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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我那麼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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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飛翼] 盛寵如意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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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4-17 01:31:23 |只看該作者
第80章

  一會兒還要去這金大腿的王府吃肉呢,魏九姑娘敢怒不敢言。

  「這麼,不樂意?!」見她垂著大腦殼兒一瞥一瞥幽怨地看著自己,彷彿很捨不得七皇子似的,楚離心裡就很不開心,冷哼了一聲再掐了她的屁股一把,見她捂著自己的小屁股很悲憤地看著自己,彷彿還要揭竿而起的意思,頓時露出了一個十分妖冶的笑容,聲音嘶啞地說道,「他生得這樣尋常,你在乎他做什麼?他,有我好看麼?」

  他舌尖兒慢慢地舔了舔自己殷紅的嘴角,對肥仔兒勾唇一笑。

  魏九姑娘神魂顛倒!

  「七皇子,對八姐姐和我好。」她好容易喘上來一口氣兒,對著手指小聲兒辯解道。

  「他雖年幼,心眼兒卻最多,賣了你你還給他數錢呢。」皇家的皇子哪裡有天生純良的,純良的早就墳頭兒長草了。

  楚離對七皇子關注頗多,自然知道七皇子不好相與,又見如意叫小恩小惠收買,不由疑慮地看著她,慢慢地摸著她白嫩嫩的小脖子問道,「該不會,你喜歡他?」真敢說喜歡,世子現在就……拎過來好好兒與她說說什麼叫肥仔兒的職業修養!

  已經挑選了一個飼主,就不帶爬牆的!

  「沒有喜歡他。」魏九姑娘感覺到了巨大的危機,怯生生地說道,「我就是一個搭頭兒,七皇子更喜歡八姐姐呢。」

  七皇子對如玉十分用心,雖然不過是長輩的青眼,可是也算難得的了。

  「你還算看得明白。」見如意對自己咧嘴笑了,眼睛裡沒有什麼遺憾之類,廣平王世子心中大悅,摸了摸她的小脖子饒了她這一回,一臉笑意地往王府去了。

  王府之中眼下正十分熱鬧,廣平王因有了小夥伴兒,因此特特命人去廚房要求多做幾個菜來給肥仔兒長長見識。

  禹王妃也覺得其實這不錯,然而這麼一個好心情,卻見了迎面而來,不知何時立在廊下心情不錯地逗弄一隻蹦蹦跳跳的鸚鵡的英俊青年之後,慢慢地落了笑容,就見晉王振衣看來,對眾人微微一笑,大步走過來便笑著問道,「入宮沒有什麼要緊事罷?」

  「你是在擔心誰?」廣平王妃便笑著問道。

  「擔心,」見禹王妃美艷的臉上微微一抽,晉王一笑,和氣地說道,「該擔心的人。」

  「莫非是在擔心我?」廣平王才意氣風發地命人去傳了更多的食物,聽了這個,便與一旁抱著肥仔兒的兒子問道。

  兒子與肥仔兒都低頭不語,深深地為這王爺的自我感覺良好震撼著。

  「王兄。」晉王卻不指名道姓,見禹王妃對自己冷淡不理,上前又十分鄭重地與廣平王見禮。

  他生得英俊逼人,眼角眉梢鋒芒畢露,卻是難得的人才,雖然是庶出的皇子,然而在朝中很得文帝倚重,行事也十分公正爽快,廣平王素來與他交好的,見了他過來便大笑道,「你有口福!今日,我叫人多做幾個菜!」因平日被剋扣得緊了,因此難得有人拜訪,廣平王開心壞了。

  有了客人就能吃更多的好吃的,多幸福呀?

  「不必,我們該回去了。」禹王妃見晉王越發咄咄逼人,心裡有些歎息,又有些可憐晉王,便緩緩地說道。

  她立在台階之上,長長的裙擺搖曳在地,面容美艷仿若少女,卻又有歷經世事後女子的嫵媚風韻,叫人看了心折。

  晉王看了一眼,見她明艷得仿若日光,可是眼前晃過的,卻是很多年前,她在殿中對戒備地看著她的那個警惕少年溫和的一笑。

  「你是……十弟?」她眉目柔和地指著自己,溫聲道,「別怕,我是你長嫂。」

  她走過來,不在意他的敵意,給他擦了臉上的灰塵。

  「王嫂不必擔心,廣平王府不缺王嫂的半點吃食,此時離去,廚房都已經備下,過於失禮。」晉王神色怔忡片刻,收回了深思見楚白正覺得有理傻乎乎地點頭,越發地露出了一個笑容來說道,「心中無鬼,有何畏懼?」

  他灼灼的目光落在皺眉的禹王妃的臉上,抿了抿嘴角,見她不語便一黯,輕聲說道,「不過是一頓飯,王嫂從前,莫非沒有與弟弟同食過?」

  「心中無鬼,然鬼自來。」楚離便在一旁冷冷地說道。

  楚白一臉茫然,卻還是看出楚離與晉王之間暗潮洶湧,雖然不明白這其中所為何事,也不知這其中是非對錯,卻微微一笑,含笑立在了弟弟的身邊。

  就算弟弟錯了,又如何?

  錯的也是對的!

  「你們兄弟倒是極好,只是過於自私,只想到自己,沒有想到……」有沒有想過因禹王,他們的母親這些年過的是怎樣的日子?她總是仰著頭用可靠穩重的笑容看著他們,可是卻連一個疼惜她的人都沒有。

  沒有人給她做靠山做倚靠,叫她一個人茫然地在朝中艱難地跋涉,哪怕是……被傷害了那麼多,卻只能一個人偷偷地舔舐傷口,他心疼她,有什麼錯?既然禹王不喜歡她,那就放開她,叫他給她幸福。

  這有什麼不對?

  別的女子?還想叫他娶別的女子?

  他從未想過。

  不是她,此生就這樣終老,又怎麼了?

  「夠了。」禹王妃不明白晉王激烈的感情到底是從何而來,當年她做的也只是自己覺得做的對的事,並沒有想過要報答,卻叫他移了自己的性情,見晉王看過來,她沉默了片刻,還是轉身與廣平王妃柔聲道,「咱們素來交好,何來那些虛禮?況飯菜已經預備好,我們走了,你家王爺豈不是可以大快朵頤?這才是難得的意外之喜。」

  她回頭招呼了楚白與楚峰,走過了晉王的身邊。

  擦肩而過的瞬間,二人同時屏住了呼吸。

  「他們兄弟很孝順,因此,我也不能這樣自私。」走過晉王的時候,禹王妃輕輕地說道。

  她不能因自己的緣故,叫他們因母親的私德敗壞為人詬病。

  尋常人家男人不好還可以和離,可是皇家婦,只能就這樣走下去。

  何必再耽誤了風華正茂的晉王?

  「那我就等著。」她話音才落,晉王帶著幾分愉悅笑意的聲音傳來,叫禹王妃渾身一怔,之後飛快地走了。

  她匆匆而走,楚離便看了晉王一眼,哼了一哼抱著如意就往裡走去,後頭廣平王就很開心。

  他方才真的因禹王妃的話點了點頭,後頭因太丟臉叫廣平王妃掐了一下才回神兒,見晉王彷彿笑得很愉悅,他便攬著晉王的手臂豪邁地笑道,「咱們兄弟許久沒有同聚,今日,不醉不歸!」

  他一邊偷看了廣平王妃一眼,見她並未有約束自己飲酒意思,便鬆了一口氣去一同往上房去了,口中還笑道,「才從宮裡回來,你不知道,後宮的那兩個,今天……」他才想說一說張皇后與貴妃的醜態,卻猛地忍住了。

  說人長短有長舌婦的意思,廣平王還是很注意的。

  「兩個婦人,算什麼呢?」晉王對張皇后與貴妃完全不放在眼裡,皇位若是因一個女人就好使能被定奪,早八百年前晉王殿下就拿女人堆死文帝了,他冷笑了一聲,慢慢地說道,「眼下想得美,以後才叫他們知道!」

  他雖然是庶出,卻隻敗在了出身之上,然而若論朝中軍中宗室影響勢力,別說年幼的七皇子,就是常年被糊弄在邊關困守一隅的禹王都遠遠不及他。

  若不是尚且又有些不定,他早就……

  「你說的是,兩個婦人算什麼!」廣平王對誰當皇帝都意見不大,只是與晉王尤其要好,一顆心總是要偏一些的,便哈哈地笑著說道。

  如意見今日晉王看著沒有那麼壞,偷偷兒趴在楚離的肩頭看著晉王,覺得這王爺真的英俊逼人,且還手段強硬,若是能不要再三坑肥仔兒,那真是一只好王爺。

  「看我做什麼?」見如意偷偷兒地看自己,十分可憐的樣子,晉王想到風流俊美頗有手段的魏三,再看看這胖嘟嘟的肥仔兒,只覺得十分有趣。

  他招了招手,見這肥仔兒一待就鑽進了楚離的懷裡瑟瑟發抖,小屁股一扭一扭的,就知道自己算是把她坑出心理陰影來了,又見楚離對這肥仔兒十分緊張,他又笑了,上前看了看如意,便含笑問道,「我贈你的田黃老虎,你不喜歡?」

  「喜歡呀,多謝王爺。」再害怕,魏九姑娘也知道感激,急忙說道。

  「為什麼不戴著?」晉王看她空蕩蕩的腰間,笑問道。

  「憑什麼告訴你?!」楚離把給湊肥仔兒特別近,妄圖用那張臉來迷惑肥仔兒的晉王給推開了冷笑道。

  他神色不善,晉王卻是一個十分心胸寬大的人,笑了笑便不說話了,只是目中明滅不定,湊在楚離的耳邊說道,「你怕什麼?」

  見楚離臉色頓時變了,他面上露出笑意,輕輕地說道,「你怕你母親心儀我,越過了你。你知道,她心裡再不肯承認,也有我,至少憐惜我癡心,總覺得對不起我。一個女人若對一個男人另眼相看,總是會時時留意,放在心裡,是不是?」

  他的笑容尖銳,可是如意看著他的笑容,卻覺得這真的很有道理。

  青澀如同楚離,真心玩兒不過這老家賊呀!

  「可笑!」楚離叫晉王叫破了心事,卻輸人不輸陣,冷冷轉身去了。

  「我今日聽聞父皇想要挑選十二個美人出來,可巧兒,裡頭有一個與你家韋妃年輕時一個模子印出來的似的,本王覺得難得,料想王兄會喜歡,已經安排進那美人兒之中,明日就該出發去侍候王兄。」晉王抱臂見楚離身姿一顫,便好整以暇地說道,「這才叫以彼之道,還施彼身。怎麼往人心裡捅刀子,你還差得遠。什麼侍候歷練出來,你才叫出師,嗯?!」

  你還來?!

  魏九姑娘覺得這美人世子已經很了不起了,若是在學更深地往人心裡捅刀子,大家都別活了!

  「不必王叔操心。」楚離冷聲說完,見外頭廣平王已經喜笑顏開地招呼開席,有心想要說些什麼,隻忍住了。

  「小九兒的心裡,表哥最好了,一刀一刀捅得見血呢。」肥仔兒拿小爪子摸著這表哥的臉慇勤地說道。

  這怎麼能叫安慰呢?只是楚離低頭看著肥仔兒關切的眼睛,卻忍不住露出了一個淡淡的笑容,心裡的那些陰鬱與挫敗都散去了。

  「你說得對,他與我這般年紀時,還不如本世子。」美人兒心情好了,抱著眉開眼笑的肥仔兒就到了桌兒上,待看見了桌上那臉盆一樣巨大,小桶一樣深的飯碗與高高堆得冒了尖兒的白飯,本覺得一天只能吃三碗飯十分可憐的魏九姑娘頓時驚呆了。

  趴在桌上看了看屬於自己的玲瓏小金碗,再看看那臉盆大的金桶,她吞了一口口水,對桌上那琳琅滿目的佳餚美食都視而不見,用敬仰的目光看著哈哈大笑的廣平王。

  這麼三桶……還真得少吃點兒……

  「吃,吃!」廣平王對同道小友還是蠻和氣大方的,一邊努力出筷把肉往自己碗裡夾,一邊招呼軟乎乎的肥仔兒。

  魏九姑娘還處於震撼中,看著他張嘴一口沒了半個肘子。

  楚離撐著臉,趕在桌上的肉被廣平王一掃而空之前用不輸父親的速度飛快地夾起桌上的各種香噴噴的肉來放在肥仔兒的小金碗兒裡,見她回身神撇開小嘴兒埋頭就吃,眼睛都瞪起來了十分凶殘,便笑了笑,素手輕抬給她舀了一碗飛龍燉的清美的湯水來,和聲說道,「慢些吃,後頭還有。」

  他見如意與自己開心地笑了,目光溫和了一瞬,又見晉王自斟自飲,便看了看。

  白玉杯子裡酒仙撲鼻,酒水甘美。

  楚離並不喜歡飲酒,只是見肥仔兒抽著小鼻子,便低聲說道,「你還小。」

  「父親喜歡喝這個。」魏九姑娘打著嗝兒還不忘自家親爹,很有要連吃帶拿的意思。

  「不必擔心,你父親偷了我王府的酒,如今還不缺。」晉王與魏三確實十分要好,見如意睜著大眼睛看著自己,便含笑說道。

  「父親與王爺這麼要好?」那還坑好朋友的閨女,人性呢?!

  肥仔兒突然覺得晉王可真壞呀。

  「你猜。」晉王一挑眉,心情愉悅地與包子臉一抽,一臉挫敗的肥仔兒問道。

  晉王殿下這廂心情極好,然而月餘之後,遠隔千山萬水之外,卻有人的心情很不美麗。

  本身子虛弱,入京一回被折騰得厲害,眼下還有些精神不濟的韋妃,一雙清媚的眼不敢置信地看著面前捧著旨意的大內監,渾身亂唱,幾乎不可置信!

  「側妃請罷?」這內監皮笑肉不笑地往一旁伸了伸手示意側妃先行,笑瞇瞇地說道,「陛下的意思,叫您跪在城頭兒聆聽皇后娘娘的教導,咱們別耽誤了吉時,是不是?」

  城頭?

  叫全城都看著?!

  韋氏的心突突直跳,腿一軟,無力地跪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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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4-17 01:31:49 |只看該作者
第81章

  「哎喲喂側妃您跪早了。」內監本聲音奸細,這一嗓子就很叫人聽見了。

  當然,內監大人存心的,就想叫大家都聽見。

  「王妃!」雖說是在荒涼的邊陲之地,苦寒無比,然而作為這城中主人的禹王的愛妃,韋氏身邊並不少了人侍候。

  此時兩個衣裳雅致,生得花容月貌的丫頭一臉驚慌地上前就要把韋氏給扶起來,見她容顏慌亂呆滯,也因韋氏素日待丫頭們十分一視同仁,並不因自己是主子便鄙夷這些奴婢,這兩個忠心的丫頭便險些流下淚來,勉強扶起了顫巍巍的韋氏便哽咽地說道,「王妃別怕!咱們已經使人尋王爺去了!」

  若不是禹王今日往出城軍中練兵,她們王妃怎麼會受一個閹人這般的羞辱。

  「王爺,叫王爺回來!」自己若往城門上一跪,在此地十幾年的威嚴就算是完了,且還叫人看笑話,韋氏是斷斷不肯的,她一把抓住了丫頭的手臂,雙目奴睜叫道。

  「哎喲,還王妃,說的莫非是側妃?」這內監是文帝身邊的近侍,別說韋氏,就是禹王妃在他的面前也得客客氣氣喊一聲大人,那平日裡也是有孝敬的。禹王妃從不吝嗇打點宮中內監,比起這位才見一面也不知塞個荷包兒的韋妃,誰不心偏些呢?

  這內監專門兒叫文帝恐壓不住陣來抽韋氏的,見這兩個丫頭口口聲聲還喊王妃,他便尖聲掩唇妖嬈地笑了一聲,本就是一臉的褶子偏要做出風情萬種,差點兒叫韋氏噁心得跳起來,便聽他奸笑道,「一個側妃!正妃還安在就敢自稱為王妃,好大的膽子!」

  這說得好聽點兒,是禹王的愛重,不好聽些,就是韋氏心懷叵測,對正妃心懷歹意。

  不然,怎麼就想做王妃了呢?

  是不是詛咒正妃去死?!

  「你胡說!」韋氏素來對丫頭們十分放縱,養得這兩個丫頭口無遮攔,況在這邊陲無人敢觸怒韋氏,因此說話從來不經大腦,從前連禹王府二公子楚峰都敢隨意吃噠使小性兒的。

  當然,自從第一個敢對楚峰耍小性子的丫頭被二公子一巴掌抽掉了半邊臉之後,眾丫頭對野蠻人從此退避三舍不屑與他說話。後因韋氏在禹王面前哀哀地哭了一場那可憐的丫頭叫楚峰跪了三個晚上,丫頭們便更肆無忌憚了。

  「我家王爺要咱們喚王妃的,除了王妃,誰配!」另一個丫頭昂然地說道。

  她十分忠心韋氏,此時就決意與這個不男不女的內監說個明白。

  大內監並不與她爭執,只是笑了笑。

  帝王身邊兒的大內監遇上不懂規矩的小宮女兒們,莫非還自己出言呵斥一下?那豈不是跌了身價兒?

  「雜家面前無狀,口口聲聲沒有規矩,還攀扯王爺,辱及王妃。」這內監對一怔的韋氏笑了笑,慢條斯理地捧著旨意和氣地說道,「再如何,咱們京裡的王妃都是御賜,是陛下選的。妻就是妻,妾就是妾!你們幾個賤奴竟然敢對陛下不敬?!」

  禹王妃在御前正當紅,京中新出爐的紅人兒,其子還封了世子,不比一個據說還沒有子嗣的側妃強些?且文帝口中韋氏都掛了號了,罵她是妖婦,至少在文帝在位時,韋氏是翻不了身了。

  做奴才的都有一雙厲眼,既然韋氏叫文帝厭惡,他自然要好好兒討好一下禹王妃。

  至於禹王……說句實在話,在京裡頭,七皇子都比禹王紅火些……

  「杖斃,好好兒漲漲王府的規矩,也叫她們知道知道,什麼叫陛下的威嚴。側妃您也是,烏鴉黏上毛兒也變不成金鳳凰,東施效顰罷了。」這內監一擺手,就有隨行而來的宮中侍衛上前,二話不說便將那兩個丫頭給提到了韋氏面前摁住。

  「王妃!」

  「打。」對這兩個丫頭的求救充耳不聞,這內監沒有半點兒煙火氣兒地吩咐道。

  韋氏面前不知多少人服侍,也都在一旁看著,哪怕韋氏尖叫了一聲想去救自己的丫頭,然而那內監一聲令下,就有兩個侍衛將她拉開,就聽見少女們的慘叫與棍棒交織的聲音傳來,韋氏見血色在眼前蔓延,直唬得渾身亂抖,另有一旁圍觀的丫頭也噤若寒蟬。

  因韋氏性情怪得很,常說什麼女兒是清凌凌的水,嫁了人就渾濁成了死魚眼珠子,因此對婆子媳婦子的都十分厭煩,這些人便十分快意地看著這兩個丫頭挨打。

  因得韋氏寵愛,這些年少的丫頭們沒少磋磨她們,不知生出多少的事端,不然也不會膽大包天,連京中出來的內監都敢指著鼻子折辱。

  韋氏卻不知這些婆子媳婦子得在心中拍手稱願,雙目無神地看著那兩個丫頭被一棍一棍打得沒了氣息,目光不由落在了一旁的丫頭們身上,見了她們面上的驚懼,突然心裡一冷。

  這內監……只怕是故意的……

  這是叫人看著,自己是個沒有本事,關鍵關頭不能救了自己奴婢的沒用的主子,日後,誰還敢信任她?

  好……歹毒……

  「我與大人無冤無仇,為何,一定要……」韋氏一口氣喘不過來,渾身都在突突地跳,嗓子眼兒裡一股子腥甜的血氣,叫她渾身虛弱。

  「側妃多想了。」這內監笑瞇瞇地摸了摸自己懷裡一個青色的荷包,想到晉王與自己的真情厚意都在裡頭了,已經數過,三萬兩銀子,務必叫韋妃好好兒吐幾口血,必要叫她活受,便十分客氣地說道,「雜家所言所行都是為了陛下……」

  他往京中的方向肅容拱了拱手,見韋氏用看妖怪的眼神看著自己,便越發和氣地說道,「等回頭,側妃對陛下不敬的一二事,雜家還得與陛下分說則個。」

  「你!」韋氏沒有想過京中來的內監竟然敢這樣無恥,再看看那就算是沒了氣兒,卻依舊叫那些面無表情的內監給一棍一棍打碎了身子的丫頭,不由淚如雨下。

  「你是,王妃派來折辱我的,是也不是?!」她抹了一把眼淚,用堅強的眼神看著臉上一怔顯然沒有想到竟然叫禹王妃躺槍的內監哽咽地說道,「王妃怨恨我,所以,給了大人好處,叫她來給我沒臉,叫她來殺我的丫頭,好歹毒的心腸!」

  她哭著喊道,「這是兩條人命!眾人平等,都該有自己的生活,憑什麼叫你這樣無端地拿走?!這些丫頭可憐孤苦,大人不知善待,竟然還……」

  她哭得淚如雨下,已經渾身戰慄,悲情到了極點。

  一旁對她本生出幾分不安的丫頭,見她對丫頭們這樣愛重,都露出感動。

  「王妃折辱?」雖然偏心禹王妃,不過這內監得了晉王的好處,因不知晉王本意,努力想了想決定給禹王府的後院兒添把柴,叫禹王后院兒亂一亂好不負晉王殿下的三萬兩,便含笑頷首道,「側妃真是聰慧。」這麼機靈,自己就給自己尋了一個大苦主兒。

  他坦然承認,還準備回京與晉王賣弄一下。

  內監大人幫晉王殿下把鍋背給對頭禹王妃了!

  「果然是王妃!」韋氏冷笑了一聲,晶瑩的淚眼之中閃過一絲怨恨,之後又化作了可憐與無助。

  「不過側妃說著了,既然這麼喜歡丫頭,願意好好兒待她們,雜家也就放心了。」這內監見韋妃是個人人平等的人,便頓時鬆了一口氣,一拍手,就有十四個美麗婀娜如同畫中走出來的美人兒羞澀地垂頭從後頭的大車之中走出來,梅蘭竹菊燕瘦環肥各有春秋,因生得美麗又衣裳華麗,照得整個暗淡的邊陲都亮了。

  見韋氏呆呆地看著這些個美人,內監便搓著手笑道,「側妃娘娘這樣和氣,想必會善待你的妹妹們。」

  「妹妹?!」韋氏見了這些美人,哪怕心裡肯定禹王定然不會去寵愛,卻還是忍不住尖叫了一聲兒。

  換了誰,都得覺得生氣。

  「貴妃特意給您挑的,說給您分憂,都是最好的。」這內監笑瞇瞇地說道。

  「貴妃?!」

  「可不是。貴妃說您忙不過來,一定央求陛下給您挑了這些美人兒,以後啊,貴妃說了,您就每天安心地在佛堂給陛下祈福孝順,外頭王爺這兒,有她們呢。」

  內監生得白淨,一顆心黑得冒油,因得了晉王的好處越發往韋氏的心裡捅刀子,眉開眼笑十分欣慰地說道,「陛下說了,您哪,這麼愛跪著,就每天都在佛堂跪他兩個時辰,回頭咱們留一個大姑姑在這兒給您數數兒,一定不教您多跪,啊!」

  當然,這個提議是晉王與文帝面前的友情貢獻。

  晉王殿下聽了文帝言及兄長身邊的妖婦,覺得文帝小心眼兒,與一個婦人計較。

  「既然愛跪,叫她跪著就是,左右不少她一個女人。」晉王漫不經心的笑言,叫文帝深以為然。

  陛下決定叫妖婦天天跪著。

  韋氏突然覺得透不過氣,眼前眩暈黑乎乎的一片,猛地嘔出一口血來。

  她一口血出來,這內監就笑了。

  「側妃瞧著身子骨兒也不好,真是可憐。」他笑了一笑,見韋氏花容慘淡,然而面上卻帶著幾分篤定,彷彿對這幾個美人兒並不在意,瞇了瞇眼,卻並不說別的什麼,只叫這十多個絕色的衣裳蹁躚的美女走到了韋氏的面前磕頭,先定了名分,這才和氣地說道,「側妃賢德,陛下說了,日後若少了她們任何一個,只問側妃。」

  文帝堅定地認為韋氏是個妖婦,多年霸著禹王,叫兒子吃苦,恐兒子叫妖婦所迷,他便越發不肯留情。

  他本是想宰了韋氏的,誰知禹王妃親入宮求情,言說側妃雖不懂事,卻罪不至死,求他給一條活路。

  不爭不妒賢良得能為天下婦德表率的禹王妃,又叫文帝大加讚揚了一下,如今天下都知道禹王妃有上古賢德之遺風了。

  韋氏本不是個蠢人,一口血吐出來卻已經心中清明,知道這內監只怕是來意不善。忍住了心頭的動盪,只對這內監微微頷首,平靜地叫人領了這些含羞帶怯的美人下去。

  她與禹王夫妻情深,哪裡是這樣容易動搖的,禹王妃如此不過是枉做小人,只會叫禹王更厭惡她罷了。

  只是京中貴妃究竟是個怎麼回事,倒更叫她心中猶疑不定,目中便帶了閃爍。

  「側妃,咱們走罷?」日上三竿正是跪得最難受的時候,這內監便笑瞇瞇地說道。

  韋氏心裡一沉,本是想等禹王回來與自己做主,只是被逼迫得緊,她又想到若禹王看到自己吃了委屈,只怕更要厭噁心懷歹毒的禹王妃,目中閃爍了片刻,便微微點頭,昂然地走到了京中這群人的前頭,冷冷地說道,「既然是懿旨,我接了就是!只是!」

  她用力地看住了面前這些逼迫自己的人,冷笑說道,「我今日的恥辱,來日,絕不敢忘記各位大人的恩德!」

  「咱們等著。」等禹王登基再說這話罷,眾人都不以為然。

  雖然這是邊陲小城人煙罕至,然而城中百姓卻也有不少,更有不知多少的兵卒將領,韋氏雖然口中傲然,然而心裡卻也忐忑極了。

  一路冷著臉走到了城牆,看著下頭的百姓都仰頭看著自己這個王妃露出好奇,韋氏的心瑟縮了一下,第一次覺得沒臉見人,卻隻仰頭對那內監道,「我就在這裡,靜聽皇后娘娘的庭訓!」她眼眶一紅,十分委屈地用力跪在了地上,努力叫自己不要那麼屈辱。

  這內監對韋氏豐富的內心世界沒有什麼興趣,笑了笑,命一個聲音極大的侍衛出來,取了張皇后苦心醞釀的懿旨大聲宣讀了起來。

  張皇后最喜歡給禹王沒臉,況她又是姨母又是繼母,自然有無上的權威,呵斥起韋氏來也不講情面。

  她的一言一語都跟刀子一樣鋒利,一句一句地隔空抽在了韋氏的臉上,叫她的威儀掃地,叫這城中百姓知道,原來這位王妃,也並不是如何尊貴。

  且以妾代妻,無恥得叫人瞠目結舌!

  這才是眾人都詫異的,小老百姓,誰會知道禹王殿下身邊這位張口閉口王妃,尊貴的女人,其實才是一個庶出女,卑賤的妾室呢?

  當然,爆料的懿旨不是張皇后的,而是無奈的寫了些應付差事,卻叫文帝覺得不大鋒利,因此叫毛遂自薦的晉王自告奮勇潤色了一下的貴妃的那道了。

  晉王覺得自己文采不好,還去詢問了一下文采不錯的廣平王世子,素來叔侄不和的兩個對頭這一次詭異地投緣了,共同擬出了這張懿旨。

  文帝看了很滿意,貴妃看了……喜歡得梨花帶雨,已經大病不起了。

  韋氏大驚失色!

  她做了十多年的高貴的王妃,哪裡想到自己的臉皮竟然眾目睽睽被扒了個乾淨,就算是在民間,對妾狂妄都要鄙夷的,她跪在高高的城牆上真的如同被千夫所指一般,看著下頭無數人抬頭往自己看來的蔑視的眼神,還有人往自己的方向吐口水,她這才明白這懿旨是來要命的。

  「住口!」她大聲叫了一聲,顧不得身份就要去搶那懿旨。

  然而一口濁氣上湧,她只覺得眼前發黑,又嘔出了一口鮮血,猛地倒在了地上,人事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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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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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時間如水,轉眼就已經到了初夏。

  春天過去,萬物生長,外頭的天兒也暖和了,正是可以出來遊玩兒的最好的時候…

  魏九姑娘與廣平王殿下一見如故成了極好的朋友,短短一個月之內凶殘地掃蕩了京中的各家酒樓,因九姑娘是一個十分規矩嬌弱的好姑娘,雖然年紀小了點兒,不過對自己的名聲還是很在意的。

  因此雖然京中留下了有人大吃四方的傳說,不過傳說裡的英雄人物只有一個廣平王來的,九姑娘清白得如同嬌嫩的白蓮花兒,一時間春天過去進入了夏天,肥仔兒……又得重做衣裳了。

  楚離對肥仔兒上膘的速度很滿意,已經做好了夏衣,皆是用最涼快的絲綢製成,紅彤彤的十分好看。

  如今對金大腿已經養成依賴情緒的九姑娘欣然接受,並上貢了一個香噴噴的小花囊來作為自己的報答。

  如今這花囊就懸在美人兒的腰間,搖搖擺擺隨風而動,飄逸非常。

  眼下魏九姑娘正兩隻小爪子揪著禹王妃的衣裳砸吧嘴兒,一臉困像兒。

  「怎麼這麼累?休息得不好?」禹王妃對嬌氣脆弱的肥仔兒十分看顧,見她嘴裡咿咿呀呀地說著不知什麼的話,一臉的睏倦,連一旁的冰糖蓮子羹都不吃,就知道她只怕是真的有些累了,垂頭給她揉著頭柔聲問道,「要不,叫你表哥待你回去睡去?」

  見如意一臉見了鬼地摸了一把自己的小脖子,抖著小肥肉兒奮力搖頭,禹王妃看了看這肥仔兒脖子後頭兩個牙印兒,便笑了。

  彷彿覺得肥仔兒十分可口,廣平王世子如今最愛幹的,就是沒事兒啃這糰子兩口。

  因如意生得嬌嫩白皙,一口下去就能見紅,明顯得很。

  「不,不睏。」偷偷兒看了一旁托著香腮淡淡看著自己的楚離,如意抖了抖,連聲謝道,「並不累,王妃娘娘不要牽掛小九兒。」

  她就見今日這美少年著了一件緋紅的羅衣,露出白皙的頸子,頭上一頂璀璨的金冠玲瓏奪目,上頭一塊美玉映襯著白皙的膚色交應生輝,風流妖嬈得叫人心中生畏,彷彿月下的芍藥一般。如意別的沒想到,只想到一句古詩道「庭前芍藥妖無格……」

  只是看著側目的楚離,她就覺得,並不是那芍藥妖得無格,而是妖氣橫生叫世人移不開眼,不得不用貶低的手段來掩飾心中的驚艷與心動。

  「睡得不好,就不要勉強。」禹王妃沉吟了片刻便笑問道,「莫非是為了你堂姐的親事?」

  魏國公府四姑娘訂給了西城侯府的三公子的事兒,滿京都知道了。

  畢竟西城侯如今才接管了九門,正是炙手可熱的時候,從前不顯,最近想要與西城侯府聯姻的不是一個兩個。

  西城侯雖然有數個子女,只是眼下可婚配的只有三公子顏寧與三姑娘顏敏。顏敏待字閨中不提,顏寧是個十分英俊沒有惡名的年輕人,想招他做個女婿的不是一家兩家。

  只是誰知道魏國公府老太太下手這麼快呢?轉眼,有為青年就叫人截了胡了。不過,還有那不死心的,見顏寧委屈地配了一個庶女,便暗中挑唆想要西城侯退親,誰知道西城侯是個傻子,如今權勢赫赫,竟然還依然願意娶一個庶出的不得寵的兒媳婦兒進門。

  雖然前些時候下聘的聘禮並沒有超過前頭的那幾個嫁進門的兒媳,可是卻也十分貴重,此事京中都傳遍了,都說魏國公府四姑娘得了一樁好親事。

  好親事與否禹王妃並不在意,哪怕如月極好,在禹王妃心裡也有限,只是見如意這樣上心,便笑問道,「與你堂姐這麼好?」

  「好。」如意用力點著小腦袋說道,「四姐姐極好。」

  「你們姐妹情深,倒也是緣分,日後守望互助,也能彼此照拂。」禹王妃笑著摸了摸如意的頭,聽她說著給如月張羅嫁妝,還給姐姐添妝了之類的話,便忍不住笑了起來,又見如意說起這些眼睛都亮了,頓了頓便無奈地說道,「罷了,看在……」她遲疑了一下,便緩緩地歎道,「看在你先頭伯娘養了她兩年,她還是個有良心的丫頭……我成全她一回。」

  先魏國公夫人病故前,也曾與她說起過這個庶女,說十分孝順懂事,病了時也是日日榻前奉藥,還偷偷兒躲起來哭。

  禹王妃這些年冷眼看著,每年自家妹妹的祭日時墳前都有幾樣精心的物件兒,聽說就是這個四姑娘做的,還有寺中的長明燈也有供奉,顯然不是一個忘恩負義的孩子。禹王妃雖然恨毒了魏國公,卻並不是遷怒一個無辜的丫頭,又見如意與如月極好,便想了想命人去取了一匣子的寶石來與如意道,「回頭給你姐姐,就說是我給的。」

  這匣子晶瑩剔透的寶石之外,她又贈了一套累絲寶石金頭面,宮中的式樣十分精巧華貴。

  「四姐姐一定可感激您了。」如意急忙笑嘻嘻地拱了拱這個口硬心軟的王妃。

  「你呀,這麼嬌氣可怎麼辦呢?」禹王妃笑著抱著軟乎乎小狗兒一樣撅著屁股拱自己臉的肥仔兒,心都要化了。

  她正與如意嬉鬧,就聽見外頭突然傳來了急切的腳步聲,之後便見門口人影一閃,一身藏青繡著山水的楚白與一身玄色勁裝顯然已經大好了的楚峰匆匆進來,見了禹王妃眼角眉梢都是舒心的笑紋,楚白遲疑地頓了頓腳步,見禹王妃看了過來,眉目祥和,他的心裡忍不住有些酸澀,卻隻勉強止住了,上前低聲說道,「母親,關外有信兒過來。」

  禹王身邊雖然並沒有多少禹王妃的人,可是卻也是有的。

  「怎麼了?」關外遠得很,禹王妃從不在意的,便哄著如意吃甜絲絲的蓮子羹問道。

  「韋氏……」楚白頓了頓,輕聲說道,「說有孕了。」

  他聽見了這個的時候只覺得心裡叫人捅了一刀似的,不是因自己日後恐生出一個天大的對手,而是恐禹王妃傷心。

  韋氏多年未孕,如今有孕,只怕就要咄咄逼人,禹王妃又如何能清閒了去呢?

  「有孕了?」出乎楚白的意料,禹王妃竟並不在意,見如意都不吃蓮子羹了,捧著小碗兒有些不開心,包子臉都耷拉下來了。

  「是。」楚白心裡憋了一口氣,低聲說道,「前些時候陛下的懿旨到了關外呵斥她,她聽了一半兒就暈厥,還吐了血,父王心裡慌亂叫了大夫過來,沒想到竟然診出了喜脈來。」

  禹王知道此事之後大喜,犒賞三軍,還因韋氏被氣吐血之事鞭打了文帝派去傳旨的那個大內監,打得那內監半天名命沒了方才給放了,如今在邊關無人不知禹王……寵妾滅妻之事了。

  都說了,韋氏是側妃,怎麼還這麼愛重得不得了呢?

  如此將正妃置於何地?

  雖然城中百姓得了禹王的賞賜都很開心,不過關上門腹誹這傢伙寵愛狐狸精的不是一個兩個。

  「如此,我就放心了。」聽見韋氏有孕且大張旗鼓地折騰,禹王妃的臉上便露出了安靜的笑容來,看肥仔兒小心翼翼地依偎在自己的懷裡乖巧極了,她的心裡軟得一塌糊塗,暗暗覺得果然這是一只好肥仔兒,又見楚白臉色陰鬱,楚峰一臉擔憂,楚離冷笑一聲滿臉殺機,知道三個兒子都是在為自己擔心,她心裡有些傷感,便柔聲勸著道,「我無事,不要因我叫你們不快活。」

  「母親。」楚峰得了文帝的話可以養傷到痊癒才去邕州剿匪,眼下傷勢大好,他已經請旨後日就走,沒有想到走前竟然聽見了這樣的事,頓時就擔憂了起來。

  他並不願多一個會叫嫡母為難的兄弟。

  那個……也不是他的兄弟……

  「我並沒有逞強,而是真的覺得韋氏有孕,是極好的。」禹王妃和聲叫兒子們坐下,叫上了茶揮退了身邊的丫頭,方才捏起了一個鮮艷水嫩的果子來在手中慢慢地轉著,臉上笑容微涼和聲說道,「她多年服侍王爺辛苦了,我酬她以子,也是一番心意。」

  她頓了頓,面上的笑容慢慢地變大,柔聲道,「有了兒子,才能叫她更有力氣,扶持你們父王在外頭搏命,是不是?」

  韋氏無子,也斷不肯叫別的女人生子,這沒有兒女怎麼能有精神輔佐禹王呢?

  如今就算是為了自己的兒子,她也得好好兒賣力些是不是?

  「可是……」

  「咱們得謝她。若沒有她日日看著,你們父王在邊關花紅柳綠的,只怕這些年下來,你們不知得多多少的弟弟妹妹,如今可好,多清淨?」

  禹王妃覺得這群孩子還小,不知道韋氏的正確用法,溫言解釋了一番,見楚白眼睛都直了,顯然沒有想到這裡頭還有這樣兒的道道兒,便笑瞇瞇地說道,「就憑這個,我也感謝她,叫她好好兒地,幫咱們守住你們父王。」禹王有許多的庶子好,還是一個庶子好呢?

  這是一個極大的問題。

  「可是這個是韋氏所出。」楚白覺得再不敢相信女人了,一個一個兒簡直有毒,嘴角抽搐地說道。

  「這個孩子,什麼時候懷上的?」禹王妃秀眉不動,漫不經心地看肥仔兒聽了自己的話已經眉開眼笑抱著蓮子羹的小玉碗兒喝得咕嚕咕嚕的了。

  楚白遲疑地想了想,說了一個時間。

  「那就是她之前回京前後。」禹王妃抬眼,明媚的眼睛裡明明滅滅光滿聚散,生出異樣的色彩。

  「母親的意思是?」聽到這個,禹王世子那充滿了陰謀詭計的腦子便轉動了起來,片刻倒吸了一口涼氣道,「莫非是魏國公?!」他側目看了歪頭看著自己的肥仔兒一眼,方才努力地說道,「母親放心!就算這不是魏國公的,兒子也……」

  他才說叫人散佈些謠言去,卻叫禹王妃一枚果子塞進了嘴裡,看自家美艷的母親擺了擺手笑容滿滿地說道,「這是隱私小道,多為人不恥,你日後是要有大前程的,專注這等鬼祟的辦法,可不是明君所為。」

  她才不會多事陷害韋氏,降低了自己的身價兒,也叫人看不起。

  「況只要做了,便露出痕跡,日後為人詬病。」楚離也在一旁淡淡地說道。

  「不說,不做,該想的,禹王殿下以後會自己想。」肥仔兒拍著自己的胖肚皮,用鄙夷的眼神兒看著這個關心則亂的大表哥。

  被大家鄙視了一下的禹王世子心裡好傷心,見楚峰在一旁並不開口,便欣慰極了。

  「還是二弟厚道。」他也不過是隨口一說,誰知道會被這連番地鄙夷呢?

  「嗯,不如弄死她算了。」楚峰抓著頭為難地說道,「早之前,我就想斬了她。」在邊關的時候韋氏沒少做妖,還差點兒送二公子去死一死,若不是禹王命許多護衛侍奉韋氏,叫他不好動手,他真想試一試是自己的刀硬,還是韋氏的骨頭硬。

  他說了這句,見楚白詫異地看著自己,便悶聲說道,「母親不是說過,寧往直中取,不問曲中求麼?等她以後回京,還用什麼陰謀,幾刀宰了她與那小子就是。」

  文化人想得都多,有時候就是不如他們武將這麼直爽。

  楚白扶額,已經覺得自己不能再留在這裡被鄙視了。

  「你呀。」楚白一臉悲情叫禹王妃看得很歡喜,因今日三個兒子都在,又有了韋氏的好消息,禹王妃心情不錯,且想到長子的親事,便溫聲道,「我與你嬸子都很中意翰林掌院文大人家的大姑娘,我聽著彷彿是個詩書禮儀極好的溫柔性子,待過幾日就看一看,若是中意,便定下來叫你成親。」

  她更不在意韋氏的,就在於哪怕韋氏再得寵,禹王妃的孫子都要與她的兒子一邊兒大,未來如何,真是不必想的。

  「多謝母親。」楚白眼睛一亮,急忙說道。

  他平日裡對京中女子知道的大多是勳貴豪門,如翰林掌院這種明顯是清流的很不多,不過卻也明白,這樣人家出來的姑娘,雖不如貴女尊貴,卻才情極好。

  翰林掌院是個十分要緊的差事,禹王妃這是要為他拉攏清流。

  讀書人最講風骨,想要拉攏清流十分不容易。

  「我為你尋這門親,不是存了利用,而是想著這樣人家的姑娘大多溫柔敦厚,該與你能十分投契,也能主持你的家事。」禹王妃便溫聲道,「你是兄長,你的妻子便是長嫂。都說長嫂如母,她不僅要能扶持你,還該有廣闊溫柔的胸懷來照拂妯娌小輩,如此家和萬事興,才是正途。」

  當然,做長嫂的卻並不是一定要吃虧的,禹王妃不會叫楚白的妻子在妯娌面前退讓,只是希望能夠和氣。

  一個寬和的嫂子,才能叫人心都聚在一起。

  「好好兒待你的妻子。」禹王妃一頓,與楚白和聲說道。

  「兒子明白。」楚白便應道。

  禹王妃見兒子是個明白人,便微微一笑,又笑道,「今日難得熱鬧,叫阿青也過來與咱們用飯?」

  她素來看顧魏燕青的,幾日不見,便想得慌。

  「表弟今日應召入宮了。」楚離喝了一口茶,挑眉看了一眼嘀咕皇帝效率好低的肥仔兒,瞇了瞇鳳眸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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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魏燕青靜靜地跪在御前。

  他是第一次這樣近距離地跪在文帝的面前,哪怕是心性沉穩,也不由在心裡生出幾分疑惑。

  楚離與他說起,如意在文帝面前給他說過好話兒,只是……這個不應該是文帝召見他的理由罷?

  他家肥仔兒,不是只說過他是一個美人麼?

  文帝老得顫巍巍的,精神頭兒早就壞了,記性也很不好,怎麼肯能記住一個孩子的話呢?

  「你就是魏國公世子?」文帝今日只有張皇后在身邊陪伴十分淒涼,心裡記掛著大病不起的貴妃,可是模模糊糊的老眼裡映照出了一個宛若清風一般叫人心中舒爽的清俊少年。

  他努力看了看,就見這少年穿了一身兒十分精緻的青色錦衣,上頭繡著一根根的提拔的青竹,彷彿一股子竹香撲面而來,如珠如玉,那少年垂著頭長髮垂落映襯得面如冠玉,叫他忍不住口中說道,「走過來些。」

  這少年垂著眼跪近了些,文帝努力地看了一會兒這秀美得如同畫卷的美少年,便讚道,「果然是世間難尋。」

  張皇后立在文帝的身邊一聲不吭地看著魏國公府這個礙眼的世子,聽見文帝讚他,嘴角的笑容就有些不自然。

  張氏算是把魏燕青給得罪到了姥姥家了,倒霉的是眼下張氏不能生了,就算抱養了庶子,可是再如何遮掩,庶子也是庶子,哪裡會有原配所出的嫡長子尊貴呢?

  若魏燕青不行事踏錯,她就算想要毀他都很艱難,只是若魏燕青他日得了勢,日後不僅張氏母女無立錐之地,就是七皇子,也用不上魏國公府的力了。

  「臣叩謝陛下。」魏燕青聽見這文帝竟果然就是想看看自己的臉,嘴角隱蔽地一抽,卻恭恭敬敬地磕了一個頭說道。

  他就算恭敬,卻並不卑微,美儀容便叫文帝很是喜歡,微微頷首道,「朕記得你四叔,也是如此風采,才叫朕的愛女傾慕下降你家。」

  魏四當年高中探花跨馬遊街,面若敷粉。遊街的時候京中的大姑娘小媳婦兒的都瘋狂了,不知多少的荷包啥的往美探花的頭上丟。且那時那春風得意的探花郎簪花而來,迎面就叫文帝的公主看見了,看見了還了得,聽見還沒有心上人,急忙下嫁恐被截胡。

  文帝對容貌很看重,用肥仔兒的話說就是顏控,從前頗喜歡魏四,如今見了魏燕青就想到了這層來,撫掌顫巍巍地笑道,「朕見了你,心中愉悅,不如,你留在朕的身邊,做一個……」他遲疑了一下,想了想便說道,「做一個書佐,給朕讀讀折子行書擬旨如何?」

  這書佐雖然聽著十分簡薄,然耐不住是在文帝的身邊,這是天子近臣,且能看到朝中的折子,跟著帝王身邊學習如何決斷朝中事,就是內閣也就是這麼個待遇了。

  文帝對魏燕青實在是喜歡極了,才有這樣的安排。

  魏燕青生得俊秀絕倫,猶若謫仙一般超然世外,就算是帝王都忍不住側目。

  「是。」魏燕青一怔,之後便平靜地磕頭謝了文帝對自己的看重。

  他越發不卑不亢,然而文帝卻只有更歡喜的,問了他許多的學問典故,見魏燕青言辭清雅溫潤,言之有物,又叫他做了一副畫提了字,只覺得哪兒哪兒都是最好的,越發滿意地側頭與張皇后笑著說道,「這個孩子,朕,很中意,可惜了。」

  可惜他已經嫁了一個閨女給了魏四,不然,這麼個玉樹臨風的美少年,合該給皇帝陛下做個女婿來的。他言語中帶出來一些,就叫張皇后笑都笑不出來了。

  這魏國公府的小子丫頭們狐狸精變的罷?數月前文帝差點兒賜婚了那肥仔兒與她寶貝兒子,如今又看中了這麼個魏燕青!

  天理呢?!

  「這孩子雖好,只是恐傷仲永,陛下不如再看看?」並不願見魏燕青出息,張皇后燒心得厲害卻束手無策,只能笑著說道。

  「朕看不會。他叔叔就是極好的,人也伶俐,想必他也不差。」文帝年紀大了越發執拗,見張皇后與自己非要擰著來,就覺得她不如貴妃是個解語花兒,老臉有些不開心地說道,「朕還記得,魏四一個,他府上還有一個魏三,彷彿與晉王極要好?這兩個生得最好,只是魏三是個牛心古怪的,當年朕的二公主那麼喜歡他,朕還想著叫姐妹同嫁兄弟,多好的軼事?他偏不肯!」

  魏三說自己已經有了定親的青梅竹馬,當場磕頭拒婚。哪怕二公主哭到他的面前,最後退讓到寧願平妻同嫁,魏三都不肯。

  二公主詛咒了一把魏三黯然遠嫁,彷彿心生鬱結,如今也過得不太舒坦,整日在駙馬家裡打人罵狗的。

  文帝對幾個公主情分都不過是尋常,不過想到當年與魏四同號稱京中殊色的魏三,一個俊俏一個俊美,想了想便突然與魏燕青問道,「前些時候,入宮的那個肥仔兒是?」

  「回陛下的話,是臣三叔家的愛女。」魏燕青想到胖嘟嘟的如意便忍不住一笑,笑若春風怡人,迎面就見文帝怔住了。

  「不像,不像。」魏三生得俊美風流,當年多出眾的美青年?雖然沒有中個探花什麼的,不過也迷住了不知多少人,誰知道竟然生出了一隻胖嘟嘟的肥仔兒來,文帝有些唏噓,只是一瞬便放過了這個話題,與魏燕青顫巍巍地說道,「你不必擔心這些,好好給朕當差,日後有你的好處。」

  他老了,皇子太多實在傷不起,叫他睡夢裡都擔心沒事兒來個宮變啥的,因此就對青澀如魏燕青十分青眼。

  這麼年輕,該沒有太多的算計,能叫他掌控。

  魏燕青又低聲應了,抬眼看了笑得扭曲的張皇后一眼,嘴角勾了勾。

  張氏前兩日就往山中去了,最清淨的地方,因老太太催得急,西城侯夫人也表示不介意大婚的時候嫡母不在,因此要跪一年。

  一年時間,該能叫佛法好好兒洗洗張氏那顆心了。

  「行了,退下吧,明日往朕面前來當值。」文帝戀戀不捨地看了美少年一會兒,只是他老態龍鍾十分疲憊,且還擔心貴妃,忍不住摸著美少年的手感慨了一下不知為何貴妃病怏怏可憐極了等等,見魏燕青對自己十分溫柔地勸慰了一番,就覺得還是美少年明白自己的心意,另賜了進貢的文房四寶與幾卷極罕見貴重的古董字畫與美少年把玩,這才叫他出宮去。

  秀美脫塵的美少年被摸了兩把噁心壞了,嘴角擎著溫柔的笑容分花拂柳地走過宮中,踏過了小橋池水,才走過了一處碧波蕩漾的湖水,就聽見噗通一聲遠遠地傳過來一聲兒。

  他抱著幾卷畫卷微微側目看去,就見一個瞪大了眼睛的清艷少女,一身兒的煙霞銀羅花綃紗長衣裙角散落在地上靜靜而立,本是最清媚的容顏,然而此時卻露出了幾分待意。

  她手上空空地抬著,另有身邊無數的宮女兒正哭著喊著要往湖水裡跳,彷彿掉進去了十分要緊的東西。魏燕青的目光在這婉轉婀娜的少女的身上掠過,見宮人們待她十分慇勤,這少女的衣裳打扮也貴重,便微微斂目,恐衝撞了不知哪家的貴女。

  文帝並無還未出嫁的皇女,這位,只怕是哪家王府的女孩兒了。

  他對那少女微微頷首,抱著畫捲飛快地走了,卻並未看見那少女急忙快走了幾步,看了他許久。

  因對文帝今日對自己十分和氣感到驚訝,魏燕青遲疑了片刻並未回家,直接往禹王府去了。

  到了禹王府,魏國公世子整了整身上的衣袍,見自己果然生得十分秀美雅致,便一笑,緩緩踏入了上房,就見此時屋裡正有一隻肥仔兒開開心心地在地上滾動,一旁艷美的少年伸著手恐跌了她,看似漫不經心,卻十分小心地護著她的左右。

  眼見他進來,楚離不過是一挑眉,那個胖糰子已經嘻嘻哈哈地撲進了他的懷裡,拱了拱才叫道,「大哥哥今日,風姿絕倫呀!」

  「昨天你也是這麼說的。」魏燕青白皙的手指點在這甜言蜜語都不換樣兒的肥仔兒的頭上,笑吟吟地說道。

  「矯情。」有的誇還挑剔,楚離哼了一聲。

  「姨母,表哥。」魏燕青上前行禮,因楚白素來對字畫之物頗為喜歡,便將手裡抱著的文帝的珍藏奉給楚白,見這個英俊溫潤的青年眼睛微亮,便與禹王妃笑著說道,「才陛下召我入宮,賞賜了些東西。」

  他將文帝所言都原原本本地說了,於是心中一歎,點了點拍著手開心的如意的頭柔聲道,「日後,九妹妹不要為我在外與人說好話。」他的妹妹只需要開開心心無憂無慮,何必為了這些藏了心事呢?

  且這一回文帝並沒有覺得什麼,若換個人,只怕就要覺得如意不好,在御前給兄長賣好兒。

  如此叫人知道,只怕都要覺得如意是個心中藏奸的丫頭了。

  「聽見了。」魏九姑娘不說應也不說不應,十分狡猾地說道。

  屢教不改,就是這麼個意思了。

  「本該我做兄長的,庇護九妹妹才是。」被妹妹記掛的感覺不壞,魏燕青心裡酸軟一片,用自己白皙的額頭頂了頂妹妹的大腦門兒。

  這個遊戲兄妹倆常做,肥仔兒頓時咯咯地笑起來,抱著堂兄的脖子心滿意足。

  楚離橫看了一眼,冷哼了一聲面色不善。

  堂兄,真是這世上最討厭的生物!

  「你有了前程,還是在御前,我就安心了。」見魏燕青得了文帝的青眼,禹王妃一顆心都放下來了,十分欣慰地拉過魏燕青的手柔聲道,「我每每擔心你,前些時候本想給你尋一個清貴職位,卻聽說英國公正在朝中為你尋差事?」

  這裡頭就怪得很了,一心為魏燕青奔走的不是他親爹魏國公,倒是與魏國公十分不睦的英國公,見過的都說看不懂,只是禹王妃卻知道,這是魏國公府老太太央求了英國公的緣故。

  她心中萬分感激英國公的無私……當然王妃殿下不知道英國公回府被親娘念叨得憋屈,不得不趕緊尋個合適的差事打發掉討債的魏家小子……便溫聲道,「來日,你要親自往英國公府道謝。」她想到文帝的喜好,又叮囑了魏燕青許多需要留意的細節,不叫他在御前生出錯漏,見魏燕青抿嘴微笑應了,不由摸著他生得秀美脫俗,與她那個苦命的妹妹有些彷彿的臉。

  「你好了,咱們也就安心了。」總有一日,韋氏叫她妹妹嘗過的滋味兒,她都叫她百倍嘗回來!

  「姨母不必為我擔心。」魏燕青微微一笑,柔聲說道。

  他本是最溫柔的性子,禹王妃見了更加憐惜,又憐他在府中艱難,越發地說道,「好好兒陪陪姨母,嗯?」

  魏燕青視她如母,和聲應了,就見如意抱著他的脖子眼巴巴地看著自己,便笑著說道,「也好好兒陪陪九妹妹,是不是?」

  「大哥哥……」肥仔兒正要撅著小尾巴與堂兄好好討好一下,就感到自己腰上一緊,低頭一看,一雙修長美麗的手掐在她的腰間,回頭見楚離臉色陰鬱地看著自己,手上用力,竟將她給提了起來,轉眼就落進了他的懷裡。

  她撲騰了一下,卻被無情地鎮壓下來,只好趴在楚離的懷裡小聲兒咿咿呀呀地說道,「小九兒心裡都是表哥呀,其實,其實就是與大哥哥說兩句話。」

  「兩句?」

  「表妹不是倦了?休息去罷。」楚白正端詳手中的字畫心情不錯,見弟弟的心情不大美麗,他想了想,便溫和地與看過來的如意笑道,「一會兒醒了就能用飯,豈不是美哉?」

  他初時只是應魏燕青的央求看顧如意些,只是時間久了人心都是肉長的,因魏九姑娘魅力非凡紅顏禍水,禹王世子已覺得這確實可以當個可以愛惜的小妹妹看,見如意被楚離扣著,便與弟弟笑道,「阿離也是,莫要鬧得表妹惱了。」

  「她怎麼會惱了我?」楚離面上不動聲色,實則帶著幾分炫耀地往魏燕青的方向看去。

  「九妹妹性子素來極好。」魏燕青隱蔽地皺了皺眉,覺得楚離有些古怪,卻想不明白。

  楚離看著他,微微一笑,一雙微涼的白皙的手指,在魏燕青的視線之下,摸了摸肥仔兒雪白的小脖子。

  魏國公世子的眼睛頓時凝在了那雪白之中的一點赤紅上!

  「趁著沒有往御前,你先往英國公府去把今日的事兒說了,一則感謝國公看顧,一則,也是叫他日後不要再為你費心籌謀,才是該有的禮數。」倒霉兒子屢屢挑釁,禹王妃深深地擔心回頭外甥想明白了就扣住了肥仔兒不放出來叫人拐走,便在一旁笑吟吟地轉移話題說道。

  魏燕青靜靜地收回目光,清透的眼神看向自己的姨母,應了。

  「我陪表弟去罷?」魂遊天外的禹王府二公子才回神兒,便在一旁慇勤地與禹王妃說道,「兒子一定好好兒勸慰……」

  「勸慰?」誰需要勸慰呢?

  「英國公。」魁梧的青年臉一紅,深深地為英國公受傷的心情擔心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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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4-17 01:33:38 |只看該作者
第84章

  禹王世子覺得還是自己更需要可憐一下。

  做兄長的比不上人姑娘家的爹,他心裡很憋屈,只是想到弟弟就要遠走,不知何時才能回來,回來之後心愛的姑娘是不是還待字閨中,便忍不住又心中生出幾分憐惜。

  本就生得英俊溫潤的青年看著一臉擔心的弟弟,沉默了一會兒精神一振,放緩了聲音與魏燕青說道,「擇日不如撞日,今日咱們就過去與英國公致謝,回頭,大家都安穩。」他含笑看了弟弟一眼,見他怔住了側頭看著自己,目光溫煦地說道,「你也是做阿青表哥的,合該一同前往。」

  這個是……他的弟弟……

  「大,大哥。」楚峰英武的面容泛起了淡淡的薄紅,有些無措地往禹王妃的方向看去,見她對自己微微頷首,便悶悶地應了一聲。

  「見她最後一面,我就知足了。」此行不知生死何年,他只想臨走前看她最後一眼,最後不管他在哪裡,她在何地,他此生都圓滿了。

  「或許,她心裡有你也說不定,」楚白是個為弟弟著想的兄長,想到宋雲玉,他雖然嗔這丫頭鐵石心腸,卻還是溫和地說道,「她若心裡有你,也可多等你幾年……」等到楚峰多年以後回來,起碼也能得一個爵位。

  且若安禹王妃的雄心,日後他的前程遠遠不止禹王世子,到時候楚峰做他的弟弟豈不是水漲船高?什麼樣兒的姑娘也都配得上了,何必如此自卑呢?

  「等我?」楚峰的眼睛張大了一瞬,想了想便皺眉道,「不好,如此豈不是辜負了她的花期?定北侯夫人怎麼沒的?不就是閨中寂寞?」他頓了頓,看著自己生著粗糙老繭的大手喃喃地說道,「她該有一個這世間最疼愛她,不離開她,好好兒待她的夫君,叫她每天都快活,而不是寂寞後院兒,擔心牽掛地過日子。」

  他不想看她沒人疼愛寂寞的樣子,那樣叫他更心疼。

  比會知道她嫁給別人,還心疼。

  「除了你,她能遇上什麼好人。」楚離便在一旁扶著偽裝感動,拿小爪子抹眼淚兒的肥仔兒,冷笑說道,「那丫頭心眼子多得很!生得也丑,若是我,我就不喜歡!」

  您還真是不喜歡她,不然早八百年前就沒眼前這肥仔兒什麼事兒了。

  楚白深深地歎了一口氣,裝作沒有聽見這弟弟的嘲諷,與呆滯的楚峰緩緩地說道,「除了你自己,你能相信誰?人心隔肚皮,若她日後遇人不淑,豈不是大罪過?」他見楚峰默默地低頭想著什麼,便越發地勸著他說道,「你得明白,不是世間男子都如你這般一心一意。就算對她好,然後宅多幾個妾室……你能叫她吃這樣的委屈?」

  「誰敢?!」魁梧的青年頓時瞪起了眼睛。

  「都是勳貴,日後色衰愛弛……」楚白便深深地歎息了一聲,意味深長地說道,「男人,二弟懂的。」

  做男人的當以女子的容顏最看重,一旦容顏不復,抑或是有了新的美人看膩歪了妻子的花容月貌,哪怕是天仙兒呢,只怕也逃不出失寵的命運,這可比寂寞獨守淒涼多了。叫楚白說,定北侯夫人死的就很冤枉。定北侯在邊關出了名兒的不好女色,後院乾淨的厲害,不過是在沙場征戰多年沒回來陪伴她,就這麼抑鬱沒了。

  這不是吃飽了撐著了麼?

  如今老實的定北侯,還不知便宜了誰家姑娘。

  楚峰渾身顫抖,想到日後宋雲玉會因被冷落傷心,便忍不住心裡疼得要命。

  「好了,你們幾個兄弟也是的,等回來了再說這些閒話。」禹王妃已經叫人去往英國公府下帖子,又鄭重地備了幾樣好禮,都是最精心的東西,心裡暗歎若是自家妹妹在世,知道魏燕青如此出息不知該有多欣慰。

  想到性情溫柔卻苦命早逝的妹妹,禹王妃默默地揉了揉眼角,這才與魏燕青柔和地說道,「咱們是一家人,不說兩家話。就算是日後,咱們求到英國公面前的時候,還多著呢。」魏國公這王八玩意兒是不能指望了,英國公既然願意接過這重擔,禹王妃只好厚臉皮一把。

  只要有英國公在前朝照拂魏燕青,這孩子立足當穩,不會因他驟然得了帝寵而叫小人嫉妒構陷欺凌了。

  「多謝姨母。」這些都該是魏國公做的事兒,可是自己卻頗艱難,到處央求,連妹妹都搭進去。魏燕青秀美的眼角微微暗淡,輕輕地說道。

  「無事,我是你姨母,做什麼都是應該的。」禹王妃起身招呼了如意一下,兩個人一同到了內室,如意被抱在了小凳子上張著手由著幾個笑瞇瞇香噴噴的美貌丫頭溫柔地給自己換了新衣裳,十分認真地給重新梳了包包頭,頭上還纏了亮晶晶的珠鏈子,十分可愛乾淨。她摸了摸自己的頭,就忍不住仰頭問道,「王妃娘娘也去麼?」

  「如此才是真心感激。」禹王妃換了一件出門見客的流彩暗花雲錦宮裝,頭上簪了一枝雲鬢花顏金步搖,行走間顧盼流轉美不勝收,此時攬鏡自照,見並不失禮,這才叫丫頭抱了軟乎乎一團的如意出來,見幾個兒子都已經換好了衣裳靜靜地立著,她便微微頷首笑道,「日此才叫鄭重。」

  她叫人預備了朱輪華蓋的宮車,見短短時間楚離又從丫頭手裡搶了如意在懷裡,便一笑。

  魏燕青卻笑不出來。

  「表哥累了,不然我來抱九妹妹。」魏國公世子多日沒見這肥仔兒,眼下就想把妹妹脖子上究竟是個什麼給整明白了。

  若不弄明白,他都覺得自己心裡不知為何噗通噗通地跳得厲害。

  「不必了。」楚離見魏燕青抿著唇角看著自己,一張秀美清麗的面龐上都是疑慮,便淡淡地說道,「本世子,還不累。」

  「表哥。」魏燕青喚了一聲兒。

  「上車,回頭與你說。」楚離摁著懷裡哼哼唧唧要往堂兄懷裡撲的肥仔兒,瞇著狹長的鳳眼說道。

  魏燕青見他態度平靜,心裡雖遲疑了一下,然而見如意並不對楚離有什麼生疏膽怯,顯然他並沒有做傷害妹妹之事,便微微點頭跟著禹王妃上車。

  楚離冷哼了一聲,見如意抬頭眼巴巴地看著自己,彷彿是在疑惑,便彈了她的額頭一記說道,「別招貓逗狗的!」

  見肥仔兒委屈地捂著自己的頭滾進了自己的懷裡不出聲兒了,他嘴角飛快地勾起了一瞬,默默地把才纔自己特意掀開給魏燕青看的那處牙印兒又拿衣裳蓋住,見別人看不見了,這才抱著如意上車,聽她咿咿呀呀了一會兒自己又高興了,既往不咎地抱著自己說話,越發得意。

  這得意隻到了英國公府,轉眼就消失了。

  英國公府大門處,兩個如並蒂蓮一般美貌絕倫的女孩兒一同立著,遠遠如同搖曳的蓮花兒一般。

  見了禹王妃下車,除了英國公太夫人攜著女眷們來迎禹王妃,宋雲玉與阿蘿已經含笑迎上了後頭的楚離。

  今日宋雲玉滿身的高華,與阿蘿穿了同樣的曳地水袖百褶鳳尾裙,翩然兮如同水中仙子,見肥仔兒的眼睛瞪得圓圓的,她忍不住與阿蘿對視而笑,對黑了臉面容冰冷的廣平王世子視而不見,上前便與如意笑問道,「多日不見九妹妹,九妹妹可還記得我們麼?」

  「九妹妹哪裡會忘記我們呢?」阿蘿便笑著說道。

  「記得呀。」肥仔兒開心地板著胖手指呆呆地說道。

  她一雙小爪子開心地往宋雲玉的方向伸過去,見她摸了摸自己的臉,之後遲疑地說自己想念魏九姑娘極了,只是前些時候不舒坦沒法兒用力,滿目的黯然叫九姑娘憐惜壞了,正要擺手堅強地說自己不必美人兒來抱自己,就叫一雙粗糙的大手給抱起來了。

  他抬頭,楚峰剛毅英武的臉上透著淡淡的薄紅,磕磕絆絆地說道,「我,我來給姑娘,抱,抱著。」

  「多謝你。」宋雲玉嘴角一勾,挑眉看了楚離一眼。

  艷美的少年已經被狗膽包天的兄長氣得呆住,一時立在原地許久沒有回神兒。

  「就一會兒。」楚峰見弟弟目光涼薄黑沉地看著自己,抖了抖,急忙小聲兒說道,「知道是阿離的,不會送給別人。」

  「二哥記得就好。」宋雲玉一氣兒勾走自己兩個親近的人,廣平王世子深深地覺得這丫頭是討債來的,只是見楚峰可憐的樣子,他冷哼了一聲,默念小白眼狼沒有良心,這才緩緩地走開了一些。

  因他最不招英國公府待見,一時就無人理睬,本窩在楚峰懷裡的肥仔兒看了頓時心疼壞了,掙扎著從楚峰處探出小腦袋來,張著小手兒衝著這少年叫道,「表哥,表哥抱。」

  若沒有楚離黯然,她覺得自己親近美人很幸福,可是如今看到楚離孤單的樣子,她卻覺得……

  比起美人,這個表哥更重要。

  楚離微微轉身,飛快上前接住了這肥仔兒的手,側目見宋雲玉的嘴角有些僵硬,便心中冷笑了一聲。

  黯然銷魂,誰不會?!

  「都往裡頭去罷。」魏燕青陪在禹王妃的身邊,正恭敬地給喜笑顏開的英國公府太夫人行禮,因他生得極美,英國公太夫人已經愛得滿口子的誇讚,恨不能養在自己府裡似的。阿蘿素來細心,急忙請眾人往上房去了,就見上房開闊,許多的丫頭奉了茶點進來,另有一個錦衣童子靜靜地立在門口,抬眼見了眾人,目光掠過了禹王府眾人,便收回目光,與禹王妃行禮。

  他是英國公幼子,最得寵愛的,禹王妃便扶住他,牽著他一同坐了。

  如意趴在楚離的懷裡,正坐在禹王妃的下手,就多看了宋雲焱幾眼。

  這小哥兒小小年紀就知道急中生智用那什麼來淋濕了幔帳避火,日後真是前途不可限量呀!

  「八姑娘呢?」宋雲焱安靜地坐在禹王妃身邊,看著這位美艷絕倫的王妃正與英國公太夫人等鄭重感激,收回目光,與身邊的如意問道。

  「八姐姐在家裡。」如玉正在府裡當牛做馬給如月監督嫁妝呢,自然出不來。

  「她好麼?」金童問道。

  「挺好的。」肥仔兒乖乖地回答玉女的最近的生活。

  「她平日孤單,我日後往貴府請安,好好兒與她說話。」宋雲焱沉默了片刻,靜靜地說道。

  他黑沉的大眼睛裡全是認真,如意一待,之後急忙點頭。

  「你擔心八姐姐?」

  「嗯。」彷彿是因如玉不在,宋雲焱一點兒說話的勁頭兒都沒有,也不理睬如意了,垂著頭看著自己的雙手不知在想些什麼,一副拒絕交流的樣子。魏九姑娘難得遇到對自己很不當一回事兒的人,心裡有些稀奇,卻不知為何,覺得有些為如玉歡喜。

  有一個人,心裡眼裡只有她姐姐,別人哪怕再好再招人喜歡,只是不是那一個就不理睬,多幸福?

  「八姐姐最近正喜歡小琉璃擺件兒呢,小動物的多可愛。」肥仔兒就低低地自言自語說道。

  宋雲焱的頭沒有抬起來,垂著,彷彿沒有聽見。

  可是如意覺得他其實是聽見了的,覺得自己做了極好的事兒,她咧嘴一笑,回身沒心沒肺地吃東西。

  宋雲焱如何討好她管不著,左右他努力去做,若如玉喜歡他,自然是他們之間的好事。

  如玉若不喜歡……反正她姐姐也不吃虧。

  楚離沉默地看著做好事不留名的肥仔兒扭著小身子眉開眼笑的,嘴裡吧嗒吧嗒啃著軟糯的點心,哼了一聲。目光落在遠處如同雙生姐妹一旁美麗奪目的少女的身上,見這兩個正在竊竊私語,隱隱有話兒透過來,彷彿是阿蘿嫁人之事,他心裡一凜垂頭去看如意。

  果然,哪兒都有她的胖糰子捧著點心不遲了,抬著小腦袋圓滾滾的眼睛往阿蘿的方向看去,因方纔他勝了宋雲玉一籌,眼下就對手下敗將多了些寬容,把她往宋雲玉的面前一丟。

  宋雲玉急忙抱了沉甸甸的肥仔兒在腿上,彎著眼睛笑了。

  「阿蘿姐姐要嫁人了麼?」如玉與阿蘿不過見過幾面,不過那一日火海裡她抱著宋雲焱出來,用自己纖弱的身子蓋著弟弟,就叫如意有十分的好感。

  「四姐姐要嫁人,阿蘿姐姐要嫁人,以後真是寂寞呀。」她板著手指頭歎氣說道。

  「不過是姨母相看了一家兒,說是不錯,是鄉紳大戶,子弟有些出息,上一科中了進士,如今在翰林院當值。」阿蘿目光溫和地說道,「這個人家中富庶,在翰林院考評也不錯,是姨丈相看來的親事,姨母的意思是再打探一些,若好,便定下來。」

  她是犯官之後,卻養在國公府之中,這樣的身份嫁人就有些尷尬。這樣低一等的,不至於鄙夷她的出身,還會因日後有求英國公府,對她更尊重些。

  「世上偽君子更多些,榮華富貴時都是好人,攀附權貴自然要給自己披一張人皮。表姐榮華正好自然無人挑剔,然若那人也富貴了如何?人心隔肚皮,該當心些。」宋雲焱抬頭,目光清冷地說道。

  阿蘿正與如意低聲說笑,臉碰臉兒說得開心,聽了這個,微微一怔。

  「不必叫二伯去他面前垂問,貴人面前看不出人的本心。」宋雲焱看著露出思索的阿蘿,輕輕地說道,「咱們暗中去,就可知這人,是人是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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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4-17 01:34:08 |只看該作者
第85章

  宋雲焱這話看似不偏不倚,卻口出突然。

  如意摸了摸自己的肥下巴,總是覺得怪怪的。

  不過宋雲焱說的很有道理,她竟然不能反駁,想了想,便用力點頭。

  「這個……」阿蘿微微遲疑了一下。

  「若他真的好,咱們只當小人之心,回頭與他賠罪。然若真有些什麼,也免得日後你遇人不淑。」

  宋雲玉覺得弟弟難得開口,開口還這樣有建設性,她素來與阿蘿十分要好,同吃同睡的,想了想,纖細白嫩的手指便劃過了桌面兒,低聲說道,「咱們與二叔嬸子說一說,回頭試試他。」阿蘿身份有礙,過得坎坷許多,一旦所遇非人,日後恐怕都不能翻身,宋雲玉心裡擔心她,不由多想些。

  「都是為我好,莫非我不明白?」阿蘿嫣然一笑,感激了宋雲焱與自己說的話,又低聲與好姐妹輕歎說道,「為了我的親事,真是操心。」

  她雖然是犯官之後,卻並不怨天尤人,也不嫉妒宋雲玉的尊貴,在國公府也算是快活地長大,誰知道嫁人上竟然這麼多的波折。

  「隻你一個,旁人你瞧著,我還顧過誰?」宋雲玉點了點她的額頭,兩個如花一般嬌艷的少女相視一笑。

  肥仔兒左看看右看看,默默地拱進了兩個美人兒之間,表示含情脈脈什麼的務必帶上九姑娘。

  阿蘿果然拿嘴唇碰了碰肥仔兒的胖臉頰。

  美艷無匹的廣平王世子一雙黑沉的眼靜靜落在阿蘿的身上,彷彿記仇了。

  「這麼說,青哥兒倒是極體面。」英國公太夫人看著幾個小輩在一旁嬉笑,面上十分滿意,此時聽了禹王妃的話便頷首笑道,「我就說,這是個有福氣的孩子,總會好好兒的!」她頓了頓,又問魏燕青國公府中之事,聽說張氏已經被送去跪經,她目中閃了閃,方才低聲歎道,「你祖母看著厲害,實則是個心慈手軟的人。叫我說,這樣的敗家貨色,幾碗藥下去……」

  她說到這裡急忙頓了頓,見魏燕青只是笑了笑,並不在意,便鬆了一口氣去。

  魏燕青的生母……也是病死的。

  她恐說多了,叫人家忌諱。

  「他有貴人庇佑,哪裡會吃虧呢?」禹王妃便笑著說道,「虧了有國公大人,不然這孩子的前程,我極擔心。」她與英國公太夫人懇切地說道,「他父親是那個樣子,又有皇后娘娘的忌憚,總是波折多些。」

  憐愛地看了垂頭微微一笑,雲淡風輕的魏燕青,禹王妃想了想便笑著說道,「他如今前程有了,只剩一門好親事,他祖母也相看著,只是不知日後是個什麼良緣。」

  「這麼好的孩子,娶個公主都使得了。」禹王妃與英國公太夫人相熟,此時便不說客套話了,笑道,「我與他祖母都記掛著,絕不叫他吃委屈。」

  禹王妃微微一笑,見外頭英國公沉著一張臉邁步進來,便笑了笑。

  英國公哪裡笑得出來呢?倒霉魏國公的兒子如今就跟他兒子了似的,恨不能天天兒操心,這太叫國公大人鬱悶了。

  「過來做什麼?」他悶悶地坐在妻子英國公夫人的身邊,叫妻子微笑暗中掐了一把,抿了抿嘴角,方才勉強地與魏燕青說道。

  「阿青謝過國公大人諸般維護提攜。」魏燕青上前拱手,與英國公大禮。

  他生得秀美清麗,又溫文有禮,不喜歡的那都是死人,哪怕是特別煩魏國公的英國公大人,也臉上緩和了許多。

  「不必……」他抬手扶起了有些纖弱的美少年,見他仰頭對自己感激微笑,清雅俊麗撲面而來,咳了一聲正要客氣,就聽見自家妻子已經含笑說道,「不必客氣,日後但有什麼,阿青只管叫你伯父來幫襯。若客套了,就不親近了。」

  美麗溫和的英國公夫人在身邊一個呆滯的中年敢怒不敢言的目光裡溫柔地說道,「看見了阿清,這世間的煩心事兒,都沒了。」誰不愛美少年呢?特別是美少年無助可憐,更叫人心中憐惜呀。

  笑瞇瞇恨不能把美少年養在家裡的英國公夫人微微笑著。

  英國公張了張嘴,努力想要掙脫這悲慘的命運,卻叫妻子用力又掐了一把,動了動嘴角,垂下了頭去。

  魏國公府,果然都是賊人!

  「多謝夫人。」英國公夫人滿目的慈愛都落在自己的身上,魏燕青心裡有些酸澀,又有些感激,對她稽首。

  「多謝夫人。」一隻肥仔兒坐在宋雲玉的腿上,也在賣力地拱著自己的小爪子。

  「你都知道?」宋雲玉見她眉開眼笑似模似樣兒的,便忍不住笑了一聲兒,側目就見楚峰沉默地坐在兄長楚白的身邊,垂頭不敢來看自己,她的心裡忍不住一動,卻有說不出的感覺。她從小傾慕楚離,卻也沒有這樣的複雜滋味,一雙美目都落在這個魁梧挺拔的青年的身上,忍不住就問道,「我聽說二公子即將離京,不知……」她頓了頓,輕聲說道,「可還有掛懷之事?」

  「沒,沒有了。」楚峰見了宋雲玉一面已經心滿意足,此時不敢看她,輕輕地說道。

  楚離在一旁冷笑了一聲。

  宋雲玉挑了挑眉,下意識地撓了撓懷裡肥仔兒的胖下巴。

  「臨行前,我送二公子些行囊。」她揚聲叫人去後頭,就見不大一會兒,兩個婆子上前,將一副沉重的盔甲放在了房中,如意探頭看去,就見這盔甲被擦得乾淨明亮的,打造得十分嚴密,連頭上都帶著厚厚的面罩。一放在屋裡,一股子逼人的沉重的威勢便壓抑而來,叫人心中生出敬畏。

  宋雲玉看了這保養得極好的盔甲,在楚峰霍然看來的目光裡柔聲說道,「好甲配英雄,二公子今後,萬萬保重自己。」

  楚峰自己也有盔甲,只是看著這個,竟說不出話來。

  「那是我的。」英國公看了一眼,悶聲兒說道。

  他雖然並未上過沙場,不過誰家沒有個英雄夢呢?國公大人費盡心血收集的十分稀罕的隕鐵,請名匠打造,天天親手擦天天擺著來端詳的,沒想到回頭叫閨女送了人,這是一種什麼心情?胳膊肘兒往外拐就是這麼個意思了。

  被傷得體無完膚的,然而這是愛女的意思,此時愛女還在一旁笑道,「父親用不上,豈不是明珠暗投?」已經成了「暗」的英國公覺得人生都晦暗了。

  國公大人的人生昏暗,禹王二公子的人生亮了。

  「多謝宋姑娘,日後,日後……」熊一般的二公子紅著臉說道,「我一定為宋姑娘好好兒活著!」

  「你想多了。」不知道這擅長腦補的二公子又腦補到了什麼,宋雲玉雋美的嘴角微微抽了一下。

  她真想問一問廣平王妃娘娘,平日裡與廣平王的互動……是不是有毒?

  肥仔兒被大開眼界,正目光炯炯地圍觀,側頭見阿蘿垂頭心事重重,知道她面上叫大家不要在意,然而涉及終身總是心中擔憂的。明白女孩兒的心事,魏九姑娘歪頭想了想,便對楚離求救地看去。

  不知從何時起,她遇到難題,總是會頭一個想到這個表哥。

  「若擔心,今日便了結了那人。」廣平王世子漫不經心的一句話,就跟要滅了人家全家似的。

  這一回連阿蘿的嘴角都跟著抽。

  因從前宋雲玉愛慕楚離每每喜愛到了極點,因此阿蘿雖然認識這位世子,卻對這人頗多避諱,恐自己言行有失壞了與宋雲玉的姐妹之情。她並不是無的放矢。心中藏奸的女孩兒見了姐妹喜歡的男子好,暗地裡親近那男子的不是沒有,只是她素來鄙夷這樣的女孩兒的,總覺得這是無恥。

  眼下再看楚離,她就覺得這世子彷彿多了一絲煙火氣兒。

  就跟妖精落進了凡塵了一般。

  「去呀去呀。」肥仔兒抓著她的手賣力地說道。

  「若一日不瞧明白,咱們豈不是要日日掛心?」宋雲玉見阿蘿沉默,便低聲勸說道,「咱們陪著你,隻試一試,若不好,也不耽誤了你。」

  宋雲焱垂著頭,低聲說道,「多去看看,他表姐表妹,最要緊的。」

  如意聽得一凜。

  自從明白事兒以後,魏九姑娘對表哥表妹的設定真是特別擔心,總覺得大部分的感情,都是出自這個。

  阿蘿並不是一個十分懦弱六神無主的姑娘,終身更要緊一些,聞言便點了點頭,臉上露出幾分堅定。

  既然已經決定要去偷偷兒看看,幾個小輩便起身。因魏燕青是客,楚白年長,因此都不去,只叫楚峰楚離陪著,美其名曰也不是去刺探未婚夫君,而是去遊街。

  上回宋雲玉去遊街了一回差點兒命都沒了,英國公可記著呢,又叫府中家丁眾多一同去了,一路浩浩蕩蕩地出了英國公府的大門,只是這竟十分顯眼宋雲玉與阿蘿忖思了許久,又叫家丁遠遠地跟著,便到了翰林院外的隱蔽的街角。

  阿蘿在車裡坐不住,下車有些緊張地看著翰林院的大門。

  她眼裡都是那翰林院,不由又往那方向走了兩步,還未回神兒就感到身上一痛迎面撞在了一個青年的身上,她口中輕輕地叫了一聲疼,眼淚含著幾分淚光地往那看去,就見是一個面容有些陰鬱的高挑錦衣青年退後了些有些厭惡地看著她,見她美目之中淚光點點生出幾分柔弱可憐來,叫人憐惜,竟忍不住冷笑了一聲,用力彈了彈被阿蘿撞到的衣裳,冷冷地說道,「低賤!」

  阿蘿一待。

  「滾開!」見美麗的少女呆呆立在面前,這青年面上厭惡無比,甩袖,竟懶得與阿蘿說話,繞開就要走。

  「你,你站住!」阿蘿還沒有說聲對不住就叫人劈頭一句低賤鎮住了,看這青年的神色,顯然是以為她是那等投懷送抱引誘勳貴子弟妄圖攀高枝兒的心機女子,這樣的黑鍋阿蘿姑娘不背,哪怕與這青年不認識呢,她也氣得渾身亂抖,回身就大步走到了這青年的面前。

  見這青年厭惡地看她一眼,抬手就送袖子裡捲出一根長鞭,顯然不愛廢話就愛用行動,阿蘿便大聲道,「我撞了你,是我的不對,我給你賠罪!」

  這青年懶得看她,彷彿這絕麗的姿容,完全不在他的眼裡。

  「只是,你錯看了我,罵錯了我,也得與我賠罪。」阿蘿迎著這青年的鞭子卻半步不退,認真的說道,「我不是行事卑賤的女子!」

  「姐姐呀。」如意見這青年一臉陰鶩,就知道這只怕不是一個憐香惜玉的人,又見阿蘿非要討個說法,心裡嚇壞了,恐她吃了苦頭,急忙從車上滾出來趴在車頭揉著眼睛叫道,「不是故意的,壞!」

  她一臉天真懵懂,還是個小小的糰子,顯然是不會說假話的,且她衣裳都是廣平王府用最好的進貢的料子精心裁剪,上頭都繡著細密的金線銀線,富貴天成,那青年轉頭看了一眼,便一怔。

  不說別的,就這麼一個糰子與這一架大車,就不是普通人家有的。

  他皺了皺眉,又落在了衣裳清雅,頭上隻插了一根白玉簪子卻越發清貴的阿蘿的身上,見她一臉認真,沉默了片刻。

  「對不住。」他乾脆地賠禮,之後收了鞭子,越過了吐出一口氣的阿蘿揚長而去。

  哪怕是知道阿蘿並不是一個有心機的女孩兒,他也沒有半分動容與緩和。

  「什麼人吶這是!」阿蘿著了無妄之災,回頭看了這青年一眼,揉了揉自己的胸口,之後不由無奈地歎了一口氣。

  她今日,倒是有些意氣之爭了,就算叫這人認為自己是一個矯揉造作的女子又如何?她又不認識他。

  「這人是誰?好生無禮。」宋雲玉看得皺眉頭,然而見阿蘿心性疏朗並未在意,便鬆了鬆自己面上的表情,招了阿蘿上車來好生安慰了一會兒,這才見楚離瞇著眼睛看著那青年的方向,彷彿是認識那人的。她心裡微動,雖然如今並不太與楚離說話,不過也不過是賭氣罷了,便開口問道,「世子認識?」

  那青年瞧著也是十分富貴出身,或許與楚離從前見過。

  「韋氏的小子。」楚離撈過好奇的肥仔兒,揉著她的小胳膊冷淡地說道。

  韋,這個姓氏真是太叫人心裡不痛快了,宋雲玉便不由與阿蘿說道,「以後見了這人,轉身就走才是。」若真的是韋氏家中的小輩,宋雲玉只恨方才沒撞死他!

  雖然不喜歡楚離了,不過禹王妃對自己素來十分疼愛,想到韋氏奪寵,她就覺得十分厭惡。

  因韋氏,她也不喜歡這家的小輩。

  「韋妃是庶女,這個是嫡枝,彼此不睦。」楚離漫不經心地說道。

  此事與他沒有什麼關係,那青年也不過是個路人罷了,他並沒有興趣再三把注意力投在一個路人的身上。

  當然,廣平王世子對阿蘿嫁給個好人還是王八羔子也沒有什麼興趣,唯一的興趣就是,肥仔兒想要出來。

  一出來雖然要面對宋雲玉的勾勾搭搭,不過討厭的魏燕青魏表弟被留在了國公府裡,這個才是勁敵。

  世子大人覺得,很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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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4-17 01:35:00 |只看該作者
第86章

  心情十分愉悅的廣平王世子伸出修長的手,撓了撓肥仔兒的胖下巴。

  魏九姑娘被輕輕的涼薄的觸感撓得呼嚕呼嚕的,瞇著眼睛就往金大腿的懷裡滾,嘴裡還努力地關切問道,「今日,沒去給王爺王妃請安,王妃還好吧……」

  她滴溜溜的大眼睛偷覷臉上帶著淡漠笑意的楚離,努力裝作不經意地扭著赤金的小衣裳問道,「王爺……吃得還好吧?」廣平王殿下若吃著好吃的了,魏九姑娘一定要去王府請安,順便一同吃一點兒是不是?

  不是說好了是同道小友的麼?

  「最近有些瓜果倒是新鮮,回頭你嘗嘗。」楚離覺得最近廣平王愛吃的那什麼牛肉麵聽起來就油膩膩的,且都是夏日,多熱呢?他見如意信任地看著自己,想了想便說道,「府上熬的桂花綠豆湯倒是不錯,你若喜歡,可以嘗嘗。」

  那放了冰珠子的綠豆湯帶著淡淡的涼意,還有一股子桂花的香甜氣,楚離用了覺得不錯,本是想給肥仔兒送去,只是廣平王奸詐的一句話,叫他忍住了。

  「好東西得放在家裡,才叫人記掛,叫人願意上門來見你是不是?」眉開眼笑的廣平王喝著熱騰騰的牛肉湯,大口吃肉大口吃盡到的麵條兒,哪怕渾身都是大汗淋漓,卻依舊幸福得眼睛都瞇起來了。

  醇美噴香,尋常的哪有這等美味!

  兒子不懂欣賞,覺得俗氣,看起來是得叫肥仔兒過來,一同共襄盛舉。

  還能靠著肥仔兒,多吃兩碗,簡直一箭雙鵰!

  一邊吃麵條,廣平王殿下一邊都為自己的智慧感動落淚了。

  楚離不知道父親的險惡用心,卻還是想勾搭吞著口水用力點頭的如意,細細地說了綠豆湯的好處。

  雖然自家也有綠豆湯酸梅湯的,不過魏九姑娘總是覺得,美人兒府裡的,更甜美一些。

  伸出胖嘟嘟的手指來與楚離拉鉤兒,一臉認真地約定了回頭一起去吃好吃的,如意心滿意足地滾到了心神不定的阿蘿的身邊,側目見宋雲焱眉目冷靜地坐在一旁,彷彿萬事都在心中,雖然有些怪怪的,卻還是覺得自己能夠信任這個人。

  她在車窗上趴著看了一會兒,就見車邊一個婆子匆匆地進來,在有些慌亂的阿蘿的耳邊低聲說了兩句,指了指一個從翰林院走出來的文弱的書生模樣的青年。

  這青年生得眉目俊秀,溫文書香,看著就是一個讀書人,雖然生得不如如意所見的諸位美青年美少年,也遠遠不如阿蘿的麗色,卻也很可以了。

  阿蘿遠遠地看了那青年一眼,見他穿著七品的官服斯文極了,心裡一鬆,臉上不由露出了笑容。

  她不要未來的夫君有什麼顯爵高官,也不需要他是一個多麼出色的人,只要他是個好人,願意對自己好,性情相投能夠安穩度日,只要是個有真心的人就足夠了。

  「跟著他。」見那人對遇見的人都禮貌頷首十分客氣,一個人溜溜躂達地往一旁的街上去了,宋雲焱沉默地看了歡喜的阿蘿一眼,吩咐國公府的馬車暗中跟著,一路跟著到了一處十分簡陋無人的街上,就見那人遲疑了一下,之後推開了一處最裡頭的門走進去。

  宋雲焱看了看阿蘿,抿了抿嘴角,叫人把車停在了牆邊,幾個女孩兒下車,順著那沒有關緊,又叫婆子悄悄撬開了些的大門縫兒往裡頭看去。

  如意從楚離的懷裡爬出來,趴在楚峰的肩頭也探頭探腦看門縫兒裡的人。

  裡頭是一個十分簡單的狹小的院子,院子裡倒是擺放了一些花朵,花紅柳綠的,給這靜靜的院子添了一點生機。那院子的正中,正彼此相擁著一雙相對垂淚,含情脈脈的青年男女。其中一個是阿蘿就要相看的人,另一個卻是一個弱質纖纖的女孩兒,這女孩兒頭上不著粉黛,連身上都只是穿著乾淨整齊,不過是尋常布料的衣裳,她仰頭看著抱著自己的人,低聲喚道,「表哥!」

  阿蘿躲在門外,猛地一震。

  宋雲玉默默握住了她的手,正想低聲寬慰幾句,正見自己身邊,楚峰正伸著大手護著自己的頭上,彷彿這破敗之處有什麼會砸落傷了自己。

  阿蘿垂著頭不知在想些什麼,默默地聽著裡頭相互詢問起居喜樂之類的話,臉上有些泛白,卻又有些釋然。

  她心裡倒是頗中意這人,只是這人既然有了自己真心喜歡的姑娘,又是在挑明婚事之前,她就不必再與他有什麼瓜葛,對彼此都極好的。

  她不願窺視別人的隱秘,正要招呼姐妹離開,卻叫宋雲焱在一旁拉住了手,她詫異垂頭,就見宋雲焱沒有什麼表情地看著自己,那雙眼睛黑沉得叫人心裡發疼,彷彿平靜之下,還有許多他沒有說出口的激烈的感情在翻湧。

  阿蘿與宋雲焱從小便很好,心裡有些疑惑,她正要詢問,卻聽見裡頭那兩個人又說起了話兒來,就聽那個女孩兒垂淚哽咽道,「我聽姨母說了,表哥,即將迎娶貴女。」

  這貴女說得大概就是阿蘿了,事關自己,她心裡一動,便側耳傾聽。

  「是。」那青年見對面的表妹默默咬著嘴唇哭了,急忙關切地探身給她擦眼淚,心疼地看著她為自己黯然,許久之後便有些傷感地說道,「母親很喜歡她,說……」他輕聲說道,「娶了她,日後英國公府為我的外家,我便可平步青雲。」

  大丈夫博取功名,誰不是為了平步青雲在朝中有一席之地,入閣拜相名滿天下呢?這書生便輕輕地摸著這女孩兒的臉輕聲道,「是我,辜負了表妹。」

  「表哥。」他們兩個彷彿是真的很要好,這個時候已經彼此抱在了一起,輕聲安慰,這女孩兒蜷縮在他懷裡抽泣道,「原是我這個平民丫頭沒有個出身,不能幫襯表哥,如今表哥有了良緣,我,我為表哥歡喜。」

  她生得不如阿蘿美貌風流,然而卻有一股子渾然天成的小家碧玉的可愛嬌氣,仰頭看著面前的人,她想了想,便苦笑說道,「從前我與表哥之間的情分……」她已經捂臉說不下去了。

  「我只問表哥,心裡是不是還有我?」她哭著問道。

  「我心裡只有你,不管我日後的妻子是誰,心裡,」這青年指了指他的心裡喃喃地說道,「只有你一個,永遠不變!」

  「如此,哪怕是國公府顯赫,我許此身此生再不能分明,卻死都瞑目了。」這女孩兒聽了他的保證臉上就露出了滿足的笑容,小心翼翼地把頭枕在了他的肩膀上柔和地說道,「我配不上表哥,我心裡知道。只是除了表哥,我不願嫁給別人。」

  她繞著自己的青絲與詫異的書生的長髮糾纏在了一起,仰頭低低地說道,「我隻嫁給表哥,哪怕……表嫂身份尊貴,不能叫我入門,我也不在乎。」

  「表妹你!」

  「只要表哥願意,日後,這裡就是咱們的家,我給表哥生一個孩兒,咱們永遠都不分開。」

  阿蘿聽到這裡的時候,臉上青青白白,繼而漲得通紅,本想要撞進門去問一問,卻茫然地不知道自己還質問些什麼。她心裡叫潑了一盆冷水冷得渾身發抖,見那門口兩個人已經抱在了一起,再也不願再看,頓了頓腳便轉身回了車上,努力平復了心情低聲說道,「回去罷。」

  她有什麼立場去呵斥那裡頭的兩個人呢?是那女孩兒甘願做一個外室,還是……那人明明有了心上人,卻還是要迎娶一個不喜歡的,卻門第高貴的妻子?

  她不明白人心都是什麼,卻覺得心裡發冷。

  「姨丈當日問他,並未逼迫他一定要娶我。若他有了心上人,只說給姨丈就是,可是他卻什麼都沒有說。如今何必,何必……」她若嫁過去,豈不是叫人當做壞了人家真感情的惡人?

  只怕多少的譴責都要落在她的身上,倒會有不知多少人去可憐這對兒情投意合,卻不能相守的可憐人。

  外室反倒成了為愛犧牲。

  「如今……」宋雲玉遲疑地給阿蘿擦了擦眼角濕潤的淚水,輕輕地說道,「既然咱們知道了是這樣的人,與二叔說了,從此不再與他有瓜葛就是。」

  虧了宋雲焱有了這許多的猜測,不然日後阿蘿若嫁過去,還不定生出什麼來。那個表妹口口聲聲說只做外室就滿足,可是外頭有一個感情極好的表妹在,阿蘿如何與夫君投契?況此事叫宋雲玉說,本就是那男子作孽。

  既要功名利祿,又要青梅竹馬,天底下的好事兒,可是都佔全了。

  「他與咱們沒有關係,全了他們的姻緣就是。」阿蘿不幹拆人姻緣的缺德事兒,擺手說道。

  「只怕,」肥仔兒看了一場短短的好戲,覺得人間百態就是這麼個意思了,只是頓了頓,見阿蘿心情很不快活,便拱了拱她的臉小聲兒說道,「小九兒看得少,可觀那人言行,就算姐姐不嫁給他,他也不會娶那位姑娘的。」

  她看得分明,所有的真愛,都放在了功名之後,這青年勢必是要尋一個身份高的正妻,叫正妻費心費力給自己操持家中,養育子嗣捧著他往上爬,回頭還有一個青梅竹馬的真愛全了他心中的真感情。

  一個都不能少!

  「或許吧。」阿蘿叫迎面一棍眼下無精打採,美麗的容顏都有些暗淡了,擺著手無奈地說道。

  「表姐如今看見他的為人,就已經足夠。」宋雲焱今日立了大功,卻只是默默地坐在角落看著女孩兒們唉聲歎氣,待阿蘿這口氣歎出來,他方才抱著自己的雙膝看著面前的衣角清清冷冷地說道,「若是嫁給他,一心為他,求著父親二叔提攜他,跟著他輾轉地方吃苦受累,服侍公婆送終,一番苦頭下來,表姐的夫君成了朝中新貴,正要過好日子的時候,你卻發現……」

  發現什麼呢?

  夫君原來另有所愛,因翅膀硬了,大咧咧地把外室表妹迎進來都喚一聲如夫人,原來膝下養著的,疼愛了許多年的孩兒本是外室的,自己的那個早就被偷龍轉鳳抱出去養,三歲而殤,那是一種怎樣痛苦的滋味?

  被人譏諷犯官之後,被人譏笑身份還不如清清白白的如夫人?被當做拆散了人家良緣的橫行貴女?被愛惜極了的孩兒冷冷淡淡地告訴她,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世,若她容了這一切,還是尊貴的尚書夫人,以後會好好兒地孝順她?

  別不識相!

  哭著往英國公府求救?

  可是就算宰了這個男人,她真正的愛子都回不來了。

  辛辛苦苦幾十年,還是什麼都沒有了。

  這樣的人生,叫人怎麼活?或許,只是看著這一家子煙消雲散,都死在自己的手上,滿眼皆空之後,一根白綾自己吊死在了屋裡。

  宋雲焱默默地抓住了自己的腿,眼前彷彿依舊有晃動的裙角與家人的哭聲,許久之後,緩緩地說道,「多了一個外室?」

  他的聲音平靜極了,卻叫阿蘿彷彿聽出了無盡的悲痛來,這種感覺突然從心底傳來,叫她心裡疼得不行,只能默默地抱住了拿小小的手一點一點給自己擦不知從何而來淚水的肥仔兒,抱著她乖乖不動的軟乎乎的小身子,才覺得心裡踏實了許多。

  許久之後,這股子叫她疼得厲害的心痛方才慢慢退去,她仰著頭吞了眼角的淚水,露出了一個蒼白的笑容,在宋雲玉擔心的眼神裡笑著說道,「我沒有那樣脆弱。」

  她大概,是不會容下外室的,那時夫妻反目,她不知會做出什麼瘋狂之事。

  「多謝表弟今日叫我出來。」阿蘿感激宋雲焱心血來潮為自己的突然提醒,見他抬頭看了看自己,便溫柔地說道,「表弟,救了我的命。」

  救了的,是她大概會被這對兒有情人隱瞞得跟傻子一樣的人生,雖然她不知道被隱瞞之後會生出什麼未來,卻知道,一定不會幸福。

  「好好過日子。」宋雲焱累了,閉目靠在車壁上靜靜地說道。

  他才是一個童子,阿蘿便憐惜他在外頭勞累,急忙轉身取了一件薄薄的絲被蓋在他的身上,觸及他的臉時微微一怔,之後不動聲色地收回了手。

  那張臉上,濕潤微涼,彷彿是……因她哭了。

  這個弟弟的心裡對自己很上心,阿蘿轉頭就對宋雲玉一笑。

  「這人無恥,小九兒不喜歡。」如意覺得今日見到的這對兒表哥表妹不好,心裡有些悶悶的,卻不知道在沉悶什麼,抱著俯身過來的楚離輕聲說道,「一定要身份高貴,才能嫁給喜歡的人麼?喜歡的人沒有高貴的身份,就能去迎娶別的女子,委屈自己真心喜歡的人麼?」這兩個人的想法她不明白,卻覺得心裡很難過。

  如果有一天……

  「卑劣之人,才行如此卑劣之事,我不恥也。」楚離抱著害怕得渾身亂抖的如意,心裡有些酸澀,眉目冷淡地說道,「我不會如此。」

  他說的十分簡單輕鬆,彷彿漫不經心,可是如意抬頭,看著他依舊美貌傲慢的臉,卻覺得心裡頭有一塊兒,慢慢地變得踏實了。

  也很滿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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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4-17 01:36:21 |只看該作者
第87章

  魏九姑娘呆呆地趴在金大腿的懷裡,忍不住咯咯地摀住嘴笑了兩聲。

  「蠢!」一根修長的手指點在了她的大腦殼兒上,點得肥仔兒往後一仰,卻叫楚離被護住,捂著嘴偷笑。

  不知這肥仔兒又在自己偷著樂什麼,楚離卻覺得愉悅,摸著她的頭嘴角微微勾了起來。

  至於悲傷春秋被重重地捅了一刀,心靈受到了極大創傷的阿蘿姑娘……廣平王世子堅定地認為這姑娘跟自己沒有多少關係,眼下也不必說什麼安慰的話。

  來前充滿了好奇,只是見過了一把人間真愛甘做外室糊弄正室,叫人家裡外不是人的絕世愛情之後,至少如意是覺得自己再也不相信人類了。

  眼下雖然有些不舒坦,卻還是一同回了英國公的府中,就見此時英國公府門外,一個秀美清麗的少年正帶著溫潤的笑容立在一匹白馬上,英國公板著臉嘴角跟被欠了八百吊似的,看著眼前的美少年溫柔地摸著面前沒有一根雜毛,美麗得叫人炫目的白馬。

  國公大人親手養大的馬!

  便宜了賊子魏國公的兒子!

  天理何在?!

  英國公心裡翻滾著不知多少的鬱悶,又見自家那匹總是很暴躁的白馬眼下一臉好色地拱在魏燕青的身邊,十分慇勤地踢著蹄子就預備跟美少年走了,完全沒有想過身後養它到大的英國公大人的抑鬱的心情,英國公心裡冷哼了一聲。

  見魏燕青與自己深深行禮,感激贈馬之情,他努力不要上前抽這見色忘義的白馬冷淡地說道,「不必客氣。」英國公太夫人覺得魏燕青極好,已經預備好好兒給他收拾行頭,爭取不要辜負了在陛下面前露臉的好機會。

  英國公雖然與魏三交好,卻極度厭惡魏國公,哪怕知道魏燕青無辜,卻還是喜歡不起來。

  當然,護著是一定要護著的,只是國公大人的心,卻是沒法兒改變的。

  「你家那個八姑娘。」英國公見遠遠的家裡的女孩兒回來了,見魏燕青好奇地看著自己,沉默了一會兒,一拍手,就見後頭有慇勤的小廝上前,手上托著一隻小小軟軟的小黑狗兒來,看那模樣兒,該是才斷奶。

  魏燕青低頭就見這毛茸茸的小狗兒身上的毛柔軟順滑,睜著一雙懵懂的黑亮的眼睛歪著頭看著他,彷彿有些不明白,卻乖乖的不叫不咬人,大抵是才出生覺得冷,它小小地打了一個噴嚏,嗚咽著往魏燕青的手裡拱。

  一顆毛茸茸的小腦袋在他的手心兒拱來拱去。

  這一瞬間,魏燕青彷彿看見了自家的肥仔兒,不由露出了一個笑容來。

  「才撿來,帶給你家八姑娘玩兒。」英國公沉默了一會兒,見魏燕青詫異地抬頭看自己,想了想便板著臉說道,「她喜歡什麼,你與我說。」

  英國公太夫人難得十分喜愛如玉,況每每說起如玉在魏國公府爹不疼娘不愛的,空有個嫡女的名頭兒卻並不快活,雖然英國公不大樂意叫賊子的閨女給自己做兒媳婦兒,卻還是將母親的話記在了心裡。

  這小狗兒他撿來本是要給宋雲焱養著玩兒的,只是聽兒子的意思要給如玉養著,英國公也並不覺得不妥,此時見魏燕青秀美清雋的臉上露出感激,他冷哼了一聲,抱臂冷聲道,「小丫頭片子沒個玩伴,好好兒養著罷。」

  「多謝您。」魏燕青雖然與如玉不親近,卻很感激英國公對如玉的照拂。

  英國公隻擺了擺手,看著這狗仔兒趴在了魏燕青的懷裡打滾兒,十分快活的樣子,也覺得有點兒眼熟。

  遠處的車停下,一只穿著小紅衣裳的肥仔兒嘻嘻哈哈地滾出來,趴在車邊對他歪頭叼著胖手指看著。

  英國公手癢癢了一下,上前伸手就捅了捅這肥仔兒的額頭,見她咯咯地抱著自己的手指咿咿呀呀地叫,回頭看了看那狗仔兒。

  怨不得覺得眼熟。

  「回頭與你父親說,許久沒有一同飲茶,我十分想念他。」英國公緩和了臉,對好朋友的閨女難得耐心地說道。

  「父親,也想您,想您想得天兒都黯淡了。」肥仔兒想到天天跟徐氏膩在一起,整日家親親蹭蹭完全不想到對肥仔兒造成多大心靈傷害的夫妻倆,又想到徐氏最近不管白天還是夜晚都滿面春色越發容色鮮艷,顯然最近魏三的愛情很滋潤她,便急忙撅著小屁股與英國公歎氣說道,「竟是恨不能朝夕相見……」

  她見英國公傾身聽自己說話,便慢條斯理地說道,「父親,也想與國公喝茶。」

  她家風流俊美的爹去與英國公對月喝茶,魏九姑娘就能與親娘同睡,不會被攆出臥房了。

  「如此,很好。」英國公決定回頭就與魏三一同玩耍,順便說一說彼此之間相互掛懷的心情,心裡滿意了,摸了摸如意揚起的小腦袋。

  「今日再三叨擾,咱們該告辭了。」魏燕青還要回府與老太太報喜,因此不能在此多逗留,且英國公府還有禹王妃坐鎮,他並不擔心失禮,恭敬與英國公拜別,他回頭就把如意從車上抱起來,在挑起了淡青色如同一團雲朵的輕紗車簾,隱在這團幽霧之中只露出了半邊艷麗的面容的美少年冰冷的目光裡柔聲說道,「九妹妹也該與表哥道別,咱們,」他垂頭,看著仰頭對自己咧嘴笑的妹妹輕聲道,「回家去。」

  他的目光筆直地落在妹妹衣襟前壓著的大大的金項圈上,目光清幽。

  他從前就覺得這項圈眼熟得厲害,只是從未想過別的,只是看著這金項圈,再看看妹妹脖子後頭的鮮紅的牙印兒,魏國公世子陡然覺得渾身一涼。

  「回家去。」如意抱著堂兄的脖子,偷偷捏了捏與自己爭奪美人堂兄懷抱的狗仔兒的小爪子,眉開眼笑地說道。

  這一回楚離並沒有阻止,由著魏燕青抱著肥仔兒與狗仔兒揚長而去。

  他靠在輕紗之後默默地看了一會兒,面無表情地把目光投在了不遠處正與英國公告狀的宋雲玉姐弟的身上,見彷彿是知道竟然有人心中藏奸算計英國公府的親事,英國公已然露出了怒容,他心中冷冷地哼了一聲,轉到了正襟危坐,身姿筆挺就跟在軍中一般肅然的楚峰的身上。

  見這個兄長心裡喜歡極了宋雲玉,卻只在後頭偷偷兒地看著她,楚離不由不快道,「二哥太看得起這丫頭。」

  「她如今過得好,我就滿足了。」楚峰心思粗狂,對弟弟的冷嘲熱諷都不在意的,低聲說道,「這樣,或許就很好。」

  「見了今日這小人,二哥竟還敢叫她嫁給別人。」楚離漫不經心地掐了一些點心在手裡,卻覺得心裡一空,眼前少了一隻嘻嘻哈哈張嘴等待投喂的肥仔兒,他心裡有些鬱悶,把點心丟在車外拿潔白的素帕一根一根仔細地擦著自己潔白的指尖兒,頭也不抬地說道,「二哥不怕她所嫁非人?」

  當然,宋雲玉嫁給誰與廣平王世子一點關係都沒有,他只是看不過兄長為一個女人日日黯然。

  不過是一個女人。

  「英國公疼她,不會叫她吃苦。」楚峰搖搖頭,卻想到宋雲玉若是如阿蘿一般受到了欺騙與傷害,就覺得心裡疼得厲害。

  「知人知面不知心。」楚離冷笑了一聲。

  「就算她所嫁非人,也不怕。」見弟弟眉目冷淡,楚峰握了握自己粗糙的手,方才下定了決心一般緩緩地說道,「她若嫁人,此生幸福,我就祝她一生順遂再無波瀾。若她……」

  他堅毅的臉上露出執著來,看著抬頭瞇著眼睛看著自己的美貌不熟女子的弟弟,指了指自己說道,「若她被人辜負,也不必擔心,總有我在後頭等著她,護著她,不管發生什麼,哪怕她千夫所指,我也隻喜歡她一個。」

  他本是英武強壯的青年,生而帶著十分的勇毅強悍,卻因說起了心裡的女子,眼角眉梢的堅定都軟化了下來,生出與平日不同的歡喜來。

  楚離看了這愚蠢的兄長片刻,收回了目光冷淡地說道,「我與二哥不同,喜歡的,就一定要搶到手裡。」

  楚峰這種心上人喜歡什麼都好只要幸福,哪怕陪伴的不是他,實在不是廣平王世子的菜。

  世子大人更崇尚的,是喜歡最好,不喜歡,巧取豪奪也得叫她變成喜歡的普遍的十分之人渣的理念。

  用肥仔兒的話說,叫霸道王爺范兒!

  「我不在京中,你,你多看顧她。」楚峰不在意弟弟心裡的想法,抓著頭說道。

  「沒有時間。」楚離斷然拒絕,嗤笑了一聲,一根修長潔白的手指點在了殷紅的薄唇上,帶著十分危險地冷冷地說道,「宰了她倒是更合適些。」

  宋雲玉無時無刻不在勾搭他家的肥仔兒,這簡直就是在挑戰世子大人的底線,沒準兒一個忍不住他就弄死她了。楚離的手指劃過薄唇,難得輕佻地挑起了呆呆看著自己,沒有反應過來的兄長那張英武的臉,帶著白梅香氣的呼吸噴在兄長的鼻端。

  「二哥看好她,不然,只怕她要紅顏薄命。」他嘴角的笑容險惡陰暗,卻帶著無法言說的魔魅。

  「知,知道了。」弟弟可不愛開玩笑,禹王府二公子默默地抖了抖,決定求助自家十分善良的大哥。

  正陪著禹王妃在裡頭與英國公太夫人含笑說話的禹王世子猛地打了一個噴嚏。

  「知道就好。」楚離收回手指,看著遠遠地跟著姐姐走路的宋雲焱的目光,卻若有所思。

  這個小子……

  如意不知道英國公已經大怒,預備當眾要給阿蘿差點兒嫁了的那人沒臉,順便看看誰家敢冒著得罪英國公的風險嫁個體面閨女給這小子,此時窩在魏燕青的懷裡聽他說了今日在宮中與文帝面前的對答,聽得睏倦極了,抱著他小聲兒說道,「大表哥說邊關傳了信兒過來,韋妃有孕了。」

  她感覺到魏燕青手臂僵硬,便抱著他的脖子低聲說道,「她是個無恥的人,就算有孕,日後也要遭報應。」

  「你呀。」魏燕青瞇了瞇眼,卻無奈地歎了一口氣溫聲道,「不要再參合這些,移了性情怎麼辦?」

  「小九兒也不想天天記著這個了。」如意包子臉慢慢地打了一個哈欠,有氣無力地說道,「這是天大的喜訊,大伯父聽了一定很高興。」

  心裡的白月光有孕了,孩兒他爹不是你,這心裡的滋味兒如何呢?

  魏九姑娘特別希望自家辜負了很多人的大伯父嘗嘗這滋味兒,搖頭晃腦地說道,「聽說韋妃能為禹王殿下誕育……」她偏頭想了想便說道,「愛情的結晶,喜極而泣。」

  韋妃與禹王殿下是真愛了,跟魏國公大人是什麼呢?

  自己想去罷!

  「再不要想這些,聽到沒有?」能在魏國公的心裡捅一刀,魏燕青自然很願意,只是卻不願小小的妹妹為了自己費神,笑吟吟把懷裡的狗仔兒塞進妹妹的胖爪子裡,他摸著如意的頭目光溫柔地說道,「咱們的小九兒,只要開心,快樂,無憂無慮,大哥哥就歡喜了。」

  他只覺得自己身上傳來一股子很大的力氣,竟是叫如意撲到了自己的懷裡,便笑瞇瞇地順了順妹妹的小身子。

  「最喜歡大哥哥了。」如意嗅著美人堂兄身上的隱隱的青竹香氣,小聲兒說道。

  「比喜歡阿離表哥還喜歡?」魏燕青笑容不變,目光閃爍地問道。

  「不一樣。」如意從未想過這個問題,蜷縮在兄長的懷裡許久,板著手指頭想了想方才說道,「喜歡大哥哥,希望大哥哥每天都幸福歡喜。喜歡表哥,」她歪頭有些茫然地說道,「有小九兒在,表哥怎麼會不歡喜呢?看到表哥,」她抓了抓包包頭齜牙咧嘴,顯然這個問題的深度叫肥仔兒十分為難,慢慢地說道,「小九兒心裡開心,還踏實。表哥永遠都不會傷害小九!」

  她最後握著手很認真很篤定地說道。

  「這麼相信他?」魏燕青看著妹妹清澈的眼睛,心裡一歎,柔聲問道。

  「相信!」如意毫不猶豫,用連自己都詫異的速度點頭說道。

  她自己說完,也是一待,顯然沒有想到楚離在自己的心裡是這樣的份量。

  「知道了。」魏燕青摸摸妹妹的小腦袋瓜兒,拎起來這肥仔兒脖子上的寶光璀璨的金項圈含笑問道,「你戴著這個在王府往來,姨母表哥他們說了什麼沒有?廣平王殿下與王妃呢?」

  如意覺得這問題有些怪,垂頭看了看自己胸前打造精美金光燦爛的金項圈,一臉茫然地說道,「打這個用了好多金子……表哥擔心王爺與王妃心疼金子?」

  「沒有說過?」秀美的少年見肥仔兒搖頭,便微微笑了,目光幽深。

  廣平王府幾代獨苗兒,特別打造的暗藏無數吉祥花紋與符?的金項圈兒,只會戴在歷代王府世子的脖子上。

  楚離幼時一戴就是許多年,有些身份與廣平王府相交往來的勳貴世家,都該見過。

  如今掛在了肥仔兒的脖子上是幾個意思?

  有主,勿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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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4-17 01:37:06 |只看該作者
第88章

  「大哥哥?」

  「無事,別擔心,有大哥哥在呢。」魏燕青摸了摸歪頭看自己的妹妹的頭,面上擎著溫柔的笑容輕輕的說道。

  他本就是一個最溫柔的人,眼下笑容醇美,叫魏九姑娘頓時不記得什麼問題了,瞪著圓滾滾的大眼睛癡癡地看著美人兒。

  一隻小黑狗兒嗷嗚了一聲,趴在肥仔兒的懷裡,也看著美人兒,尾巴搖得厲害。

  簡直通殺!

  見胖糰子抱著小奶狗兒,兩個都呆呆地看著自己垂涎三尺,魏國公世子顯然被取悅了,笑著摸了摸兩個的頭。

  肥仔兒與狗都露出了享受的表情。

  享受了一下這溫柔的愛撫,兄妹兩個就一同回了魏國公府。魏國公府眼下已經喜氣洋洋一片,顯然是禹王妃已經把魏燕青入宮得文帝青眼之事告知了府中,本就因魏燕青被召喚到了御前十分歡喜,如今聽魏燕青得了帝王的喜愛,收到了御前行走,簡直要普天同慶!

  至少魏燕青抱著妹妹到了老太太面前,就見本有些疲倦的老太太欣慰地看著自己,連聲笑道,「這才是雙喜臨門!」

  如月要成親,魏燕青又有了大好的前程,這不是雙喜臨門是什麼呢?

  其實叫如意說,張氏去跪經還算一喜,不過這話不好說,也跟著咯咯兒地笑。

  「咱們家大哥兒何等人才,誰不說一句少年才俊呢?」二太太懷裡抱著呼呼大睡的十姑娘如薇,見老太太面帶笑意緩緩點頭,顯然很愛聽這話,便拍著懷裡的嬰孩兒柔聲說道,「這真是天大的喜事兒,咱們國公府,日後真是蒸蒸日上。」

  她並不嫉妒魏燕青的順遂,而是真心感到歡喜。畢竟魏燕青是個十分有愛的兄長,只要魏燕青日後前程似錦,總是會照拂下頭兩個弟弟。

  魏家四個小輩的公子,魏四那個是公主子,身份尊貴,日後必然繁花似錦。魏燕青不必說,以後整個兒國公府都是他的。只有二房的兩個哥兒,雖然也十分出息,卻還是要指望魏燕青的提攜的。

  這兩個是二太太的親兒子,怎麼會不放在心上擔心呢?

  「都是九妹妹的功勞。」魏燕青抿唇一笑,摸著懷裡仰著頭哼哼的肥仔兒的小腦袋與老太太輕輕地說道,「九妹妹在御前讚我,陛下心裡好奇,方才叫我進宮。」

  文帝叫他進宮的時候把老太太擔心壞了,恐長孫年少莽撞叫帝王不喜,離開之前拉著魏燕青循循善誘。想到老太太的真切的擔心,魏燕青眼裡有些酸澀,走到老太太的身邊低聲說道,「叫老太太為孫兒掛懷了。」

  「只要你們都好,平平安安的,算得了什麼?」老太太卻很歡喜,又問道,「去了英國公府?」

  魏燕青便點頭把自己在英國公府如何感謝之事說了,老太太滿意地頷首道,「如此才對,人家一心為了你,不好理所當然。」

  魏燕青又點了頭,將如意放在了老太太的身邊,自己坐在了老太太的身邊笑著說了自己之後想要如何行事。

  如意滾在老太太身後的榻上,因張氏走了,因此就覺得這日子過得鬆快極了,把個小黑狗丟在榻上拿小爪子摁著,仰頭對也坐在榻上努力板著臉仰頭不看自己的如玉討好地說道,「八姐姐,八姐姐來看!小狗兒!」她把毛茸茸一團的小奶狗兒推到哼了一聲,斜眼看自己的如玉的面前,見她臉色有些黯淡,顯然是因張氏離去多少心裡有些難受,又從懷裡摸出一把蜜餞來。

  「甜甜嘴兒。」她討好地說道。

  「你一天天不著家,往哪兒野去了?!」如玉迎著妹妹慇勤的大眼睛,見那小奶狗滾到自己面前,蠢蠢地拿黑眼睛看著自己,還拚命甩尾巴,便哼了一聲。

  「八姐姐想小九兒了麼?」魏九姑娘很厚臉皮地問道。

  「才不想你呢!」八姑娘臉上頓時紅了,氣勢洶洶地搶了妹妹手裡的蜜餞,做惡霸狀敲了妹妹的大腦門兒一記,方才垂頭看著哼哼唧唧的小黑狗問道,「這蠢蠢的是什麼?」

  她一邊嫌棄地問,一邊分了蜜餞給這小狗兒,看它甩著尾巴嗷嗚叫了一聲開開心心吃了,卻因牙沒長全吃得有些艱難,遲疑了一下,她看了看這個就算吃不動還捨不得把好吃的吐出來的饞嘴的小狗兒,轉身叫身邊服侍的大丫頭去取一碗牛乳來。

  「又是廣平王世子給你玩兒的?」彷彿是聽明白了八姑娘這是給自己好吃的,小奶狗兒開心地就拿毛茸茸的小腦袋拚命拱如玉的手,後者被拱得手心兒癢癢的,忍不住摸了摸,之後一個激靈,轉頭一臉冷艷地說道,「怎麼這麼小?還……」

  她才要表現一下嫌棄,就見對面妹妹捂著嘴看著自己笑,正要臉紅,就看這妹妹開開心心地撲過來,嘿嘿地說道,「不是給我的,是給八姐姐的。」

  小奶狗兒覺得撲倒這個遊戲挺有趣兒,也跟著肥仔兒一起撲了過來,趴在仰頭就翻倒的八姑娘的懷裡,驕傲地叫了一聲兒。

  魏八姑娘奄奄一息,差點兒被壓倒再也起不來,頓時艱難地罵道,「肥成這樣兒,滾下去!」

  「英國公送給姐姐的,說給姐姐玩兒,開心。」魏九姑娘才不管這個呢,蹭了蹭姐姐的臉,抓過了狗仔兒來與姐姐獻寶。

  正在拚命掙扎的如玉一怔,不由問道,「英國公?」

  「可記掛八姐姐。」如意迎著如玉有些複雜的眼睛,扭著小身子十分得意地說道,「八姐姐可招人喜歡,自己都不知道!」

  宋雲焱看不見如玉,都不跟她說話,那種除了如玉誰都不想說話的樣子,也真是挺好看的。

  「怎麼會想到我?」如玉有些怔忡地看著身上一起衝著自己搖尾巴的妹妹與狗仔兒,心裡有些酸澀,有些歡喜,又有說不出來的踏實,輕輕地說道,「我……」

  她的脾氣不好,又傲慢,並不是個討喜的小姑娘,至少她心裡知道,自己是不如妹妹討人喜歡的。只是英國公府為什麼對她這樣和氣呢?想著她,對她露出善意,叫她心裡甚至有一點點別的想法。

  「九丫頭不是說了,記掛你。」老太太聽得歡喜,知道這是英國公府與自己做出這樣的姿態,就是把如玉如珠如寶,日後嫁過來也要好好兒愛惜的意思,心裡一鬆,便與如玉笑著說道,「回頭你往英國公府去道個謝,至少也得承情是不是?」見如玉遲疑了一下點頭,她目光便慈愛起來,摸了摸她的頭柔聲道,「咱們家的姑娘,再沒有更好的,八丫頭也極好。」

  「極好。」一隻肥仔兒咿咿呀呀地叫道。

  「嗷嗚!」狗仔兒也在叫。

  「蠢。」如玉的眼睛有些酸澀,在榻上翻了一個身,一雙小胳膊卻把軟乎乎的肥仔兒與狗仔兒一起摟在懷裡,哼哼地說道,「不看著,都要被賣掉!」

  「賣掉!」魏九姑娘還開心地叫。

  魏燕青彎著一雙明媚的眼睛看著早就把自己賣掉的肥仔兒又不自覺地傻開心,無奈地笑了一聲,見二太太懷裡的如薇,目光遲疑了一下,方才說道,「二嬸費心了。」

  張氏跪經去了,臨走前哭著喊著什麼不要與如薇分離,只是老太太的意思,既然是去跪經,怎麼能叫如薇去吃苦呢?不如留在家裡,老太太養下好幾個孫女兒,想必不會養壞了如薇是不是?爭執了一番,到底留下了十姑娘。

  張氏哭哭啼啼地走了,然老太太年紀也大了,難免力不從心,餘下的女眷裡,徐氏還跟小姑娘似的,眼下還沒心沒肺側坐在嫂子身邊捅十姑娘的小肚子,捅得呼呼睡得香甜的十姑娘不耐煩地踢自己的小腿兒,哪裡是能照顧人的呢?二太太雖然與張氏不睦,不過對能吃能睡的如薇十分喜歡,與老太太說了,素日裡的照顧便接到了自己的手裡,每日都帶著如薇到處走。

  晚上就抱到二房去。

  「這算什麼辛苦,十丫頭乖得很。」如薇確實不像尋常的嬰孩兒整日家哭哭叫叫的,反倒十分乖巧,還喜歡粘人,比只知道在外頭瘋玩兒的如馨強出八條街,二太太倒覺得多了個閨女似的。

  她垂頭看看在錦繡襁褓之中睡得正香,胖嘟嘟的小爪子抱著自己的衣襟兒不放的如薇,眼角便柔軟了起來。

  她的閨女如馨性子跳脫,總是到處玩兒,反倒不如如薇乖巧可愛。

  「若不是有你嬸子,我這一把老骨頭只怕是不成的了。」老太太能養大如意已經很不容易,她年紀也大了,照顧不了日夜都不知什麼時候要人照顧的嬰孩兒,見二太太柔和地一笑,便笑著說道,「我叫人收拾了幾匹料子,已經叫人送到你房裡,做衣裳罷。」

  二太太拿自己的分例來養如薇,樣樣兒都是最好的,不合心意的還要用自己的私房,老太太便有些不落忍。

  「怎好要老太太的好東西?」二太太急忙笑道。

  「我心裡的意思,你大哥大嫂本就應該給你!你幫他們帶著十丫頭,叫他們省心,謝你還謝不過來!」

  二太太堅持推辭不肯要,然而老太太卻不能叫她吃虧,正說這話就見魏國公帶著魏三一同進來,目光落在這兩個兒子身上一瞬,老太太收回目光與二太太緩緩地說道,「自己生的自己都不養,叫人幫著帶了,莫非還覺得理所當然?就憑你愛惜十丫頭,金山銀山都該給你!」

  「母親。」魏國公與魏三給老太太行禮,正聽到這句,魏國公便看了如薇一眼。

  不過是個閨女,且看不出前程如何,魏國公不感興趣地收回目光,緩緩地說道,「弟妹辛苦,府中東西隨意取用,十丫頭請弟妹多費心。」

  東西隨便用隨便花無所謂,不要叫小鬼在國公大人面前礙眼,叫國公大人操心就是大善。

  國公的意思二太太明白了,可是看著他竟然能漠然地說出這樣的話,忍不住用手蓋在其實也聽不明白的如薇的耳朵上,心裡歎息了一聲。

  從她開始養育如薇,就再也沒有留過手指甲兒,在身上熏過香,連脂粉都少了許多,恐傷了如薇小小的孩子。

  她一個隔房的都如此,然而做爹的,卻……

  抱著如薇的手緊了緊,二太太看向魏國公的目光卻充滿了感激地說道,「多謝大哥!」等著罷!既然魏國公的主子都說隨便用不要客氣,日後,她叫如薇吃的用的都是最好的,隨意敗家,才滿足了魏國公這一番慈父的心腸呢!

  魏國公對如薇沒有什麼興趣,又不是兒子,也不是自己心愛大的女子誕育,見二太太願意接受便不再關心,抬頭看了老太太身邊芝蘭玉樹一般清美雋麗,仿若集合了天地秀色一般的美少年一眼。

  他想到這些日子在朝中英國公每每奔走意圖要給魏燕青尋一個體面又清貴的差事,比他做親爹的都積極,心裡不由對在外裝可憐的魏燕青生出幾分不耐,皺眉道,「我聽說陛下喚你在御前,你若無德,便不要去,不然倒叫魏國公府蒙羞。」

  「阿青這般人才若還叫人蒙羞,朝中人家都得去上吊了。」魏三飛快地皺了皺眉,之後眉目舒展了起來,拿泥金扇子抵在唇上一笑。

  「他會什麼!」魏國公對魏燕青充滿了警惕,便沉聲說道。

  「都是歷練出來的,咱們當年初入朝,不也是青澀懵懂?」又不是生而知之,誰能一上來就十分老練呢?

  魏三卻為魏燕青十分歡喜,桃花眼裡波光瀲灩地說道,「就算有什麼差池,不是有咱們做長輩的麼。」

  「我還年輕,日後還需父親與三叔提點。」魏燕青見魏國公精明英俊的臉上隱隱露出不喜,心中卻沒有半分動容,緩了緩,便柔聲說道,「我在御前還聽說了一件事兒,彷彿是聽說姨丈身邊的一個側妃韋氏有孕,這韋妃喜極而泣,彷彿還說什麼能為姨丈生下子嗣是她乞求滿天神佛修下的福祉,姨丈是她一生愛慕的人,她說如今能有子嗣,已經人生無憾,再也不後悔陪伴姨丈一場。」

  這些話韋氏當然說過,禹王妃全都與魏燕青說了。

  如意正陪著姐姐摸小狗仔,看它吧嗒吧嗒喝牛乳,聽見這話,急忙偷偷兒去看身子一晃的魏國公。

  魏國公看似平靜,然而面上蒼白到了極點,一雙大手死死握緊,青筋畢露。

  「韋氏倒是與禹王殿下情深。」老太太便皺眉說道。

  「姨母也被感動,說能叫姨丈納了這韋氏,還能兩情相悅,也不枉當年的成全。」魏燕青柔聲說道。

  魏國公閉了閉眼,想到韋氏有孕,雖然應該在心裡歡喜,卻不知心裡究竟是個什麼滋味兒。

  他知道女子若無子,就不能站穩腳跟,可是知道她真的有了別人的子嗣,他就覺得心裡叫人重重地捅了一刀。

  疼得後背心兒都是麻木了。

  「書房還有事,兒子先走了。」魏國公渾身氣血都在翻湧,喉間一股子腥甜血氣,見老太太微微頷首,便沉沉說道。

  他匆匆踉蹌地走到了房外,繞過了遊廊走到了無人之處停下,看著眼前盛放的繁花似錦,想到前些時候才見她的如花的容顏,重重地咳嗽了一聲。

  一股溫熱的血,從他的口中湧出來,痛徹心扉。

  她竟然真的那樣愛慕禹王,一直不肯放棄,一定要給他生一個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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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4-17 01:37:39 |只看該作者
第89章

  魏國公匆匆而走,如意就知道大伯父心裡受到了很大的創傷。

  心上人有孕了,孩兒他爹不是我,這種悲傷的感情誰能懂?

  男兒有血不輕嘔,只因未到傷心處呀。

  太慘了……

  沒有良心地同情了一下可憐的魏國公,魏九姑娘便滾去與姐姐們一同玩耍。

  眼下幾個女孩兒也十分忙碌。

  不說西城侯府因對如月十分重視,因此這親事從初春一直籌備到了盛夏,就是老太太也十分看重,畢竟西城侯府如今今非昔比,已經是朝中紅人兒,不再是之前那個光有爵位要啥啥沒有的空頭侯府了。

  雖然如月是小兒媳不必管家,然而至少也該知道一些,至少也得能經營顏寧院子裡的大事小事。老太太把琴棋書畫這些眼下沒用的功課都停了,叫了幾個女孩兒到了自己的面前來叮囑如何看賬本子等等,教導了很久,方才由著幾個女孩兒自己如何行事,自己在一旁看著提點。

  這一教導就又是半個多月,待如月已經學得差不多了,老太太方才滿足。

  她又出了兩個在自己身邊十分忠心精明的婆子隨如月陪嫁。

  如意也學了一些,覺得自己開了眼界。

  她眼下正歪歪扭扭地坐在如月的懷裡,巴巴兒地看如月的嫁妝單子,就見上頭琳琅滿目的,便好奇地問道,「這麼多,大伯父給四姐姐添了麼?」

  心上人有孕對國公大人造成的傷害真是太大了,眼下魏國公大人正沉迷酒色,妄圖忘記痛徹心扉負心的感情。

  「添了些,父親的意思,叫我體面些。」魏國公的原話是叫如月嫁過去就做一個大方的兒媳婦兒,拉攏妯娌討好公婆,如果能叫西城侯最喜歡她這個兒媳婦兒,言聽計從那就太好了。

  只是四姑娘覺得這麼個要求做不到哇!除非鬼迷心竅,不然一個公公,憑什麼對小兒媳婦兒言聽計從呢?她面上帶著柔和的笑意應了父親對自己的期盼,騙……收下了滿意之後父親慷慨給的嫁妝,果然覺得很划算。

  尺高的白玉馬,丈高的珊瑚樹,寶石盆景寶光璀璨,她父親不愧是國公,私房還真是很豐富。

  「九妹妹喜歡什麼?」如月側目看了看一旁桌上的點心盤子,就見上頭是熟悉的點心,出自西城侯府的,便笑問道。

  「我只說四姐姐喜歡芙蓉卷,三公子就天天送芙蓉卷,看著就飽了。」都不換樣兒,吃多了會嘔吐的,魏九姑娘嚴肅地譴責了一下未來姐夫的這很不仁義的做法,見如月笑容瀲灩地笑了,便撅著小屁股巴巴兒地說道,「三公子傻傻的,以後四姐姐嫁給他,一定不要叫他看話本子,看多傷身呀。」

  見如月垂頭默默地看著自己,她歪頭想了想,揮著胖爪子咯咯地說道,「多不英俊。」

  打從肥仔兒指出雪中寒梅之後,顏三公子就再也不肯見熊姑娘們了,如月深深地同情了一下,柔聲道,「以後叫他每天都很英俊,是不是?」

  「四姐姐知我!」

  如意拍了拍胖爪子,從如月的懷裡爬下來,之後低聲說道,「五姐姐……四姐姐以後不要再心軟。」

  「姐姐知道。」如月沒有想到原來自己是叫妹妹擔心的人,面上露出了柔軟的笑容,俯身親了妹妹的胖臉蛋兒一下,彎起眼睛笑著說道,「親親。」

  她難得有孩子氣與自己玩笑的時候,魏九姑娘捂著軟乎乎的胖臉蛋兒,頓時就驚呆了。

  半晌過後,賊兮兮地看了看笑容秀美的姐姐,肥仔兒搖著尾巴就撲了上去,撅著嘴巴往姐姐的臉上拱。

  姐妹倆嬉鬧成了一團自然其樂融融叫人見之開懷,然而此時尚書府中,陳夫人看著眼前一臉頹敗的蘇尚書,雙腿一軟踉蹌地倒在了座位裡,看著雖然到了中年卻依舊十分英俊的蘇尚書,她張了張嘴兒,想要說些什麼,卻覺得什麼都說不出來,很久之後方才顫抖地問道,「你說,陛下說准查了?」

  這段時間彈劾蘇尚書的折子一直都很多,可是卻都被留中不發。蘇尚書心裡雖然忐忑,然而因到底被帝王信任,倒也有驚無險。

  然而今日御史的折子上去,文帝竟然允許徹查,就算是真是完了。

  蘇尚書知道自己若事發只怕是死定了,默默地點了點頭。

  陳夫人眼前一陣發黑,一張嘴兒,眼淚就落下來了,哽咽地說道,「孩子們可怎麼辦?」

  蘇尚書罪過大了,至少也是個充軍,她也不定是個什麼下場,哪怕是這樣,她既然嫁給他,夫妻一體,生死也願意留在他身邊從不後悔。可是她能夠隨著他一同過遭罪的日子,幾個懵懂兒女何其無辜?難道也要因父親的敗落,落得個跌落泥土的下場?她想到兒女們要吃苦,就忍不住淚流滿面。

  「陛下待我還有幾分情分,我,總是能求陛下饒了孩子們。」蘇尚書也真是沒有辦法兒了,歎氣說道。

  赫赫揚揚風光無限的尚書府,敗落起來,原來不過是一瞬的事兒。

  「不要再去求國公府。我算是看明白了,這麼個庶女,統沒叫人放在眼裡!」說起這個蘇尚書就有氣,當日聽說魏國公幾個庶女都養在老太太的面前,可見寵愛,因此便顧不得是個庶出急匆匆娶進門來,誰知道庶出裡還有得寵與不得寵的,得寵的那個嫁去給聲勢日益厚重的西城侯府,萬般寵愛,不得寵的這個生死隨意,跟丟個沒用的玩意兒一樣丟給了尚書府!

  嫁給他的嫡子!

  欺人太甚!

  「別提她這個晦氣的人!」陳夫人再溫和,卻也是個重規矩的人,聽說蘇懷與自己說如畫萬般的心機奪了姐姐的親事嫁進來,頓時就不快道,「我真是瞎了眼,竟然還憐惜她!」

  「這丫頭,壞我大事!」若一開始是魏國公府得寵的四姑娘嫁進來,今日這事兒只要魏國公一句話就能遮掩,哪裡這樣艱難呢?

  如畫不亞於蘇尚書的擋路石,聽見她的名字,蘇尚書就覺得晦氣。

  尚書大人覺得晦氣不愛見她,然而此時如畫已經披頭散髮地撞開了外頭攔著自己的婆子媳婦兒的,一臉淚痕地衝了進來,眼見蘇尚書與陳夫人都在,如畫眼裡噴淚上前就跪在了陳夫人的腳下,仰頭抱著陳夫人的腿流淚叫道,「母親!母親我錯了!您饒了我這一回,叫夫君回來罷!」

  當日知道是她從中作梗沒有娶到自己心愛的姑娘,蘇懷恨如畫恨得咬牙切齒,從此再也不肯與如畫同房。

  他房中還有好幾個通房丫頭,有幾個還是祖母賜的,當日如畫都喝了茶善待的,眼見如畫失勢,頓時都上來踩一腳。

  陳夫人也就罷了,厭惡如畫卻也不過是不肯見她,然而蘇懷的祖母卻是一個十分厲害的老太太,早就覺得孫兒委屈娶了一個沒用庸碌的庶女,眼見如今如畫在陳夫人與蘇懷的面前失寵,雖然並不知道緣故,卻膽子大了起來。

  因是府中最大的長輩,蘇家老太便對如畫苛待了起來,晨昏定寢地叫如畫在自己面前站著服侍,又要給捶腿又是要扇扇,一口水都不給喝。

  如畫哪裡吃過這樣的苦頭,雖在娘家的時候也給老太太打扇,只是老太太心疼她,不過是扇兩下就擱開去,還得一個純孝的美名兒。

  只是這樣的抱怨回去與好容易見一面的蘇懷聽了,當頭就迎來了呵斥。

  孝順祖母還要抱怨,如此不孝沒有良心,休了也是有的!

  見無人給如畫做主,蘇家老太便越發變本加厲,又想著尋一個體面些的二房來給孫子,哪怕是窮門小戶出身,可一定得是正頭夫妻生出來的閨女。

  她看不起如畫的庶出,覺得這是侮辱了尚書府的血脈。

  陳夫人滿心都是要被抄家的大事,心裡亂糟糟的,哪裡還有時間理會小兒女房中事?見如畫在自己的面前哭得心都煩悶,她頓時就惱了,只是她到底是個和氣慣了的人,說不出刻薄的話,便呵斥道,「沒有規矩!這是做什麼呢?!還不出去!」

  如畫身上衣裳都歪歪斜斜的,再也沒有之前的盛裝精緻。她看著邋遢,灰塵都滿臉,半點兒都沒有了勳貴之女的嬌俏,蓬頭垢面的,陳夫人便越發不喜說道,「你這個樣子,懷兒怎麼回來見你!」

  雖然是呵斥,卻也是提點。

  蘇懷是青澀少年,哪怕叫如畫算計了一把,然而只要如畫生得好,柔順些,石頭總有被焐熱的那一天是不是?

  那得乾乾淨淨,慇勤小意,而不是眼下這麼一副灰裡爬出來的樣子呀!

  就這麼個樣子,叫人怎麼喜歡?!

  「不是我,是祖母!」如畫見陳夫人不喜自己如此,急忙哭著說道,「祖母說病了,叫我煎藥,可是小廚房裡連木材都沒有,還是我親手劈柴……」她伸出一雙本十分嬌嫩,如今全是鮮紅木刺的手哭著說道,「水也沒有,我親手提了來的,想給祖母煎藥,可是,可是……」

  那些木材都是濕乎乎的,點不著不說,一點就全是黑煙,她被嗆得差點兒死過去,還不知怎麼了,連灶台上的藥都打翻了。

  「祖母罵我,說我是故意不給她喝藥,叫她去死,母親,我,我……」如畫在魏國公府哪裡見過這個,就算魏國公身邊妻妾爭鋒,可是老太太護幾個女孩兒緊也未叫她們被牽連過。出嫁過來的時候蘇家老太雖對她冷淡,卻也沒有如此欺辱。

  「給老太太熬藥苦了你了?!這是不是一個孫兒媳婦兒該說的話?!」見如畫給自己母親熬藥都要哭著告狀,左右魏國公是指望不上了,蘇尚書勃然大怒。

  「藥翻了,再去煎一碗就是,我哭到我面前,我能給你變出一碗藥來?」這宅門兒裡收拾人的手段,陳夫人門兒清,若不是如畫確實叫她噁心,她總是要往婆婆面前給這個兒媳婦兒求情的,只是眼下她是真的不愛看如畫與自己哭得不行的臉,又覺得她這點兒手段都沒有,已經是疲憊到了極點,揮著手歎氣道,「出去,出去!你如此軟弱,日後,我怎麼敢把……交給你?」

  她後頭說得含糊,然而痛哭的如畫卻陡然心中生出幾分不安來。

  「母親?」陳夫人從未有這樣絕望的時候,如畫便忍不住戰戰兢兢地喚了一聲。

  陳夫人只是擺了擺手,心裡想著,就算蘇家敗了,該如何保全自家的小輩與長輩。

  「那,夫君呢?」如畫已經很多天都陪在蘇家老太的榻前了,晚上都要幹丫頭的活兒不敢熟睡,只要祖母醒了要茶要水都得睜開眼睛忙碌,慢一點兒都要被罵是要看祖母去死。

  蘇家老太又說她在自己面前,只怕蘇懷房中就要寂寞,又給了兩個花紅柳綠的丫頭。蘇懷心裡怨恨她,就想給她沒臉,當晚就歇在了通房的屋裡,每每給些賞賜,連衣裳首飾都極精緻,倒把她撇在一旁。

  如畫覺得自己淒涼極了,就想求陳夫人與蘇懷說一句話,叫不要這樣冷落她。

  蘇懷從來都對父母之命言聽計從的,只要有長輩開口,總是會對她轉圜。

  「滾!」陳夫人心都要愁裂了,再也忍不住,劈頭就一碗茶摔在了如畫的臉上罵道,「再不滾,休了你!」

  見她這一次竟然是大怒,如畫心裡害怕極了,哪怕頭上頭破血流,卻還是急忙爬起來匆匆地跑開,然而想到自己吃了婆婆的吃噠,又覺得自己十分委屈,摀住了頭往自己的房中去了,就見自己與蘇懷的院子裡好幾個如花似玉的丫頭穿得琳琅滿目,彼此調笑,見了她一頭狼狽地進來,這幾個丫頭便嬉笑對視了一眼,笑嘻嘻地上前笑道,「奶奶這是從哪裡受了傷?奴婢們服侍奶奶可好?」

  「別碰了奶奶,蘸了咱們一手的灰。」就有一個蘇懷的新寵,捂著嘴在一旁調笑道。

  如畫見這幾個丫頭對自己如此不敬,有心呵斥卻覺得力不從心。知道轄制不住這幾個,罵了她們,回頭在蘇懷面前告一狀就完了,她閉了閉眼,低著頭進了屋子。

  「瞧她那樣兒!」

  「庶女呢,非要嫁過來,娘家現在嫌她丟人,都不叫她回門兒了。」這是有個還知道的多些的,在後頭嘲諷地說道。

  如畫隻躲在屋裡哭了半晌,等那幾個通房走了方才自己默默地出來,又叫自己身邊陪嫁的小丫頭給自己擦了臉上的灰塵與鮮血,卻叫她不必給自己包紮傷口,又聽身邊的丫頭哭著勸自己回國公府與老太太低頭賠罪,她想到如月的臉,便冷冷地搖頭,之後趴在床頭一臉期盼的等著蘇懷回來。

  她今日叫陳夫人給砸破了頭,不管如何,都想叫蘇懷看一看,叫他知道,她為了她,吃了婆婆多大的委屈!

  然而等到了晚上,蘇懷並沒有回來。

  她等到的是呼啦啦不知多少的兵士,將尚書府圍了一個水洩不通!

  尚書府……被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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