽見了一個「韋」字,就想到方才前頭聽到的隻言片語,頓時忍不住扶著進來的丫頭尖聲叫道,「有了人家兒還與國公爺私相授受,這不是賤人是什麼?!江夏王世子妃……」

  她好好兒的如玉沒有做成江夏王世子妃,叫別人截胡,沒想到這賤人截了如玉的胡還覺得不足夠,竟還來截她的胡!

  能忍的這是死人!

  「太太可不好這樣說,陛下的旨意……這婚事咱們必須做呀。」如玉臉上一待,之後冷冷地笑道。

  「你是不是我親閨女啊!」自家敗家閨女攛掇叫妾進門與親娘爭寵,張氏氣苦,頓足罵道。

  「就是您親閨女,才叫她進門呢。」如玉聽見這個也不急著與張氏分辨了,冷哼了一聲方才淡淡地說道。

  張氏見如玉竟是這樣的性子,只覺得絕望透頂,然而此時更恨韋氏女竟然蠱惑魏國公,眼淚滾滾而下,哭著說道,「如今,竟無人與我做主麼?!」

  「她落在母親手裡,到時候怎麼收拾都行。一個無恥無德的婦人,莫非還敢在咱們國公府裡挺腰桿子?」

  如薇心疼地摸著魏二的手,見還依依不饒都是這狗屁倒灶的破事兒,便撇嘴小聲兒說道,「母親是主母,從前有什麼手段,以後就怎麼收拾,好不好天天給她幾耳光,叫她跪著侍奉,莫非誰還敢給她做主不成?」見張氏吸了吸鼻子驚呆地看著自己,本就是為了魏二前來的如薇便急忙仰頭叫道,「二嬸兒叫二叔回家吃飯!」

  魏二面對大嫂扭曲的臉,好抱歉地把熊姑娘往身後揣了揣,恐她挨揍。

  親爹都這樣兒了還惦記吃飯,不是欠揍是什麼?

  好吧其實魏二老爺心裡還是很熨帖的。

  「二哥去罷,這裡有我。」魏三俊美的臉就忍不住露出淡淡的笑容,與遲疑的魏二溫聲說道。

  「那我走了?」如薇已經摸著自己的小肚皮說沒有吃飯了,可把魏二給心疼壞了,他見自家親生的熊姑娘如馨一臉沒心沒肺地左看右看看熱鬧,嘴角抽了抽,也不招呼她,抱著呼啦一下就撲進自己懷裡的如薇快步走了。

  如意立在後頭見他走得飛快,心裡歎了一口氣,轉頭與張氏緩緩地說道,「陛下為何會給大伯父賜了這麼個姑娘,大伯娘還不明白?這是陛下煩了,若我家再不識相,只會叫陛下拍進泥裡去!」

  她真是覺得夠夠兒的了。

  為了姓韋的,這些年鬧出的事兒還少了不成?

  「還有……」被遺忘的小廝哆嗦了一下,怯生生地說道。

  「還有什麼?」如意便忍不住問道,「已經不能更壞,只說來就是。」

  「國公爺的爵位,叫陛下給抹了。」這小廝瞅了瞅一臉呆滯的張氏,又看看閉過氣的魏國公,又看了看神情莫測的如意,方才伏在地上抖著身子飛快地說道,「陛下說國公爺德行敗壞不堪為掌家人,奪了國公爺的爵位,給,給了世子了!」他說到這裡,幾乎要哭出來一般,抽抽搭搭地說道,「聖旨已經有了,就在前頭,日後,咱們國公爺,就是世子了!」

  魏燕青叫魏國公壓制了這麼多年,終於等著了機會,翻身而起。

  日後魏國公府,都在他的掌中,再無人能與他爭奪算計。

  張氏一待,終感大勢已去,軟軟倒地,人事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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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4-17 17:05:26 |只看該作者
第199章

  魏燕青做了魏國公,不開心的大概只有他親爹與繼母了。

  如意心裡高興得什麼似的,見大伯父賢伉儷早就暈菜了,急忙各自送回房中,順便在家裡等待魏燕青回來。

  出人意料,魏燕青沒看見,只看見了一個不大高興的廣平王世子。

  「表弟留在宮中與陛下回話,我過來瞧瞧。」楚離本想說自己是來接自家嬌嬌的,只是不願意叫別人聽見這個愛稱,收住了,這才與期盼看來的老太太斂目說道,「陛下很歡喜,或許會有賞賜。」

  文帝最喜歡美人兒魏燕青了,這心心唸唸可算叫他做了魏國公,這心裡頭特別地開心,拉著魏燕青的袖子不放一定要叮囑一二。魏燕青是個溫煦並不狂悖的人,文帝既然這樣高興,自然也要陪著他高興一下。

  「沒有被奪爵,我家已經慶幸。」老太太一聽江夏王府的那理由心裡都發緊,恐兒子這一回把自家的爵位給丟了,沒想到還是愛孫得力,生生沒有叫魏國公府斷絕。

  「您不必擔心。」見如意蔫搭搭地咬著衣角往外看,一臉想看美人堂兄的樣子,楚離瞇了瞇眼記在心中,面上不動聲色地說道。

  回頭好好兒叫她知道厲害!

  「只是到底不是好事,我想著,是不是不要大張旗鼓地慶祝?」親爹不管是不是王八蛋,這還在床上躺屍呢,若魏燕青得志猖狂大宴賓客啥的,實在為人詬病。嘉怡郡主本自己就十分尊貴,對魏國公這麼個爵位沒有什麼好在意的,與老太太將自己的顧慮說了,見她微微頷首,這才臉上露出笑容來,恭敬地將一旁的溫熱的八寶紅棗茶端給老太太,笑著說道,「只是咱們家,也該有一場家宴。」

  「你預備去。」老太太見嘉怡郡主柔弱一笑,便指著她笑道。

  「八哥也要回來,不如……」嘉怡郡主不懷好意地看著對自己大驚失色的小姑子。

  這當上國公夫人還這麼壞,太虐了!

  世子妃撅著小屁股拱進了冷笑的楚離的懷裡,舉著小爪子叫道,「家宴,家宴叫別人來做什麼!」

  她抱著楚離泛著幽幽冷香的腰肢,見他垂頭哼了一聲,越發厚著臉皮抱著他拱了拱,其實已經開心得眼睛瞇成了一條縫兒,甜甜蜜蜜地說道,「我就知道表哥心裡著緊我。」這年頭兒都是周瑜打黃蓋,一個願打一個願挨。沒有世子妃這甜甜蜜蜜期盼人家吃醋把自己放在心上,也縱不出一個天天看誰都不順眼,是個雄性生物就叫滾蛋的廣平王世子來。

  老太太見了這兩個這樣和睦,笑歎了一聲緣分,又憂愁地歎了一下。

  魏國公……好吧這人沒死的時候總是還要依著慣性叫一聲魏國公的,所幸魏燕青從不在意口頭上的稱呼,不對生父咄咄逼人還叫魏燕青有更多美譽,因此也就罷了。

  托這敗家魏國公的福,魏國公府算是丟了大人了,不僅是得罪了江夏王府這樣簡單,還有魏國公私德敗壞。遺臭萬年還趕不上,不過口誅筆伐算是能努力一下了。有了這樣私德不堪的生父,旁人也就罷了,如眉的婚事就越發艱難,誰想到這姑娘的時候,都得想想她爹不是?

  生父如此,其女又該如何?

  許也是一個水性楊花的貨色。

  這時候老太太就很後悔挑得厲害,沒有給如眉定下個人家兒來,摸著手上冰涼的翡翠珠子歎氣。

  「您這是擔心七姐姐?」與楚離膩歪了一下,如意美得搖頭晃腦的,抬頭試探地問道。

  「定北侯,只怕是瞧不中咱們七丫頭了。」老太太嫌棄人家定北侯的時候,抽親兒子大耳瓜子可響亮了,沒想到風水輪流轉,如今定北侯還叫她放在心上了。因這個,她心裡就十分難過,搖頭說道,「定北侯我聽著是一個剛正端肅的人品,只怕是看不上咱們家。」

  定北侯真是一個幸運的人,魏國公的真愛好多年,這如今就成了老太太心心唸唸心尖兒上的人了。

  只不過魏國公這樣的名聲,若老太太是定北侯,掩面而走說句不認識都是理所當然。

  沾上都覺得晦氣。

  「叫父親去說。」世子妃賣爹是一把好手,十分順溜地說道。

  「也只好如此了。」魏二不善言辭,魏三倒是舌燦蓮花很有些人格魅力,老太太雖然心裡有些失望,到底存著幾分期盼。

  到了晚間,魏燕青方才翩翩帶著大筆的文帝的賞賜回府。

  文帝賞賜給他許多的東西,這就是帝王的喜愛了。想趁著魏國公府失勢踩魏燕青一腳的都得合計合計自己能不能抗住文帝的怒火。魏燕青雖然人年輕,只是早就歷練出來,把文帝與自己的一把十分精緻的白玉如意供奉在了正堂上,又換了文帝的狗扒字兒在自家門匾上,這才與老太太請安,又去看望了一下好容易醒來的魏國公。

  好容易從被迫奉旨納妾的眩暈裡走出來,待魏國公知道兒子如今成了國公,頓時就嘔出一口血。

  好兒子慌了神兒,急忙請太醫來看,待知道沒有生命之危便撇開手去。

  既然沒有性命之危,魏燕青也溫和地叫府中人繼續管父親叫國公爺……當然這是不是往親爹的心口插刀大家就都不知道了,不管是京中與府中,都得讚一聲魏燕青孝順恭敬。

  魏二魏三各有各忙碌的事兒,也顧不得纏綿病榻的兄長。魏二也就罷了,只從來只有別人請自己喝茶,再沒有自己請別人喝茶的魏三被閨女出賣了一下,強笑在一次下朝之後,攔住了也要下朝回家的定北侯。

  定北侯生得英武高大,天生的武將,只是為人有些刻板,魏三從前與他沒有什麼往來。

  面對定北侯疑惑的眼神,魏三老爺努力用一雙情意綿綿的挑花眼微笑,爭取透出自己的好感。

  「大人?」魏三生得俊美絕倫,風姿翩翩,一顰一笑都有不同的韻味,在朝中很得人喜愛,定北侯雖然與他不熟,不過倒對他頗多認識。

  晉王廣平王英國公的,這位美男子身邊總是有宗室勳貴前後陪伴,顯然是有自己的為人處事。

  「大人可有時間,與下官喝茶?」魏三美目含笑,見定北侯詫異了一下,微微頷首,默默地打量了一下這個高大的男子,見這人一張臉生得稜角分明,彷彿刀鋒刻出一般線條明朗,透出的是與錦繡榮華之中溫潤的魏三完全不同的硬朗。

  他心裡倒是讚了一聲,臉上笑容便熱情了許多,正要開口說話,就見一旁開心地奔出一隻咧出一口白牙的廣平王來,這傢伙幾步奔到嘴角抽搐的魏三面前,目光期待!

  「要喝茶?算本王一個!」

  魏三默默拿著玉骨桃花扇抵住白皙的額角。

  這親家還有沒有眼力見兒了?!

  「同去同去!」廣平王已經自來熟地先行一步了。

  定北侯目光微微一閃,見魏三與自己有話要說,不知為何就想到了那一日,那個柔弱可憐,脆弱得叫自己心生憐惜的小姑娘。

  她彷彿離了自己就活不了,一碰就碎的樣子。說來奇怪,這些年定北侯也見過許多的女子,也有這等柔柔可憐的,卻都沒有面對那個小姑娘時,有那樣的心情。

  想好好兒護著她,給她遮風擋雨,不叫她受一點的傷害。

  只是太小了……

  她正是年少風華無限,然而他卻已經老了。

  定北侯心裡歎息了一聲,見魏三已經用記仇的瀲灩的目光望了撒歡兒在前頭狂奔的廣平王,也不在意,一同去了魏三指了的一處十分奢華的酒樓。這酒樓三層,最上頭是一個一個的雅間兒,魏三走過其中一個時橫了這雅間一眼,含笑請定北侯往隔壁的房間去了,一進去就見廣平王已經十分開心地命人上肉。他默默地忍了這蠢貨,突然又覺得有些憐憫他,哼笑了一聲,到底什麼都沒有說。

  既然敢跟著來搞破壞,那什麼廣平王妃就在隔壁的提醒,就不必告訴這好朋友了……

  「大人請坐。」魏三這真是純喝茶來的,命人上了最好的茶水,與不動聲色的定北侯彼此喝了,這才起身拱手鄭重地說道,「多謝大人當日對七丫頭的庇護。若沒有大人……」他斂目輕聲歎息道,「七丫頭只怕就是一個死字。」

  這話倒是真心感激,魏三又對定北侯作揖,起身和聲說道,「也多謝大人守口如瓶,護住了七丫頭的名節,叫她日後,還有機會能尋好人家。」

  說這話的時候,他的目光就在定北侯的面上細細逡巡。

  不怪魏三老爺繞彎兒,實在是如眉傾心的這位天神跟別人不一樣。

  若魏三敢跟與自己年紀彷彿的定北侯大咧咧地問一句「唉想當我侄女婿不?」這樣愚蠢的話,沒準兒都得叫定北侯一鐵砂掌給抽成天邊的流星。

  定北侯面上微微一動,目光有一瞬間游弋起來。

  見到這破綻的魏三心裡一鬆,眉尖兒一挑露出了一個優雅的笑容來。

  「七姑娘還好?」定北侯也不敢跟魏三說一句「唉我其實想給你當侄女婿」這樣的話,恐叫魏三一茶水潑臉上罵一句禽獸,便斂目輕聲問道。

  老大不小看中了嫩嫩的小姑娘,不是禽獸是什麼呢?

  攜恩以報那就更過分了!

  「不大好。」魏三見了他這模樣有些鬆動,勾了勾紅潤的嘴角,輕聲歎息了一聲道,「大病一場,如今還時常從睡夢之中哭醒,實在是吃了許多苦楚。」

  這一聲歎息如同一陣輕柔的風,帶著絲絲纏綿的哀愁,叫人聽著心裡忍不住發緊。

  定北侯抿了抿嘴角,放在雙膝上的一雙手死死握緊,有心想說什麼,卻不知好不好問得太多。

  一時間屋中寂靜無比,只有廣平王抱著一盤紅燜羊腿吃得吭哧吭哧的,叫人聽著心裡特別……

  「王爺吃得好麼?」這樣柔情萬種的時刻,卻有一隻廣平王吭哧吭哧搗亂,魏三笑裡藏刀,與抬頭茫然,顯然不知道小夥伴兒們方才說了什麼話的廣平王柔聲說道,「若吃得好了,就吃些小青菜。這時候嫩嫩的野菜也很好。」他俊美的臉上露出淡淡的輕愁,輕聲道,「太醫與我說起,王爺彷彿身體不康健,不好多食肉食,雖然我與王爺是好友,卻不能縱容王爺。」

  這傢伙似乎有一些弱症,太醫親口說不能多吃肉,要不然,廣平王妃不會看管得這樣嚴格。

  「青菜有毒啊!」聽見青菜廣平王臉都綠了,哆哆嗦嗦地說道。

  魏三不過是撇清自己一下,見這王爺死不悔改,還叫人「再上一盆!」,也就不管他怎麼死了,轉頭去看斂目不語的定北侯。

  越看,越覺得定北侯有威儀,確實是個靠山模樣。

  如眉是個脆弱膽小的姑娘,尋常少年只怕是護不住她,也大概只會對這麼個可靠類型的男子傾心了。

  嘴邊帶著笑,魏三欣賞了一下定北侯的糾結,決定繼續試探一下,繼續歎了一聲方才在定北侯沉默的目光裡撫著自己的唇角輕輕地說道,「七丫頭素來本分老實,心性又純良懵懂,哪裡遇到過這樣的大事?當日,她簪子都指在脖子上,如今喉間還有血痕。」這個是真的,哪怕江夏王世子看著沒有什麼壞心,可是如眉也戒備得不行,簪子捅在自己的咽喉竟捅破了雪白的皮肉,留了傷口。

  如意看見的時候就知道這堂姐當時是真想自盡的,說起這個越發難受,也半點都不覺得魏國公如今這模樣有什麼叫人憐憫的地方了。

  「簪子?!」定北侯沒想到還有這個,目光一縮。

  他想到若當日自己沒有出現,那個戰戰兢兢柔弱的小姑娘只怕竟然會一簪子給自己一個痛快,突然覺得後怕。

  彷彿……差一點就失去了。

  「這孩子性子剛烈,守身如玉啊。」定北侯是見過如眉狼狽的,懷疑她的名節就不好了,魏三把美貌傾國的侄女兒洗得比白蓮花兒還要純潔,見定北侯皺了皺眉,心中微微一頓方才歎氣說道,「她再沒有不好的,只可惜叫我大哥所累……大人知道我大哥鬧出了些許事端,太傷魏國公府清名,這對我家有些疑慮的,竟不敢再登門。當日求親門庭若市,如今卻門可羅雀,說起來,都是我大哥連累了七丫頭。」

  這時候,還不快說你願意娶?!

  「七姑娘……」

  魏三隱蔽地用期待的笑容看著定北侯,順便默默回想了一下自己方纔的話。

  他沒有自作多情罷?

  「當日我見貴府七姑娘,眉目清正,雖柔弱,卻有一股正氣。」定北侯斟酌著在魏三的目光裡緩緩地說道,「說起來實在可憐,為奸人所害,身若浮萍如今還要因旁人的過錯不能安穩。雖不過一二面之緣,只是我卻覺得,七姑娘與別家女子都不同。柔弱剛烈,竟混雜一處,叫人心生憐惜。」

  他想了想,目光閃爍了一下,又覺得今日竟然機緣巧合能與魏三相交真是太好了,雖然覺得自己確實是個禽獸,卻還是忍不住試探地說道,「因一二污名便不肯結親,可見為人淺薄,想必不是緣分。」

  侯爺願意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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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4-17 17:06:22 |只看該作者

  

  第200章

  魏三老爺與定北侯大人各懷鬼胎,彼此糾結地說話。

  如意小耳朵撲稜撲稜貼在牆上聽著隔壁慢吞吞的對話,急得撓牆,恨不能衝出去問一問隔壁那位定北侯,願不願意多個媳婦兒呀?

  若不願意,就趕緊說出來,別耽誤她姐姐第二春不是?

  覺得這上過朝的都喜歡迂迴說話,如意唉聲歎氣地咬著胖手指默默地糾結,一旁正端做飲茶的楚離見了,挑了挑眉,目光落在今日跟兒媳兒媳一同出來玩耍的廣平王妃身上,見自家母親一雙手捏得緊緊的,顯然很有想要出去暴打敢在外頭偷吃肉的廣平王,他對這爹挨揍不挨揍完全沒有興趣,起身翩然走到了如意的身邊,一雙手環住她的腰肢哼道,「你倒是當回事。」

  「七姐姐坎坷極了,我能不當回事兒麼。」

  魏國公府幾個姑娘裡最倒霉的就是如眉了,要不怎麼說美人多舛呢,如意想到還在莊子上如同驚弓之鳥的如眉,輕輕地歎了一聲。

  楚離默默地撇了撇嘴,淡淡地說道,「她軟弱如斯,自然坎坷。」

  「七姐姐只是庶女,大伯父大伯娘又是那樣兒,叫她怎麼立起來?」如意對如眉膽小怕事的性子沒有半分鄙夷,隻擺手低聲說道,「七姐姐又不是我,打小兒父親母親表哥都護著。她身邊說個公道話的都沒有。六姐姐倒是與她好,只是自己也大咧咧的。她是性子軟提不起來,只是……」

  她想到如眉柔弱如同蓮花一般的模樣,忍不住微笑起來,目光溫柔地說道,「只是她的心清明乾淨,這就比別人家的小姐都強了。」

  再多的苦楚也沒有叫如眉移了性情,依舊純良,這還需要有什麼嫌棄的呢?

  白蓮花就白蓮花好了。

  楚離不想說如意的這群討厭的姐姐妹妹的,含糊地應了,不必貼著牆就隱約地聽見了隔壁的說話聲。

  魏三更穩坐釣魚台一些,越發矜持與定北侯說話,來來去去都是自家七丫頭很好,是個可人的話出來。

  又有,「不拘年紀爵位的,隻品格才要緊」的話出來,越發叫定北侯心中動搖。

  哪怕魏七姑娘真的愛慕極了定北侯,魏三也絕對不能叫他恃寵而驕。

  男人就不能慣著!

  「七姑娘……」定北侯雖然多年沒有娶妻,可是說句實在話,那來往定北侯府想要給結個親的不知多少,什麼說辭都有的,有外露的有含蓄的,不過是定北侯自己不動心罷了。

  如今見魏三與自己溫言說笑,話裡話外都是魏七,他心中微微一動,想到了一個單薄惶然的婀娜的少女的身影,不知為何突然有些緊張,咳了一聲抬手喝了一口桌上的溫溫的茶水,定了定神方才繃住臉肅容說道,「若七姑娘不嫌棄……」

  來了!

  魏三微笑,世子妃連隔壁的牆壁都要拱破了!

  「大人?」

  「若不嫌棄……」定北侯心中微微歎息了一聲,覺得有些對不住如眉,卻還是斂目沉聲說道,「定北侯夫人,是否配得上她?」

  他心裡是覺得虧待了如眉的。

  不提自己的年紀,隻自己心思粗狂經常忽略家中,甚至還叫髮妻抑鬱而死,就叫他越發地擔心。

  他隻擔心日後如眉嫁給自己,也落得個髮妻一般的下場。

  想到那年髮妻病死,自己伏棺痛哭,卻換不回自己的妻子,定北侯目光微微一黯,低聲說道,「只怕要委屈了她。」

  那樣柔弱可憐的小姑娘,笑起來純美可愛,若是嫁給他之後再也看不見笑容,那豈不是為了自己心裡的那一點點不能說出口的戀慕毀了她的一生?他當日看著髮妻下葬就曾經發過心願,不想再傷害第二個女子,卻沒有想到年紀一把,卻忍不住生出了這樣的心來。

  「要不就……」就算了。

  「且慢!」魏三如何能叫他算了,剔透的玉骨桃花扇壓在定北侯粗糙的大手上,面上微微一笑和聲道,「自古美人配英雄,侯爺功勳卓著自然是個英雄,我家七丫頭雖生得尋常,倒也勉強能與侯爺廝配。」

  這話就謙虛了啊,魏七如眉這生得芝蘭玉樹一般清艷逼人,若不是出身差了點兒,求親的門檻兒都得被踏破了。只是魏三見定北侯猶豫,瞇著眼和聲說道,「況,七丫頭嬌弱,隻英雄如侯爺,才能庇護她。」

  定北侯微微一怔,不由自主地應了。

  「既然侯爺中意我家七丫頭,我便回去稟告母親,請家母定奪。」睜眼說瞎話說的就是魏三老爺了,明明自家非要嫁給人家定北侯急得在家唉聲歎氣十分擔心的,誰知到了眼下,就成了定北侯非要這門親事不可了。

  不過定北侯素來是個不大看重小事的人,也並不在意給如眉家中長輩臉面。他又想到如眉,若這個可憐的女孩兒遇人不淑只怕還不如被自己護在羽翼之下,一時目光就清明了起來。

  「有勞大人為我出言,若得允許,我願意親自上門提親!」他起身抱拳,十分爽快地說道。

  魏三就喜歡爽快人,也起身笑若春風微微頷首道,「若有緣,也是國公府有福!」

  可不有福麼,正經的侯爺給做女婿,這還能沒福氣?

  「七姑娘處……」定北侯遲疑地問道,「未免衝撞了。」

  「這丫頭打從遇見侯爺便念念不忘,從前不說不過是擔心侯爺已經娶親,這孩子是個好的,不願插足旁人府中。如今知道侯爺並未娶親,她心裡哪裡還有別人?也是奇緣。」

  既然婚事都願意,魏三就不玩兒什麼高嶺之花了,看著嘴角不由自主勾起的定北侯溫聲說道,「她生得坎坷,雖有家母庇護,只是……」他歎氣道,「日後侯爺,萬萬不要辜負她這片情深。」

  「我不會。」定北侯心中越發憐惜,低聲說道。

  「既然如此,我便回府去。」魏三與定北侯並肩出了房間,懶得理睬今日就是死期的廣平王,逕直回府稟告這個極大的好消息。如意都不必聽國公府的報喜的,此時已經笑得臉上如同花開。笑了一會兒就見楚離側身靜靜地看著自己,她頓時忍不住臉紅了,擠眉弄眼偽裝純良地問道,「阿離哥哥做什麼這樣看我?」

  她羞答答地對楚離飛了一個柔媚的眼神,就見後頭婆婆起身。

  「你喜歡我這樣看你?」楚離咬著她的耳朵媚眼如絲地問道。

  「母親?」如意縮了縮脖子,又去看自家婆婆。

  「我去見你父親。」廣平王妃被這兩個沒羞沒臊的刺激得腿都發抖,扶牆回頭嘴角抽搐地說道。

  想當年王妃娘娘還是肆意調侃肥仔兒與美貌兒子的那一方,如今長江後浪推前浪,竟然已經不是這倆沒臉沒皮的對手。

  「父親吃了這麼多肉,晚上的那隻桂花鴨,就不好多吃了。」如意聽見廣平王要有大大的麻煩,眼睛頓時一亮急忙進了讒言,十分奸臣地板著手指頭慇勤地說道,「母親可不要縱容父親呀!這在外頭偷吃偷成了習慣,日後哪裡還記得家在哪裡呢?」

  世子妃覺得自己這句話有點兒怪怪的,似乎哪裡不對的樣子,只是見廣平王妃眉眼飛揚卡吧一聲捏了一把手指,頓時縮頭。

  左右挨揍的不是自己。

  「你說的對!怨不得不愛回家了呢!」廣平王妃明艷張揚的臉上露出一抹笑容,出門走了。

  未多久,聽見隔壁就傳來了「再也不敢了!」「不要打臉!」的哭喊,如意愜意地喝了一口茶,拱拱楚離的下顎。

  這樣快活安逸的日子,如果能過一輩子,那該多幸福。

  她抱著楚離一時間並不願意說話,只想靜靜地依偎在他的身邊,哪怕沒有平日的歡騰,可是卻覺得自己更幸福。幽幽的冷冽香氣傳過來,她彷彿覺得一眨眼就過了很多年一樣,牽著楚離的衣帶低聲說道,「如果能和表哥一輩子在一起,我得多幸福。」她真的沒法兒離開這個人,或許說這話會叫人看不起,會叫人笑話自己離了男人不能活,可這就是她的心。

  一顆心裡,都是他,再也容不下別人了。

  「甜言蜜語。」楚離哼了一聲,微微一頓方才緩緩地說道,「若沒有我,只怕這話,你要與你表哥說!」

  世子可記得江南那位久仰大名的表哥了。

  「不會的。」如意拱了拱楚離微冷的懷抱,眼睛彎起來,臉上卻認真地說道,「若沒有表哥,這話我不會與別人說。」

  若她從未遇見楚離,或許她會另一種人生也會很幸福,可是她只怕並不會有眼前的心意了。若是她遇見楚離,得了他的這樣的寵愛卻不能嫁給他,她心裡若是有了他,就不會再裝作若無其事地嫁給另外的人。她抱著楚離低聲說道,「再也沒有別人。」

  她小小一團窩在自己的懷裡,乖乖的怯怯的,又帶著十分的依戀,楚離摸了摸她的頭,覺得人生圓滿。

  當然,醋還是要吃的,特別是這小姑娘才與自己說了十分感動的話,卻還好意思突然跳起來張牙舞爪地往外頭跑,說什麼「去給七姐姐報喜!」這樣的話。

  廣平王世子嘴巴都要氣歪了,又捨不得抽她,只好跟著她一同往莊子上去了,來也匆匆去也匆匆,沒好氣的見了莊子上一臉忐忑地往外看的絕代佳人,他真是特別不愛看如眉與如意親親密密,忍耐著坐在了如意的身邊。

  這麼親熱,他得盯著緊一些。

  「七姐姐大喜,父親今日約了定北侯喝茶,我偷偷兒聽見了些話,瞧著那位侯爺也對七姐姐十分有意呢。」如意從來不愛在人家著急的時候繞圈子,坐下就安了如眉的心,就見這清艷脫俗的少女怔了怔,之後目光流轉地紅了雪白的臉抿嘴兒笑了,她心裡讚了一聲姐姐的美貌,笑嘻嘻地說道,「七姐姐有什麼不好意思的?可不是那天在四姐姐面前說想嫁給定北侯的厲害姑娘了。」

  「老太太有沒有很為難?」如眉覺得歡喜,又覺得很擔心地問道。

  「就算是為難,也是希望七姐姐幸福。」如意便笑勸道,「且咱們府裡是多事之秋,老太太顧不上七姐姐,大伯父……」

  見如眉詫異地看著自己,她便裝模作樣地歎了一口氣,叼著自己的衣袖小聲兒說道,「大伯父可叫江夏王給傷得重了,又叫陛下惱怒,爵位都落在大哥哥的頭上。大伯父大伯娘在家裡頭養病,回頭還得多個御賜的妾,七姐姐回家了,不要在外走動勤快,免得叫人遷怒。」

  「這是怎麼了?」如眉再沒有想到家裡竟然生出這麼多事,弱弱問道,「江夏王府,可還好?」

  不管如何,江夏王世子保全了她的清白,她都要感激他。

  「江夏王世子往東洲去做守將,賜婚完了,韋氏女給了大伯父做妾。」如意簡短地說了這個,見如眉輕輕地鬆了一口氣,便笑著說道,「那姓韋的坑了七姐姐,如今落在咱麼的手裡,非叫她知道厲害不可!」

  魏國公行這樣陰私之事,說到底都是為了這個姓韋的,如意饒得了她才怪。況如今韋氏得罪江夏王府,徹底失勢,她還怕什麼呢?從韋氏一族分割,韋七那一脈破家而出,她就再也不必有什麼顧忌。

  當日韋夫人和離,正經請韋氏族中的老人開了祠堂將自己這一枝與韋大人分裂,就是再也不是一家人的意思。

  「江夏王世子本就想要自由,得償所願,極好的。」如眉想到江夏王世子想跑的樣子,微笑說道。

  她說起江夏王世子不過是尋常感激,然而想到之後走到自己面前的定北侯,又忍不住含羞垂了頭,眼睛裡盛開了無數的鮮花來。

  魏國公暫時算是折騰不起風浪,如意便不必再把堂姐留在京外,因此便親自動身護著她回了魏國公府。如今的魏國公府正是魏燕青與嘉怡郡主當家,因嘉怡郡主素來喜愛小姑子們,府中也不敢對如眉有什麼怠慢。只是如眉回了自己的屋子,見除了素日裡服侍自己的那個老太太賞下來的大丫頭忠心耿耿,餘者皆在當日魏國公偷運自己出府之中擔了瓜葛被如玉或打或賣,一時便生出了幾分惆悵。

  她從未苛待過這些丫頭,最後,背叛了自己的,也是她們。

  只是這些丫頭到底不是自己的心腹,自己素日信重的那個從來沒有與自己離心,如眉又有姐妹們與長輩的安慰,一時便不再拘泥尋常小事。

  如意也多來陪伴,順便監督一下定北侯的進度問題。

  這一日姐妹們又在一處說笑,如眉回家幾日笑容已經舒展起來,正一同說笑順便憧憬一下定北侯什麼時候上門來求親,就見外頭兩個一臉異樣的丫頭進來,見了或坐或臥的女孩兒們,這兩個丫頭急忙請安,其中服侍如眉的那個大丫頭便一臉厭惡地走上來。

  她從來與如眉感情好,如眉見她怏怏不樂,便柔聲拉著她問道,「這是怎麼了?莫非是誰衝撞了你不成?」

  「韋氏那個不知羞恥的丫頭來了,正在國公爺屋裡梨花帶雨,誰心裡歡喜呢?」這丫頭知道如眉是給這姓韋的背鍋,此時便擰著帕子含恨頓足道,「好一副妖精樣子呢!」

  她口中的國公爺,自然是被奪爵後的魏國公了。

  「韋家那個?!」正趴在如玉膝上跟黑狗崽兒撅著屁股搶食兒的廣平王世子妃聞言頓時眼睛一亮,顧不得手上的肉乾兒來急忙撒手振臂高呼道,「可算來了。」

  「等的就是她!」如馨跳起來,刷地亮出了不知之前藏在哪裡的燒火棍!

  「嗷嗚?」因競爭對手突然鬆手,圓滾地咬著肉乾兒滾出去的黑狗崽叫了一聲,綠豆眼裡露出了疑惑。

  有殺氣嗷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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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4-17 17:07:01 |只看該作者

  第201章

  昏沉沉的房中,正有少女怯怯的哭泣。

  魏國公昏昏沉沉,眼前一片模糊,只是聽見了這哭聲卻心疼得厲害。

  他努力睜開眼,就看見了側坐在自己床邊正小心地給自己掖被角,不時難過地說聲「對不起」的少女,目光迷濛,他彷彿透過了這柔媚美麗的少女模糊的模樣,看到了當年,另一個女孩子在他面前哭泣的樣子。一樣的無依無靠,一樣的惶惶不安,一樣為他在哭著。他想抬起手給她擦擦眼淚,卻到底動彈不得,只好用力撐起身精疲力盡地靠在床頭,看著她。

  「別哭。」這是他真心疼愛了十幾年的小輩,是韋妃親手托付給他的孩子,他怎麼捨得叫她哭泣呢?

  「若不是為了我,您怎麼會如此?」此女就是韋氏女了,都喚一聲韋洛。

  她生得十分美麗婀娜,目光含情柔媚,一雙眼明亮,此時哭泣中,更如同被水洗過一般璀璨,伏在魏國公的榻上哭著說道,「您吃了這麼多的苦楚,不過是為我張目!江夏王府這樣的跋扈,陛下卻聽信讒言!虧了退了婚,不然若是日後我嫁過去,還不一定是死是活!」她哭著拉著魏國公的手抬頭央求道,「只是如今,該怎麼辦呀?」

  韋大人知道江夏王府這親事做不成,自己當不了江夏王世子他爺爺了頓時就翻了白眼兒,待又知道孫女兒被賜給魏國公當了妾,厥過去如今還臥病在床呢。

  不提韋大人,就連這韋洛自己,也覺得太不能夠了。

  魏國公都是一個老頭兒了,怎麼配得上如花似玉,從前是要做世子妃的人呢?

  「我也沒有想到會如此。」魏國公最近吐血吐了實在不少,且諸事煩心奪爵子孫不孝的,焦頭爛額幾乎喪失了對人生的信心,見面前的女孩兒哭得叫人心疼,目光便溫和起來和聲說道,「只是你放心,過些日子我往宮中自辯,定然還你一個清白。」

  他自然是不能娶韋洛的,不然如何面對韋妃呢?心裡想到韋妃,魏國公目光更溫柔了,見韋洛仰頭信賴地看著自己,便擠出了一個笑容。

  這個女孩兒,就跟他的女兒一樣。

  「若不是您家七姑娘這樣無能,怎會叫您淪落至此呢?」韋洛見魏國公對自己並無芥蒂,頓時就鬆了一口氣,一雙瀲灩的眼一轉便愁苦地說道,「都說她生得是個難得的美人兒,我也想著江夏王世子若能相中她就好了,誰知道她這樣不中用,只怕還在世子面前進了讒言,不然為何江夏王府這樣光火,定然與您不依不饒?這等不孝,心如蛇蠍,您一定要好好兒教導她!」

  若不是如眉壞了她的好事,她正該清清白白無辜地嫁到河間王府去,榮華富貴,外加一個真正的丈夫!

  江夏王世子竟然是個斷袖也該賜婚給她,她怎麼受得了?

  「休要提她!」如眉對魏國公存了心結,再孝順也不肯往魏國公面前問安了,魏國公想到這個不孝女頓時大怒。

  「我又沒有對不住她。」韋洛見魏國公惱了,便殷殷地說道,「我送她一個世子妃做,這不是我的歉意之心?只憑她一個庶女,若不是我幫她,她能見得著親王世子?」

  見魏國公微微頷首認同自己,她便哀歎地說道,「我一片好心卻淪落到了這裡,這才是不知好歹,以怨報德。且祖父正為我籌謀河間王府的婚事,我聽說河間王府八公子已經回京來,如今……您想想辦法呀?」

  她身上背著江夏王世子小痣的逸聞,又叫文帝指給魏國公,如何去攀附河間王府呢?

  「我再想想,不會耽誤了你的前程。」魏國公當日就覺得河間王府很好,目光慈愛地看著對自己撒嬌的女孩兒。

  「若叫我說,不如……」這韋洛果然就滿足地仰臉笑起來。她本生得美麗勻淨,美目流連之間,又有頭上的一點珠光寶氣的透明的光影投落,帶著叫人喜愛的柔媚多姿,她拉著魏國公笑嘻嘻地說了許多好聽的話,見魏國公果然老懷大暢眼裡再沒有了別人,便急忙目光閃爍地說道,「不如就說,是您撞見了江夏王世子與七丫頭的醜事,江夏王惡人先告狀倒打一耙,陷害您!」

  「這……」

  「如此,不僅我與您之間可以分明,且您就是吃了極大的冤屈,陛下委屈了您,多少會心中生出後悔,這國公之位,沒準兒還能還給您。」韋洛繼續賣力地說道。

  她本十分聰慧,魏國公素來信重她的主意,聽了這個果然沉吟了起來。

  「不過是個庶女……行事不檢逐出家門就是,也不會叫國公府蒙羞。」韋洛還在勸他。

  「果然是個賤人。」她才要說一說無毒不丈夫,再說一說她聽見信兒韋妃就要回來,就聽門口傳來了一聲冷笑,她心中一驚急忙回頭,卻見此時大門被一腳踹開,一個提著燒火棍的明艷女孩兒走在最前頭,目光之中充滿了憤怒,見了她就大步上前罵道,「再沒有見過這樣的賤人!哄著人家父親去謀害自己親閨女的!你是個什麼東西?!」她一把把燒火棍給丟在一旁,上前就提住了韋洛的衣襟。

  韋洛從來被寵愛長大,哪裡見過這個,頓時花容失色!

  「你竟敢如此禍害七妹妹,我們都聽見了!」如馨揪著眼前美麗少女的衣襟,劈手就是一個大耳瓜子罵道,「賤人!」

  「做什麼?!」見韋洛叫如馨一耳光就抽地上去了,衣裳散開狼狽不堪,捂著臉哭起來,魏國公頓時大怒,指著如馨厲聲道,「你還有沒有規矩?!」

  「規矩是做給人看,這個不是人,是賤婦!」如馨本就不是個好脾氣,當年與如玉不和的時候那都是冷言冷語,眼下見魏國公竟然護著韋洛頓時眼睛就紅了,梗著脖子指著地上的少女與魏國公對嘴嚷嚷道,「她謀害七妹妹我們都聽見了!大伯父竟然想要納這個東西做妾?國公府還有沒有寧日?!我說大伯父怎麼幹得出這樣的壞事,原來都是你這個東西攛掇的!」

  她氣得團團轉,只是從來沒有罵過人,只能拿幾句話來顛三倒四地說。

  既然不能動口,那就動手好了。

  如意笑嘻嘻地站在後頭,叫隨自己而來的王府侍衛把住房門誰都不要進來阻止,自己提起了燒火棍慇勤地放在了姐姐的手裡。

  魏六姑娘打狗棍法出神入化,此時不用更待何時?

  果然燒火棍入手,如馨眼睛就亮了,提著棍子照著韋洛的身上就抽,嘴裡罵道,「叫你害人,叫你害人!」

  「住手!」魏國公眼前一黑差點兒跌下床來,大聲喝道。

  只是眼下他說了不算,如馨哪裡理會他呢?充耳不聞,隻拿著燒火棍往地上打滾兒求救的女孩兒打去。

  「大伯父喝口茶。」世子妃殿下特特兒地帶來了最好的野山參,那絕對能吊住魏國公一條老命的,笑呵呵帶著關切的笑容哄著魏國公說道,「身體是戰鬥的本錢,大伯父等有精神了,才好繼續看著呀。」

  她笑容清甜可愛,一臉為魏國公著想,後者覺得也是,也恐自己閉了眼韋洛叫如馨給打死,一仰脖兒就把一碗參湯給喝了,頓時渾身熱氣騰騰生出了無數的力氣,指著如馨更有力地喝道,「你眼裡還有沒有我這個長輩?!」

  「咱們也沒有把大伯父怎麼著不是?」喝了參湯就翻臉說的就是世子妃了,她把碗往地上一丟,嘩啦一聲,笑了一聲,走到如馨的身邊搶過了燒火棍。

  「我力氣小,因此命六姐姐幫我抽你,姑娘不介意罷?」如意目光微微一冷,雖然笑著卻目光裡透著叫人驚恐的陰寒,連如馨都沒有見過素來討喜賣乖的小妹妹竟然還有這個模樣,往後退了一步。

  如意也並不是如馨這等憐香惜玉的人,一棍就抽在了這韋氏女的臉上!見她如花的容顏上頓時現出了一條血痕,她把玩著手上的燒火棍斂目漫不經心地說道,「你這張嘴本世子妃真是太討厭了,抽爛了,你不必去告江夏王世子與七姐姐,隻去宮裡告我就是!」

  如玉看著前頭笑容冰冷的妹妹,心裡有些不是滋味兒。

  與廣平王世子這麼個人美心毒的朝夕相對,自家純良可愛的妹妹,這動怒的時候竟然與他有了幾分相似。

  叫人心生畏懼。

  「你!」韋洛就在如意的眼前,自然不會錯辯她目中的殺機,心裡一緊急忙去看魏國公哭著捂臉哭道,「您救救我呀!」

  「九丫頭……」

  「大伯父別說話,這事兒跟您關係不大。」如意扭頭就十分甜蜜地與魏國公說道,「不過是個妾,算什麼呢?這妾不好,不知規矩,還未進門就恃寵而驕不說,還離間大伯父與七姐姐的父女之情,挑撥咱們國公府與江夏王府的關係。這樣敗家的妾,小九兒活了十幾年頭一次見。您看在賜婚的份兒上對她不忍苛待,大伯娘又還病著,我幫您教訓她!不叫她知道規矩,我都不敢見您。」

  魏國公瞠目結舌。

  他怎麼從不知道,從來只會打滾兒賣萌的這個侄女兒,竟然能巴巴兒地說出這麼多的話來?

  「我……」

  「日後,若京中再有七姐姐一點的流言蜚語,本世子妃不問別人,只來問你!」如意懶得與魏國公糾纏這點兒破事兒,回頭一棍子就又抽在韋洛的臉上。

  聽她哀叫了一聲額頭都是疼出來的冷汗,再也沒有了什麼柔媚聰慧,隻驚懼交加地看著自己,如意便冷笑,拿燒火棍挑起她的臉冷冷地說道,「這是本世子妃給你一個教訓!別以為你是個什麼東西了!好好兒當你的妾,若給臉不要臉,信不信我挑了你的舌頭?!」

  「何必與她一個妾說話,上不得台盤。」如玉便在一旁扶著妹妹稚嫩卻威風凜凜的肩膀冷笑說道,「也是家學淵源,這長輩就是與人做妾做得風生水起無人不知無人不曉,這小的這個更上桿子,才賜婚,咱們的小轎還未去接你,你自己等不及就來自薦枕席。」

  這話說得就太惡毒了,不僅魏國公怒髮衝冠恨不能給這歹毒的閨女一耳光,就是韋洛也震驚地仰頭,一臉的驚駭。

  「你與父親在房裡這麼久,早失了名節,浸豬籠也是有的。」如薇探出一顆小腦袋,眉飛色舞地說道。

  可算有了十姑娘發揮的地兒,真是等得好辛苦。

  「你們!」見魏國公府的女孩兒竟都這樣厲害,韋洛只覺沒活路了,捂著臉痛哭道,「仗勢欺人!」

  「不僅欺負你,還打你!」如眉再沒有想到,那樣狠毒,幾乎是要自己性命的主意竟然都是一個與自己差不多年紀的女孩兒想出來的,竟然一計不成又生第二計,還想把自己往坑裡陷害。

  她從來膽小不與人結仇,沒想到這韋洛竟要置自己於死地,想到自己好不容易才能嫁給自己喜歡的男子,她忍不住露出幾分後怕與驚慌,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哪怕心裡再害怕,卻鼓足了勇氣上前走到韋洛的面前,居高臨下看她。

  「壞人!」她弱弱地叫了一聲,卻鼓足了力氣,細白的小手用力地抽在了韋洛的臉上!

  因如意在一旁挑著韋洛的臉,後者竟避不開,硬生生受了這一記耳光,臉上竟被如眉留了長長指甲的手劃出了三道血痕。

  「七姐姐做得對。」如眉可以柔弱,可是遇到歹人繼續柔弱膽小就不好了,如意見這個姐姐立起來了,頓時就給她鼓勁兒。

  就算日後有定北侯庇護,可是如眉是要給定北侯做正室的,畏畏縮縮拿不出一個氣勢來,如何能支起定北侯府的內宅呢?

  「你們幾個……」見韋洛短短時間就不成人樣兒了,眼下渾身上下都往外冒血不說,如玉與如薇字字誅心,跟刀子一樣往這女孩兒的心上捅,魏國公簡直是目眥欲裂,見如眉還不依不饒起來,張皇地看了一下自己,又上去抽了韋洛兩個耳光罵她「蠱惑父親的狐狸精」,他一顆心幾乎要疼得厲害,卻因喝了參湯不能厥過去,隻雙手顫抖呼吸急促地說道,「是想要我的命?!」

  「您可得長命百歲,不然這妾還沒進門,剋夫就背上了。」世子妃可擔心自家大伯父了,急忙賠笑扭頭。

  抽在韋氏女身上,痛那都在她大伯父的身上,一個身上疼一個心裡疼,也不知哪個更吃虧一些。

  只是魏國公這番惱怒實在很傷身,世子妃默默地為韋氏女擔心了一下進門之後的性福生活。

  她笑嘻嘻地安慰魏國公,卻遺憾地看見魏國公渾身上下滲出了血水,顯然是燒傷又再一次崩裂,連臉上的燒傷都破開了。覺得大伯父他這回只怕不僅心疼,渾身上下都得疼了,她幽幽心疼了一下,急忙摸了摸魏國公的發燙的額頭這才驚呼道,「果然是剋夫的呀!大伯父從前都好了,她一來,又壞事兒了!」

  她嚶嚶地哭了一下,這才腳下不停地往外走去,口中叫道,「我給大伯父尋太醫去!」

  長命百歲地活著,至少得活到韋妃回來,看初戀娶自家侄女兒才叫圓滿吶。

  自己最寵愛放不下的侄女兒交給最能信任的初戀守護……

  這回放心了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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