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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我那麼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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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飛翼] 盛寵如意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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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4-17 01:00:56 |只看該作者
第40章

  魏九姑娘覺得人生值了。

  進了一回宮,竟然還能看到這樣別開生面的,有關前世今生,真情感動天感動地感動閻王了重新投胎奮鬥回心愛男人身邊的戲碼。

  只是這戲碼裡魏九姑娘就算是個佈景板,說好聽點兒就是個群眾演員,專業用驚呆的小眼神兒來烘托對後宮潮起潮落的震撼的氣氛的。

  順便看看張皇后那張嘔血的臉。

  托重生輪迴真愛的福,魏九姑娘得見天顏,看見了一個白鬍子老頭兒一臉眼淚深情地摸著一個也淚如雨下,就跟戰亂夫妻久別重逢的美人兒的臉哽咽地喚道,「寧兒,寧兒是你麼?你是捨不得朕,回來尋朕的麼?朕,朕好想你啊!」

  堂堂帝王哭得不能自己,聲音悲傷地哭著道,「朕每每想到你,想到咱們年輕時的日子,都想念得不能入睡,身邊是別人,可是這心裡……」

  作為在陛下身邊的「別人」,張皇后一臉木然。

  「陛下!」美人感動地喚了一聲,掩著眼角哭道,「臣妾都不記得了。」

  「連朕,朕都不記得了麼?」

  「面對陛下,臣妾見面只覺得好熟悉,想要離您近些,再近些……」

  肥仔兒僵硬著包子臉,忍著衝到了嗓子眼兒的嘔吐感,看著這麼一樁演技不過關的戲。

  感情誇張台詞肉麻偏偏眼神僵硬。

  簡直差評!

  「這是?」如玉與如意都是小透明兒,隱藏在無數的宮人之後看著人家轉世夫妻久別重逢啥的,雖然性子不同,不過八姑娘也覺得這噁心極了,抖了抖自己的身子,她好奇地張望了一下那據說與先皇后年輕時生得一模一樣的美人兒。

  就見這美人兒面容並不是絕美,卻生生帶了一抹叫人舒服的安寧之氣,只是如今這安寧叫這美人兒蹙眉哭喊變得有些彆扭,然而如玉看了一眼,便縮頭與如意低聲道,「還挺像那回事兒的。」

  她看了張皇后呆滯,不知該說什麼好扭曲的臉一眼,抿了抿嘴角。

  先頭還沒心沒肺給她母親兩個美人呢,回頭,就叫人送了美人不是?

  這美人與先皇后能有個屁的轉世,不過是生得像糊弄人罷了,只是文帝如今老了,願意叫人糊弄著,誰也管不著。

  「真的很像麼?」先皇后與如今的張皇后據說是隔房的堂姐妹,如意冷眼看著卻彷彿不像,彷彿先皇后面容生得溫柔一些。

  「像,也不知從哪兒冒出來的。」如玉看了一眼那美人兒,偷偷兒與妹妹說道,「離她遠點兒,這時候冒出一個貴妃,不定是什麼事兒。」

  此時前頭還在哭呢,文帝與貴妃簡直一身都是戲,老得鬍子花白的帝王顫巍巍握住了貴妃的手傷心地說道,「不記得了?都不記得了?連朕都忘了?難道,你還在怨恨當年,當年朕……」

  他飛快地去看了張皇后一眼,見那美人兒竟目光落在張皇后臉上的瞬間飛快地退後了一步,想到自己當年的糊塗,頓時哭道,「是朕錯了,是朕對不起你,對不起你啊!」他一邊說,一邊推了要上前的張皇后一把。

  從張皇后入宮為後就獨寵後宮,因她年輕美貌,文帝疼愛這個年輕的妻子對她十分憐惜退讓,哪裡有這樣被推了一把的時候!

  張皇后叫這一推,臉都白了,頭上的鳳釵嘩啦啦地顫動,她張著手彷彿想要說些什麼,見文帝狠狠地看著自己,一張嘴,竟有一滴眼淚落了下來。

  活人,爭不過死人……

  哪怕當年她贏了,然而堂姐死了,卻成了帝王心裡最美的回憶。

  「不管發生什麼事,臣妾都不會怨恨陛下的!」美人兒,新鮮出爐的貴妃娘娘身上只穿著簡單的白衣,都說女要俏一身孝說的就是這麼個意思了。她白衣如雪十分美麗,深情款款地與那文帝流著眼淚說道,「只要看見陛下,臣妾這心裡就歡喜,就覺得幸福!」

  如意默默扶住牆,覺得太噁心了。

  果然後宮藏龍臥虎不是一般人能待的地界兒,這都是大神吶!

  因生得胖嘟嘟的,肥仔兒就覺得呼吸都不順暢了,她努力揉了揉自己的心口給自己深呼吸,正要回頭繼續看囧雷囧雷的雷陣雨,就見一雙修長的手突然摟住了自己的小胳膊,把自己拖出了人群來,之後臉就滾進了一個帶著幽幽的香氣的懷抱。

  她嗅著這已經開始慢慢熟悉的香氣一抬頭,果然就見到了楚離那張妖艷逼人的臉,卻見這少年抬手摸了摸她的發頂,緩緩地說道,「小心叫人踩扁了。」

  才是個小包子,竟然還往人堆兒裡湊熱鬧。

  「多謝表哥。」趴在楚離的懷裡,肥仔兒又嗅到了久違的新鮮的空氣,頓時覺得自己活過來了,急忙指著還在人堆兒裡的如玉道,「八姐姐!」

  楚離一挑眉,見肥仔兒滿滿的眼神看不見自己,都落在前頭一個面色冷笑的小姑娘身上,皺了皺眉,對一旁一偏頭,抬了抬下顎示意。

  英俊青年,世子他哥楚白一臉苦笑地當牛做馬,上去把如玉給提出來放在身邊,見這小姑娘抬頭看著自己臉上疑惑,便用溫潤無比的臉來微笑道,「人多,傷了姑娘。」

  他本就是英俊無比的青年,又生得一身的清貴高傲之氣,舉手投足雖不如弟弟楚離風華絕代,卻有世家皇族的清貴文雅,他一笑,就叫這張皇后哭哭啼啼的宮中明亮了一瞬,之後挫敗地發現,這小姑娘對自己無感。

  如玉對這陌生青年頷首感激了一下,目光凶巴巴落在了楚離的身上。

  早兒上回她就發現了,這狗屁世子,為什麼這麼喜歡偷走她愚蠢的妹妹?!

  「小九下來!」她對竟然還拿小胖臉兒拱人家美少年面頰的如意橫眉立目地說道。

  「八姐姐。」如意縮了縮頭,只覺得抱著自己的青年那隻手又掐在了自己的小屁股上,真是好疼,然而比起金大腿,還是自家姐姐的威嚴比較重要,她一邊小聲兒與便宜表哥慇勤地叮囑「家裡點心吃完了,豌豆黃兒蠻好吃」,一邊拱著小屁股扭下來湊在姐姐身邊,就見這堂姐拉著自己的手一起回頭看,嘴裡冷冷地說道,「男女授受不親!大庭廣眾,成何體統!」

  「八姐姐說得對。」肥仔兒蔫頭耷拉腦地認罪。

  「哼!」如玉斜眼看那個目光冰冷的美貌少年,覺得自己勝利了,心情不錯地扭頭繼續看裡頭的大戲。

  「這個是魏國公嫡女,你放過她一回。」楚白真的很怕魏國公閨女叫弟弟給人道毀滅了,急忙安撫弟弟。

  「禽獸竟生出人來。」楚離漫不經心地掃過如玉握緊了如意小爪子的手,冷哼了一聲。

  「喂!」弟弟這麼一張狗嘴真是叫楚白很牙疼,左右看了看,見無人聽見這句話,這才鬆了一口氣去,目光落在裡頭「夫妻」相認的美好畫面上。

  一個要叫心愛的妻子繼續住在從前的皇后宮中,一個推讓既然陛下已經又有了皇后,那貴妃還是往別處去左右都是陛下身邊住在哪裡都歡喜快樂等等等,再之後就只剩歡喜得老菊花兒的臉都舒展開,拉著許多年分離的妻子的文帝揚長而去的背影。

  陛下這是要一敘夫妻之情呢。

  方才擁在張皇后面前的大多是文帝的貼身內監宮人,見主子一陣風似的走了,彼此目光隱晦地落在失魂落魄的張皇后面上一眼,紛紛告退。

  這宮裡頭風向,只怕是要轉了。

  張皇后已經不知能有什麼動作了,顫巍巍起身就見文帝走了,走之前竟一眼都沒有看自己,方纔還要自己挪宮把這宮室還給「姐姐」,她的心裡竟不知是什麼感覺。

  當年帝王愛慕驚艷的眼神落在她的身上臉上的時候,她年老色衰舊病纏身的堂姐在她的榮光之下黯然失色,淪為了自己與帝王情投意合的背景。

  她卻沒有想到有一日,已經亡故的人,會用這樣一種方式回到自己的面前。她依舊是帝王心裡年華最好的時光,這一回年老色衰的,卻是自己了。

  「姑母!」張氏見張皇后踉蹌了一下,竟顧不得皇后的威嚴倒在了身後的椅子裡頭,目光無神,心裡就生出了幾分恐懼來,拉著張皇后的手急切地說道,「這時候,姑母可不能倒下叫妖精得了便宜去!」

  別說那個新貴妃不是先皇后,就真的是先皇后,她也隻認眼前的張皇后的。蓋因先皇后年長她許多,記憶裡不過見過兩三次,哪兒有張皇后與她親近,況先皇后並不大喜歡她,曾說她跋扈,不知分寸。

  還約束張氏族人不為高官,不許她頂著皇后侄女兒的名聲在外招搖。

  因這些,先皇后薨了的時候,張氏還快活呢。

  「只怕,我是爭不過她了。」張皇后臉色有些灰敗,握住了張氏的手苦笑道。

  「若爭不過,當年她就不會死。」張氏雖然惱怒張皇后方才給自己後院兒塞小妾,卻也知道自己能橫著走是因為誰,目光一閃便覆在張皇后耳邊低聲道,「姑母能叫她死一回,莫非還沒有手段再叫她死一回?!」

  「你……」

  「她沒有福氣,姑母不明白?」

  「你說得對,我還有七皇子,不能認輸。」張皇后精神一振,就見七皇子靜靜地立在自己身旁,看著自己的眼神帶著幾分難過。

  叫這眼神撞了一下,她突然不敢去看兒子清澈得叫人恐懼的眼睛,回頭,美麗嬌艷的臉上露出認真來輕輕地說道,「我既然進了宮,就沒有打算如喪家之犬地走出去!誰攔在我的面前,就別怪本宮要她去死!」她不僅要做皇后,日後還要做太后,做這天下的主人。

  不心存野望,她做什麼入宮來服侍一個老頭子?

  真以為真愛無敵呢!

  「姑母如此,我就放心了。」靠山沒倒,還能再戰,張氏頓時就放心了,然而目光落在身後,眼神卻又有些不快。

  如玉與如意手拉手站在門邊兒,看起來跟雙生姐妹似的,竟彷彿一樣兒的尊貴。

  如意看張氏的眼睛轉過來就知道她又不開心了,她不由自主地回頭,卻發現楚白與楚離早就走了,心裡一時有些失落,彷彿失了自己的靠山似的,卻還是與如玉一同到了張氏的面前。

  「方纔嚇著你們沒有?」七皇子溫柔地與如玉姐妹問道。

  「殿下認得小九兒?」見七皇子惜玉輕聲的,張氏心裡咯登一下,顧不得張皇后心裡苦了,在一旁強笑問道。

  「我是小九兒舅舅,怎會不記得。」七皇子對張氏溫和一笑,回頭摸了摸如意的小腦袋。

  「舅舅?!」怎麼整出一個舅舅?!張氏覺得自己要瘋!

  進來了就勾搭了七皇子,這肥仔兒狐狸精變得吧?!

  「小八兒,小九兒,都是本皇子的外甥女兒。」七皇子的目光落在張氏的身上一瞬,飛快地轉移開彷彿沒有看到張氏抓狂的臉,他笑著又摸了摸如玉的頭,叫她不耐煩地揮開,目中彷彿飛快地劃過一抹傷感,面上卻柔聲道,「父皇有了新寵,後宮只怕要再起波瀾,你們兩個最近不要進宮。」

  見如玉粗聲粗氣地應了,看著自己欲言又止,他便歪頭笑問道,「小八兒,擔心舅舅麼?」

  「擔心你個屁!」如玉確實擔心七皇子捲入後宮之爭,然而看見七皇子這麼個眼神,頓時哼道,「我就是,就是不愛聽母親擔心你那些話!」嘮嘮叨叨煩死了!

  「以後,舅舅一定不叫小八兒擔心。」七皇子彎起眼睛笑了,卻沒有再在魏八姑娘頭上動土,隻抬頭與張氏笑道,「這宮裡今日熱鬧,夫人回去罷?」

  如意敏銳地發現這皇子沒有喚張氏表姐,只是稱呼問題與自己無關,她並未做聲。

  張氏也覺得這宮裡不能待了,不然胖狐狸精再勾搭個皇子皇孫的,她豈不是為他人作嫁衣裳?急忙叫宮人將方纔變故起時便挪到了後頭的十姑娘如薇給抱出來放好,遲疑了一下,卻還是把張皇后給了自己的那兩個絕色的美人兒給帶著,一路浩浩蕩蕩地出宮去了。

  她一路招搖,宮中竟無人不知魏國公夫人駕臨的意思,如意就覺得這過於招搖失了體統,也過於囂張,只是見如玉心不在焉,便並未多說。

  魏國公府一行徑直走了,卻不知後頭,春花之後,英俊挺拔的青年皺著眉頭看著魏國公府的車架消失,轉頭與一個白皙的手中把玩一奪鮮紅花朵兒的妖冶少年問道,「表妹走了,你怎麼不看她一眼?」

  「她今日眼裡沒有我。回頭有了點心,她嘴裡心裡眼裡就都是我了,這肥仔兒太會糊弄人!」楚離歪在一旁哼笑了一聲,卻還是緩緩走到自家兄長身邊,瞇著眼睛看了魏國公府的車架一眼。

  「你知道她糊弄你,還巴巴兒地送呢。」楚白嘴角抽搐地看著這個精明的弟弟說道,「王叔都哭到我面前,直問這肥……表妹給你灌了什麼迷魂湯,王府都要叫你給送得揭不開鍋了。」天天王府廚房大早上起來先不給王爺做飯,先做新鮮的點心好給別家的肥仔兒吃。

  對於餓著肚子饞點心卻不給吃的廣平王,人生太艱難了!

  「當爹的養家餬口都做不到,還有臉哭?」楚離對自家爹廣平王殿下的傷心毫不動容特別無情,「揭不開鍋,他難道不去想怎樣減省些?」

  「減省?」楚白突然覺得有點兒不妙了。

  「他一頓飯吃八碗,王府怎會不窮?」楚離緩緩地,挑眉一笑,風華絕代。

  「明日起,一天叫他吃一頓,一頓只給一碗飯,王府就能揭開鍋了。」

  「沒人性啊!」饒是楚白與這美得驚心動魄的少年是親兄弟,也不得不發出了這樣的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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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4-17 01:02:38 |只看該作者
第41章

  胳膊肘兒往外拐說的就是廣平王世子了。

  為了隻肥仔兒,連爹都能剋扣呀。

  人性呢?

  就因為這個,楚白楚皇孫如今最想幹的,就是回頭把個肥仔兒提到眼前好好兒瞅瞅,看看是個怎麼樣兒的胖狐狸精,連人家爹都遭了難了。

  「你,至少多給半碗罷?」楚白十分惆悵地看著特別狠心的弟弟,見他一張艷麗奪目的臉上彷彿生出無盡的光輝,卻帶著幾分鄙夷地看著自己,彷彿很看不上自己的歪主意,到底低低地勸說道,「若真餓暈在外頭,到底不美,沒準兒還得連累嬸子與你,說苛待了王叔呢。」

  當然,就算沒有不給吃飯這種人生慘事,廣平王世子也就罷了,除了嘴巴壞些沒有別的為人非議之處,然而廣平王妃這些年,真是流言詬病不斷。

  堂堂的宗室親王相貌堂堂手握重權富貴雙全,卻人到中年連個親兒子都沒有,非要過繼,誰會相信廣平王妃無辜呢?

  都傳說這是一世所罕見心狠手辣的母老虎,又有許多人言之鑿鑿,非說親眼看見每天廣平王府都能運出幾十條屍體來,都是意圖勾引王爺未果叫王妃人道毀滅了的。

  魔窟呀!

  「你這麼好心,可以送他點吃食。」楚離哼笑了一聲,修長的手指一點一點地揪著手上的花朵兒,就跟揪某人的腦袋似的,看的楚白心驚肉跳,看著弟弟那被染了淡淡花汁痕跡的白皙的指尖兒竟移不開眼神。

  許久之後他方才回過勁兒來,強笑道,「還是不要了,禹王府日子過得也緊巴巴的……叫王叔自求多福罷。」倒霉的廣平王前半生叫自家王妃天天欺負,後半生兒子長大了,母子雙打天天刷王爺,也是蠻苦逼的了。

  默默給這王叔點了一根蠟,楚白心裡卻有些羨慕弟弟。

  也很感謝廣平王這位王叔。

  不管如何,這位王叔給了弟弟從小到大真正的父愛,叫他生活在溺愛之中沒有波瀾,而不是面對生父那樣薄情的人,變得心裡千瘡百孔。

  「你今日與我說的,就只是這個?」楚白今日與楚離入宮不是為了別的,而本是因楚白的婚事。

  倒霉的禹王府大公子二十好幾還沒有大婚,就跟叫人遺忘了似的,況禹王妃是個很有規矩的人,沒有正妻,那兒子還是不要去親近一些小妖精,免得生父的那點子倒霉遺傳都在兒子身上現出來,因此雖楚白翩翩皇家子弟英俊無比,竟然還是個童男子,比起別家二十好幾兒子閨女成群的同齡人……

  想到這個,楚白心裡就有些憂愁。

  這個……右手都粗糙了啊……

  「你知道的,母親心裡想著我的妻子不必多顯貴,卻一定要賢良溫柔,能持家,最好情投意合。」

  楚白將禹王妃與自己的期盼都說了,見弟弟微微垂頭彷彿是在思索,目光忍不住落在他光滑皎潔的下顎上,只覺得弟弟賞心悅目,正要開口說笑幾句叫弟弟不必為自己費心為難,就聽見這個光彩奪目,因如今是廣平王世子因此在文帝面前也有幾分體面的弟弟哼笑了一聲,斜眼,目光瀲灩。

  楚白心跳都停了一瞬!

  「你挑三揀四龜毛若斯,難怪娶不上媳婦。」楚離沉沉地看著這個兄長。

  楚白的心默默地恢復了心跳,暗道了一聲這句話倒還在能接受的範圍內沒有被暴擊,又見楚離心不在焉,便忍不住笑道,「說著玩兒罷了,你還真看中了魏家表妹不成?」

  楚離對如意態度不同,又是唯一能親近他的姑娘,當然,這姑娘歲數小了些,都認為楚離這是對一個討喜的小妹妹不錯,雖也有笑語「養個小媳婦兒」,那都是開玩笑呢,然而見楚離靜靜地看著自己,楚白突然心裡跳得更厲害了。

  「你,你,你!」

  「左右我看中的不是大哥,你擔心什麼。」楚離默默地彈開楚白伸向自己的手振了振衣袖不在意地說道,「真是醜人多作怪!」

  「你!」這才是暴擊呀,楚皇孫狂跳的心突然驟停,恨不能嘔出一口血來。

  「行了,唧唧歪歪,大哥比烏鴉還聒噪,如此,只配去娶一個聾子,不然都得休了你。」美人的嘴唇如刀,刀刀要人命,把個奄奄一息恨不能自掛東南枝的哥哥丟在了原地,不知想到了什麼,正要走卻微微一皺眉冷冷地說道,「貴妃之事,大哥可知是誰做的?」

  一個女人能一路入宮徑直到了帝王的面前,這自然是來歷有些問題的,只是想要算計文帝的太多,廣平王世子實在顯不出來是誰。

  「會不會是晉王叔?」此事肯定不是禹王府做的。然張皇后瘋了給自己招個情敵,想來想去,也只有晉王了。

  「不會是他,他知道咱們的忌諱。」先皇后待禹王妃極好,若不是前頭有先皇后護著,禹王妃不會在禹王府站穩了腳跟還生下了長子,只可惜先皇后死得早,薨了之後,禹王就再也沒有了顧忌,徹底與禹王妃反目。

  也因先頭的情誼,禹王妃對先皇后就十分敬重,這種按著先皇后的臉尋一個冒牌貨來玷污先皇后聲名之事,禹王妃是斷然不會做的,禹王妃不做,楚離想著,晉王就不會做。

  「你說得對,晉王叔還要籠絡咱們王府與母妃收為己用呢。」楚白摸著光滑的下巴若有所思地說道。

  精緻艷美的少年目光如冰,冷冷地哼了這愚蠢的兄長一眼,嘴角動了動,卻什麼都沒有說。

  「那貴妃……」

  「不過是個假的,陛下喜歡就寵寵,不比寵別人強?」楚離哼笑了一聲,擺了擺手淡淡地說道,「不過是些後宮之事,你一個男人參合什麼?這麼喜歡,大哥不如也入宮來。」

  見兄長抿著嘴角默默地看著自己,楚離想到方才肥仔兒一臉看戲的樣子,挑了挑眉慢慢地說道,「沒有想到這肥仔兒,竟然這麼喜歡湊熱鬧,真是一隻八卦的……」他說到這裡,見楚白已經一臉無情地轉頭走了,想了想,便也跟上走了。

  回頭,還得想想給肥仔兒吃什麼,才能生得更胖!

  魏九姑娘哪裡知道人心險惡呢?此時看了一場戲心滿意足開了眼界,特別是主角身份尊貴呀,此時累了,趴在車裡小聲哼哼。

  「看你胖的!」如玉雖然年紀還小,卻已經能看出是個美人胚子,生得雖然也圓潤,卻至少還帶著腰條兒呢。

  鄙夷地拿手指戳著妹妹的小肚子,她哼了哼,從妹妹手裡奪了七皇子給的那小狗兒來對著陽光賞玩,一旁的張氏今日本憤憤不平,早就後悔叫如意入宮顯出了她來,見了這熟悉的玉墜兒急忙問道,「殿下給的?」她頓了頓,目光若有若無地落在如意的身上,慢慢地說道,「你十妹妹還沒有呢。」

  如玉從自己袖子裡甩出七皇子的玉墜,放在了如薇的小襁褓上。

  「這回有了。」她塞了這個,抬眼看著自己的母親。

  「你!」張氏有兩個閨女,自然是有些偏心小的,又覺得如玉性子倔總與自己對著幹,頓時就有些不快。

  這個閨女養在老太太膝下,竟然養出了這麼個德行來,怎麼不叫她失望?

  如意正曬自己的小肚皮呢,見如玉與張氏都是強悍的性子竟對上了,急忙滾起來撈起自己那玉墜兒也放在如薇的懷裡,摸了摸如薇的小臉兒與姐姐傻笑道,「小九兒也是姐姐了,給妹妹玩兒。」

  她是真的很開心自己有個妹妹,有心想要拿臉去蹭蹭妹妹,卻見張氏防賊一樣防著自己,又覺得沒意思,便丟開了,摸了摸自己的懷裡,又摸出了幾塊有趣的小玩意,對著哼哼唧唧的如薇擺弄起來。

  「她還小呢,能知道什麼!」如玉見她蠢蠢的,便仰著頭哼道。

  「妹妹雖然不明白,心裡卻知道,知道我喜歡她呢。」如意拱著小身子拉著如玉一起逗弄如薇。

  張氏卻不大樂意,見如薇雖然被打攪,卻難得沒哭,還拿小手握住了兩個姐姐的手指頭咯咯地笑,頓時心裡就不歡喜了。

  若張皇后說的是真的,自己真的不能再生了,那如薇與如玉就是自己唯一的血脈。如玉已經養得與自己不親,那如薇,她必然不能叫她與別人親。

  「她今日也累了,別鬧了。」張氏的目光飛快地掃過外頭那兩個嬌嫩得跟春天的花朵兒似的,水靈靈的美人,想到張皇后勸自己的話,也覺得有些道理,心裡下了狠心,面上卻只是冷淡地將如薇抱在懷裡,對下頭兩個小姐妹緩緩地說道,「還有,今日在後宮見到的聽到的,都爛在心裡頭!若露出一個字,別怪我搬家法出來!」

  她刻意地嚇唬了兩個小丫頭一回,想到七皇子還是沒有忍住。

  「今日在外頭見到殿下,殿下可與你多說幾句沒有?」張氏殷殷地與如玉問道。

  「舅舅沒跟我說什麼。」如玉頂著母親殷切的眼神,臉上不紅不白,一點兒都不生氣地喊了七皇子一聲兒舅舅。

  「什麼舅舅,天家皇子,誰與你論這個!」如玉出身高貴,是正經的國公嫡女,做皇子妃,做皇后沒有什麼不行的。

  張氏一生的希望都恨不能掛在如玉這門婚事上,況近水樓台,七皇子雖然年幼卻行事頗為冷清,對張氏女都不親近,這些年也只有如玉還能入他法眼。張氏心裡早覺得這是天作之合了,如今見如玉連舅舅都喊上,她眼前恨不能發黑,晃悠了一下方才錘了不聽話的閨女一把。

  「他既是皇子,誰敢與他多說話。」如玉從未想過嫁給七皇子,扭頭狠狠地說道。

  這是要氣死人的節奏呀!張氏越發覺得長女不知好歹,若不是如薇年紀小,她真想把如薇給了七皇子算了,只是見如意還在一旁眼巴巴地看,她強忍住了心中的怒意,不再多說什麼。

  如玉也鬆了一口氣,拉住了如意的手不再多說。

  因張氏冷著臉不肯說話,兩個女孩兒也並沒有多說笑今日在御花園中的見聞。

  一路回了魏國公府,如意就與姐姐往老太太處叫老太太安心,就見今日老太太心神不定,看見了兩個小姐妹手拉手笑嘻嘻地進來,這才臉上緩和了幾分,拉了這兩個小丫頭到了面前笑道,「我瞧著這宮裡一趟,都長大了似的。」

  人老了腦子就不大轉彎兒,老太太當日允了張氏帶如意入宮的話,回頭慢慢兒琢磨的時候早後悔了,只是不好多說罷了。

  只是她恐如意吃了委屈,心神不定竟十分不安,見她回來了,也才放心。

  「宮裡可好看了,又大又富貴,只是沒有老太太在,小九兒覺得心裡空蕩蕩的。」魏九姑娘拱著小身子在祖母身邊討好地說道。

  「馬屁精!」如玉不屑地翻白眼兒。

  「不許拌嘴。」因日子最近過得很不錯,老太太笑容也多起來了,待如玉張口就說今日宮裡出了一位只怕是要寵冠後宮的貴妃,還說彷彿與先皇后生得一模一樣,老太太眉頭就皺了起來有些不喜地說道,「這般走婦人鬼祟之道,實在不堪,用這計謀的,只怕也不會是光明磊落之人。」

  若前朝光明正大名刀明搶掙儲位,那才叫真正的皇族風範,這走了婦人之道,叫人鄙夷。

  「也不知是誰。」她喃喃地說道。

  「她以後給誰說好話兒,就是誰的人。」如意覺得這些腦子太聰明的人喲,想事兒總是愛轉彎兒轉得把自己都陷裡頭出不來,其實多簡單呢?

  文帝封了貴妃,日後誰起來了,誰被枕頭風兒吹動了,那十之七八就是誰了。她覺得自己搖頭晃腦得十分聰慧,深深地為自己的智慧驚艷了,抖了抖自己漂亮的新衣裳仰頭挺胸做出了一個偉大的肥仔兒形象,還一條腿往前做……八女投江狀……

  魏九姑娘一直覺得這個動作十分驚艷。

  魏八姑娘連同國公府見多識廣的老太太都覺得傷了眼睛,彼此摀住了自己的眼睛拒絕看傻笑中的肥仔兒。

  只有一旁正給老太太撿佛米的如眉畫眉彎彎地笑了起來,容顏越發柔媚了。

  看了看美得小小年紀就已經容色逼人的如眉,老太太難得慈愛了幾分,招了這個生了紅顏禍水的臉卻生了一顆老實膽小心的孫女兒到了面前溫聲道,「日後,可不許跟你九妹妹學。」

  「九妹妹,可愛。」如眉眼裡看向活蹦亂跳的妹妹時有些羨慕地說道。

  她是庶女,更要命的是生母還只是一個低賤的歌妓,生了自己轉手就叫張氏給賣了,如今也不知流落到了何方,因此底氣不足總是不敢生事,時候久了就養成了膽小的性子。然她最喜歡性子活潑的人。

  如意也就罷了,她最親近的還是神采飛揚嬉笑怒罵都在臉上的如馨,此時想到叫二太太往死裡抽了一把的如馨,她便猶豫了一下,拉了拉老太太的衣袖,輕聲喚道,「老太太……」

  「怎麼了?」老太太把給扭來扭去咯咯笑的肥仔兒給摟在懷裡,這才與她笑問道。

  「六姐姐,六姐姐為了我打架了。」如眉很想用愧疚的語氣來與老太太請罪,然而想到如馨虎虎生風將那敢輕薄自己的傢伙摁在地上打,卻忍不住歡喜地笑了。

  這,這就是九妹妹常說的,英雄救美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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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4-17 01:03:01 |只看該作者
第42章

  如馨本叫二太太揍得趴在床上起不來。

  叫詫異的,不知發生什麼,卻明白生性穩重的二太太不會這麼隨隨便便暴力執法的老太太派遣而來看看究竟發生了什麼的魏家幾個姑娘,已經到了趴在床上稀溜溜倒吸冷氣的如馨的面前,就見這個素來性烈如火的姑娘正屁股朝天地趴在床頭兒啃著一個果子。

  見了幾個姑娘進來,如馨眼珠子一轉急忙丟了果子往被子裡鑽,兩隻眼睛一閉偽裝奄奄一息。

  可惜這都是魏九姑娘玩兒剩下的,當場就被揭穿。

  「六姐姐還疼不疼?」如眉才不管姐姐是不是裝的呢,小心翼翼坐在她的床邊兒,白皙的臉上還帶著晶瑩的眼淚。

  「母親就是給那小王八蛋做做樣子。」如馨摸了摸自己的屁股其實還是有點兒疼的,只是見如眉可憐巴巴地用水潤的眼睛看著自己,六姑娘做慣了保護者,此時便摸著頭說道,「也並沒有什麼,與你也沒有什麼關係,只是那小子太可惡,竟然敢在國公府放肆,不揍他,還以為國公府沒人了呢!」

  她雖然彷彿是犯了錯兒,面上卻並沒有後悔,又勸如眉不要為自己擔心。

  「就算你要揍他,下回蒙住臉,別叫他知道你是誰,莫非嬸子還會非要揪你出來賠罪?」如月才端了一碗湯水從外頭回來,見如馨歪頭不說話,便笑了,摸了摸如眉的頭安撫,這才將手裡的碗端給急忙伸手去接的如意。

  她看胖嘟嘟的小肥仔兒用湯匙自己舀了一點吹涼,這才點頭看著擰著手指不安的如眉柔聲道,「七妹妹也是,既然是輕薄的小子,只管打他,自然有老太太幾位太太護著咱們。」

  「可是,可是……」

  「不必怕,你是國公府的小姐,不比誰低賤,論起來,那也不過是個伯府家的小子,出身還不如你。」如月最擔心的就是如眉。

  生得眉目似畫,卻性子單純柔弱,一不小心還不叫人給吃了?

  大抵是柔弱的美人更叫人在意幾分,如月如今就要出嫁,恨不能叫幾個妹妹都長大一些多知道些道理,見如眉怯怯地看著自己,她心裡一歎也知道如眉自卑自己的出身因此不敢在府中露頭,她的心裡憐惜了幾分,聲音便越發地溫柔地說道,「世間男子都喜歡溫柔溫順的女孩子,可是一味溫順,只會叫人得寸進尺,不把你當回事兒。」

  「四姐姐。」如眉把頭栽在如月溫暖的懷裡,身子有些發抖。

  那個嬉皮笑臉的少年伸手挑眉來摸自己臉的時候,她是那麼害怕,卻不敢動。

  那是伯府家的嫡子呢,遠遠不是一個庶出的小丫頭招惹的起的,一個不好,叫她父親魏國公給捆上門賠罪,都是有的。

  「你要記得,老太太,姐姐們妹妹們,還有兄弟們,咱們是一家人,都會護著你為你出頭。就如六妹妹,是不是護著你了?」

  見如眉眼睛亮晶晶地去看如馨,如月便和聲說道,「你不比別家女孩兒差什麼。心不卑微了,才是女子能挺直了脊背叫人敬重,不敢拿你隨意取笑的路。出身可以如我,如你,可是若連心都軟弱了,那才真叫人看不起。當然,」她笑了笑,揉著如眉的頭彎著眼睛問道,「也不是叫七妹妹眼睛長在天上,是不是?」

  「四姐姐說得極好,我彷彿也能聽明白了些。」如馨便恨鐵不成鋼地與如眉說道,「七妹妹下一回,隻揍他的臉!」

  那小子生得倒是極好,卻敢當登徒子往如眉的臉上摸,如馨只恨不能當時沒找著個狼牙棒什麼的,不然非揍扁了他不可!

  「下一回,我,我自己,揍,揍他。」如眉磕磕絆絆,努力給自己添加勇氣地說道。

  「這就對了,叫他知道你不是好欺負的,看他還敢不敢對你動手動腳。」如月便笑著給幾個妹妹都切了桌上的果子餵了,柔聲道,「自己護著自己,才是一輩子的事兒。」

  沒有人能一輩子仰仗別人的保護,如月只希望這個心裡最膽小的妹妹能夠明白這個道理。

  如眉想了想,雖然臉上害怕,卻還是點了點頭,仰頭嫣然一笑。

  「這生的……」難怪有小子忍不住動手動腳,如眉年紀又大了一歲,生得越發好看了,然而如月心裡卻更憂慮些,只想到魏國公那為了功名利祿什麼都能賣的性子,就為如眉的前程擔心。

  這可不是說笑,如眉生得絕美,生來能做一筆好買賣,叫親爹賣了都不必驚訝。四姑娘之前不也是,若不是老太太攔得快,只怕都得叫親爹賣了去給能當自己爹的定北侯做續絃了。再想想如畫,如月心裡就一歎。

  老太太還疑惑過,怎麼尚書府上這麼急著娶了如畫過門兒,卻原來……

  「那小子誰家的?」如意吹涼了手上的湯水,抽了抽鼻子只覺得甜香怡人,持著湯匙兒的肥爪子在空中拐了一個彎兒,默默地塞進了九姑娘自己的嘴裡。

  果然香甜!果子粥啊!

  放了桂花鹵子,還,還有白生生的銀耳呀!

  吃得噴香的肥仔兒忍不住又給自己嘴裡塞了一口,胖嘟嘟的小臉兒上滿滿的都是幸福,眼睛瞇成了一條縫兒。

  「喂!」如馨眼瞅著肥仔兒監守自盜,頓時不幹了。

  「我,我就是給六姐姐嘗嘗好不好吃。」無恥的肥仔兒厚著臉皮急忙餵了姐姐一口,又給幾個姐姐都餵了,見姐姐們都喝了,這才巴巴兒地問道,「究竟是誰?誰家這麼膽大包天,回頭,套他麻袋,填護城河!」

  說了這很有氣勢的話,肥仔兒見姐姐們無語地看著自己,越發抖著小肥肉兒鼓著眼睛叫道,「叫他管咱們姐妹叫天上地下四合八荒唯我獨尊美貌絕倫……」她伸出胖爪子數了數幾個姐姐,傲然地叫道,「五仙女兒!」

  「你的臉皮呢?」如馨才挨了揍,不然真想看看這肥仔兒有幾層臉皮。

  連進屋之後便一直沉默,用解恨的眼神看如馨倒霉的如玉,都噗嗤笑了一聲兒。

  「咱們本來就是仙女兒。」雖然這裡頭有一隻胖仙女兒,可是胖仙女兒才是潛力股呀。

  沒準兒以後,九姑娘才是最美的呢。

  「那是紹興伯家的小子。」如馨見這樓歪到月亮上去了,急忙給拉回來,見如意眨巴著眼睛看著自己,便想了想方才說道,「紹興伯也算是大族了,這一回往母親處來,實在是因母親與紹興伯夫人是從前的閨中好友,紹興伯這才從地方回京,因此伯夫人便來與母親敘舊。」

  多年不見的閨中姐妹,二太太自然是很歡喜的,不過雖然最後抽了閨女給紹興伯夫人做交代,那伯府的小子也沒落好兒。

  二太太已經做出了態度,紹興伯夫人自然不能再包庇自己的兒子,為了給如眉一個交代,抽兒子抽得更很。

  二太太回頭還與如眉說呢,下一回直接往臉上抽,二太太都能扛得住。

  因二太太做了樣子,如馨才得裝病往床上躺著,不然紹興伯夫人再覺得對不住自家,也得惱了。

  「原來是這樣兒。」如意對紹興伯什麼的不感興趣,只是她早就聽說如馨的婚事二太太已經在籌謀,也不知是不是這個倒霉被揍的小子。

  若是……從小兒就被揍,以後只怕也不能翻身呀。

  心裡壞笑,肥仔兒的包子臉頓時就邪惡了起來。

  「瞧瞧你這樣兒,宮裡可有什麼有趣兒的沒有?」如馨才不稀罕往宮裡去呢,因此張氏沒叫她,她也並不嫉妒兩個妹妹,只是年少的女孩兒總是對傳說中的後宮有許多的好奇憧憬的,她拉著如意便忍不住問道,「是不是像……」

  世人只要說起某處極美極奢華壯麗,總要說一句「就跟皇宮似的」,然而若真正的皇宮,又該用什麼來形容呢?如馨一時竟都犯難了。

  「白玉為堂金為馬呀。」肥仔兒一臉肅容,回頭裝模作樣衝著皇宮的方向拱了拱自己的小肥爪子說道。

  「聽她胡說。」看如意騙人,如玉哼了一聲,正要說話卻發現面前的正是如馨,頓時冷笑一聲用力地轉過了頭去。

  如馨也冷笑了一聲,往床裡扭頭。

  如月無奈地看著這麼兩個小丫頭,想要勸勸,卻還是覺得叫她們自己慢慢兒親近起來才是真的好,便按捺住了,勸了如馨休息,自己便帶了幾個妹妹往後頭去給老太太報平安。

  她走到老太太上房,卻見此時魏國公竟然也在老太太的面前,見了身姿文雅面容美麗的如月,魏國公面上不動聲色,回頭與老太太低聲道,「當日五丫頭先嫁過去,就很不合適……」按說如月做姐姐的,就該比妹妹早出嫁才是規矩。

  「這丫頭我還想留些時候,好人家兒太多,我得慢慢兒挑。」老太太知道兒子最看重什麼,便慢悠悠地說道。

  果然魏國公不說話了。

  老太太堵住這個倒霉兒子的嘴,為自己的機智點了一個贊,這才與如月詢問如馨如何,待知道並無大礙便鬆了一口氣去,叫幾個女孩兒圍坐在自己身邊,老太太只覺得十分滿足,看魏國公也順眼了許多,因此雖然最近有些風言風語傳到她的耳朵裡,她卻依舊並未太當一回事兒,隻與垂頭聽她說話的魏國公笑著說道,「我聽說,你那媳婦兒,給你帶回來兩個妾室?」

  「嗯。」魏國公素來對妾不走心的,不過是當個玩意兒,不過張氏帶回來的這兩個是真美,他確實喜歡。

  「你……」有心想勸兒子再喜歡美色,也得記得尊卑嫡庶,記得誰是嫡妻,然而老太太想到張氏驕橫,這話竟說不出口。

  「皇后娘娘親自挑的,只怕是真的好。」雖然想壓住張氏,然而老太太卻更不願意給妾體面,更不願意叫到眼前來給自己添堵,便歎了一聲說道,「只是我聽說後宮封了一位貴妃,不知是誰人進上,竟投了陛下的脾氣。」

  說起來張皇后也是挺倒霉的,叫人分了寵,日後宮中只怕就要熱鬧了,老太太對於這熱鬧,只覺得疲憊。文帝老邁,京中已有亂象,後宮又起波瀾,若她說,閉門家中少參合皇子之爭,才是最安全的。

  只可惜兒子大概是不會聽她的話的。

  心中歎息的老太太並沒有見到兒子目中飛快地閃過的那抹異樣。

  然而如意卻看見了,見魏國公面上雖然沒有表情,然而一根手指下意識地彈了彈桌角,心中就一動。

  那什麼……那位貴妃娘娘,不是她大伯父獻的罷?

  深深地覺得魏國公真能幹出這事兒來,如意再歪頭想了想之前見到的韋氏,心裡就存了幾分計較。

  魏國公才不知道老太太身邊還有一隻精似鬼的肥仔兒,彷彿一臉不在意地聽著老太太與自己絮絮叨叨,許久之後,在老太太已經念叨起要叫幾個女孩兒往英國公府上去,他方才眉眼兒動了動,與老太太慢慢地說道,「英國公與三弟今日走動頻繁,該叫幾個丫頭來往走動起來。」

  大概是英國公突然發現自己討厭的魏國公依舊討厭,然而魏國公他弟卻有些與眾不同的美,最近經常與魏三「賞月」。

  英國公大人與美青年魏三的友誼蒸蒸日上,真是難得的知己。

  「叫……」老太太頓了頓,算是怕了張氏了,擺手歎息道,「我與那府的老姐姐多年不見,也該過去說說話兒。」

  張氏才是魏國公夫人,若不叫她往英國公府上去,那叫二太太與徐氏去帶著女孩兒走動都不合適,老太太卻不肯叫個習慣破壞女孩兒名聲的張氏搗亂,摸了摸自己的老胳膊老腿兒的,又見魏國公頷首,便笑著說道,「你且去罷,你的幾個丫頭,母親都給你好好兒看著。」

  也不知這兒子造了什麼孽,這都多少閨女了?楞是只有一個兒子。

  什麼運氣!

  宮中自從有了貴妃越發混亂的日子裡,魏國公千傾地裡唯一的獨苗兒坐在小小的一個矮亭裡,面前是一盤下了一半兒的棋,此時黑白交錯糾纏在一起,竟分不清誰更有優勢一些。

  一隻肥仔兒探頭探腦從他懷裡探出來,因看不懂這棋譜兒,因此拿眼睛去看面前的容貌絕美的少年,就見楚離懶懶地撐著頭與魏燕青對坐,白皙修長的手執著一枚黑玉棋子,說不出的風流好看,看得魏九姑娘五迷三道的,不是身上堂兄摁得緊,就要伸出小爪子摸摸美人兒的手指。

  「你說,許是韋氏?」楚離將棋子點在棋盤上,這才看向偽裝嚴肅的肥仔兒。

  「她一來,貴妃就來了,八成就是她。」如意抽著小鼻子,對楚離殷切地叮囑道,「幾位表哥,一定要當心她呀!不要叫她坑害了去!」

  不然,她往哪兒再去找這麼粗的金大腿呢?

  「我也確實隱隱聽人說起,其中有父親插手的痕跡。莫非是為了韋氏?」魏燕青微微蹙眉,露出了幾分擔憂來。

  廣平王世子卻對這些沒有感覺,此時,他隻伸出修長微涼的手輕輕佻起了如意的下顎,俯身過來,撲面而來的艷麗蝕骨。

  「你是在擔心我?」

  「我當然擔心表哥!」叫這逼人的魅色奪去了半刻心神,肥仔兒緩過勁兒來,面上便憂心忡忡地歎氣道,「沒有表哥,哪兒來的點心呢?!」

  下巴頦兒上的指尖兒,頓時一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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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4-17 01:03:36 |只看該作者
第43章

  魏國公世子唇邊的笑容清雋美好,彷彿梨花兒一樣清透美麗。

  「說得好。」

  摸了摸為了點心憂愁的肥仔兒妹妹,再抬眼看看對面表哥那張冷冰冰的臉,魏燕青一笑,抬手將一枚棋子點在了棋盤上,之後悠然地捲走了這表哥的半壁江山,這才與抬頭看著自己的妹妹溫柔地說道,「九妹妹的心裡,只要有點心就足夠了。」

  至於送點心的人……萬分沒有良心的魏國公世子表示過河拆橋大家都會,何必說出來反倒傷了彼此純潔無暇的感情呢?

  你懂我懂大家懂,就足夠了。

  對面金大腿看著抖著小肥肉唉聲歎氣的魏九姑娘,目光暗沉不知在想些什麼。

  「開個玩笑,認真表哥就輸了。」見這金大腿是要跳起來把自己往死裡抽的節奏,魏九姑娘嚇壞了,急忙抹了一把臉露出討喜的笑臉拱著小爪子嘿嘿地說道,「不然,這氣氛多凝重呀?對表哥的身心健康很不利。」

  她咿咿呀呀地討好了一下,見侍立在廣平王世子這麼個絕色美人身邊的王府侍女都在用看渣渣的眼神看著自己,彷彿自己是個負心漢,越發地歎氣道,「我本將心照明月呀!」

  「我知道,所以我並未惱怒。」楚離看了這肥仔兒一眼,漫不經心地收回手,將自己的棋子點在棋盤上,一時勢態大變,魏燕青臉色一沉,目光落在了膠著的棋局上。

  這肥仔兒最喜歡作死,還特別喜歡用這樣的話來掩飾自己真心,換個人,只怕都要抽她。

  只是彷彿旁人面前,肥仔兒伶俐可愛得緊,從來沒有嘴巴缺德的時候,自己獨獨是個例外。

  想到這份與眾不同,廣平王世子只覺得心情好得陽光都亮了起來。

  例外,在自己面前言行無忌什麼都敢說,何嘗不是一種親近與信任?

  瞇了瞇眼,楚離狹長的鳳眼之中閃過淡淡的漣漪,看著對自己抓著頭傻笑的肥仔兒,突然露出了一個美艷的笑容,見這肥仔兒呆呆的,他隻探手拖過她,把修長的手指扣在她的小脖子上慢慢地說道,」以後有真心話,隻與我說。我本性和善,就算你放肆,也能寬容你。只是……「他頓了頓,見如意仰頭用一種不能言明的感動眼神看著自己,緩緩地說道,」旁人面前……」

  「我其實心裡可擔心幾位表哥,就是臉皮薄,說不出來。」肥仔兒叫這金大腿給感動壞了,揉著衣裳的衣角小聲兒表白自己的羞澀的心跡道。

  「臉皮薄……」正靠在亭子外頭的楚白聽了肥仔兒這番剖白自己的心聲覺得這世界都變了,回頭見弟弟竟還看著她笑了,楚白先在心裡暗道了一聲兒都是禍害,這才轉過來也摸了摸如意的包包頭笑瞇瞇地說道,「多謝表妹掛念。」

  一個小小的孩童還會記掛自己,這種感覺叫從小身份尊貴的楚白覺得很有趣兒,況低頭看著如意胖嘟嘟嬌憨無比,他心裡柔軟一片,親手給肥仔兒倒了一杯茶。

  這個待遇就很高了,楚白雖然和善,卻也十分有禮,這樣親近,如意真是受寵若驚。

  「多謝表哥。」只是她到底在楚白面前不如在楚離面前自在,在桌上爬起來拱著小爪子正正經經謝了楚白,方才小口小口地抿著喝了。

  楚離瀲灩的眼睛掃過有禮貌的魏九姑娘,嘴角微微勾起,看對面表弟遲疑地落下一子,抬手就又卸了一子,之後百無聊賴地說道,「你輸了。」

  「論棋,我不如表哥。」魏燕青心眼兒沒有楚離詭異多變,也素來棋風柔和,遠遠沒有楚離的咄咄逼人,此時棋盤上被逼住,卻也只是一笑,並不為輸給楚離有什麼不快。

  他將棋子兒都收了,這才發現懷裡的肥仔兒早就已經落在對面開開心心吃喝,左邊小爪子捏著白玉糕,右邊小爪子抓著芙蓉酥,左右開弓不知多快活。心裡歎了一聲楚離狡猾,他卻只是與楚白含笑問道,「看大表哥如此安穩,可見姨母,對這位貴妃的來歷並不在意?」

  「母親雖噁心她,卻與我說了,不必擔心這個。」楚白落座便淡淡地說道,「以女子晉身為陰私小道,如此下成之事,就算計謀,也只是有限。」

  禹王妃的淡定也叫他心裡一鬆,況想來想去,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就是,禹王妃也說只怕此事與禹王脫不了關係,楚白到底是禹王府的公子,禹王就算不疼愛他,卻也不會在此時給自己身上背些罪名兒什麼的,只會叫楚白乾乾淨淨。

  所謂的乾乾淨淨,只怕連婚事,都要乾乾淨淨了。

  「姨母若不怕,我們也安心。」魏燕青一想到魏國公竟然能為韋氏做到這個地步,就覺得上回打得輕了,斂目淡淡地說道。

  「二表哥為何今日,訥訥不言?」

  禹王府之中,楚白溫和實則高傲,還有一個楚峰高大英武是個很英俊的青年,肥仔兒眼饞這個表哥很久了,只是見他今日沉默得很,彷彿有些魂不守舍的,便不由捂著豁牙竊笑地問道,「難道心裡有記掛的姑娘,心裡想的慌?」她頓了頓,覺得楚峰看起來挺好欺負的,便搖頭晃腦地吟哦道,「入我相思門,知我相思苦,長相思兮……」

  「誰教你的?!」見她背誦得陰陽頓挫,還挺有感情,楚離覺得不高興了。

  小小年紀念什麼酸詩!特別是念酸詩為什麼不衝著世子殿下?!

  「父親教的。」魏三很無辜,這其實是魏九姑娘偷偷兒趴在親爹的窗邊兒自學成才。

  只是就算如此,對於賣了親爹魏九姑娘表示完全沒有壓力,見魏燕青伸手彈了自己一記,她扭了扭自己的小身子決定博愛天下,對著四周幾個美青年美少年的團團做了一個揖,繼續掉書包,傻笑念叨,「十年生死兩茫……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她偷偷兒停下了,仰頭看著傾聽的幾個青年。

  「然後呢?」這一回,竟然是一開始什麼都不說的楚峰低聲問道。

  「二哥不必聽,聽了也無用。」楚離聽了一會兒,見小小的肥仔兒搖頭晃腦地念詩,天真可愛,忍不住不願叫兄長表弟看見肥仔兒這番情態,長長的衣袖過來將她掩在袖下,又往袖子裡塞了一塊兒點心。

  聽見裡頭有小老鼠一般悉悉索索的啃點心聲兒,他便挑眉笑了笑,之後方才與楚峰不客氣地說道,「這麼久,二哥竟未與英國公搭上話,這是要孤獨終老麼?!」

  「嗯。」出人意料,楚峰竟然輕輕地應了。

  這青年身上穿著一身黑色的勁裝,消瘦有力,身上一把重劍被擦得雪亮,臨風而立,叫人折服。

  「什麼意思?」楚白自然知道弟弟相中了英國公府的大姑娘,京中有名的美人宋雲玉,也知道宋雲玉從前傾心楚離的。然而宋雲玉從前雖然愛慕楚離,卻從未仗著家事與長輩的喜歡做些叫人不喜歡的事兒,楚白覺得這姑娘還不錯,早就與禹王妃稟告過。可憐他才與禹王妃說完,禹王妃正大喜要往英國公府走動走動別叫宋雲玉被截胡,卻沒有想到,楚峰竟彷彿有些退縮的意思。

  「我已經與母親說了,二弟,你……」

  「我只是心裡喜歡她,可是如今……」楚峰遲疑了一下,摸了摸腰間的重劍,目光有些暗淡。

  那重劍之下,是一隻精緻華美的荷包,短短時間依舊起了毛邊兒,實在是他愛不釋手,總是在手中把玩的緣故。

  他從未這樣喜歡過一個女子,以前不會有,只怕以後,也不會再有了。

  雖然初時是因她生得好看,只是連他兄長都不知道,他曾經躲在角落偷看她與人在外遊玩,看她還曾經伸手扶住了一個街上要跌倒的百姓家的小孩子小聲兒安慰。看著她溫柔的笑容,楚峰就覺得心都化了,彷彿從來都沒有見過這樣溫柔可愛的女孩子。

  她的美麗漸漸在他眼中退去了,留下的,卻是比美麗的容顏更鮮明的心。他喜歡這樣純善溫柔的少女,卻知道,自己沒有資格。

  喜歡她的王孫子弟那麼多,比他好的有的是,他自己都感到自己不知輕重。

  「二表哥若喜歡宋家姑娘,為何不勉力一試,日後也不會有遺憾。」魏燕青不明白楚峰喜歡一個人到了患得患失的樣子,便和聲勸道。

  「我已經預備往邕州去剿匪。」楚峰悶聲悶氣地坐在兄弟們的身邊,垂著頭低聲道,「禹王府沒有兵權,日後母親若叫父王發難,都是等死。邕州大亂,波及數州,我過去了就能領一軍之力,收攏得好,就是我們的臂助。」

  他早在見到宋雲玉之前,就往文帝面前請求剿匪了,如今聖旨下來,自己就要去邕州,一去還不定是多少年,他自然就不敢往宋家姑娘去了。

  左右她現在也不認識他。

  不然若是叫她認識了自己,若喜歡上他,還要為他擔心,為他在京中苦苦地守著,等著他回來。

  那樣孤單的日子,他不願意叫她挨著,

  沒見定北侯夫人都因這樣的日子抑鬱而亡了麼。

  肥仔兒看著心思粗狂的二表哥竟然還說起自己的敏感纖細的內心世界,嘴角抽搐了一下,從楚離的袖子底下爬出來,歎氣看著二表哥。

  「二表哥呀二表哥……」肥仔兒搖頭晃腦地看著面前的英武青年,伸出小爪子來拍了拍他粗糙的大手方才說道,「完全沒有必要呀!就算二表哥往宋家姐姐面前去了,就以為自己真能叫自己入了美人姐姐的心?臉皮這麼厚,我都不好意思呀!」

  她摀住了自己的兩隻眼睛,卻從指頭縫兒裡往外偷看,就見楚峰想了想,還贊同地點了點頭,便笑嘻嘻地問道,「所以,二表哥這是放棄了?」

  「等我回來。」楚峰紅著臉低聲道。

  如意從來不做自以為是給人保媒的活兒,她覺得楚峰很好,可是卻不會因為自己覺得這人很好,就要左右宋玉雲的心,見楚峰說著說著還傻笑了起來,真是完全沒救了的意思,她有些可憐他,卻只能指點地說道,「等表哥回來,黃花菜都涼了!」

  邕州匪患她依稀聽魏國公說過些,實在不是簡單的烏合之眾,井然有序得與朝廷的兵士也差不多了,不說往那兒去是送死,就是要剿匪,只怕也得好幾年。

  當然,若是好差事兒,只怕也輪不著楚峰。

  「我聽英國公的意思,宋姑娘不宜早嫁。」楚峰憋紅了臉低聲道。

  他心裡還是有些小算盤的,只是不好意思與兄弟們說。

  當然,肥仔兒面前就更不好說了,他不敢再說宋雲玉,只怕自己心裡眼裡都是她了,轉移話題與楚白說道,「我不在京中,大哥照顧好母親。」

  禹王妃雖然是嫡母,卻與生母無異,楚峰從小叫禹王妃養大,自然感情很深,想到自己得了聖旨之後禹王妃就有些身上不好,楚峰便忍不住垂頭輕聲說道,「勸著母親,別為我擔心。」他這一回回京,禹王妃本不願他再往外頭去。

  戰功極好,然而禹王妃更知道的是,刀劍無眼。

  楚峰想著母親不捨的模樣,握了握自己的大手,輕聲道,「等以後,咱們就能給母親做依靠了。」他不如大哥弟弟聰明,只有一股子蠻力,也只能去打仗,護衛家國,也護衛家門。

  「母親該傷心了。」楚白明白弟弟的想法,只是也知道禹王妃素來疼愛楚峰,這個弟弟在邊關多少年,京郊各家寺廟裡的燈油錢就添了多少年,都是在為楚峰祈福。

  如今,他又要走了。

  楚白想到這個,便有些傷感,只覺得自己做著兄長卻不能庇護幾個弟弟,正傷感的時候,卻聽見遠遠地有人聲傳來,之後,就見幾個婆子丫頭護衛著一個絕色的少女與一個十分俊俏的錦衣童子一同往此地而來。

  見了眾人,這少女遲疑了一下,又見下手的童子拉了拉自己的衣裳,方才上前福了福和聲道,「雲玉叨擾了。」她彷彿並不願意過來,只是不知為何,卻還是與楚白等人說話。

  因這是個女孩兒,楚白等人便越發有禮,彼此頷首。

  魏九姑娘聽見了美人兒那柔柔的,彷彿風一樣輕柔的聲音眼睛都亮了,急忙要從楚離的袖子底下爬出來撲到美人的懷裡,卻冷不丁叫一隻手給摁在了桌上。

  楚離看都不看宋雲玉,隻面上冷笑。

  巧得很,宋家姑娘,也沒理睬世子大人。

  「宋,宋姑娘。」楚峰磕磕巴巴地看著心愛的女孩兒就在面前,近在咫尺,面上燒得紅了一片,迎著宋雲玉看過來的瀲灩的目光,他手足無措了片刻,一雙手背過去忍不住在桌上劃拉彷彿是要給自己尋找勇氣,不大一會兒,便摸著了一團肉呼呼的觸感,只覺得福至心靈,抓緊了這胖嘟嘟的什麼,沒頭沒腦地遞給了自己的白月光,訥訥地說道,「送,送給姑娘。」

  宋雲玉輕佻娥眉,目光落在身前。

  一隻肥仔兒,在她面前吧嗒了一下嘴兒,艱難地嚥下了點心,豁牙傻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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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4-17 01:04:12 |只看該作者
第44章

  說起來魏九姑娘還真是滿無辜的。

  正在與廣平王世子美麗的手指做鬥爭,魏九姑娘就叫人給提出來,貌似彷彿被貢獻了一把?

  掙扎著扭頭看著傻乎乎呆立不動的楚峰二表哥,回頭再看看自己面前笑得傾國傾城的美人兒,魏九姑娘急忙抹乾淨嘴邊的點心沫子伸出小爪子來開心地叫道,「抱!」

  話說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有緣千里來相會呀,就在魏九姑娘以為還要好幾天才能看見宋家美人兒的時候,就在外偶遇,還被這麼親近地贈送到了美人的面前,這是什麼?這就是奇妙而偉大的緣分,是不能阻擋的!

  美得眼睛瞇成了一條縫兒,肥仔兒開心極了。

  宋雲玉自然記得魏九,且還很喜歡常在心裡惦記,只是沒有想到今日竟然是這種方式相見,遲疑了一下在半空晃晃悠悠的肥仔兒,再看了看楚峰紅得發黑的臉,她抿了抿嘴角,掐了掐肥仔兒的包子臉含笑柔聲道,「九妹妹幾日不見,我還以為把我忘了。」

  她眉間帶著幾分輕愁擔心,白蓮花兒一樣嬌嫩清雅,見肥仔兒用力搖頭表示自己在她的心上,不由抿嘴兒笑了一下,卻還是記得這妹妹自己抱不動,不由有些愧疚地看了看自己纖細的手臂。

  都怪她從前不大活動,身上沒勁兒。

  「抱,抱……」楚峰見對面宋雲玉一臉柔媚地笑了,呆呆地跟著肥仔兒鸚鵡學舌。

  只是一隻肥仔兒求抱還算是可愛賣萌,一個五大三粗的青年要美人來抱他就太過分了,說句不好聽的,這是耍流氓呀。不說宋雲玉不著痕跡地退後一步,就連楚白,都默默地摀住了臉,歎的氣聲聲催人老。

  宋雲玉這姑娘,知道他們是誰,是吧?

  好怕晚上英國公府就要打上門,楚白憂愁地歎氣,覺得弟弟們一個兩個都不好侍候,隨時隨地都是逼死親哥的節奏,卻只能勉強擠出笑容上前,沐浴在宋雲玉手邊兒那個看登徒子一樣看著眾人的童子異樣的目光裡,對宋玉雲和聲道,「二弟只是不大與女子親近,因此對姑娘有些失禮。」

  他面上和煦可親,又生得英俊,翩翩佳公子說的就是楚白了,只是宋雲玉卻依舊退後了一步,微微搖頭。

  「今日這般相見,實則不妥,只是,我本想與二爺說一句話。」宋雲玉柔柔地看著楚峰,輕聲說道。

  「你認識我?」楚峰魂遊天外,聽見宋雲玉喚自己,頓時驚呆了。

  「是。」宋雲玉又不是楚峰這種之前只知道在前頭打仗後頭什麼都不認識的蠢貨,楚離幾個兄弟,她當年門兒清,然而看著紅了臉把給肥仔兒差點兒丟在地上的楚峰,她突然有一種一言難盡的感覺,只是輕輕一頓,方才有些愧疚地低聲說道,「我這般不規矩與二爺說話,實在是想求二爺一件事。」

  她抿了抿嘴角,努力不去撫弄自己頭上的珍珠步搖,卻很有哭笑不得。

  她手邊的童子已經捂著嘴上上下下打量楚峰,雖面上安靜乖巧,只是眼裡卻帶著笑。

  「赴湯蹈火,萬,萬死不辭!」楚峰聽見心上人有要求,頓時拍著胸脯說道。

  做這個動作前,禹王府二公子終於覺得肥仔兒礙事兒了,小心翼翼先把這表妹塞回弟弟楚離的懷裡,十分用心。

  如意也探頭探腦,想要知道美人兒的心願。

  「二爺日後,不要往國公府裡丟花花草草了。」宋雲玉忍了片刻,方才揉著眼角十分疲憊地說道。

  愛慕宋家美人兒的青年才俊很多,什麼賦詩的畫畫兒的上門求親的不知多少,可偷偷兒往國公府裡丟大把大把的鮮花兒的,卻只有二公子一個。

  鮮花很美很好看,水靈靈的確實叫人喜歡,可是這丟花,不能殃及池魚呀。

  第一天英國公遭了大難,叫天花爛墜了一把,頂著滿頭的鮮花黑土被嘲笑了一路。第二日英國公世子倒了血霉,一把鮮花從天而降漫天花雨之中被世子他媳婦堅定地認為這是往外勾搭小妖精去了,差點兒火燒了後院兒。

  第三日第四日就不必說了,總是有人遭殃,若柔軟的花朵兒也就罷了,可是過了幾日,帶刺兒的花兒是個什麼意思?不小心坐到花上,宋家美人她二哥到現在還捂著屁股沒臉見人呢。

  不是家中上至英國公下至掃院子的小廝都提出了激烈的抗議,宋雲玉本不會過來與幾個男子說話的。

  這幾個人與她又不熟,做什麼做親熱狀非要上前打招呼呢?

  廣平王世子楚離?宋家美人表示不認識。

  「你,你怎麼知道是我?!」二公子做好事兒都是不留名的,沒想到竟然早就叫美人知道,頓時驚喜。

  宋雲玉臉上微微抽搐了一下,看著楚峰這張正直英俊的臉,竟然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英國公被襲擊的當天,就知道是何人犯案了,不是看在他多少有些誠意的份兒上,當天就該被人道毀滅。

  只是眼下國公府群情激盪,都不準備忍了,準備再有一次,一定摁著這禹王府的二公子往死裡打!

  「父親說的。」宋玉雲見楚峰癡癡地看著自己,然而目光卻並不是別家青年看著自己那般好色穢濁,而是純然的喜歡,微微一愣,卻只是掩了掩自己的神色再次福了福,鄭重地說道,「還請二爺不要做無用之事,我……」

  她頓了頓,見楚峰目光有些暗淡,卻不欲用曖昧的態度來叫這青年心裡總是記掛自己,狠了狠心方才冷聲道,「二爺叫我很煩惱,也望日後,二爺不要再在我的身上勞神,我很不喜歡!」

  她本是仙子一般脫俗的美麗,卻冷著臉說著狠心的話,如意在後頭看著,卻覺得這真是一個好姑娘。

  比她之前看見的吃著碗裡的還勾搭著鍋裡的的那韋氏韋側妃強出一個銀河系去!

  「我,我還是叫你困擾了麼?」楚峰雖然粗獷,卻也知道什麼叫被拒絕,見宋雲玉拒人於千里之外,眼神便有些暗淡,許久之後,方才低聲道,「我本以為,我隱秘些,你不會知道是我。姑娘的話我記得了,日後,不會再叫你為難,也不會再出現在你的面前。」

  他本想要說以後不會再喜歡她,叫她放心的話,只是茫然地摀住了心口,這句話卻說不出來,只要想一想就覺得心口疼。

  「多謝二爺。」宋雲玉微微頷首,抬頭看了看楚峰茫然難過的模樣,卻只是垂下了頭去,拉著那個頻頻往後回看的童子走了。

  她快步走前還對如意笑了笑,指了指自己腰間的荷包,彷彿有些什麼意思。

  如意記得她曾說要給自己繡一個簇新的,專門兒給自己的荷包的,本要開心,卻見楚峰立在前方,看著宋雲玉婀娜秀美的身影不見了,還在矗立,心裡有些同情這個表哥,卻也知道,這其中之事自己一個外人是不好參合的。

  她只能摸了摸這個失戀了的青年的手作為安慰,正要勸他不要傷心,卻聽見楚白在一旁歎道,「也罷,她若無意,你又不是尋不著媳婦兒,就此丟開手去罷。」弟弟從未喜歡過女子,一喜歡就挑戰高難度,真是太愁人了。

  「等以後,我給二哥尋一個天底下最出色的美人就是。」楚離覺得宋雲玉最後臨走還與肥仔兒眉來眼去真是太過分了,撐著頭在一旁臉色不善說道。

  「再美,也不是我喜歡的人。」楚峰挺拔的背都彎了,低低地說道。

  這簡直是一棵樹上吊死的節奏,楚白竟然不知道自家弟弟還是個情聖,臉色發青了一會兒,還是擺手歎道,「你不是要去剿匪?回來咱們再說這個。」弟弟之前還口口聲聲都只看著宋家姑娘幸福就夠了,然而這一回,他就多少看明白了。

  「若她嫁給別人,以後你……」

  「我就守著大哥,守著母親與王府就夠了。」楚峰不知道很多大道理,也不知道什麼萬千美色梅蘭竹菊,只知道,他喜歡宋雲玉,就只會喜歡她一個。

  若今生無緣,他就躲在後頭看她幸福,自己也就幸福了。至於娶一個妻子回來,他是做不到心裡有一個女子,卻要娶另一個女子與她生兒育女的。因他一心都在喜歡的人身上,沒法兒能保證自己會好好兒對待妻子,既然如此,何必再辜負一個呢?

  他不是他那個沒良心的父王。

  如意看著楚峰堅決的模樣,聽他這樣的話,就覺得心裡被觸動了。

  她下意識地想到楚離叫自己斷然拒絕時不疼不癢的樣子,不知為何,覺得心裡有一點點的難受。

  真心喜歡一個人被拒絕,是一件很難過的事情吧?楚離這表哥,原來還真就是隨口說說,逗自己玩兒。

  「知道了。」楚白繼續歎氣,覺得自己把這一輩子的氣都歎完了,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鬢角,都覺得頭髮都被愁白了。

  弟弟是個死心眼兒怎麼辦?他不能上,就只好大公子親自上陣,爭取馬到成功了。

  因楚峰叫被鄭重拒絕,一時氣氛就有些沉悶,連平日裡活蹦亂跳的肥仔兒都變得沉默了起來。魏燕青見各人都心懷心事,又見楚白沉吟顯然是在為楚峰籌謀,便起身和聲道,「今日出來的時候長了,我家老太太只怕記掛九妹妹,我送她回去。」

  他把桌上的如意給抱起來,各自別去,方才一同上車走了。車上一路晃晃悠悠,魏燕青抱著不做聲的妹妹閉目養神,不大一會兒,就覺得自己的臉叫妹妹拱了拱。

  他一張眼,就見胖嘟嘟的妹妹把小臉兒湊在自己面前,一臉的糾結。

  「怎麼了?」

  「喜歡一個人,都得如二表哥一樣,這樣上心麼?」如意有些不明白,小聲兒問道。

  「性情不同,喜歡的方式也不同。二表哥老實,因此挖心掏肺。」魏燕青難得見妹妹如此糾結,見她揉著自己的小衣角兒有些不自在,便笑了笑,側身把妹妹往懷裡按了按,許久又搖頭說道,「也不是。若真心喜歡一個人,想必是不管性情如何,都會全心全意,眼裡只有她。」

  因他也並未喜歡過哪個女子,竟不能回答妹妹這話,猶豫了片刻,與如意笑問道,「為何想問這個?」

  「想知道大家的心理,以後好做狐狸精呀。」如意也覺得自己想這麼多吃飽了撐的,又覺得自己的煩悶有些莫名其妙,如今叫堂兄的溫柔給安撫了,頓時就恢復了一貫的沒心沒肺。

  「你這麼喜歡宋家姑娘,方纔,為何不為二表哥說幾句好話呢?」魏燕青想到方才妹妹沉默,便笑問道。

  「就是因為喜歡宋家姐姐,才不能指手畫腳呀。」肥仔兒團成一團趴在堂兄的懷裡對著手指低聲說道,「我與她好,若還拚命給二表哥說好話叫他們之間轉圜,豈不是叫人為難?若宋家姐姐喜歡二表哥,那不管我勸不勸,都會與他好。若不喜歡……」

  見魏燕青彎起眼睛笑了,美麗極了,肥仔兒心滿意足,目中帶著幾分狡黠地說道,「我不給二表哥說好話,只是平日裡與宋家姐姐一起玩兒,可以說說二表哥對我好的事兒。」

  「你這個小機靈鬼!」魏燕青一怔,之後無奈地笑了。

  魏九姑娘自然是個十分機靈的姑娘,這都不必堂兄表揚的,一路得意地回了魏國公府,她與魏燕青正開開心心往老太太的面前去,就見另一處,如玉帶著人一同過來。

  見了魏燕青,如玉面無表情,隻抬頭與魏燕青懷裡的如意問道,「大半天尋不著你!你去哪兒了?」

  「我前院還有別的事,你自己回老太太那兒罷。」魏燕青自然不會與如玉計較這態度的問題,便放下了如意和聲道。

  如玉的破性子真是很要命,如意心裡無奈,只好點頭目送魏燕青的身影翩然而去,回頭無奈地與冷哼的如玉說道,「大哥哥素來溫柔,八姐姐也該和氣些,彼此有個台階兒下。」

  「他是前頭太太生的,我是後頭太太養的,就算要好,心裡也有芥蒂,何必彼此裝模作樣累得慌。」如玉見如意一臉憂愁地看著自己,便哼道,「就算我與他不好,也是國公府的姑娘!日後若我在外頭叫人欺負,他哪怕是為了國公府的體面也得護著我!既然都是要被護著,何必叫大家都不自在假裝親近?」

  張氏怎麼逼死的魏燕青生母,如玉多少知道,也就是因知道,才知道這輩子,自己與魏燕青只能是面子情。

  如意本因自己與魏燕青極好,如玉卻與堂兄不和,覺得自己有些不自在,聽了這個嘴角一抽。

  彷彿很有道理的樣子。

  「你今日出去玩兒,不知道,咱們府裡今日來了幾位客,老太太喜歡得什麼似的,眼下還拉在身邊說話兒呢。」

  「誰家來了咱們這府裡,老太太不喜歡呢?」

  「這個不一樣。」如玉瞇了瞇眼睛,見妹妹好奇地看著自己,便皺了皺眉頭輕聲說道,「西城侯府的那人來了,聽說生得不壞,只是老太太這回沒叫咱們去見客,倒是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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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4-17 01:04:45 |只看該作者
第45章

  因對傳聞中的侯府公子很感興趣,九姑娘本興衝衝就要往老太太的房中去,聽見如玉這般說,便住了腳。

  然而因有外客在的,如意雖心裡好奇也知老太太如此定有自己的用意,也並不敢吵吵嚷嚷地呼嘯進去,如此看似天真懵懂,卻到底顯得國公府沒有規矩。

  她與如玉手拉手一同走到了上房,就見今日春暉堂之外極寬闊的院子裡,正立著許多衣裳整潔的陌生的僕人,井然有序,就是在春暉堂這樣十分奢華的地方,卻依舊目不斜視十分規矩。其中幾個見了進來的兩個小姑娘,見如意白嫩可愛,如玉儀態高傲,身上還穿著精緻的衣裳,就知道這該是魏國公府的主子姑娘,急忙請安,之後便靜靜地退到了後頭,屏氣噤聲。

  如意冷眼看這模樣,顯然並不是裝模作樣,而是家中禮儀如此。

  見了這等規矩的禮儀,如意就覺得西城侯府確實是如傳說中的規矩乾淨。

  如玉拉了妹妹進來,卻也不往老太太處去,隻微微頷首,便拉著她往另一側的廂房去了。

  「咱們真的不要給侯夫人請安麼?」恐失禮,如意便輕聲問道。

  過門不入,竟知道有長輩過來卻不過去請安,只怕會叫人質疑國公府的教養。

  「老太太說,一會兒她再瞧瞧的。」如玉目光落在老太太的上房上一瞬,抿了抿嘴角方才輕聲說道,「雖侯夫人親自上門,然老太太卻……」

  她見人多就忍住了嘴裡的話沒有說,心裡卻清楚得很。

  老太太可算是叫外面看著規矩,實則養出來一個最沒有規矩的兒子的尚書府給坑得怕了,就擔心西城侯府也是外頭乾淨裡頭要命的。

  因這個擔心,她就不敢叫孫女兒們都往前頭來,相看一回是簡單的,若是日後知道西城侯府並不是極好的,如月豈不是白擔了一回往前頭相看見客的虛名兒?如今雖然見了西城侯夫人,然而老太太卻只叫如月在廂房招待跟著母親兄長一同來的西城侯府的小姐們。

  背地裡老太太已經叮囑如意的親爹魏三,好好兒往外頭去問問西城侯府嫡三子顏寧,看明白這究竟是個什麼孩子,才好給如月定下來。

  若不好,以後這婚事就不必提了,免得所嫁非人。

  「老太太這是為四姐姐好呢。」如意想了想就知道老太太擔心什麼了,況就算是相看,也沒有女家大咧咧地就叫孫女兒往前頭來的,聽如玉的意思,那府裡的三公子顏寧也來了,如月若是這樣往上房去,豈不是就要與顏寧來個臉對臉兒?

  這就有些不好了,當日如畫相看的時候,還是先在屏風後頭看著呢。想到這兒,如意就忍不住裂開嘴兒笑了一下,有點兒不懷好意。

  魏九姑娘聽說,那位顏三公子,特別喜歡看「話本子」呀?

  鼓著包子臉奸笑了一下,肥仔兒一抬頭,就見如玉看著自己,竟然面無表情地在發抖。

  「八姐姐?」肥仔兒歪頭,天真懵懂。

  「你,不要這樣笑。」這蠢妹妹笑得叫自己小心肝兒拔涼拔涼的,總覺得哪哪兒都不好了,魏八姑娘真是覺得夠夠兒的了,黑著臉掐了一把妹妹的包子臉,凶巴巴地說道,「再這麼笑,掀了你的皮!」

  她小手就跟鐵鉗子似的,把個連連求饒的妹妹提著就往廂房去了,就見此時廂房之中香風浮動,裡頭燕語鶯聲的帶著女孩兒的無憂無慮的說笑之聲,聽著就十分快活。

  這廂房四面都是軟煙羅的紗糊的窗戶,外頭的陽光透進來一些,帶著柔軟的光亮。

  因老太太的廂房經常用來待客,這屋裡的擺設都與上房無異,裡頭幾個百寶架上擺著許多的精緻的擺件,轉過了百寶架,眼前豁然開朗,就是一張紫檀木的圓桌,上頭擺著一個極大的花瓶,裡頭插著的都是新鮮的五顏六色的鮮花,圓桌旁就是好幾個小案,小案旁又是椅子。

  此時幾個穿戴得花枝招展的女孩兒正圍坐在一起,彼此捧著茶說笑,其中一個眉目清朗親熱,看著眼熟,正是踏青那一日的顏敏。

  如意急忙收了收自己的衣裳等等,這才往那幾個女孩兒面前去了。

  她本就是白嫩嫩的小肥仔兒,又穿著漂亮的小紅衣裳,脖子上套著一個金項圈,寶氣可愛,醒目極了。

  顏敏正對著門口與如月說笑,見了如意,便忍不住轉頭與如月笑道,「九妹妹瞧著更白了些。」

  因廣平王世子居心險惡,魏九姑娘好吃好喝養著,白白胖胖的。

  「她今日出去了才回來。」如月今日雖是知道西城侯府過來,卻也只是穿了一件九成新的月白的春衫,她頭上梳著的是一個彎彎的髮髻,髮髻之上,一枚小小的珍珠從金釵上出來,搖搖晃晃十分可愛,又帶了幾分貞靜。

  因為了不失禮與人,她畫了淺淺的妝容,卻依舊帶了幾分文雅與簡單。如意看了一眼就知道姐姐的心思了。她家四姐姐並不會刻意穿得鄭重叫人覺得自己丟了國公府的臉十分想扒著這門親事,卻還是認真地打扮,並沒有不將侯府擋在眼裡的意思。

  如此兩全,如意卻覺得有點兒心疼。

  如月總是面面俱到,又進退有據為別人著想,可是如果可以,她卻寧願這個姐姐,是如畫的性子。

  有什麼就說什麼,想要什麼就搶過來,就算任性自私叫人不喜歡,卻總是由著自己的心意,叫自己不吃虧。

  「若知道顏家姐姐過來,我都不要出去的。」如意團團給一旁的幾個女孩兒賠罪,見她們都笑了,便也跟著笑了。

  與顏敏一同來的還有兩個女孩兒,生得閉月羞花,說起來比顏敏美麗了許多,然而顏敏卻與她們兩個十分融洽。那兩個女孩兒更年長些,言談文雅,還時不時護著顏敏說話,目光也清正。

  待知道這兩個女孩兒是西城侯府的隔房的女孩兒,如意歪了歪頭,心中疑惑西城侯府竟然彷彿庶女們都沒有過來,然而見顏敏的衣裳首飾與兩個堂姐沒有什麼分別,就知道西城侯夫人至少對隔房的侄女兒,並沒有什麼刻薄。

  看魏國公夫人張氏就知道了,給隔房的侄女兒做件衣裳,吐血的心都有了。

  有了張氏的對比,如意就覺得西城侯夫人至少人是真的不小氣的,況看顏家這三位姑娘舉手投足,也知道並不是因見客才裝樣子。

  「前兒我就說要來玩兒,只是府上大喜,母親說恐忙碌添亂,拘著我不許我過來。」這說的就是張氏產女之事了,顏敏將話兒說到這兒,微微頓了頓,便拉著如月的手玩笑地說道,「前兒才說過一會話,我卻覺得與姐姐是從前見過的一樣投緣,這豈不是緣法?」

  她見如月溫和地看著自己,模樣兒性情都是極好的,心裡也為自家兄長歡喜,頓了頓便歎道,「若不是三哥哥又病了,我們早就過來了。」

  「又病了?」如玉恐顏寧這是身子骨兒不好,不由詫異地問道。

  如馨才叫放出來見客,此時也拉著如眉的手皺眉看過來。她也就罷了,然而如眉雖年紀小,卻是個絕色的美人胚子,叫人側目。

  顏敏身邊一個堂姐,已經忍不住喜歡起來,拉著如馨與如眉低聲說笑。

  「前兒才叫父親抽了,這三日前,三哥哥又得了新的話本子,叫父親揭出來,按在地上親手抽了幾棍。」

  顏三公子這種對「話本子」孜孜不倦永遠都不停止的愛,也真是蠻叫人感動的,不過看起來運氣不大好總是人贓並獲。

  肥仔兒依偎在如月的懷裡,肉嘟嘟的小身子微微一顫,默默地拱進了姐姐的懷裡,把臉上幸災樂禍的臉給擋住,抽抽了一會兒,方才探出頭來歎氣道,「如此鑽研,可見,是真喜歡了。」堂堂侯府嫡子,院子裡屋裡的丫頭一堆一堆的,還看什麼本子呢?勇於實踐才是硬道理呀。

  「並不是真喜歡,而是三哥哥本就沒有別的消遣。」顏敏等的就是這句話,急忙就與適當露出幾分擔心的如月歎氣道,「平日裡只讀聖賢書,又叫父親逼著練習騎射。母親就與父親抱怨逼三哥哥太狠,咱們這樣的人家兒,又不是要去考個狀元回來,何必這樣刻苦呢?」

  她微微一攤手,花容月貌之上露出幾分憂愁來說道,「因父親拘著家裡的哥哥們緊,平日裡肆意一點都要家法的。」

  「嚴父慈母,侯爺如此是為了幾位公子好,侯夫人卻定是要看顧幾位公子的身子骨兒了?」如月見顏敏與自己裝可憐,便笑問道。

  「母親也只好看顧哥哥們的起居吃食,叫不至虧了身子骨兒。更拘著咱們府裡的丫頭不許有生事的,免得壞了哥哥們的身子。」顏敏便歎氣道,「大哥二哥好好些,有嫂子們呢。三哥哥卻不行,雖屋裡有經年的丫頭,卻十分自律不許丫頭們往自己屋裡服侍,就連說笑都少的很,與丫頭們都沒有話說,只好休息時候自己看看話本子什麼的消磨時間,誰知道父親竟不許呢?」

  她說得並不隱晦,再三地說顏寧屋裡是沒有通房的,顯然在這女孩兒的心裡,通房是件大事。

  如月也覺得顏敏的脾氣與自己很投緣,見她對自己十分慇勤地看著,便忍不住笑了笑。

  「府上如此,正是蒸蒸日上的持家之道,叫人羨慕。」她和聲道。

  「就是父親嚴厲了些。」顏敏便歎氣,拉著如月湊近了她的耳邊,顧不得她懷裡還有一隻肥仔兒抖著耳朵聽著,有些難過地說道,「我與你投緣,就不說什麼不好的話,只是你瞧著,是不是我常常說屋裡人?」

  見如月詫異點頭,顯然對她常常提起來有些奇怪,她便斂目扭著自己的衣袖說道,「前兒母親本是想叫我與我表哥定親,誰知道父親知道他屋裡有三個通房,就不許了。」

  她與她那個表哥算是青梅竹馬,也知道些通房的事兒,卻沒有想到父親竟連這個都要計較。

  「不管侯爺侯夫人如何,都是為了你日後的幸福喜樂。」如月便柔聲道。

  「除了咱們家哥哥們都沒有通房,誰家沒有呢?」顏敏便蹙眉,輕聲說道。

  「你府中這樣規矩,你如今嘴裡說著不在意這個,然而若日後,真的眼睜睜看著夫君去親近別的女子,你心裡真的會毫無芥蒂?」如月便柔聲勸道,「這都是為了你。侯爺若立意給你尋一個規矩的人家,那才是對你愛護到了極點。」

  她頓了頓方才說道,「侯夫人想將你嫁過去,是因覺得那是親戚家,不會薄待了你,比外頭不知根知底兒的強些。然而侯爺顧慮的也對,都是慈父慈母的心,竟不分伯仲。」

  她勸了顏敏這些話,果然看她面上的愁緒慢慢地消散了。

  「父親與母親行事不同,卻都是為了我好麼?」顏敏喃喃地問道。

  「父親母親寵愛自己的兒女,沒有什麼對錯之分。」如月和聲道。

  「可是,我對表哥……」

  「你只想一想,真的喜歡你表哥屋裡的通房,能忍受?」如月倒了一杯八寶茶來,覺得溫溫的,便低頭塞給了懷裡正仰著頭聽得入神的妹妹,口中輕輕地說道,「你在我面前讚你家三哥哥,」她一抬頭見顏敏被戳破了心思紅了臉,卻只是溫和地說道,「還將通房提在口中,顯然是在意的。」

  她心裡歎氣,覺得自己今日實在是越矩,也大概是因顏敏對自己真心,叫自己管不住自己的嘴了。

  「你說得對,我確實,很在意。」顏敏怔忡了一會兒,方才歎氣。

  「多謝你。」她自己默默地想了一會兒,就與如月感激地說道。

  怨不得母親叫父親說服,不再想表哥這門親,而是另給自己尋有規矩的人家,雖然如今這樣的人家少,可是父親說,定然是有的。

  就算沒有,也得尋一個比表哥家更規矩的,不會叫她以後吃委屈難過。畢竟,她與表哥青梅竹馬,表哥與她這樣的情分竟然不顧自己的難受收了通房,可見他的心了。

  「我可什麼都沒有說。」如月眨了眨眼睛,對顏敏笑著說道。

  「是是是,你什麼都不知道,我……」顏敏正笑著拉著如月的手說笑,卻陡然不知道想到了什麼,臉上一白扼腕驚叫道,「壞了!」

  「怎麼了?」見廂房裡幾個女孩兒都看了過來,如月被唬了一跳急忙問道。

  「三哥哥,三哥哥在老太太面前說話呢。」顏敏回頭與兩個不知想到什麼,也跟著變了臉色的堂姐小臉兒煞白地問道,「這麼久了,老太太,不會叫他坐著說話罷?」

  如意正聽著用心,竟忍不住一待,實在沒有明白,這話題與坐著說話有什麼關係。

  廂房之外的上房,老太太的面前,此時一個英俊挺拔的青年,看著老太太,臉上孺慕的笑容僵硬了。

  「瞧這孩子,還站著呢,多累呀,坐,快坐,坐在我身邊兒。」老太太憐惜地看著與自己恭敬說話,竟忘了落座的青年,慈愛地說道。

  這青年沉默了一瞬,目光求救地落在下頭垂頭對手上茶盞生出無窮興趣的親娘,見這是見死不救的節奏,眼角微微抽搐了一下。

  他默默地摸了摸自己的英俊的屁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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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4-17 01:06:06 |只看該作者
第46章

  「老,老太太面前,晚輩怎敢安坐?」親娘不給力,顏三公子只能赤膊上陣,用恭敬的語氣與老太太拱手說道。

  這樣的姿態,老太太只覺得他十分守禮,況瞧顏三言語活潑討喜,生得極好,老太太心裡其實也滿意了幾分。

  只是這滿意,還是叫她遲疑。

  初見蘇懷,那少年清正平和,卻差點兒坑了她兩個孫女兒,這才叫人不可貌相呢。

  「這話就外道了不是?」

  老太太蒼老的眼睛裡都是慈愛,就跟看一個心肝兒似的,內裡就不知道是怎麼想的了,見顏三紅著臉英俊的臉上還帶著羞澀,她隻往下看了一眼西城侯夫人,見她眉目溫柔可親,又十分安靜,心裡就微微點頭,與顏寧笑著說道,「老婆子就喜歡無拘無束的說說笑笑,你坐下來,咱們好好兒說說話。」

  她一疊聲地叫人來端茶,卻見一個極美貌,嫵媚婀娜的丫頭上來,給顏寧身邊的小案上斟茶。

  這丫頭眉目含情十分嫵媚,身上還有淡淡的脂粉香氣,腰間裙帶隨風而動,帶著幾分風流。

  只是老太太看了看這丫頭,慢慢地皺了皺眉,目光飛快地落在了下首抱著十姑娘如薇的張氏身上一瞬。

  張氏的眼神期待地看著顏寧,掃過了那個姿容美貌的丫頭,嘴角微微勾起,片刻若無其事地落下。

  顏寧並沒有看見這丫頭一雙瀲灩如同秋水的眼睛落在自己的身上,正滿心糾結地看著老太太,目光深處透出幾分悲苦來。

  直到嗅到了一股子香甜的女子香氣,他才橫了身邊一眼,見那丫頭已經鶯聲請他落座。他皺了皺眉頭,微微往一旁避了避。

  他面上雖然並沒有什麼不喜,然而神色卻冷淡之中,猶自帶了幾分厭煩。

  「你是哪房的?」老太太斷斷沒有想到自家人先塌了台,恐西城侯夫人日後看清了如月,她心裡氣得很了,手都微微顫抖,也不叫那丫頭出去便問道。

  「奴婢是太太屋裡的丫頭。」這丫頭嬌媚的臉上露出了幾分蒼白,顯然沒有想到老太太竟然會不快,急忙福了福方才說道。

  「我得了這麼一個伶俐的丫頭,覺得她好,才想給老太太瞧瞧。巧兒了,正好兒有客來,因此叫她上來,也服侍貴客,瞧瞧她的行事舉止。」

  張氏見老太太臉色飛快地變了一下,之後竟恢復了面無表情的鎮定,心裡有些失望,便轉頭與一旁的西城侯夫人笑道,「我身邊兒,最喜歡漂亮的丫頭,瞧著也賞心悅目不是?」她頓了頓,方才緩緩地說道,「可憐我家幾個丫頭生得都不如她們,叫我引以為憾。」

  西城侯夫人面上不動聲色,隻目光柔柔地聽著她說話。

  「嫂子素來喜歡美人兒,這個倒是真的。前兒,宮裡皇后娘娘知道嫂子喜歡,還特特兒地賞了兩個極美的服侍。」

  徐氏就知道張氏這從來就沒有消停的時候,見西城侯夫人靜靜的樣子,心裡就一凜,知道這嫂子只怕是要壞如月的姻緣,心裡有些疑惑張氏這是不是吃飽了撐的,然她卻只是摸了摸自己白嫩的指尖兒慢悠悠地說道,「侯夫人不知道,嫂子最謙虛的,哪怕家裡的姑娘生成天仙兒,那嘴裡也就是尋常。」

  「在外頭,我家老爺還常說家裡那幾個小子是犬子呢。」西城侯夫人目光掃過一怔的張氏,這才緩緩地微笑說道。

  「可不是。」老太太便笑道,「咱們為人,雖謙虛極好,謙虛過了,卻到底也叫人不自在。」

  她心裡,卻已經有了幾分難過。

  她竟然已經老邁到了,張氏能在自己面前肆無忌憚?竟還能壓住了自己身邊的丫頭,叫自己的丫頭有客的時候大咧咧地上前?

  還是府中風向轉了,知道她沒幾年活頭兒,趕著往國公府主母面前奉承?

  「嫂子把自己的心肝兒送來,也是一片為老太太的孝心。」勳貴府裡,內裡打出人頭狗腦子來,外頭都是和氣一片。二太太便柔聲與老太太笑著說道,「前兒老太太不爽利,嫂子不是還說要親自給老太太跪經去?如此純孝,我與弟妹是自歎不如的。只是兒媳想著,大抵是佛法之故,嫂子已經開始警戒自身,不敢誇口咱們自家的閨女了。」

  她見張氏霍然看向自己,一臉的不敢置信,也只是掩唇笑笑,這才與微笑的老太太笑道,「老太太多捨不得嫂子呀,總不肯叫嫂子去。只是嫂子這連番求的,您就應了,成全她的孝心罷。」

  「跪經?!」張氏頭上就跟挨了當頭一棒似的,眼睛都直了。

  她怎麼不知道自己「苦苦」央求過老太太要跪經?!

  且,誰願意去給老太太跪經?!

  「府上幾位太太都這樣孝心,老太太真是叫人羨慕。」西城侯夫人慢吞吞地笑著,與老太太抬頭說道。

  顏寧見幾個女人一台戲,嘴裡慢慢地吐出了一口氣,隱在了角落不敢說話。

  「誰家府中都是如此,你若再贊,老婆子又要謙虛起來。」

  老太太方才只恨自己是個規矩人家,還得顧著幾個孫女兒孫子的名聲嫁娶,不然跳起來抽張氏幾耳光的心都有了,此時死死忍耐,一雙手握得青筋畢露,卻見下頭兩個小兒媳兒倒是將場面圓了過來,又有了跪經一說,竟是神來之筆一般,隻與西城侯夫人笑著說道,「只是雖跪經,我也心疼極了,正想著那家寺裡更清淨些。」

  「京郊西山清涼寺裡不錯。」西城侯夫人便溫聲笑道,「最規矩的地界,夫人過去了,就不必擔心外頭會饒了夫人的清淨。」

  據說清涼寺最是個嚴謹的佛寺,叫高僧們看得跟鐵通似的,說跪經,那絕對不許人起來,叫佛祖不高興的。

  「如此,你不必擔心府裡,且去罷。」老太太與瞠目結舌,十分不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麼的張氏說道。

  「我!」張氏想嚷嚷她不去,然而目光落在正期待地看著她的西城侯夫人的身上,竟說不出來。

  她若是不去,就是不孝……她還得要自己的名聲呢。

  「我一個人過去孤單,不如……」心裡多少有些恨上了西城侯夫人,張氏眼角一閃便笑著與老太太說道,「不如叫四……」

  「所謂跪經,就是要苦自身來換取長輩的福祉,忍得住苦寒,耐得住寂寞,才是真正的有心。」西城侯夫人溫柔地與張氏說道,「夫人過去又不是為了享福。待回來,府中的幾位公子姑娘,才好更孝心服侍夫人。」

  她說完了這個,頓了頓便掩唇與微微頷首的老太太說道,「今日實在是有感而發。由夫人就知道府上幾位姑娘的性情必然純孝,倒叫我心裡愛起來。」

  她說完了這話,還讚揚地對張氏微微一笑,一臉的純良。

  這是不是是個傻子?!

  是不是個傻子?!

  張氏再也沒有見過西城侯夫人這樣的女人!怎麼能這麼蠢,怎麼能看不出來府中幾個女人之間的暗鬥?!

  她也是侯府夫人呀!

  這麼蠢,怎麼在西城侯府活到現在的?!

  被氣得眼前發黑,張氏只恨自己不能暈過去,此時嗓子裡就帶了幾分腥甜的血氣,張了張嘴兒,竟說不出別的話來。

  今日帶了這丫頭過來,她就是來看老太太的笑話的。

  雖然不知道之前如畫是怎麼回事,竟叫老太太厭棄,匆匆就嫁到了尚書府上去,然而張氏卻從老太太有些蒼老的模樣裡看出來,她是在意幾個孫女兒的。只要幾個女孩兒吃了委屈,那比抽在老太太的臉上還能叫她疼!

  既然她想要如月與西城侯府聯姻,她就攪和了這婚事又能如何?若顏家小子露出對丫頭的驚艷,老太太自然就得難受。可若是不喜歡這個丫頭,她只說自己做嫡母的,想要試一試這個青年是不是真的很規矩就是了。

  以後這話傳出去,她還是個慈母。

  然而若西城侯夫人不是傻子,就該看出來魏國公府是在用丫頭試探她兒子的人品,如此低等的試探手段,莫非會不動怒?

  只要覺得魏國公府看不起她兒子,張氏就不信,西城侯夫人還能把這婚事做下去。

  想得好好兒的,沒想到,萬萬沒有想到,西城侯夫人……真是個蠢蛋!

  張氏氣得手都抖了,有心想要掰扯掰扯跪經,然而想到這兩天張皇后在宮裡不大好,她不得不忍住了。

  文帝得了一個貴妃,正寵愛得恨不能天上的月亮都給摘下來,張皇后在宮中艱難極了,她如今,實在不敢生事,免得牽連了張皇后。

  「瞧瞧,這好容易過來一回,怎麼說起家事了?」老太太看都不看張氏,已經心裡決定叫她跪經跪她一年兩年的了。

  目光透在了一旁垂頭並不往各處張望的顏寧的身上,她目光滿意到了極點,與西城侯夫人笑著說道,「你瞧瞧,叫三小子就這麼站著,你這個做娘的就不心疼?好孩子,」她慈愛地與顏寧笑著說道,「是我疏忽了你,快快,快歇著,好好兒嘗嘗咱們府裡的茶。」

  「老太太叫你坐,你就坐著罷。」西城侯夫人就對兒子柔聲說道。

  英俊的青年用不敢置信的眼神看著自己的親娘!

  「還不坐。」頂著兒子的眼神,侯夫人對老太太一笑,輕聲道,「再沒有老太太如此看顧小輩的了。」

  顏寧的腿有些抖,看了看那堅硬的紅木椅子,嘴角抖動了片刻,慢慢地抖出了英勇的意味兒,走到了椅子面前,閉了閉眼。

  「多謝老太太。」他坐前,還對老太太感激地說道。

  這樣有禮,且對漂亮丫頭很避嫌,不管是不是裝的,老太太多少都有了幾分好感,況見西城侯夫人對自家府中之事竟並不在意,心裡一鬆正要說話,卻見門口,一個胖嘟嘟的小紅身影艱難地邁過了門檻兒滾了進來,規規矩矩地立在門口。

  見孫女兒難得這樣規矩,老太太目光越發溫柔起來,招了一步一步正步走到自己面前的肥仔兒到身邊,這才與西城侯夫人笑著說道,「這是我家九丫頭,最伶俐不過,我極愛的。」

  如意不會無緣無故過來,老太太心裡就帶了幾分猜測。

  「去給侯夫人請安。」她垂頭摸了摸如意的包包頭。

  肥仔兒果然去給西城侯夫人請安,就見她鵝蛋臉兒,雖人到中年卻並不顯老,溫柔可親看著十分和氣的,急忙拱著小拳頭規規矩矩地請了安,又給家裡的長輩請安,之後方才立在一旁。

  「我知道九姑娘,我家敏姐兒回家,嘴裡說起過。」西城侯夫人見如意乖巧可愛,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十分清澈,又知道幾個女孩兒都養在老太太身邊,看見小的就多少看出大的那個的性情,心裡其實是鬆了一口氣的。

  目光不著痕跡地落在了黑著臉氣得說不出話,憤憤的目光落在如意身上的張氏臉上,西城侯夫人目光一轉而過,心裡暗道了一聲慶幸,魏國公府的姑娘們沒有養在張氏的膝下,又叫丫頭端了表禮來給如意,方才笑道,「果然可愛。」

  如意回頭去看老太太。

  「既是長輩給的,你就收著。」西城侯夫人身後那幾個丫頭手上還有表禮,想必是給其他幾個女孩兒的,老太太便笑道。

  「多謝夫人。」如意謝過,方才回了老太太身邊去。

  「你怎麼過來了?」老太太含笑問道。

  「九丫頭就喜歡……」

  「小九兒就喜歡熱鬧,伯娘最知道小九兒了。」如意便奶聲奶氣地抓著老太太的衣角,皺著包子臉小聲兒說道,「顏家幾位姐姐過來了,小九兒心裡開心,想與姐姐們親近獻寶兒呢。」

  她圓滾滾的眼睛落在了此時立在自己對面,一個英俊高挑的青年的身上,見了他呆呆地站在椅子旁就要坐,不是九姑娘是個堅強的人,都要笑得滿地打滾兒,只是到底不厚道急忙忍住了,對老太太一笑。

  「獻寶?」老太太含笑問道。

  「前兒,小九兒不是說,椅子裡若加了厚厚的墊子,坐著可舒適?顏家姐姐來了,小九兒想叫姐姐也這樣試試呢。」如意仰著頭說道。

  「這個倒是真的。」老太太想起此事,便微微頷首與西城侯夫人笑著說道,「她心血來潮,就叫丫頭們趕著做墊子,放在椅子裡頭,確實比從前舒坦。」說完就叫丫頭往自己屋裡去取了簇新的墊子來預備叫如意帶走,見肥仔兒還扭著小身子歪頭看著自己,便笑問道,「還有何事?」

  「侯夫人給了小九兒見面禮,無以為報,一個墊子,聊表小九兒的心意了。」魏九姑娘想到自家四姐姐的叮囑,便急忙抱著一個簇新的墊子給舉到了詫異的西城侯夫人面前,見她接了,這才咧著自己的豁牙乖巧一笑,艱難地舉著另一個到了那個英俊的青年的面前,嚴肅著臉,看著這個悲劇青年說道,「來者是客,也,也給你一個!」

  這個墊子,可是所有墊子裡最厚的一個了。

  想到如月的叮囑,顏家姑娘們的唉聲歎氣,如意就覺得,這位朋友為了娶一個媳婦兒,也真的是拼了。

  拿什麼拯救你,那被抽爛了的屁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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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4-17 01:06:46 |只看該作者
第47章

  肥仔兒努力把包子臉上的壞笑給壓住了,給了顏家三公子一個救命的墊子。

  救命之恩,以後萬萬要記得報答呀。

  也不必別的什麼,來個十幾二十年的點心就已經足夠。

  至於以身相許,愛慕什麼的,就不必了。

  想到顏敏與自己說的,顏三因又看了不該看的,叫親爹抽得哭爹喊娘都不敢睡床,這段兒時間一直趴著睡覺,魏九姑娘心裡就充滿了深深的同情。

  只是同情歸同情,笑還是要笑話一下的。

  「多謝,多謝九姑娘。」顏寧呆滯的目光落在了對自己咧嘴一笑的肥仔兒的身上,雖然覺得自己的屁股有救,不過卻有一種更不安的,彷彿叫她肥仔兒知道了什麼的恐怖的感覺。

  將心裡的不祥勉強壓住,他接過墊子對肥仔兒感激一笑,回身把墊子放在了椅子裡,用僵硬的動作慢慢兒地坐了下去,之後輕輕地吐出一口氣,坐在這軟軟的墊子裡,雖然屁股依舊很疼,可是他卻感到了被人關心的溫暖與感動。

  這充滿了愛與關懷的世界!

  他看了看面前胖嘟嘟一團小倉鼠兒一樣的肥仔兒,感激地一笑,仰頭,就見自己的母親目光溫和地看著連連擺手叫應該的如意。

  「那,孫女兒就回去了。」如意過來就是為了給顏寧送墊子的,此時仰頭見顏寧生得英俊,只覺得這麼英俊還只能自食其力,也真是蠻慘了。

  正經勳貴之家的公子,誰沒有一二通房呢?

  「去吧。」老太太也看出了些,目光落在顏寧有些齜牙咧嘴的樣子上,心裡已經明白了,想當年誰家公子年少無知時沒挨過揍呢?雖然不知是因為什麼,她還時覺得自己算是坑了這青年,到底有些憐惜。

  就算屁股疼成這樣兒,這青年在她面前也依舊恭敬,這就是教養了。

  如意就拱手告退,回了廂房去。

  廂房裡頭顏敏正眼巴巴地等著,見了如意滾進來,急忙問道,「如何了?」

  又轉頭與如月感激地說道,「若不是你想到這麼個法子,九妹妹也幫忙,三哥哥那……身子,只怕就要不好了。」

  她歎了一聲方才把顏寧是怎麼被抽得屁股碎了,怎麼不能坐著都賣給了魏國公府的姐妹們,於是摸了摸自己的眼角偽裝傷心地說道,「父親手太重了,偏母親趕著要過來,三哥哥傷還沒養好呢。」她雖然賣了自家親哥,更要緊的那些,卻沒賣,恐兄長再也沒有了形象。

  知道了自己就要娶媳婦兒,顏三公子喜極而泣,哪怕傷重,也哭著喊著央求來了。

  這段劇情要是叫魏國公府知道,還不笑掉大牙?

  為了娶個媳婦兒,也真是拼了。

  「總不好叫三公子傷上加傷。」如月便溫柔地摸了摸妹妹的揚起求表揚的小腦袋做獎勵,方才與顏敏柔聲道,「且侯夫人與你這樣心疼擔心,我難道只能冷眼看著不成?」

  她說了這個,顏敏果然有幾分感動,拉著如月便歎息道,「能顧及這樣多……」她三哥還真是挺有福氣的。

  只是見老太太眼下還不叫如月幾個往前頭去,顏敏就多少知道,只怕今日她哥是見不著如月了,又有些惋惜。

  如意歪頭看著姐姐拉攏了未來的小姑,目光落在如月溫柔彷彿從來都沒有改變過的笑容上,抓了抓頭。

  後頭女孩兒們說笑起來,十分投契,顏敏已經將如月當做極好的閨中好友,低低與她說私房話。

  待說到了中午,前頭方才傳話兒過來,西城侯夫人要告辭,顏家的幾個女孩兒方才依依惜別。

  也不必說顏敏回家之後將如月叫妹妹幫著來給送墊子,叫顏寧心裡覺得魏國公府的姑娘是個叫人心裡熱乎乎很溫柔的人,只說如意趴在如月的懷裡,見如月眉目精緻美麗,摸了摸她的眼睛輕聲地說道,「四姐姐今日,是做給侯夫人與顏家姐姐們看的,還是,心疼顏家公子?」

  「我並沒有見過那家公子。」如月便微微一笑,揉了揉操心的妹妹的頭。

  這個意思如意就多少明白了,見如月一臉的平靜,張了張嘴方才小聲兒說道,「我見過他一眼,人看起來挺好的。四姐姐……」

  如月方才送墊子,並不是在拉攏顏寧的心,而是在拉攏未來婆婆與小姑子的心,誰不喜歡對兒子上心的媳婦兒呢?不過如意卻更希望姐姐能更快樂一些,想了想方才繼續說道,「我瞧著他很感動,也挺好的。」如果如月以後,能叫顏三公子真心喜歡愛護,那就更好了。

  「知道了。」如月彷彿知道妹妹的心,摸了摸她的頭。

  真心喜歡男子麼?

  然後,像嫡母一樣,因男子的厭棄悲傷度日,叫他背叛踩到泥裡去?

  如果一個女人的一生一定要是這樣的結局,那麼,她寧願一開始就守住自己的心,做一個賢良的,無可挑剔的正室,平靜度日。

  不過這些話不會與還小,天真的妹妹說,如月想了想便和聲道,「以後,我會很幸福。」

  「很幸福?」

  「九妹妹希望我有什麼樣的幸福,就會有什麼幸福。」如月哄好了妹妹,見她趴在自己懷裡眉開眼笑,板著胖手指說一些傻話,嘴角便忍不住勾了起來,見前頭客都散了,這才領著幾個妹妹往老太太的面前去。

  她放了肥仔兒往老太太的榻上滾來滾去,從東到西,從西到東咯咯地滾動,這才與老太太笑著說道,「顏家幾個姑娘性子極好,我們說笑十分投契。」

  「你覺得好,那就好,只是我叫你三叔再去看看。」老太太可不敢把這事兒交代給魏國公,就憑魏國公的性子,哪怕西城侯府一家子的人渣,就衝著家世爵位,魏國公也能叫閨女嫁過去,哪裡會顧著如月的死活。

  就為了這個,老太太只好叫魏三去打聽,待說到了這裡,她便歎息著摸了摸如月的手和聲說道,「我觀西城侯夫人是十分溫柔慈愛的,日後,你好好兒孝順她。」

  「我知道。」如月便急忙應了。

  「這是侯夫人留下的表禮,雖你們沒有過來請安,卻還是留下了。」老太太指著幾個盤子笑著說道,「小九兒倒是過來了一回。」

  「九丫頭今日,出盡了風頭,侯夫人走時還對她讚不絕口呢。」

  張氏才從打擊裡回過味兒來,見如意在老太太身後仰著小脖子撅著小屁股的,搖頭擺尾恨不能甩尾巴,想到她今日叫西城侯夫人稱讚,又有顏寧這青年也讚了幾句,再看看正坐在老太太身邊無知無覺正拿手去戳妹妹肥肚皮的如玉,心裡就忍不住氣苦,譏諷地說道,「不知道的,還以為九丫頭是這府裡的尖兒!」

  這個時候,明明是該如玉出頭,才是道理。

  誰家國公嫡女不出來,隔房丫頭興風作浪的?!

  「她最胖,當然得多跑腿兒。」如玉戳得妹妹咯咯直笑,便面無表情地說道。

  她出不來這風頭,做不來如意這樣乖巧懂事,若叫她出來送墊子,硬邦邦一句話就是頂天兒的。

  若顏三公子再蠢些,拿墊子丟在他頭上都不是不可能。

  「你!」

  「嫂子歇歇,先來說說跪經的事兒罷?」二太太煩死了,只覺得張氏自從又生了一個閨女,才偃旗息鼓沒幾天又開始蹦躂,便柔柔地說道。

  「什麼跪經?」如玉問道。

  「你母親說要祈福跪經,西城侯夫人面前誇下海口,要往清涼寺去。」見如玉漂亮的小臉兒上露出了幾分擔心與心疼,老太太心裡唏噓,只是摸了摸這個孫女兒的頭和聲說道,「你不必擔心,不過過些時候,你母親就回來了。」

  她不能叫張氏就這樣在府裡鬧騰,卻又做不來做狠心的事,也是老了。若是再年輕些,只叫她慢慢兒虛弱了閉嘴,也就完了。可是這些手段,老太太卻不想再用。

  當年老國公身邊兒有許多的妾室,她什麼手段沒用過,不然,也不會叫這國公府只有一個庶子。

  可是害人太傷陰鶩,老太太也想給家中積德。

  既然不能害她,不能關她,只能送她出去好好兒養養佛性了。

  張氏想說自己不要跪經,卻說不出口,牙齒咬得咯咯作響,許久之後,突然有些放棄了。

  她只恐如今老太太在魏國公面前說幾句不好聽的,到時候魏國公就要惱怒自己。

  雖然張皇后給了自己兩個絕色的美人兒來籠絡魏國公,不過瞧著,魏國公雖新鮮寵愛,卻也沒有忘記恩澤從前老太太賞的那四個,如今魏國公後院兒勢均力敵,正掐得烏煙瘴氣的,張氏叫這群妾室給鬧得頭疼,還要去討好魏國公,一時身心俱疲。

  「老太太既然喜歡,那我就去跪經好了。」她想了想,撫了撫頭上搖曳的首飾,不知想到了什麼,突然賠笑說道。

  既然妾室們這麼熱鬧,她就躲出去,日後就算生出什麼來,也與她無關。

  心裡想著這個,張氏心情就好了許多,又見老太太頷首,她又遲疑了片刻,便試探地問道,「四丫頭的婚事……」

  「我心裡有數。」老太太便緩緩地說道。

  「十丫頭還小,離不得娘,叫她跟著我一起去罷?」張氏眼珠子一轉,便急忙賠笑道。

  十姑娘還小,老太太但凡心疼些,都得叫人盡心服侍,到時候在寺中,她也不必十分困苦。

  老太太見她竟然拿十姑娘說事兒,心裡厭惡得不行,只是想了想到底應了,到了晚上,又與魏國公說了。

  魏國公對張氏跪經什麼的不感興趣,點了頭,又聽說英國公府再往府中下了帖子,這才露出了些笑模樣兒來,與幾個女孩兒叮囑了些不可丟了國公府的臉等等,這才叫幾個女孩兒都往外頭去,自己留在老太太的面前。

  見母親已經蒼老,他的目光有一瞬間的恍惚,許久之後,方才輕聲說道,「母親可聽說宮中,如今出了一位貴妃?」他手上微微一動,見老太太點頭,便低聲說道,「貴妃得寵,兒子想往朝中,舉薦她的親族為官。」

  「如此諂媚,為人嘲笑,你的名聲不要了?」老太太一皺眉,有些不快地說道,「為官的,做什麼骯髒手段都不過是成王敗寇,隻這諂媚,是要不得的。」

  她看著魏國公的目光慢慢地變得嚴厲起來,冷冷地問道,「你已是國公,位極人臣,還有什麼不知足,非要做這下作手段?!」見魏國公閉嘴不言,她便歎息道,「你一個人的名聲壞了也就壞了,你就不想想國公府,不想想你的兒女?!」

  「母親!」魏國公便皺眉道,「陛下老邁,如今皇子們……」

  「那是皇子們自己的事兒,與國公府無關。」老太太便擺手冷冷地說道,「舉薦之事,斷斷不許做!你若執意,日後我就與你弟弟們搬出去,別叫你為難。」

  聽了這個,魏國公急忙說道,「兒子不敢。」

  「狡兔死,走狗烹。說是從龍之功,然而人在熱火上烤著,你以為是好事?」老太太便歎氣道,「你的性子,我不會叫你走中庸之道,只是人在高位看似風光,實則萬人矚目,人在暗你在明……罷了……」見魏國公雖恭敬地聽著,然而卻不知有沒有走心,老太太也越發地覺得自己力不從心,歎氣道,「你自己要走自己的路,只是得記得,一個不好,就是傾門之禍。」

  她不擔心別的,隻擔心長子聰明反被聰明誤。

  「兒子記下了。」魏國公見老太太不再多說,也不再多說,畢恭畢敬地退了出去。

  他方才退出去,老太太便揉了揉眼角輕聲歎氣。

  這兒子在外頭鬧出那麼大的笑話,外頭都笑話他與一個人盡可夫的女人有染,雖不知真假,可是她沒有什麼不知道的。

  裝著不知道,不過是給兒子留著體面罷了。

  因心情不好,老太太睡得就很不踏實,連著幾日身上就有些不爽利。

  如意也不往外頭去了,只在老太太面前忙前忙後,之後的幾日,就有西城侯夫人每日都命人往府上送東西,如意看了,見不是什麼泥金的扇子就是琉璃的小鼻煙壺兒等等,就覺得西城侯夫人彷彿是送不出這種玩意兒的,隻默默地記在了心底。只是見如月倒是喜歡這些東西,又分給自己,不說破,帶著些小玩意兒在老太太的面前嬉笑,叫老太太的精神果然一日比一日強些。

  待過了幾日,老太太提心吊膽沒有聽前頭說魏國公舉薦了誰,這才慢慢兒精神好了。

  英國公府再三下帖子,老太太也想叫孫女兒們多在外頭走動,身子好了,便帶著幾個孫女兒一同往英國公府上去。

  幾個女孩兒都盛裝鄭重打扮,屋裡頭珠光搖曳十分好看,如意扭著小身子看著姐姐們穿得簇新的衣裳都十分開心,便也跟著滾著往英國公府上去。

  待她知道老太太與英國公太夫人是舊年不錯的好友,不過是年紀大了方才走動得稀鬆平常起來,便越發纏著老太太說起當年的舊事,待聽到了舊年那些有趣的女子間的話,還有英國公夫人與老太太曾指腹為婚,便嘴角一抽。

  可憐當初挺著肚子要做親家的都生了兒子,一個是英國公,一個就是魏國公了。

  大好的親事,沒成。

  她大伯父原來竟然還與英國公有這樣的緣分,真是千里姻緣……

  肥仔兒拿胖嘟嘟的小爪子捂著豁牙賊兮兮地笑,覺得這也算是她大伯父的黑歷史了。

  老太太可不知道肥仔兒狗膽包天連自家伯父都敢給編故事,正與幾個孫女兒說笑間,卻只覺得馬車慢慢地停了下來。

  她面上露出了幾分詫異,就叫人去看,卻見不大一會兒,一個丫頭畢恭畢敬地挑起了簾子來,與她說道,「廣平王世子,過來給老太太請安了。」

  她話音才落,如意就忍不住探頭往外一看,就見一張艷麗的少年的臉,清晰地出現在自己的眼前。

  他抬頭,對她微微一笑,涼薄的嘴角動了動,無聲地吐出幾個字來。

  「肥仔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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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4-17 01:07:30 |只看該作者
第48章

  老太太對楚離的印象一直很好。

  作為一個表哥,楚離對魏燕青照拂,對如意看顧,從未有任何怠慢冷落,也從未要什麼回報。這等無私照拂若還覺得這不是一個好人,就太沒有良心了些。

  老太太不是一個沒有良心的人,況楚離生得艷色無雙,最招人喜歡的了。老太太見了外頭靜靜而立艷極天地之色的楚離就覺得心裡歡喜,也跟著笑著說道,「竟是世子。都是一家人,世子也太客套了些。」

  她見楚離上前來,也不往車裡來,就知道他避諱車中的年少的女孩兒,越發滿意,只恨不能招來做個孫女婿的,便越發溫和地問道,「這是往哪裡去?莫要耽誤了。」

  「英國公府。」面對長輩,廣平王世子的嘴巴還是蠻客氣的。

  「世子也往英國公府上去?」老太太見楚離今日穿得十分艷麗,緋紅的衣裳越發叫臉色白皙嫵媚,又見他目光瀲灩,想到了些從前英國公府大姑娘的傳聞,她心裡就有了一些了悟,看著楚離便笑著說道,「既然同路,咱們便一同去罷?」

  可憐魏國公兩個嫡女,如玉年紀太小,如薇還在襁褓,不然老太太也想試一試截胡,把這麼個容光絕色的美少年給搶到膝下做個孫女婿。

  「您喚我阿離就好。」楚離的目光在如意胖嘟嘟的小臉蛋兒上劃過,見老太太微微頷首,便問道,「表弟怎麼不在?」

  「他今日往外頭去見人,且女孩兒們嬉笑,他去了不合適。」老太太便笑著說道,心裡有些感慨。

  楚離待魏燕青這樣用心,事事垂問,真是一個好表哥。

  「表妹也在。」魏燕青不在面前礙眼,廣平王世子越發滿意,就見肥仔兒撅著小屁股叼著胖手指呆呆地看著自己,今日竟然還穿了簇新的上頭繡著一隻胖蓮花兒的小紅衣裳,脖子上壓著一個赤金項圈上頭寶光璀璨,越發眉目似畫。

  他的心裡便冷哼了一聲,只覺得小色鬼見自己都沒有見宋雲玉這樣用心,默默地看了小白眼狼一會兒,方才與老太太說道,「您這車中熱鬧,越發顯得我那車中寂寞了。」

  再寂寞老太太也不能叫他上車,只是笑了笑,見他目光只看著如意,便笑著說道,「小九兒陪你表哥說說話兒。」又對楚離笑道,「她得你的看顧,是她的福氣。」

  楚離只是在面上露出涼涼的笑容,老太太話音未落,妍麗絕色的少年已經伸手,把個胖嘟嘟的肥仔兒撈在了手裡,順勢顛了顛。

  胖了……世子很滿意……

  被幾乎是被搶走了孫女兒的老太太驚呆了。

  「這……」覺得有什麼不對勁兒,卻又說不出來是哪裡不對勁兒,老太太見這少年扣著肥仔兒的小肚皮,修長的手指習慣地在她的胖下顎撓了撓,肥仔兒已經幸福得直打小呼嚕。

  如此友愛的一幕,叫老太太覺得自己大抵是想多了,越發對楚離與如意親近歡喜,便笑著說道,「小九兒見了你,果然也更歡喜,罷了,你們兄妹兩個去說悄悄話兒,咱們一起走。」如意年紀小,老太太也想不出別的來。

  且肥仔兒人見人愛的,誰看見不想掐一把小肥肉兒呢?

  「多謝您。」得了老太太的話,楚離殷紅的薄唇勾起,抱著肥仔兒轉身走了。

  被老太太賣掉的魏九姑娘正偷偷兒去聞這表哥身上的味道,只覺得糜艷的白梅香氣之外,還有一股子甜甜的桂花香氣,心裡開心得不行,扒著這大腿的手臂開開心心地問道,「表哥,給我預備桂花糕了麼?」

  見楚離斜眼看了自己一眼卻隻冷笑不語,肥仔兒越發地討好地說道,「小九兒就知道,表哥是天底下最大的好人!」她拱著美人兒的臉幸福地說道,「一定是饕餮樓的點心!」

  這表哥可是饕餮樓的東家呀,還不想怎麼吃就怎麼吃?

  「你的鼻子,都能探路了。」楚離把給肥仔兒給丟到車上,見她在織金的毯子上利落地滾了一圈兒就滾到了桌邊兒去撈上頭的點心,伸手給摁住,見她呆呆地仰頭看自己,包子臉上一臉迷惑,便哼笑了一聲。

  「表哥!」肥仔兒討好地拱著小拳頭。

  「這時候,記得我是你表哥?」楚離將那肥仔兒給摁在車上,瞇著眼睛挑了一塊點心放在她的嘴邊卻不給吃,看著她扭著小身子咿咿呀呀的,這才緩緩地說道,「我問你幾個問題,若說得好了,就給你。」

  他就見這肥仔兒嘴裡嘀咕著「酷刑」,一邊點頭,便摸了摸她的包子頭與金項圈,慢條斯理地問道,「你今日打扮得亂七八糟的,是為了什麼?」這麼光鮮,就叫世子很不高興。

  英國公府還有一個幼子,就是上回宋雲玉帶著的那個漂亮小子,只比肥仔兒年長了兩三歲。

  這若是日後看對了眼兒,世子大人辛辛苦苦養肥了的肥仔兒,豈不是便宜了別人?

  「美人姐姐,給她看。」如意盯著點心,真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只是為了宋雲玉?」

  「嗯。」

  「這項圈不好看。」雖肥仔兒老實,不過廣平王世子卻很不開心,見如意仰頭驚呆了地看著自己,他便摸著她的小腦袋慢慢地說道,「暴發之家,才會將金子這等俗氣之物擺在身前,村得很!」

  見肥仔兒低頭看了看自己的金項圈,抬頭迷茫地看著自己,艷絕的美貌少年便越發地說道,「你已經十分討喜,凡事,過猶不及。」他伸手就把金項圈給摘下來了,又把自己手上的一個金項圈給套在了這肥仔兒的脖子上。

  「表,表哥不是說,金項圈俗氣麼?」覺得自己這是被忽悠了,魏九姑娘嘴角抽搐了一下。

  這個金項圈,和從前自己的金項圈,有什麼分別?!

  「過了本世子手的項圈,生來就帶著清貴。」楚離傲然地俯瞰這傻乎乎的肥仔兒,慢慢地說道,「你見識少,不懂!」

  他目光平靜,沒有半分異色,魏九姑娘認真地看了他的眼睛一會兒,遲疑地信了。

  「原來,原來如此。」說得對,經過了美人兒手的項圈,確實更有身價一些。

  「記得,以後出門都戴這個,別人會更敬畏你。」

  廣平王世子獎勵地把手上的點心遞給如意,見她乖乖道謝,兩隻小爪子把點心捧在手上湊在嘴邊小小地啃起來,又乖巧又懵懂,又看了看她身前嵌著八寶寶石光華璀璨的金項圈兒,嘴角挑起一瞬便慢慢地落下,又叫人進來給奉上了果子汁來,抱著軟乎乎的小東西給餵了一些,這才漫不經心地問道,「這些日子,你為何不出來?」

  「老太太身上不爽利,我陪著老太太。」如意吞了點心,小聲兒說道。

  老太太這一年彷彿越發地精神不好了。

  「我瞧著還好,回頭拿我的帖子去請兩位太醫來給老太太瞧瞧。」老太太庇護魏燕青與如意,楚離對這位老人家印象極好,自然不會袖手旁觀。

  如意就謝了他,又問他這幾日如何。

  這倒是有些良心,還知道噓寒問暖了,楚離面上帶著幾分滿意,哼笑道,「不過是看熱鬧罷了。」

  後宮這些日子熱鬧極了,雞飛狗跳的,張皇后與貴妃都不是省油的燈,文帝又是個老糊塗蟲,還覺得「姐妹」聚首是一件可喜可賀的事兒,到哪兒都帶著這兩個,拉著兩個女人的手說什麼姐妹情深,一家人之類的鬼話。還覺得自己兩個妻子都在身邊了很滿足。

  不是禹王妃不大喜歡聽見貴妃在宮中的做派,楚離還真想天天知道那宮裡是掐成什麼德行。只是如今別的不知道,張皇后隱隱失寵,叫貴妃給壓制住了風光,卻是真的。

  文帝更愛重髮妻,若不是當年先皇后年老色衰,也不會有張皇后之事。

  可是如今髮妻回來了,依舊年輕美貌,反過來也就就沒有張皇后什麼事兒了。

  貴妃嘴裡說從前什麼都不記得了,然而時不時還能「不經意」說出些舊年之事,越發叫文帝覺得這個就是髮妻了。

  「熱鬧好看麼?」如玉歪著頭問道。

  九姑娘也是個八卦的人,只可惜身份不夠,不能天天圍觀宮中大戲,十分遺憾。

  記仇的九姑娘特別想看張皇后那張憋屈幽怨的臉。

  「一群蠢貨罷了。」楚離不管張皇后怎麼死,也不管貴妃以後是個什麼下場,只是越發覺得凡人愚蠢,淡淡地說道。

  「可憐不能親眼目睹呀。」肥仔兒扼腕了一下,正要繼續八卦,就見車簾子一挑,又有一個青年進來,英俊文雅,正是楚白。

  「才與你們府裡老太太拜見,卻不見你,我想著表妹就該在這車上了。」楚白從來都是一個和善的人,對如意也感情不錯,摸了摸如意的包包頭,目光卻落在了她脖子上的金項圈上一瞬,竟呆住了一般用力地看了幾眼。

  震驚了許久他才找回說話的功能,卻抬頭就對上了弟弟冰冷的目光,面上變色片刻,便恢復了笑容,笑著說道,「這項圈兒,倒是十分精緻,不是凡物。」只是他面上雖然笑,卻又有些異樣。

  「表哥也說好麼?」楚白可是皇孫,也覺得這不是凡物,如意就覺得,大抵從前自己的那個項圈,還真是挺不能入眼的。

  「你表哥給你的?」楚白便笑問道。

  如意就點頭,又給楚離道了一回謝,方才感激地說道,「叫表哥破費了。」

  「天天戴著就行。」美艷的少年橫了欲言又止的大哥一眼,漫不經心地抱臂說道。

  「一定天天戴著!」肥仔兒指天,一臉嚴肅地說道。

  楚白的嘴角都開始抽了,張了張嘴,竟不知該說些什麼,只是許久之後,勉強笑道,「什麼好東西,都耐不住天天戴是不是?」

  「表哥給的,那是不一樣的!」肥仔兒嚴肅臉,用力討好自家金大腿。

  「大哥有時間計較一個項圈,不如計較自己的婚事。」楚離冷笑了一聲,見楚白英俊白皙的面上已經看著肥仔兒有幾分絕望,便冷冷地說道,「狗拿耗子,行事不美。」

  「你……」楚白卻有些憂心,見楚離一臉拒絕,顯然是不想與自己說話,便忍不住歎氣道,「你自己明白自己的心才好。」

  他真是愁死了,兩個弟弟,一個還沒有搞定,另一個也開始抽風,這簡直就是人間大虐的節奏,楚白恨不能眼睛一翻什麼都不知道隨便這兩個弟弟死去,只是看著一身緋紅清透美艷無比的弟弟,便忍不住長歎了一聲,轉著手上的扳指搖頭說道,「真是叫人操心。」

  「沒人叫你操心。」廣平王世子無情地說道。

  「表哥也去英國公府麼?」見這倆表哥彷彿有些齟齬,肥仔兒無辜地坐在一旁,急忙打圓場。

  「我不去,我只是去接你二表哥。」楚白嘴角抽搐,用一言難盡的眼神看著很關心他的肥仔兒,想了想,便自暴自棄地說道,「罷了,我是管不得了。」

  「二表哥又丟花兒給宋家姐姐了麼?」想到楚峰之前的豐功偉績,如意忍不住嘴角一抽,扶額問道。

  「不,這太招人注意,你二表哥如今……」楚白想了想,覺得弟弟的諸般蠢事還是不要說了,說了他都覺得太慘,擺著手不說了。

  他一沉默,車中便寂靜了下來,肥仔兒素來沒心沒肺,又開始啃自己的點心,只有楚離將手撐在面頰邊懶懶地往外看去,看了一會兒,便漫不經心地問道,「蹲牆角。」

  楚白摸了摸自己的嘴角,就當沒有聽見。

  如意卻根本不在乎他說了什麼,跟著附和地點了點頭,眉開眼笑去抓另一塊兒。

  一路吃一路喝,廣平王府的車就一路往英國公府上去了,正到了門口,如意探頭往外看的時候,就見府門之外,一個英俊高大的中年錦衣男子正與一個面帶笑容的俊美青年說話,彷彿說得很投契的樣子。

  她心裡一動定睛一看,卻愕然發現,那俊美的青年正是自家親爹魏三。見英國公雖然面上沒有多少熱乎氣兒,卻與魏三說得興致勃勃,魏九姑娘默默地捂了捂自己的嘴巴。

  看起來,彷彿感情真的很不錯啊。

  彷彿是感覺到了有車過來,那高大的男子轉頭看了過來。

  「這是英國公。」楚白提點了如意一句,便下車與英國公寒暄,只是看英國公不大愛說話的樣子,顯然沒有魏三那樣投契。

  如意也叫楚離抱下來到了英國公的面前,叫楚離放下,先給魏三行禮,又給魏國公行禮。

  「這就是你閨女?」英國公垂頭看了胖嘟嘟一團的肥仔兒一眼,見她扭著小身子與自己行禮,沉默了一回兒,抱了起來顛了顛,與魏三問道。

  「是。」魏三一雙桃花眼裡帶著瀲灩的笑意,刷地開了手上的折扇扇了扇說道。

  「很……」英國公抱了肥仔兒一把,愣是沒覺得自己抱到骨頭,觸手就是軟乎乎的,倒覺得手感不錯,只是才說了一個字,目光落在她脖子上的項圈上,卻微微一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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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4-17 01:08:10 |只看該作者
第49章

  「很什麼?」魏三一笑,風流脫塵,哪怕已經年老色衰,肥仔兒依舊在心裡給親爹點了一個贊。

  所謂年老色衰,是實在不能與水靈靈的美少年們相提並論,不過這越發成熟的風韻,青澀的美少年們其實還差了點兒。

  「很不錯的姑娘。」英國公目光閃了閃,目光落在如意身邊看著的楚離的臉上,瞇了瞇眼心裡哼了一聲,卻還是伸出了厚重的大手摸了摸肥仔兒的發頂。

  這手溫暖極了,還很可靠,如意就下意識地往他的手上拱了拱。

  英國公嘴角一抽,看著懷裡眼睛瞇成了一條縫兒,彷彿很舒服的肥仔兒。

  「國公大人為何在門口等候?」楚白見弟弟的目光不善,彷彿下一刻都要去捅英國公一劍似的,頭上冒汗急忙強笑上前,先把軟乎乎的表妹抱出來塞給弟弟。

  他見自家美得艷色無雙的弟弟一雙眼微微斂了下來,抬手摸著胖糰子的小腦袋,這才在英國公冷淡的目光裡含笑說道,「今日過來,我本是想尋國公說一說……」他糾結地看著英國公,努力想叫他懂的。

  「我與你無話可說。」英國公最討厭的就是害閨女憂愁了好多年的王八羔子了,見楚離眉目越發嬌艷,彷彿一朵鮮花兒一樣盛開,心裡暗唾了一聲狐狸精,面無表情地對有些失望的楚白淡淡地說道,「不要再來我家國公府,不然,下一回不管你是不是皇孫,我都不會客氣!」

  他特別煩禹王的種,前一個坑了他閨女許多年,後一個還跟國公爺玩兒暗戀,花兒都砸在國公爺的頭上了!

  滿頭花花草草還帶著泥,英國公再沒有這麼記得一個人的。

  「國公聽說我。」楚白強笑,急忙拉住了英國公的衣擺笑道,「咱們好好兒……」

  「撒手。」楚皇孫是個熱情的人,沒臉沒皮的人,然而英國公鐵石心腸,把個倒霉的禹王府大公子給抽到一邊兒,方才對折扇低著嘴唇含笑,目光流轉生輝的魏三溫和地說道,「咱們去喝茶。」

  「今日下官要回家。」魏三雖然看似風流倜儻,實則並不大愛在外面招貓逗狗的,面對英國公的盛情,十分嚴峻地拒絕了這個提議。

  跟這位國公喝了幾天的茶,魏三覺得自己聽見茶都要吐了。特別是英國公這種隨心所欲的人,這位國公從來都喜歡喝茶喝到半夜,美其名曰賞月,這對魏三的幸福生活造成了巨大的傷害與阻撓。

  要知道,每天的夜晚,魏三老爺身心本該都是屬於媳婦兒的。

  如今叫個大老爺們兒橫奪了去,這合適麼?合適麼?!

  「我與你閒話未完,你怎能回家?」英國公能聊得不錯的小夥伴兒不多,大半都是粗糙的男子,美貌與否就不必說了,哪裡有魏三如此風流解意呢?

  也因為這個,雖然魏三出身他十分討厭的魏國公府,然而英國公卻也忍了這小小的瑕疵,決定接納魏三做一個好朋友,這些日子一壺清茶一輪明月幾點寒星,說一說人生的奧秘,多麼叫人心曠神怡呢?這樣的愜意,魏三竟然還嚷嚷著要回家,就叫英國公很受傷,沉默看了魏三一會兒,方才皺眉道,「我叫你厭棄了麼?」

  肥仔兒正在享受金大腿的愛心撫摸,聽到這個頓時噴了,小身子一抽一抽兒的。

  這個……不是肥仔兒思想太齷蹉,而是國公爺實在是語出驚人啦!

  「國公說笑了。」魏三也覺得這話默默地有些不對,摸著光潔的下巴正回味,正對上閨女炯炯有神的大眼睛,裡頭還帶著小八卦小開心。

  他覺得閨女這眼神真是特別想叫人抽她,卻還是努力地平復了心情,與板著臉等著他一個答案的英國公笑著說道,「我與國公一見如故,只是再好的朋友,日日在一處,總有話說完的一天,下官隻擔心有一日無話可說,國公就厭煩了下官,那……」

  「我永遠不會厭煩你。」英國公緩緩地說道。

  魏三揉了揉眼角,覺得英國公有些缺心眼兒,當然,面對政敵這位國公比誰都凶殘,逮誰咬死誰,連魏國公都比不上他。不過下了朝,英國公就有點二兒了。魏三知道這是英國公真心把自己當做好朋友的緣故,只是到底媳婦兒更要緊些。

  魏三老爺眼下兒子還都沒有呢!

  「明日,我請國公喝茶。」魏三一笑,又見遠處魏國公府的車都過來,便上前與老太太請安,再三請英國公看顧母親與幾個侄女兒,這才對閨女擺了擺手,自己開開心心地回國公府去。順便說一句,如今國公府裡空了大半,魏三老爺想與媳婦兒幹什麼,就幹什麼,真是好生快慰。

  英國公目送好朋友走了,便對老太太行禮,因他與老太太是舊識,因此越發恭敬,親自迎了老太太往後頭去,又命人通傳。

  不大一會兒,如意就見後院有許多的女眷過來,正中一個頭髮花白,與自家祖母年紀相仿,然而氣色卻鮮活了許多,她頭上帶著一個嵌寶珠的抹額,慈眉善目的,身上也穿得是暗青色的襖子,見了老太太,便目中帶著幾分傷感歡喜地上前來含淚道,「你這個要強的性子!不是大丫頭三番兩次催著請著,你莫非再也不來了不成?」

  「我精神短了不愛動,莫非你不能來我府上?倒打一耙呢!」老太太卻笑著說道。

  如意打從出生就沒聽說過老太太與英國公府太夫人如何親近,也沒有走動過,然而這兩位老人家一見面,就十分親近打趣兒,彷彿從未生疏。

  「我還不知道你,若上門,你才要不自在了。」英國公太夫人身量比老太太高出一些,也精神許多,此時還中氣十足地指著一旁板著臉的英國公喝道,「不是他生事矯情,咱們也不至於生疏!」

  英國公說什麼都看不上魏國公,也因魏國公的緣故,從小兒就不大愛往魏國公府上去,雖兩個老太太還好,幾個兒女卻從不交際,也從不接觸,若不是因這個,英國公也不會現在才發現魏三的「美」來。

  實在是從前不愛搭理。

  當然,現在哪怕與魏三交好,英國公對魏國公也橫豎看不上眼。

  「我家大哥兒性子實在不討人喜歡。」老太太說起魏國公,也忍不住一歎。

  「我也說句不好聽的,你家這個,真是沒法兒說,勢力極了。再好的朋友若失勢,他都能踩一腳。從前的仇人若興旺,他還能『不計前嫌』。」

  英國公太夫人也是個有什麼說什麼的性子,見老太太搖頭苦笑,又覺得自己說的不好聽,便歎氣說道,「只是你年紀大了,安享晚年就是,他願意怎麼折騰就怎麼折騰,總歸是他的國公府不是?罷了罷了,銜兒弄孫,才是正道。」

  她彷彿看得開,見了老太太身後的如月,眼睛就一亮,目光又落在了下頭幾個小的身上,見如馨英姿勃勃,如眉絕色動人,如玉又自帶了一種不怒自威,便笑著說道,「你有了這麼多的寶貝兒,還自己給自己尋什麼煩惱?我若是有這麼多的心肝兒,憑誰,都不會理睬他了!」

  她盛讚這幾個女孩兒,又見這幾個看著雖性子不同,卻都十分有禮給自己請安,便上前,將如月扶起。

  「還有一個在後頭呢。」老太太往後一指,就見如意早在進國公府的時候就下了地自己走,歪歪扭扭走到了眾人前頭。

  「這個我知道,定是九丫頭。」英國公太夫人也不撒開如月的手,指著下頭的如意便笑著說道,「我家大姐兒常念叨,一眼就能叫我認出來。」她看了看胖嘟嘟討喜的如意,卻轉頭噗嗤一聲笑了,指著老太太笑道,「這個最像你,想當年,你也這麼……」

  「行了,說什麼舊事呢?」見她要爆自己的黑歷史,老太太額頭之上青筋迸起老高,含笑叫她閉嘴。

  「你們祖母就是如此小心眼兒。」英國公太夫人還在「偷偷兒」地與幾個丫頭說壞話兒。

  這個就太過分了,老太太哼了一聲,又見了對面迎出來的英國公夫人等等,這才與老手帕交一同往上房去了。

  她一路走著,一路四處看便懷念地說道,「還是跟從前一樣兒,都沒變。」她說完了,神色便越發鬆快,顯然是能出來走動叫她很開心。英國公夫人一手挽著抿嘴含笑攙扶她的如月,一手便指著遠處的幾處山水樓台與她說笑地說道,「那是新建的,那個如今改了戲棚子了!」

  「時過境遷了。」老太太笑了一回,方才一同到了上房去。

  一連不知多少的如花兒一樣兒的丫頭們上來,端茶倒水十分慇勤。

  「我又不是稀罕的客,不必這樣拘謹,」見英國公夫人等幾個女眷敬陪末座含笑,老太太便也笑著說道。

  「她們就怕招待不周叫你多心,下一回你牛心古怪的,又不來了。」英國公太夫人叫人上了表禮,除了如月因年長瞧著要出嫁多了一對兒鳳凰朱釵,別的女孩兒都是一樣兒的東西。

  她雖然是在與老姐妹說話,目光卻不著痕跡地落在了下頭的幾個女孩兒的身上,就見就算得了這些表禮,幾個女孩兒也並沒有什麼異樣的神色。

  做嫡女的並沒有因自己與庶出的相同有不快失色,庶出的得了與嫡出相同的東西也並沒有自視甚高洋洋得意。幾個小姐妹到十分融洽,看著就十分喜人。看著這樣幾個女孩兒,英國公太夫人就在心裡微微頷首,面上越發慈祥起來。

  「不是你再三下帖子請,我是斷斷不肯來的。」老太太便笑著說道。

  「倒是我的不是?」英國公太夫人又叫老太太嘗桌上的點心笑著問道,「如何?這可是你從前最喜歡的。」

  「和從前一樣兒的味兒。」老太太捻了一枚點心慢慢地吃了半塊兒,就覺得有些不受用了,抬頭見了英國公太夫人有些皺眉,便笑著說道,「人老了,這胃口就不大好,雖用著香甜,卻吃不下去。」

  她便歎氣道,「如今我隻望自己活得久些,好好兒把幾個丫頭養大送她們出嫁,再給我家大哥兒尋一門好媳婦兒,就能閉眼了。」她面上到底有些疲憊,因是在老姐妹的面前,因此也不遮掩。

  「這是什麼話!」英國公太夫人便冷笑了一聲,顫巍巍指了指下頭的幾個媳婦兒說道,「咱們年紀大了是不錯,只是也不能等死是不是?!孩子們孝順咱們,咱們就得開開心心活,叫她們不必擔心。若跟你家似的來了喪門星……」

  她也不管如玉聽到這個臉頓時就紅了,昂然地說道,「你就是太重規矩,自己把自己約束了。若是我,誰敢不好的,隻大耳瓜子侍候,治她個不孝之罪!」

  如意看著上頭揮著手十分張揚的英國公太夫人,嘴巴都張大了。

  再沒有想過,英國公太夫人是這樣的脾氣的。

  這麼厲害,尋常人都吃不消呀。

  只是這樣兒,或許才能制住想要惹事兒的黑心人罷?魏九姑娘真想勸勸自家祖母,傚法一二算了。

  「我這脾氣這麼多年,可下不去這個手。」老太太卻無奈地笑了,見英國公太夫人冷哼,便笑道,「我有我的辦法,你有你的,殊途同歸罷了。」

  「心眼子多,就是事兒多。」英國公太夫人嘴裡嘀咕了一聲,回頭摸了摸溫順的如月的手方才展顏笑道,「這細皮嫩肉兒的,又有些你的品格,我想著,這個該是你極愛的?」

  見老太太含笑點頭,她又細細地看了如月的面龐打扮,許久之後便滿意地說道,「是個好姑娘。我瞧著該嫁人的時候了,可相看了人家兒?」她想了想便笑問道,「我聽大丫頭說,你府裡還有個五姑娘,怎麼沒來?」

  「已經嫁人了。」老太太含笑說道。

  「這麼快?」如月行四還待字閨中,五姑娘卻已經出嫁,英國公太夫人皺了皺眉,見老太太神色淡淡的,便將此事放在一旁笑問道,「嫁的是誰家?」

  「是戶部蘇尚書府上。」老太太又笑了一下,與她說道,「五丫頭是庶女,雖養在我的膝下,只是婚事再難有如此合適的,因此趕著訂了親,就發嫁了她。」她頓了頓便也笑著說道,「況尚書府上催得急,想必是愛極了她,既然如此,我自然成人之美。」

  雖然是極好的老姐妹,然而此地還有英國公夫人等等女眷,老太太不會當個傻子暴自己的家醜,見英國公太夫人神色越發遲疑,便問道,「怎麼,羨慕了?」

  這就是玩笑話了,英國公府聲勢比魏國公府如今還強著些,雖然尚書府婚事不錯,羨慕卻很不必。

  英國公太夫人卻只是扶額皺眉,喃喃地說道,「你等等……戶部尚書……我彷彿聽說……大哥,你從前說過什麼來著?」她說罷,就指了指坐在角落的英國公。

  英俊的英國公正在努力把目光化作刀子往不動聲色的美少年的身上戳,聽了這個,慢慢抬頭,雖然面色沉穩,然而魏九姑娘離得近些,卻發現了這國公臉上有些茫然。

  「蘇尚書。」她捂著小豁牙,小聲兒提點地說道。

  英國公垂頭看了看這肥仔兒,覺得越發順眼,頓了頓,努力想了想蘇尚書是哪根兒蔥,這才在老娘期待的眼神裡緩緩張開了口。

  與此同時,京中另一府中,還未出新婚穿著一身兒大紅的如畫,有些茫然地跪在了婆婆陳夫人的面前,抬頭看著她,彷彿有些聽不明白。

  「我知道是難為了你,只是府中形勢如此,做姻親的也該守望互助。」

  陳夫人若論自己的性子,是不會叫兒媳回娘家求助的,然耐不住蘇尚書的吩咐,此時無奈地與雙手顫抖的如畫說道,「你父親……正管著兵部……戶部與兵部之間往來的這幾筆賬,只要他稍作遮掩,就能將此事揭過。好孩子,我知道為難了你,只是傾門之禍就在眼前……你只要求求你父親,叫咱們渡過難關,日後,就是咱們家的大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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