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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慕冰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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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欣欣向榮]醫家女(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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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4-29 16:38:44 |只看該作者
第140章

    懷清道:“萬歲近日服了何藥?”

    皇上目光一閃,看了海壽一眼,海壽微微搖頭,皇上道:“如何知道服藥?朕並未宣召太醫。”

    懷清道:“恕臣女直言,若未服藥,恐皇上半月前就臥牀了。”

    皇上對海壽道:“把那藥拿來給她瞧瞧。”

    海壽出去不一會兒捧了一個盒子進來,打開,裏頭是蠟封的藥丸,整整四排,如今只剩下兩顆,可見皇上這舊疾發了並非一兩次。

    懷清取了一顆捏開,放到鼻端聞了聞,心道,果然不出自己所料,這定是她爺爺蘇太醫親手炮製的藥,爺爺臨死給她的醫案裏,有一篇詳盡記載了此症,當時未記錄患者是誰,懷清還猜或許是哪位大臣,如今才知竟是皇上

醫婚醉人,老公別使壞。

    海壽低聲道:“以往萬歲爺犯了舊疾,吃一丸歇養一兩日就會好的,不知這此怎如此重。”

    懷清道:“以前發病較爲單純,懷清猜測是因皇上伏案批閱奏折的時候過長所致。”

    海壽愣了愣:“伏案過長也會致病嗎?”

    懷清點點頭:“人的氣血骨骼是根本,氣血所通滋養骨骼,才能百病不生,若氣血不通自然會造成諸多病症,而這藥本甚爲對症,卻此次皇上並非單純的頸肩痛。”

    皇上:“那你說說此次的病是何因?”

    懷清:“皇上勞累過甚,素體虧虛,而腎主骨,肝主筋,肝腎虧虛則筋骨萎軟,頸部關節鬆弛,活動度加大,加之皇上伏案過久,內有不足之體,外有伏案之因,故此病情加重,近日又受寒涼,風寒外襲膀胱經,寒性收引,導致頸項僵痛,氣血不能上達於腦,故此因缺血而知眩暈之症,且越發勢重,故此藥不可解。”

    海壽心裏暗暗服氣,怪不得外頭都說這丫頭是神醫呢,俗話說,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沒有,這丫頭一搭脈就把萬歲的病說了個八九不離十,而且,人家也不跟那些太醫似的故弄玄虛,瞧人家這解釋的有理有據,有因有果,這纔不虧神醫之名呢。

    皇上也點點頭:“說的甚爲有理,如何治?”

    懷清道:“皇上此症發的急,急則治其標,緩則治其本,若皇上允許臣女冒犯龍體,可先用刮痧,大約一盞茶後,皇上便可自如活動,之後再用細細調養,不日可痊癒。”

    即便皇上都有些意外:“丫頭,朕跟前不必說大話,有一說一就是。”

    懷清卻道:“臣女從不打謊。”

    皇上可不是頭一次發現,這丫頭的擰性子,雖說面兒上瞧著不卑不亢,可說出的話,卻一句比一句硬,即便在自己跟前,也沒有過絲毫懼怕,只要她覺得有理,絕對會說出來,而且,斬釘截鐵。

    皇上忽然有些明白,爲什麼老四這麼喜歡這丫頭了,本質上說,兩人根本就是一路人,都屬於不撞南牆不回頭的類型。

    皇上擡手按了按自己的頭,實在太難過,便道:“就依你的法子治吧。”

    懷清點頭,叫海壽取姜油來,不知是來看病也未帶藥箱,好在不遠就是御藥房,海壽又是大內總管,拿什麼都異常方便。

    取了姜油,牛角刮痧板,懷清請皇上俯臥,中衣脫了,露出整個後背來,懷清手裏的牛角板沾了些姜油,低聲道:“萬歲忍著些,會有些疼。”

    皇上嗯了一聲算答應了,懷清沿著頸部往下,直達兩側膀胱經……大約半盞茶的功夫,海壽倒吸了一口涼氣,忙道:“怎都成了紫黑色。”

    懷清道:“風寒襲擾膀胱經,這是用刮痧表出寒邪,自然會成紫黑色。”

    懷清把刮痧板放下,擡手抹了把汗,叫海壽把皇上扶起來,海壽愕然:“這就成了?”心說這也太簡單了。

    卻不敢怠慢,忙把皇上扶了起來:“萬歲爺感覺如何?”

    皇上動了動脖頸道:“輕鬆了許多,頭也不暈了。”說著看向懷清:“你倒真沒說大話,醫術的確了得。”

    懷清卻搖頭道:“皇上此時感覺輕鬆是因表邪剛去,內裏的病因卻並未除去,內外兼治,皇上此病方可痊癒。”

    皇上挑挑眉道:“既如此,開方來瞧吧。”

    海壽剛要叫小太監預備文房四寶,不想皇上一指那邊自己的龍書案:“就去哪兒邊兒寫。”

    海壽愣了愣,不敢有違,雖說皇上發了話,也不敢真讓懷清用皇上的御筆,另取了湖筆過來遞給懷清,懷清自然不敢坐,又不是活膩了,且不敢站在龍案正後頭,就在邊兒上,略側著身子,寫了方子。寫完了交給海壽,海壽躬身遞給皇上御覽。

    早知這丫頭的字好,可這麼瞧著她寫出來又不一樣,忽的問道:“你的字是何人所教?”

    懷清一愣,心說這可不能說實話,而且,即便自己說了實話,估計皇上也不知道七公是誰,便道:“是臣女的祖父。”

    祖父?皇上先想到的是赫連達,後才明白她說的是張家的人,點點頭道:“倒是家學淵博。”又看了一遍問:“此方何解?”

    懷清心說,碰上這麼個較真兒的病人,還真是考驗大夫的耐心跟素養,只得開口道:“方中所用葛根、威靈仙、爲解頸部肌肉僵硬的要藥,羌活、伸筋草、麻黃主散風寒,黃芪補正氣,更防外邪去而復返,歸尾、丹蔘、*、沒藥爲靈效活絡丹,至於防風、薑黃乃是爲了引藥入頸背,此藥一日兩服,兩日內應可見效。”

    皇上道:“你是說兩日後朕的病便可痊癒?”

    懷清搖搖頭:“皇上此疾並非一兩日可以痊癒的,若得痊癒,恐還要換個方子吃上四五劑方可。”

    皇上點頭,懷清這才告退,剛退到門邊兒,忽聽皇上道:“且慢……”懷清停住腳,見皇上不說話,頓時明白過來,低聲道:“萬歲病體關乎江山社稷,臣女自不敢對外人言,父母兄弟也一樣。”

    皇上方揮揮手:“去吧。”

    出了御書房,懷清方鬆了口氣,海壽笑道:“翾姑娘好本事,若萬歲爺病體痊癒,可是大功一件。”

    懷清苦笑一聲,心說什麼大功,俗話說伴君如伴虎,給皇上治病的活兒,真不是人乾的,如果能選擇,她寧可不要這樣的大功,而且,自己之所以能如此快速斷定皇上的病,進而對症治療,也多虧了蘇爺爺的醫案,爺爺的醫案上對於皇上的舊疾記的甚爲詳盡,且這個方子也是醫案上所記載的,自己不過是參考皇上此次發病的原因稍作增減罷了。

    爺爺雖說自己不甘,這十幾年來,卻沒有一刻忘記皇上的舊疾,這份忠心天日可表,而這樣的爺爺卻落個滿門抄家的下場,想起來真讓人心寒。

    海壽送著懷清出了宮門,不禁笑道:“看來咱家不用送姑娘回去了。”

    懷清一愣,心說,海壽不送自己回去,難道讓她自己走著回去不成。

    卻聽海壽笑了一聲,手裏的拂塵一揮:“咱家先回了。”轉身走了,懷清剛想叫住他,一擡眼看見慕容罡站在不遠處,不禁笑了,快走幾步過去站在他跟前:“你怎麼在這兒?”

    慕容罡伸手撥了撥她額角的髮絲,不禁皺了皺眉:“怎出了這些汗?”說著拿出帕子來給她輕輕擦拭。

    懷清的眼睛一錯不錯的盯著他,在宮裏一番折騰,這會兒已是黃昏,日光西斜,晚霞漫天,餘暉斜斜打在他臉上,他整個人浸在光暈裏,即便棱角分明格外的嚴肅的一張臉,此時看起來也異常柔和,而且,他算頗有姿色吧。

    懷清發現,自己根本沒仔細看過他,每次都離得略遠,所以,印象中總會記住他挺拔的身姿,而此時,兩人近在咫尺,她終於看清了,這男人真算相當俊美。

    慕容罡跟她對視良久,低聲道:“這麼瞧著我做什麼?莫非不認識了?”

    懷清笑了起來點點頭:“是有些不認識了,沒想到四爺生的如此俊。”

    “咳咳……”可喜忍不住咳嗽起來,心說,這位真好意思說啊,而且,這差別也太大了吧,以前見著爺,那是能躲多遠躲多遠,別說這樣的甜言蜜語了,就是想讓她多看爺一眼都難,如今倒好,來了個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可喜不用看,都能想到爺心裏肯定樂開花了,不過盼到這一天真是好不容易啊。

    饒是慕容罡一貫嚴肅,此時也有些撐不住,只覺臉上微微有些發熱,可心裏卻彷彿注入一股春風,春風過處,四肢百骸都暖意融融,伸手把她的髮絲捋順:“跟我去個地方可好?”

    懷清自是樂意,不過赫連府……

    彷彿知道她想什麼,慕容罡道:“已經跟赫連大人打過招呼了,晚些回去無妨。”說著扶她上車。

    懷清也不問去哪兒,反正有慕容罡去哪兒都成,懷清覺得,自己現在簡直就是陷入戀愛裏的天真少女,全身心的信任自己的男人,這種信任讓她倍感輕鬆,就像若瑤說過的,把事情交給男人有什麼不好,讓他去表現,這纔是女人該過得生活,自己之前太累了。

    而慕容曦跟赫連清,她連問都不想問,赫連清跟自己根本就沒關係,是她一味要跟自己爲難,至於慕容曦,現在的懷清覺得,像是上一輩子的事兒,而這一輩子她想跟旁邊的男人過日子,應該會幸福吧。

    “爺,到了。”

    可喜一句話,懷清來了精神,剛想撩開車簾往外看,慕容罡已經拉著她的手道:“倒成了急性子,下來再瞧豈不好。”說著把她拖了下去。

    懷清左右看了看不禁笑了起來:“我記得這兒,這是我們上回喝酒的地方。”說著側頭看向他,:“你不會又想跟我喝酒吧!還是說,你有什麼陰謀?”

    慕容是目光一閃:“敢不敢喝?”

    懷清笑了:“有什麼不敢的。”

    兩人走到河邊的草地上,懷清剛要坐,卻給慕容罡拖住:“慢著,地上涼。”脫了自己的斗篷鋪在地上,懷清坐下,不禁嘆了口氣道:“這裏真好,跟府裏造的景兒完全不一樣,對了,酒呢?”

    慕容罡從旁邊拿過一小壇酒,拍開封泥,懷清忍不住深吸一口氣,頗懷念的道:“嗯,就是這個味兒。”

    慕容罡忍不住笑了一聲:“什麼時候成小酒鬼了。”

    懷清側頭看著他:“這要問你,跟你來這裏之前,我可是極少喝酒的。”

    慕容罡把就罈子遞給她:“這麼說是我的錯了。”

    懷清點點頭:“有自知自明就好,所以,一會兒我喝醉了可不許嫌棄。”說著,一仰脖灌了一口,轉手遞給慕容罡,慕容罡也怕她喝醉了不舒服,畢竟今兒跟上回不一樣,上次知道她心裏憋著委屈,喝醉了發泄一下,也省的把委屈憋在心裏,今天不同,今天沒有委屈,今天該高興。

    而且,能這樣跟她在一起,是慕容罡之前根本想都沒想過的,所以,他不會喝醉,這麼看著她,也捨不得喝醉。

    只不過懷清真有些累了,因爲赫連府的榴花宴,上官氏一早就把她叫起來打扮,折騰了大半天,後來又進宮給皇上刮痧,此時身心完全放鬆下來,又喝了點兒小酒,自然就撐不住了,腦袋一歪,靠在慕容罡肩頭,眼皮越來越重。

    慕容罡一開始並未在意,還只當她是脖子累呢,他記得,這丫頭最不喜歡戴首飾,每次都會嚷嚷脖子累,而今天打扮的卻頗爲隆重。

    過了一會兒,慕容罡發現旁邊的人呼吸勻稱,不禁側頭,才發現小丫頭睡著了,月色下,睫毛落下兩排濃密的陰影,蓋住靈動眼眸,此時的她,看上去安靜美麗,就像空中那一彎皓月。慕容罡忍不住湊過去親在她臉上,然後脣……

    可喜這會兒早背過身子去了,心裏砰砰的跳,暗道,誰說他們家爺是正人君子來著,那是沒遇上喜歡的人,遇上還不一樣偷香竊玉。

    懷清醒過來的時候,發現睡在自己牀上,而且,已是早上了,懷清一咕嚕坐了起來,帳子打起,上官氏坐在牀邊兒上,懷清道:“我昨天怎麼回來了?”

    上官氏道:“還說呢,不是四皇子還有哪個?頭疼不疼?”

    懷清搖搖頭:“沒喝多少酒,喝了一點就睡著了。”

    上官氏道:“雖說四皇子不會如何,到底男女有別,你呀也該注意些。”

    懷清知道她娘是爲她好,這麼著已屬於非常開通的類型,像自己昨天的行爲,說傷風敗俗也不爲過,只不過,懷清不在乎這些,她喜歡像昨天那樣的氛圍,像跟男朋友約會,而過去那個一直被她認爲無趣的男人,其實是個製造浪漫氣氛的高手。

    懷清心中的浪漫就像昨天那樣,簡單安靜,只要有身邊的男人,可以什麼都不用理會。

    上官氏想起昨天晚上四皇子抱著女兒進來的情景,那麼理所當然,倒讓自己都不好說什麼了,舉凡有眼睛的,都能看出四皇子對女兒的好,他看著翾兒的目光是一種愛到骨子裏的目光。

    上官氏摸了摸女兒的頭髮:“四皇子如此對你,娘也能放心了,只不過,若嫁進皇家尤其是四皇子,今後的日子恐不能太自在,皇子府還好,宮裏……”說著頓了頓:“這個是娘最擔心的。”

    懷清撲在她懷裏道:“娘放心,我知道自己選擇的是什麼,也會負責而認真的走下去,我信自己,更信他,我們會好好的。”

    上官氏卻忽然想起什麼道:“你們倆這事兒啊,你爹說瞧皇上的意思倒八九不離十了,可就是老公爺哪兒,估計不想你這麼早嫁人,老人家上了年紀,尤其固執,昨兒四皇子送你進來的事兒,老公爺是不知道,若知道不定能把四皇子趕出去。”

    說的懷清不禁笑了起來:“娘放心,祖父哪兒我會讓他老人家答應的,。”

    上官氏道:“老公爺戎馬半生,這些年悶在府裏也的確有些寂寞,以前沒你的時候,見天不說一句話的時候也有,有你可好多了,想來也怕你嫁進皇家要受委屈,心裏頭捨不得呢。”

    懷清道:“我知道。”

    母女倆說了會兒話,上官氏拍了她一下:“日頭都老高了,快著起來吧,忠叔一早就來了一趟,是娘說你昨兒從宮裏回來的晚,忠叔纔回去,想必老公爺這會兒早的不耐煩了呢”

    懷清笑了起來,老小孩,老小孩,一點都沒錯,以前在葉府覺得老太君就有些孩子氣,可跟老公爺比起來,老太君還算好的。

    懷清一進院子,就見祖父坐在樹蔭下,正自己跟自己下棋呢,忠叔低聲道:“早起三小姐沒過來,老公爺只吃了一碗粥就放下了,沉著臉到這會兒一句話都沒說。”

    懷清道:“知道了,謝謝忠叔。”

    懷清走了過去,坐在對面,看了會兒道:“爺爺您這可是悔棋呢,你不說不能悔棋嗎?”

    老公爺擡頭瞪了她一眼:“你這丫頭哪次沒悔棋,我這是跟你學的。”

    懷清嘟囔了一句:“哪有跟小輩兒學的。”

    老公爺放下棋子道:“不下了,沒意思。”那樣兒活脫脫一個耍賴的小孩子,懷清眨了眨眼:“今兒天氣好,要不翾兒陪著您老出去逛逛?”

    老公爺眼睛一亮:“去哪兒?”

    懷清道:“去郊外騎馬射箭怎麼樣?”

    老公爺蹭的站起來:“那還等什麼?”

    懷清失笑,叫甘草把東西拿過來,懷清道:“您老若是騎馬也成,但要把這個戴上。”

    老公爺瞟了一眼:“這是什麼?”

    懷清:“腰封,您老的腰傷可還全好呢,有這個能護著些。”說著給他裹在腰上。

    老公爺拍了拍道:“倒讓老夫想起當年的事了,當年北征的時候,那些胡人身穿鎧甲,用牛皮帶子連在一起,三人一組,勇不可當,稱柺子馬,後來是老將軍脫了鎧甲,棄馬持短刀,帶著數十人跟他們短兵相接,專砍馬腿,這才大破胡兵,當時,老將軍腰上裹著塊獸皮,跟你這個倒有些像。”

    懷清道:“老將軍當真厲害。”

    老公爺不樂意了:“那老頭是有點兒本事,可比起你爺爺還差的遠呢。”

    懷清差點沒笑出來了,不過還是一豎拇指:“嗯,我爺爺最厲害。”

    老人方纔高興了:“快去換衣服,你這一身可不能騎馬。”

    懷清愕然:“那個,爺爺,我可不會騎馬。”

    老公爺一瞪眼:“不會就得學,我的孫女哪有不會騎馬的,豈不讓人笑話,快去……”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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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4-29 16:38:56 |只看該作者
第141章

    爺倆一到校場,就見老將軍跟尹進彥也在,老將軍開口道:“昨兒皇上傳你進宮做什麼?莫非也找你這丫頭下棋不成?”

    懷清不想老將軍開口便問這個,正想怎麼應付過去,老公爺道:“說這個做什麼,怪無趣的,老傢伙,今兒有沒有心氣兒跟老夫比試一場?”

    老將軍一聽,立馬忘了問懷清的問題,一拍胸脯道:“怕你怎的。”

    不知誰嚷嚷了一句,周圍的兵迅速圍了上來,忠叔跟尹進彥各牽了馬過來,箭囊,弓,一一齊備,兩人翻身上馬,姿勢異常利落,若不是鬚髮皆白,真看不出已是年逾花甲的老人。

    接著有人擂鼓,鼓聲響處,兩人喝了一聲衝了出去,那馬圍著校場跑過一圈,兩人對著靶子開弓,砰砰數聲,鼓聲一停兩人的馬已停了下來,小兵舉著靶子跑過來,兩隻靶子上,均命中三箭,堪堪一個平手。

    老將軍笑道:“你這老頭還成。”

    老公爺也笑:“彼此彼此。”

    老將軍目光一閃道:“畢竟老了,不比當年,才跑了這幾圈就有些累的慌,赫連老頭不如咱們歇歇,讓我孫子騎一圈,你也給指點指點。”

    老公爺哪裏不知老將軍的意思,是變著法兒的推銷他外孫子呢,掃了懷清一眼,剛要答應,忽聽一個聲音道:“沒有對手恐無趣,不若我與尹兄比試一局如何。”

    懷清眼睛一亮,沒想到會在這裏見到慕容罡,衆人忙起身見禮,慕容罡擡擡手道:“這裏沒什麼皇子,都是兄弟。”到老公爺跟老將軍跟前微微欠身。

    懷清衝他甜甜一笑:“你怎麼在這兒?”

    慕容罡道:“瞧著今兒天氣好,想著也該練練騎射,以免生疏,就來了。”

    老公爺咳嗽了一聲:“四皇子,進彥的騎射是老將軍親自教授的,若是四皇子輸了……”說著停住話頭,明顯就是用話擠兌慕容罡呢。

    懷清好氣又好笑,莫怪娘提醒她,爺爺還真不喜歡慕容罡,亦或是,對所有想娶自己孫女的男人都有敵意,皇子也一樣。

    慕容罡道:“技不如人輸了何妨。”揮揮手,可喜牽馬過來,慕容罡衝尹進彥一拱手,翻身上馬,姿態帥氣,懷清眼裏直冒小星星,雖知道作爲皇子都是精於騎射的,但看到自己男友這麼帥氣的上馬,感覺還是很不一樣的。

    老公爺不禁哼了一聲:“上個馬罷了,你這丫頭至於高興成這樣嗎,再說,光會上馬也沒用,一會兒讓尹小子比下去可就丟人了。”

    懷清嘟了嘟嘴道:“爺爺怎知道他一定會輸。”

    老公爺道:“這還用想啊,尹小子的騎射功夫可是少有對手的。”

    懷清一聽也不免有些擔心,卻想輸了又如何,本來慕容罡也不用擅長這些的,雖這麼安慰自己,眼睛卻是一瞬不瞬的盯著兩人。

    鼓聲又響,只聽兩人喝了一聲,馬匹如離弦之箭衝了出去,見兩人在馬上拉弓,羽箭破空而出,懷清更是緊張,汗都出來了。

    可喜見她那樣兒,不免低聲道:“懷清姑娘可還記得兩江總督府?”

    懷清一愣,忽想起那天正是慕容罡一箭救了自己的命,那神乎其技的箭法當時還把自己給震了呢,是啊,有那樣的箭法,自己還擔心什麼,這才放鬆下來。

    老公爺聽見了,湊到她跟前道:“什麼兩江總督府?”

    懷清道:“這話說來可長了,回頭再跟爺爺細說。”話音剛落,兩人已經回到了原地,兵士舉了靶子過來,兩邊三箭都命中紅心。

    慕容罡下馬對尹進彥道:“尹兄承讓了。”

    尹進彥目光閃了閃道:“四皇子好箭法,在下心服口服。”懷清眼睛都笑彎了。

    老將軍是豪爽之人,這一輩子只服有本事的人,先頭覺得四皇子要跟進彥比試簡直不自量力,如今他露了這一手,老將軍便真心服氣了,剛他可是看的異常清楚,進彥是一箭一箭射過去的,而四皇子卻是一弓三箭,慢說他是養尊處優的皇子,就是在當年的北征軍中,也難尋這樣的神箭手,故此,老將軍的態度倒大有改變,只有老公爺仍是不冷不熱的。

    慕容罡也不在意,比試過了卻也不走,跟尹進彥幾個在一邊兒說話兒,老公爺見懷清一個勁兒往四皇子那邊看,不禁有些不爽,開口叫忠叔牽了匹馬過來,跟懷清道:“不是說要騎馬嗎,趁著這會兒還不太熱,去試試。”

    懷清心說,我什麼時候說要騎馬了,是您老逼的好不好,亦步亦趨的過去,還沒走到跟前,那馬蹄子踢著打了個響鼻,把懷清嚇得忙後退了幾步。

    老將軍看著好笑,忍不住跟老公爺道:“你這老頭做什麼逼著丫頭學騎馬,瞧把她嚇得。”

    見他不答應,眼睛直勾勾望著前頭了,老將軍好奇的看不過去,不禁嘆了口氣道:“看來我家進彥是沒戲了,不過,四皇子可是天潢貴胄,能爲丫頭這麼下的來身段,你這老頭還求什麼,差不多得了,四皇子如今可管著戶部,事兒多著呢,跟你我不一樣,能來這兒也足以說明對這丫頭上心了。”

    老公爺白了他一眼道:“你這老頭怎麼越來越囉嗦,我瞧你當媒婆倒合適,你外孫子沒戲了,就替別人說好話,真當自己是月老了啊。”

    老將軍給他一句話噎住:“你這老頭還真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我是勸你,你瞧這意思,你攔著能有用嗎,就算是你親孫女,閨女大了也留不住,還是趁早想開了,省的回頭丫頭恨你,得了,你們祖孫倆在這兒磨吧,我可得回去,今兒進彥的爹來了,說起來,當年我可也死不待見進彥的爹,後來怎麼著,不一樣得把閨女嫁了過去。”

    老公爺揮揮手:“快走吧,越老越討人嫌。”

    老將軍道:“你這老傢伙,得,知道你心情不好,我不跟您一般見識,走了。”

    老公爺沒心思管走的爺倆,眼睛直直盯著校場,懷清這會兒更沒心思管別人了,她快嚇死了,哪想到騎馬這麼可怕啊,本來看見慕容罡過來,懷清還興奮了一下,畢竟有男朋友教騎馬就忍不住讓人遐想連篇。

    可真實情況卻是,根本沒有遐想的空間,她怕啊,懷清死死抓著馬繮繩,以一種極爲難看的姿勢趴在馬背上,那馬大約給她抓的極不舒服,一個勁兒的轉圈,可越這樣懷清越害怕,越害怕繮繩抓的越緊簡直成了惡性循環。

    可喜在一邊兒都看傻了,就沒見過這麼笨的人,而且,以前見慣了這位的聰明本事,忽然一這麼著,還真有些不習慣,連帶把他們家爺都帶的跟著馬轉圈,那馬大概忘了自己是馬,跟拉磨的驢一樣繞著圈轉個沒完沒了,轉的懷清都暈了,忍不住叫了出來:“我,我不學了,不學了啦,我要下去……”

    慕容罡好笑起來,怎麼也沒想到如此聰明的她,一遇上馬就沒轍了,想了想,一翻身也騎了上去。

    一感覺身後有人,懷清還顧得什麼,忙死死靠進了他懷裏,順便抓住他是手臂,她一鬆開繮繩,那馬也不轉磨了。

    慕容罡低聲道:“還學不學,如果不學咱們就下去。”

    有他在身後,懷清忽覺沒那麼可怕了,反而不捨得下去了:“要不你帶著我騎一圈吧。”

    慕容罡嘴角微微上揚:“你爺爺可在那邊兒瞧著呢。”

    懷清瞄了那邊的老公爺一眼,笑道:“你今兒來這裏,不就是爲了討他老人家的歡心嗎,我跟你說,與其討好他老人家,不如哄我有用,若我高興了,自然有法子讓爺爺點頭的。”

    慕容罡忍不住輕笑了一聲:“如此說來,我該聽你的。”

    懷清點點頭:“這是自然。”一指前頭道:“先帶我跑一圈。”

    慕容罡:“遵命。”一抖繮繩,馬飛奔了出去,繞著校場跑了兩圈就停下了,懷清還要跑,慕容罡卻道:“你頭一次騎馬,時候不能過長,長了恐你明天要走不了路了,若喜歡,回頭再教你就是。”說著把她跳下馬,把她接了下去。

    兩人走回來,老公爺不禁道:“笨丫頭,騎個馬學成這樣兒。”

    懷清嘟嘟嘴道:“爺爺您忘了有句話叫,術業有專攻嗎,您孫女騎馬是不成,可要是論醫術,您孫女敢說比誰都不差。”

    老公爺給她自吹自擂逗樂了,點了點她的額頭道:“不害臊,王婆賣瓜自賣自誇,走吧,這會兒熱上來了,早上沒吃什麼,這會兒倒有些餓了。”

    慕容罡道:“若老公爺不嫌棄,這裏離我的別院不遠,別院內引了一彎活水,倒比別處涼塊些。”

    懷清也忙幫腔:“是啊,是啊,爺爺這會兒回府尚早,去別處吃又怕不合您老的胃口,不如今兒我親自下廚,做幾樣吃食如何?”

    老公爺心說,還真讓老將軍說著了,女大不中留,這明顯就是向著外人,當自己看不出來呢,雖說心裏頭有些不爽,可看了四皇子一眼,不得不承認,人家一個皇子,肯這麼下心思討好自己,自己若太不給面子,恐說不過去,便道:“那就去瞧瞧吧,不過先說好,你這丫頭不許偷懶,把你藏得好手藝都拿出來才成。”

    懷清點頭:“好。”

    心裏知道,雖說這時候還達不到喜歡慕容罡的程度,可爺爺這種態度已經代表開始接受了,這就是最好的開始啊,而且,懷清也有些感動,慕容罡本可以不用這麼做的,他是皇子,只要皇上哪兒下旨賜婚,爺爺還能抗旨不成,可他卻拋開皇子之尊來討好爺爺,以他一貫冷硬的性子,能做到這種程度殊爲不易,若不是爲了自己,又何必如此。大概爺爺也被他的誠意感動,不再板著一張臉。

    慕容罡說的別院並不是上回蘇爺爺住的地方,而是另外一個,真離著校場不遠,揹著郊外的青山,引了一汪清泉,雖不大,卻甚有意境,院中植了四季長青的松柏,水邊兒有一水榭,坐在裏面清風徐徐松濤陣陣,懷清不由想起了四王府的松濤苑。

    就他們三個懷清也沒做太多,別院的水裏有魚,叫人撈上兩條來,魚身紅燒,魚頭熬湯,又炒了兩盤應季的青菜便差不多了,主食是涼麵,這時候吃正好。

    菜上來,老公爺夾了一筷子嚐了嚐,懷清問:“如何?”

    老公爺點點頭:“倒是清爽。”

    可喜忙道:“姑娘的廚藝連我們府裏的廚子都說好呢。”說著忙把酒拿來道:“老公爺,這是我們爺親手釀的酒,埋在松樹底下好幾年了,您老嚐嚐。”

    慕容罡卻伸手接了過去,親手給老公爺滿上,看了懷清一眼,吩咐了一句什麼,不一會兒可喜另外捧了一個罈子來,拍開給懷清倒上。

    老公爺探頭看了看:“怎麼著,對我們爺倆還區別對待不成?”

    慕容罡道:“這酒性烈,懷清酒量淺,若吃了恐要醉的,倒是這果子酒還好,多吃幾盞無妨,也省的敗了興致。”老公爺暗暗點頭,也怨不得丫頭瞧上他,雖是皇子,這份心意卻著實難得。

    三人這一頓酒吃到日頭偏西方纔盡興,老公爺已經有些微醺,四皇子的目光也有些迷離,就懷清一個還算清醒。

    懷清也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一開始還好,後來不知怎麼爺爺跟慕容罡就拼起酒來,也不能說拼,只不過爺爺一杯一杯的喝,慕容罡自然要陪著,總不能讓爺爺自己喝吧,就這麼你一杯我一杯,喝到這會兒,空罈子都好幾個了,不是懷清勸,老公爺還喝呢。

    懷清跟著爺爺上車的時候,頗有些擔心的看了慕容罡一眼,慕容罡卻笑了笑,意思是不妨事,懷清才走了。

    馬車剛沒影兒,慕容罡一轉身就吐了起來,可喜忙扶著爺,心說,老公爺也真是,哪有這麼喝酒的,估摸那老頭是故意的。

    可喜就不明白了,哪幾位爺王妃娶了一個接著一個,也沒見這麼費勁過,偏他們家爺,這一個把命都快搭上了,真是過了一山又一山啊,這眼瞅著好事近了吧,又蹦出來個老公爺,也不知道怎麼就看爺不順眼,非要擋著爺的好姻緣。

    見爺好了些,忙扶著爺進裏頭躺著,剛說叫人去傳醒酒湯,不想石頭已經端著托盤進來了,:“這是姑娘一早讓上熬的醒酒湯,臨走吩咐叫爺吃下。”可喜心道,算哪位還有點兒良心,瞧著爺喝下了,才放了心。

    再說懷清,上了車就不禁埋怨:“您老今兒是怎麼了,這酒喝多了傷身呢。”

    老公爺不樂意了:“你是心疼爺爺,還是心疼你那四皇子呢。”

    懷清臉一紅:“我,我是說這個理兒。”

    老公爺道:“少哄弄爺爺,爺爺明白著呢,我好容易得回的孫女,他想娶就娶,門兒都沒有,不過我這關,皇子也沒用。”

    懷清給他的孩子氣逗樂了,知道老人家執拗,笑道:“好,那孫女這一輩子都不嫁,陪著爺爺。”

    老公爺臉色方才好了些:“這纔是,不過爺爺也得囑咐你一句,皇上跟前無小事,宮里人多眼睛更多,你要小心些,莫莽撞大意才是。”

    懷清知道爺爺是叮囑自己要謹慎些,點點頭:“孫女知道。”

    過了今兒又該進宮給皇上看病了,說句實話,真不想去。

    懷清號了脈躬身道:“可否瞧一下萬歲的頸項?”

    皇上背過身子去,懷清按了按他的脖頸處,仍有些輕微的摩擦音,又問:“萬歲感覺如何?”

    皇上道:“你那藥甚靈驗,朕覺得好多了,頸肩也差不多好了,只不過腰膝仍有些酸。”

    懷清要了舊方來增減了幾味:“此方吃五劑就應差不多了,只不過,治病不如預防,萬歲爺若不想再犯舊疾,還需注意平日的保養,伏案不宜過久,勞逸結合方是保養之道。”

    皇上卻嘆了口氣道:“大燕廣有疆土,億萬黎民,今兒東邊發水,明兒南邊又鬧旱災,好容易今年益州沒發水,直隸卻又鬧起了蝗災,這蝗災過去,可是寸草不生了,老百姓怎麼辦,況這蝗災有越演越烈之勢,朕如何能不愁。”

    懷清倒是也聽說了,直隸蝗災鬧的厲害,想來皇上這病也是從這上頭得的,心裏頭著急日夜不寐,兼之勞累過度,方觸發舊疾,見皇上雙眉緊鎖,眼下有明顯的黑圈,可見即使在病中也未得休養。

    皇上大約尋不到可以訴說這些的人,一開頭倒又說了下去:“這蝗災多伴大旱而生,這旱比澇還苦,顆粒無收,老百姓豈不要餓死了。”

    雖說心裏覺得皇上冷酷,可此時他擔心萬千黎民生計的樣子,又令懷清心裏一軟,都覺得君王高高在上,龍御九州,風光無二,可這風光背後的難處誰又看的到呢,這麼一個大的國家,多少事需要處理,若是自己早愁死了。

    心裏一軟便放棄了之前的小成見,開口道:“萬歲爺何必著急,這天災總是免不了的,萬歲爺如此心繫黎民疾苦,小小蝗災又有何懼?”

    懷清一句話倒引得皇上笑了一聲:“你這丫頭倒是口氣大,你當這是瞧病呢。”

    懷清道:“在臣女眼裏兩者有共通之處。”

    皇上道:“哦,那你說說有何共同之處,莫非你有治蝗之策?”

    懷清目光閃了閃道:“臣女只是大夫,哪知道這些事,只不過小時候常聽爺爺說故事,記得爺爺曾經說過,太宗驅蝗的故事,太宗是明主,皇上是聖君,小小蝗災必然難不倒陛下,臣女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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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3
發表於 2016-4-29 16:39:39 |只看該作者
第142章

    “海壽,你說這丫頭剛的話是什麼意思?”

    海壽一愣忙道:“老奴不知。”

    皇上道:“《資治通鑑》上曾記載,貞觀二年,京師旱,蝗蟲大起。太宗入苑視禾,見蝗蟲,掇數枚而咒曰:“人以谷爲命,而汝食之,是害於百姓。百姓有過,在予一人,爾其有靈,但當蝕我心,無害百姓。”將吞之,左右遽諫曰:“恐成疾,不可。”太宗曰:“所冀移災朕躬,何疾之避?”遂吞之,這丫頭是想讓朕效仿太宗治蝗呢。”

    海壽愕然:“這如何使得,那蝗蟲怎可吞食,萬一……”說到此,不敢往下說了。

    皇上站起來道:“那丫頭怎麼說的來著,太宗是明主,朕是聖君,明主能吞蝗蟲,朕如何不能。”說著不禁笑了一聲:“這丫頭倒真聰明。”

    海壽心說,那位可不聰明嗎,若不聰明,如何能把皇上哄的如此高興,只不過,這吞食蝗蟲,想想都膈應的慌。

    皇上沉吟半晌:“朕若跟太宗一般,難免落個拾人牙慧之嫌,既然這丫頭給朕出了主意,朕也當採納纔是,朕記得,這丫頭不止能瞧病還善廚藝是吧?”

    海壽道:“正是,翾姑娘做的菜雖簡單,卻頗合萬歲爺的脾胃,且善於把醫理融入廚藝之中,做出的膳食,色香味之外還能令身體康健,的確難得。”

    皇上道:“朕若下旨,在太極殿外,設下百蝗宴,這丫頭可能給朕做出一百道菜來?”

    “百蝗宴?”海壽喃喃的唸了一遍,心說,不是自己想的那樣兒吧,這蝗蟲如何能吃,更不要說做菜了,那丫頭這回可是搬石頭砸了自己的腳,還順帶還連累的文武百官,皇上賜宴誰敢不來,只要想保著腦袋的誰敢不吃。

    “什麼百蝗宴?”懷清愣了愣,看著若瑤。若瑤白了她一眼道:“真虧你天天在京裏頭待著,怎連這個都不知道,這兩天京裏可是鬧的沸沸揚揚,皇上特意下了旨意,要在太極殿外空地上設百蝗宴,不止京官兒,直隸的地方官也都來,還有各地的鴻儒鄉紳,要不然,京裏能這麼熱鬧啊,懷清,你說皇上這個百蝗宴難道真是吃蝗蟲不成,我一想到那東西就噁心的不行。”

    懷清卻眨眨眼道:“其實蝗蟲纔好,味道鮮美不說,營養價值還高,跟你天天吃的燕窩差不多。”

    若瑤:“呸呸,胡說八道,蝗蟲跟燕窩怎麼一樣。”

    懷清笑了:“反正又不讓你吃,怕什麼?”

    若瑤道:“你就不替你哥想想,還有我爹,赫連府你祖父跟小公爺肯定也要去的,還有你的四皇子,都脫不開身。”

    懷清道:“吃就吃,還解饞了呢。”

    若瑤忍不住拍了她一下:“你倒是一點兒都不愁。”

    懷清:“愁什麼?回頭讓陳皮捉些來,我給你做幾道蝗蟲的菜,只你嚐了,保證吃一回想兩回。”

    若瑤忙擺手:“算了吧,我還是不想的好。”

    正說著,劉成進來道:“大奶奶,姑娘,外頭大內的海公公來了。”

    兩人一驚,心說,他怎麼來了,若瑤道:“相公這會兒正好不在,如何是好?”

    劉成道:“海公公說不是來找大爺的,是有事尋咱們姑娘。”

    若瑤疑惑的看向懷清,懷清暗道,莫非是皇上的病情有變,不能啊前兒自己才進宮給皇上複診過了,應該無礙了。

    卻不敢怠慢,忙迎了出去,海壽一見她,笑道:“翾姑娘,叫咱家好找。”

    懷清忙道:“公公是來……”

    海壽手裏的拂塵一甩:“傳皇上口諭……”懷清忙跪在地上,海壽方道:“三日後太極殿前設百蝗宴,特命赫連翾進宮主理此事。”

    懷清愕然,以爲自己聽錯了,呆了半晌兒,直到海壽道:“翾姑娘這就跟咱家進宮吧。”

    懷清道:“公公,莫不是開懷清的玩笑呢吧。”

    海壽:“咱家有多大的膽子,敢謊傳萬歲爺的口諭,若不是皇上親口下旨,咱家可不敢開這樣的玩笑,皇上是想起姑孃的廚藝,說比宮裏的御廚強,故此才把這差事交給姑娘打理,這可是別人求都求不來的造化呢。”

    懷清心說什麼造化,簡直就是見不得自己清閒,自己那點兒廚藝,也就是家常菜罷了,擱在平常人家勉強還過得去,跟御廚怎麼比,再說還是百蝗宴,這明明白白是個燙手山芋啊。

    心裏頭真後悔,那天就不該說那句話,本是瞧著皇上那樣爲了蝗愁的那樣有些不忍,故此提了一句,不想皇上就解讀成這樣了。

    應該說,皇上這一招跟太宗吃蝗蟲有異曲同工之妙,而且,這件事鬧的越大,傳的越廣,老百姓越會效仿,蝗蟲是多,可大燕的人比蝗蟲更多,若是人人都能吃蝗蟲,何懼直隸的蝗災。

    招兒是妙,可跟自己有什麼干係啊,宮裏那麼多御廚呢,莫說百蝗宴,就是千蝗宴,萬蝗宴也是小菜一碟,用得著自己嗎。

    可皇上下旨,自己難道能抗旨不成,只得跟著海壽進了宮,到了御書房跪下磕頭,皇上只瞥了一眼,就知道這丫頭心裏不滿呢,不禁挑挑眉道:“朕設百蝗宴是爲了直隸的百姓,不常聽人說醫者父母心,你既是大夫,出些力也應該。”

    懷清心說,這力有的是人樂意出好不好,輪誰也輪不到自己頭上啊,可實在不敢抗旨,只得道:“臣女只一個人,便生出八隻手腳來,恐也做不出這些菜來。”

    皇上笑了一聲:“自然不用你親自動手,御膳房有的是人,你只想出菜,讓他們做就是。”懷清這才鬆了口氣。

    皇上:“既進宮了也別白跑一趟,過來給朕瞧瞧脈吧,吃了你那藥,朕覺得好多了。”

    懷清上前瞧了脈:“從脈上瞧已無妨,若皇上覺著好,就不必在吃藥了,平日多注意些就好。”

    皇上看著她道:“此次多虧了你,朕的舊疾方可痊癒,說說想讓朕賞你些什麼?”

    懷清心說,你少惦記我點兒比賞什麼都強,嘴裏卻道:“此是醫者本分,懷清不敢討賞。”

    懷清?皇上道:“你倒是個念舊的。”說著看向旁邊多寶架上的玉如意道:“海壽把那個拿下來賞給這丫吧頭。”

    海壽一愣,這柄如意可是當年太上皇賜下的,一直擺在御書房裏,是皇上的心愛之物,六皇子要了幾次,皇上都沒捨得給,今兒怎麼賞這丫頭了。

    因三日後纔是百蝗宴,懷清便先出宮了,好歹得想想,若是光想一百道菜還算容易,可這一百道菜的原料都是蝗蟲,就難了。

    懷清坐在車裏都在琢磨,總不過煎炒烹炸,花樣只能變換在配菜上了,想了幾樣,一低頭看了看手裏的如意,極品的羊脂玉,通體潤白光澤,沒有絲毫瑕疵,真正是價值連城的好東西,可惜是皇上賜的,只能供著,要不然拿到四通當裏,一定可以發一筆橫財。

    甘草伸手摸了摸道:“皇上也真是古怪,當初賜姑娘一柄木如意,如今又給了一柄玉的,難道宮裏除瞭如意,沒別的好賞了不成,怎麼回回都是這個。”

    甘草一句話,懷清倒想明白了,皇上賜這個,莫不是拐著彎的給自己賠不是呢,當初皇上賜那木如意的時候,那話說的可不好聽,本來就是慕容曦的錯,卻一股腦算在自己頭上,當時自己委屈都快爆炸了,卻因那委屈,自己得以跟慕容罡在一起,如今想來,不禁沒有委屈反而有些甜蜜。

    甘草瞧了姑娘一會兒道:“姑娘笑什麼?剛上車的時候還板著臉呢,這會兒怎又笑了?”

    懷清道:“我是覺得那柄木如意也不錯。”

    甘草撓了撓頭,以往她們可是提都不敢提的,今兒姑娘怎麼了。

    轉過天懷清剛起,可喜就來了,送了厚厚一摞紙來,紙上密密麻麻寫的都是字,字體是慕容罡的,懷清已經相當熟悉,寫的是蝗蟲的做法兒,心裏不免一熱,問可喜:“這是哪兒來的?”

    可喜忙道:“爺一聽說皇上召姑娘進宮,就把府裏的廚子叫到了跟前,問蝗蟲的做法,一一記錄了下來,直忙活一宿呢,天亮的時候才打了個盹兒,早起又去戶部了,這些日子皇上下旨賑災,戶部正忙呢。”

    甘草一邊兒暗暗撇嘴,這小子的一張嘴都能把死人說活了,他的話也就能聽個七八分,不定是爲了讓姑娘心疼,才往大里頭說的。

    懷清倒是真心疼了:“身子也不是鐵打的,哪禁得住這麼熬,這又不是什麼大事,值得他如此點燈熬油的,你回去叫他放心,就說我已經有了主意,讓他得空好好歇著才是。”

    可喜目的達到,眉開眼笑的道:“奴才遵命。”

    慕容罡從戶部回來,一進府,可喜就迎上來,把懷清的話兒原封說了一遍,慕容罡目光一柔:“她可好?”

    可喜道:“奴才瞧著姑娘高興著呢。”說著不禁道:“與其這麼兩邊惦記著,不如早早到了一處不就好了。”

    慕容罡腳步停了一下,他也想,只不過此事恐還要等父皇賜婚才成,可喜大約能猜到爺的心思,低聲道:“依著奴才,您不如去坤德殿走走,皇后娘娘若能在皇上跟前說句話兒,這事兒不就成了。”

    正說著,忽見可福進來,到了慕容罡跟前見禮道:“皇后娘娘說幾日不見四爺,叫奴才來傳個話兒,叫爺明兒得空去坤德宮一趟,娘娘有話兒說呢。”

    慕容高點點頭:“知道了。”邁腳進了松濤苑。

    可喜卻留下來,一把扯住可福道:“快說,娘娘找咱們爺什麼事?”

    可福嘿嘿一笑:“哥你蒙兄弟呢,不早猜出來了嗎,這時候找爺還能是爲什麼,不就是爺的婚事唄。”

    可喜忙道:“娘娘可透了話兒出來,是哪家的姑娘?”

    可福道:“如今滿京城誰還不知,咱們爺跟赫連府的大小姐是一對呢,還能是哪家的姑娘?”

    可喜:“那余家?”

    可福低聲道:“咱們娘娘雖說顧念著娘家的侄女,到底也要看爺的意思,爺那些話都說出來了,娘娘還能棒打鴛鴦不成,過去那位還不是國公府貴女的時候,娘娘都有意成全,更何況如今了,再說,那位姑娘可是個有心路的人,之前皇上那麼不待見,你再瞧如今,可著京城找找,哪家的貴女能時常進宮,還給萬歲爺指派了個主事的差事,這明明白白就是得了聖意,這個王妃娶回來,皇后娘娘臉上也有光彩呢,得了,不跟你說了,記著明兒提醒爺過去,娘娘可候著呢。”

    可喜:“你放心吧,旁的爺許不放在心上,只沾了那位,爺比誰都在意呢。”

    送走可福,可喜進了松濤苑把話兒一說,饒是慕容罡一貫不行於色,也不免有些歡喜的神色露出來,說不急是假的,以前若是不見還能忍,如今這一日不見真彷彿隔了三秋一般,始知書上的話不是騙人之言。

    轉過天從戶部出來直接就去了坤德宮,一進來就見余靜茵在旁邊站著,慕容罡不禁皺了皺眉,心裏十分在意那天在赫連府,余靜茵蓄意誣陷懷清的事,那天的事雖說草草了了,可各府的人也都瞧明白了,是余靜茵推的赫連清,卻誣陷懷清,後來曝出赫連清假孕之事,衆人順水推舟才算過去了,可余靜茵對懷清的嫉恨卻是不爭的事實,且,她竟敢推六皇子妃入水,雖說那池塘不深,若不是救的及時,恐也要出人命,年紀小小便如此歹毒,實在該好生管教才是。

    想到此,臉色越發沉下來,余靜茵今兒是聽她爹說,四皇子會來坤德宮,故此一早遞了牌子進來給姑母請安,請了安卻不著急走,一個勁兒往外頭望。

    皇后如何不知她的心思,張懷清成了國公府貴女,身份上足以匹配老四,而且,當初自己本就想過跟國公府聯姻,不說她,只要想爭一爭的皇子,哪個不想跟國公府結成秦晉,憑老公也在軍中的影響力,可是有相當大的勝算,不然,六皇子當初怎會娶國公府的庶女,這都是明擺著的事兒。

    而張懷清可不禁是國公府的貴女,她背後還有葉府,將軍府,伯爵府,就算張懷濟,將來步步高昇也是一個不能小覷的助力,比起娶自己娘家侄女,張懷清才是上上之選,又是兒子的心上人,成全他們有什麼不好。

    只不過皇后娘娘也有私心,這正妃自是不用爭了,可還有側妃呢,余靜茵雖說比不上張懷清,封個側妃應該不難吧,故此,裝作不知道余靜茵來的目的,是想讓她在老四跟前多露露臉,怎麼說也是表兄妹,情分還是有的,卻沒想到老四一見余靜茵就皺起了眉,冷聲問:“你怎麼在這兒?”

    余靜茵頗有些難看:“我,我是來給姑娘請安的。”

    慕容罡哼一聲道:“這些表面功夫不做也罷,倒是該好好學學規矩纔是,省的出去丟了余家的臉。”

    慕容罡這幾句話說的毫不客氣,余靜茵臉上哪兒掛得住,小臉青一陣白一陣的難看,卻也不敢辯駁,咬著脣眼淚吧嗒吧嗒往下掉,那樣兒可憐非常。

    皇后娘娘有些看不下去了,叫嬤嬤把她扶下去重新洗臉上妝,跟慕容罡道:“好歹靜茵是你表妹,不看僧面看佛面,女孩兒家總是臉皮薄,你這麼沒頭沒臉教訓她,她臉上如何掛得住。”

    慕容罡道:“她臉皮薄?那日在國公府何曾顧及什麼臉皮了,推了六弟妹下水,還硬要誣陷懷清,跟丫頭沆瀣一氣,簡直歹毒。”

    皇后娘娘方明白過來,還是爲著張懷清,那天在國公府的事,自己也聽說了,當時就暗道糊塗,便有心害人,也不能在國公府啊,哪裏頭多少雙眼睛盯著呢,這不,最後落個害人不成,差一點兒就把自己搭進去,若不是老公爺念著跟余家上一輩兒情分,又怎會如此輕易就饒過余靜茵。

    只不過,到底是自己的親侄女,跟別人不同,開口講情:“念在她年紀還小,就饒她這次吧。”

    慕容罡道:“年紀小不是害人的藉口,若殺了人說自己年紀小不懂事,難道就不抵命了嗎。”

    皇后娘娘見他對余靜茵如此厭煩,幾乎已經到了憎惡的地步,不免暗暗皺眉,瞧這意思,余靜茵當側妃的事恐難成。

    忽想起張懷清,皇后有了主意,如今且不提,等老四跟張懷清的婚事成了,直接找張懷清就是了,婆婆開口,她還能駁了不成,這男人有個三妻四妾的,本就是常事兒,更何況,老四還是皇子。

    想到此,開口道:“得了,不提她了,聽見說皇上叫那丫頭主管百蝗宴的事,你也別在邊兒上瞧著,多幫幫她纔是。”

    一提起懷清,慕容罡臉色略緩:“母后放心,這些事難不倒她。”

    皇后在心裏嘆息,還真是心尖子,這話說出來都不是一個味兒,也不想難爲兒子:“昨兒你父皇在坤德殿用的晚膳,我提了一句你跟那丫頭的事兒,聽你父皇話裏的意思,估摸等直隸的蝗災過去,就要賜婚了,你莫著急。”

    慕容罡頗有些不自在:“兒臣謝母后。”

    皇后道:“你我母子,何用如此客套了,再說,我也瞧著那丫頭不差,如今想來,到底你們倆有緣分,這兜兜轉轉的終成就了好事,也不枉你這一番心了。”

    慕容罡從坤德宮出來,剛到了前頭宮廊,後邊海壽追了過來,到了跟前,海壽笑眯眯的道:“老奴給四爺請安。”慕容罡往他身後掃了一眼,不覺有些遺憾。

    海壽卻道:“翾姑娘知道四爺今兒在坤德宮瞧皇后娘娘,託老奴給四爺傳個話兒,叫四爺莫急著走,在宮門外等等翾姑娘,她手邊兒的事兒這就忙活完了。”

    慕容罡目光一閃,臉上明顯有些歡喜。

    海壽暗笑,心說就算四爺是塊千年的寒冰,也架不住那丫頭是團火啊,這火一個勁兒的猛燒,冰山也得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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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4-29 16:39:50 |只看該作者
第143章

    慕容罡沒等多久,大約半盞茶的功夫,就見懷清從宮門出來,看見他笑吟吟的揮了揮手,往這邊走了過來。

    到了跟前,仔細端詳他一遭,不禁皺著眉道:“昨兒夜裏幾點睡的?”

    慕容罡一愣,昨兒瞧了不少摺子,到天矇矇亮了才閉了會兒眼,不過見她的臉色,慕容罡很聰明的沒說實話,只含糊道:“有些事兒要料理,略晚了些。”

    略晚了些?懷清哼一聲道:“你是讓我問可喜嗎?”

    慕容罡忍不住輕笑一聲:“你這樣倒像河東獅,仔細別人瞧見要笑話你。”

    懷清道:“我才不怕笑呢,再說,若我是河東獅,他們笑的也是你,笑我做什麼?”

    慕容罡岔開話題道:“這裏不是說話的地兒,今兒時候早,你若不著急回府,不如去松濤苑坐坐,前兒門人給我送了幾塊奇石過來,你瞧瞧哪個喜歡,拿回去擺著。”

    懷清上了車道:“你別以爲這招兒能混過去,就瞧你眼底的黑圈,就知道昨兒晚上沒怎麼睡,自己的身子當知道保養纔是,如今還年輕不覺得,往後上了年紀你就知道了,渾身都是病……”

    懷清說了不知多少,卻發現對面的男人連點兒反應都沒有,不禁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卻發現慕容罡的目光直勾勾盯著自己的嘴脣,不知道想什麼呢,再瞧,脖子後彷彿有些隱約的紅,不禁道:“你,你這麼盯著我做什麼?”

    誰知慕容罡卻一伸手把她拽了過去,懷清一個不妨整個人撲進她懷裏,懷清還沒弄清楚怎麼回事,就覺他的氣息噴薄在自己的頰邊,把自己緊緊抱在懷裏,緊到彷彿怕一鬆手自己就會不見似的。

    他的氣息不穩,在自己耳邊低聲喚了句:“清兒……”然後懷清感覺兩片滾燙柔軟的東西貼在她的脖頸上,雖未動,但那灼燙的氣息,依然令懷清面紅耳赤,怎麼也沒想到,他是這樣的行動派。

    之前在自己面前的他,總是一副面無表情的正人君子樣兒,要不然,自己也不會相信他有隱疾,可現在這樣倒想一個毛頭小子,俯在他懷裏,懷清甚至能清晰聽見他的心跳聲,撲通撲通的聲音節奏快而有力。

    懷清不敢動,也不想動,他的懷抱太溫暖,讓她捨不得動,忽聽外頭可喜道:“爺到了。”

    懷清嚇了一跳,忙從他懷裏縮了回去,瞪著他,小臉通紅,慕容罡卻恢復了正常,那面癱的臉上根本看不出剛才的衝動,不是自己身上還有餘溫,懷清都懷疑,剛才那樣是自己的幻想了,不禁嘀咕了一句:“假正經……”

    慕容罡雖聽見了,卻只當沒聽見,他自己其實也認同懷清的話,自己還真是不折不扣的假正經,表面兒上一本正經,暗地裏,尤其夜裏,他想的都是懷清……剛把她抱在懷裏的時候,他差點兒忍不住。

    松濤苑還是那個樣兒,只不過旁邊的多寶架上又多了十幾塊奇石,慕容罡這個人幹什麼都特別認真,哪怕收集石頭也一樣,整整靠牆的一架子都擺著石頭,魚蟲花鳥,人物,山川河流,應有盡有。

    懷清一眼看見那邊兒擺的那塊雞血石,不禁伸手摸了摸:“這個你倒還留著,我以爲你早送人了呢。”

    慕容罡道:“你的東西我如何會送人。”說著走過來:“況,這塊雞血石尤其難得。”

    懷清:“再難得,也是石頭。”

    慕容罡點點頭:“這話是。”

    一時到了晌午,可喜早就讓廚房挑著懷清喜歡的做了菜,這會兒擺上來正好。慕容罡見她還盯著那些石頭瞧,不禁道:“喜歡哪個,一會兒回去的時候拿去就好,現在先吃飯吧,都快晌午了。”

    懷清這才過來,都是自己喜歡的菜,又是跟自己的愛人,懷清這頓飯吃的異常高興,吃了飯,兩人說了會兒話,懷清就叫可喜去拿被子,叫慕容罡靠在炕上補眠。

    慕容罡也聽話,她讓做什麼就做什麼,靠在一半兒炕上,眼睛直直看著懷清道:“我睡覺,你做什麼?”

    懷清拿了本醫書過來:“你睡覺我看書,快閉眼。”

    慕容罡聽話的閉上了眼,過了一會兒睜開,發現懷清自己倒趴在桌上睡著了,慕容罡不禁搖頭,等她睡的實了些,把她抱到了裏頭放到自己的牀上,側頭看了她一會兒,忍不住低頭,一個吻落在她的脣上,頓覺渾身燥熱,忙放開她,到外屋來。

    懷清睡了足有一個時辰,慕容罡便把她叫醒了,一是怕她錯過盹兒,二也是怕時候晚了,赫連府擔心。

    懷清打了個哈氣伸了伸懶腰道:“怎麼我倒睡著了?”

    慕容罡:“想是今兒在宮裏累了,對了,百蝗宴準備的如何?可要我幫忙?”

    懷清搖搖頭:“其實我也沒多大用,就是把菜譜寫了交給御廚房的管事太監,就沒我什麼事兒了。”

    慕容罡點點頭:“如此就好。”兩人又說了會兒話,甘草就進來催說:“該回去了,若晚了恐老公爺那裏要問的。”

    懷清也知道,以自己如今的身份不好這麼跟他見面,這半天已極難得,站起來要走,慕容罡道:“且等等。”

    說著要去拿她喜歡的幾塊石頭,懷清攔住道:“搬來搬去的多麻煩,就放在你這兒,回頭我想看了來看豈不好。”

    慕容罡目光閃了閃:“好,就放在那兒。”一直送她進了國公府,慕容罡方才迴轉。

    轉眼三天就過去了,到了百蝗宴這一日,宮裏早早就忙活起來了,桌椅就都挪到了太極殿前的空地上。

    大臣們陸陸續續進宮,各自尋了自己的位置坐下,心裏卻都忍不住惴惴不安,就算葉之春,也打心眼裏頭發怵,那可是蝗蟲啊,這東西能吃嗎,想起是懷清主理此事,不禁側頭問自己的女婿張懷濟:“以往懷清丫頭可曾做過這個?”

    張懷濟搖搖頭,葉之春的心徹底涼了,懷清自己都沒做過的東西,如何能吃,正想著,皇上聖駕過來了,衆大臣們呼嚕嚕都跪在地上,萬歲之聲搖山振嶽一般。

    皇上:“衆卿平身。”

    各自落座,皇上看了懷清一眼道:“人都到了還等什麼,開席吧。”

    皇上一句話,近處的幾桌大臣們都暗暗皺眉,心說,真吃啊。懷清掃過衆人的臉色,不禁暗笑,揮揮手叫上菜。

    大臣們表情異常複雜的盯著太監們提著食盒過來,把菜一樣一樣擺在桌子上,大臣們伸著脖子一看,臉都有些不同程度的扭曲,真是蝗蟲啊,不摻假的。

    皇上自然也看見了大臣們的神色,說實話,自己看了這一桌子也有些怵,可想想直隸的億萬受災的百姓,臉色一定,拿起牙著來,夾了炸的酥脆的一隻,塞進嘴裏慢條斯理的嚼了嚼,克服了一開始的膈應之後,倒是有股子香脆的味道,真不難吃。

    底下的大臣一看皇上都吃了,誰敢不吃啊,紛紛動筷,不一會兒,桌子上菜就吃了個七七八八,末了,皇上站起來發表了一番感言,百蝗宴就算完了。

    不出三天,京戟直隸都知道皇上的百蝗宴,皇上招了大臣來,議出驅蝗十法,貼於直隸各處,半個月後,整個直隸想見一隻蝗蟲都難了。

    皇上自是萬分高興,跟海壽道:“真虧了這丫頭,不然,朕如今還愁呢。”

    海壽道:“翾姑娘聰明處遠非別家閨秀可比,跟四皇子真是天作之合呢。”

    皇上瞥了他一眼:“你這是替老四說話呢?”

    海壽忙道:“老奴不敢。”

    皇上想了想道:“也罷,朕也不好再做惡人,傳旨賜婚吧。”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茲聞護國公赫連達之孫女赫連翾溫良賢淑,品貌出衆,特賜予皇四子慕容罡爲妃,交由欽天監禮部擇吉日成婚,欽此。”

    這是護國公府接到的第二個賜婚聖旨,上一次是赫連清,也是海壽來宣的旨,說起來,海壽都替赫連清憋屈,同是護國公府的小姐,同樣是嫁給皇子,可這待遇卻真是天差地別。

    赫連鴻忙道:“海公公辛苦,請到裏頭廳中待茶。”

    海壽道:“宮裏離不得咱家呢,再說,咱家今兒就不喝茶了,等回頭吃一杯貴府的喜酒也沾沾喜氣。”

    赫連鴻忙應了,送著海公公走了,莫轉身回了內宅想跟上官氏商量懷清的婚事,雖說早知皇上會賜婚,可也沒想到這麼快,上官氏本來想的好好,細細給女兒置辦嫁妝,十七年才找回來的女兒,自是要風風光光的出嫁才成,卻這時間恐來不及。

    上官氏這兒著急呢,一見赫連鴻回來,忙道:“老爺跟欽天監的藍大人相熟,不若老爺私下跟他討個人情,把吉日往後推一推,一個是如今正熱,若此時成婚,豈不受罪,二一個,這嫁妝也得準備,最快也得半年。”

    半年?赫連鴻道:“哪裏能拖半年,?”

    官氏道:“半年不成,那至少得三個月吧。”說著掐指算了算道:“如今五月,六月、七月、八月,八月裏最好,天涼快了,也有時間籌備嫁妝。“

    赫連鴻見她如此,不禁想起赫連清來,開口道:“當初清兒可是出嫁比這會兒還匆忙。”

    上官氏聽了,臉色有些不好:“快別提你那二女兒了,那天若不是翾兒防著,不定就讓她害了,假裝有孕賴在府裏不走,不就是想尋機會,用她的假肚子謀害翾兒嗎,當誰瞧不出怎的,我裝個糊塗不追究此事,就是瞧在她好歹是老爺的骨肉,不好弄的太難看,倒不想老爺還替你那二閨女鳴不平,真真讓人不知說什麼好了,再說,這些可都是當年我嫁進國公府的陪嫁,不貼給我親閨女,難道還去貼那八竿子打不著的庶女不成。”

    赫連鴻給她一番話說的半天沒言聲,末了嘆口氣道:“我可也沒說什麼,倒惹你這麼一大篇子話來。”

    上官氏道:“老爺還沒說什麼,您還想說什麼?”

    赫連鴻怕她還要說什麼,忙道:“我去欽天監走一趟。”說著快步走了。

    奶娘道聽:“聽老爺的話頭,莫不是想替二姑娘求情。”

    上官氏道:“是他親閨女,咱們也管不著,隨他去,只我的翾兒,卻不能委屈了,我記著還有一對喜鵲登枝兒的內畫琉璃瓶,一會兒找出來,那個鮮亮的紅,這時候用正恰好,對了,翾兒呢,從你剛才接了聖旨就不見她的影兒了,跑哪兒去了?”

    奶娘道:“聽銀翹說,那邊兒她嫂子身上有些不好,她過去瞧病去了。”

    上官氏道:“剛成婚才幾個月啊,能有什麼病,別是喜吧。”

    奶娘道:“老奴猜著也是,不過即使不是病,姑娘去了也能高興高興。”

    再說懷清,一聽說若瑤身上不好,忙奔著張家新宅去了,眼瞅到了宅門前,不想馬車倒停了,懷清撩簾一看,不禁皺起了眉,竟是慕容曦。

    慕容曦直勾勾盯著她:“懷清你真要嫁給四哥了啊?”

    懷清見這里人來人往的,自己跟慕容曦這樣,給人瞧去不定要說什麼呢,故此,不欲跟他糾纏,而且,離這麼遠都能聞見他渾身的酒氣。

    懷清正想如何脫身,慕容曦忽的開口了:“懷清我就跟你說句話兒,一句就成。”

    懷清恨不能他快些走,便問:“什麼話兒?”

    慕容曦斬釘截鐵的道:“我不會放棄,死也不會。”撂下話上馬走了。

    懷清愣了楞,不禁皺緊了眉頭,在自己心裏,早就跟慕容曦沒關係了,他現在來撂下這句話是什麼意思,再說,他不放棄什麼,是自己還是皇位,自己根本就沒屬於過他,而皇位,以懷清看,他若當上皇上,對於大燕的黎民百姓絕非好事,只不過,這樣一來事情彷彿又複雜了起來……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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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4-29 16:40:03 |只看該作者
第144章

    懷清一進院就見她哥在廊子上轉悠,搓著手一邊兒走一邊往外頭望,看見自己,忙小跑了過來:“小妹可來了,快急死我了,快去瞧瞧若瑤,這幾天都不大好,今兒一早起來就吐了。”

    懷清見她哥急的那樣兒不禁好笑:“哥沒給嫂子瞧瞧嗎?”

    懷濟一愣,因有懷清就忘了自己也會醫術,自己雖比不上懷清,尋常病症還難不倒他,只不過一急就忘了。懷清搖搖頭,果然是關己則亂,她哥這個慌張的樣兒,她可從來沒見過。

    若瑤聽見兄妹倆說話,從裏頭出來,還沒邁出門檻就讓懷濟擋住了:“外頭有風,你還病著,回頭著了風豈不更壞了。”

    不由分說把若瑤拖了進去,若瑤看了懷清一眼,臉有些紅:“又不是紙糊的,哪就值當如此了,如今正是五月裏,天氣和暖,哪來的什麼風?”

    懷濟卻道:“小心些總沒有錯。”說著扶她靠在炕上,還捨不得離開。

    懷清沒轍的道:“哥,你再這麼著,小妹可沒法給嫂子看病了。”

    懷濟這才起身,讓懷清給若瑤號脈,懷清號了一會兒問葉兒:“嫂子的月事如何?”

    葉兒道:“正是說呢,這都過去半個月了仍不見,奴婢說讓姑娘來給小姐瞧瞧,小姐只是不依,說姑娘這些日子忙,不讓奴婢跟姑娘說這事。”

    懷清點點頭,看著若瑤,見她臉色雖有些不好,精神卻不差,且,眼底隱約透出絲絲喜氣來,不禁恍然,即使沒經驗,這當娘總是有感覺的,想必若瑤早有預感,才不讓葉兒來找自己。

    懷濟這會兒也回過神來,眼裏的狂喜幾乎要傾瀉而出,卻仍小心翼翼的問懷清:“莫,莫非是有喜了?”說話都有些磕巴起來。

    懷清點點頭:“從脈上瞧八九不離十。”

    懷濟愣了一會兒,忙叫陳皮進來吩咐:“快快去葉府送信。”回過頭伸手抓住若瑤柔聲埋怨:“身子不舒服該早讓我知道纔是,虧了我不放心叫懷清來了,不然一個不小心……”

    若瑤白了他一眼道:“不許胡說。”

    懷濟忙道:“好好,不胡說,不胡說……你這會兒覺著如何?”

    若瑤推了他一把,不好意思的道:“懷清還在呢,這麼著不怕你妹子笑話啊。”

    懷濟卻道:“懷清也不是外人,笑話什麼,她比我還高興呢。”

    懷清是高興,早就盼著自己的小侄子小侄女呢,這回終於來了,能不高興嗎,叫了葉兒過來,仔細吩咐她平時吃食上當注意什麼,作息上怎麼調整等等,事無鉅細,一一囑咐。葉兒聽的極爲認真,這可是小姐的頭一胎萬分要緊。

    兄妹倆圍著若瑤轉了半天,最後若瑤煩不勝煩的道:“你們兄妹倆坐下吧,我好著呢,真的,放心好了,一定會給你們張家延續香火。”

    兄妹倆彼此看了一眼,也不禁笑了起來,方才落座,懷清挨著若瑤坐在炕邊兒上:“嫂子別想什麼香火不香火的了,我跟哥都不在意這些,只要是嫂子生的,男孩女孩都一樣,女孩兒更好,趕明兒承繼我這個姑姑的衣鉢,當個女郎中多好,小子太皮,倒不如小姑娘好,嫂子也瞧見輝哥兒了,一會兒都不閒著,皮的人腦袋疼。”

    說起國公府的輝哥兒,若瑤不禁好笑,之前不大走動,只是聽說那小子皮,後來懷清的身世揭開,兩家幾乎就成了一家,常走動,見輝哥兒的時候也就多了,方知道上官氏總說兒子皮真不是開玩笑,那小子真能皮出圈去,以前走的不利落還好,如今走好了,更是皮的沒邊兒了,一眼瞧不見就沒影兒了。

    尤其喜歡纏著懷清這個姐姐,只要看見懷清,小子立馬靠過來,纏著懷清跟他玩,不把懷清弄的筋疲力盡絕不算完,若瑤想想都覺好笑。

    懷濟卻道:“輝哥小呢,這時候皮點兒好,長大了才聰明。”

    若瑤好笑的看著他,知道相公這是愛屋及烏,因爲懷清的關係,也把輝哥兒當成了親弟弟一般看待,這親情雖說拐了彎,卻一點兒沒打折扣,這也是當初若瑤怎麼也沒想到的,葉府之前跟國公府也算泛泛之交,如今因爲懷清的關係,兩家走動的頗爲親近,還有將軍府,尹家,相比之下,余家雖是兒女親家,跟國公府倒遠了不少。

    說起余家,若瑤想起余靜茵來,跟懷濟道:“不是說今兒約好給葛大人送行嗎,這會兒可不早了,再不去就晚了。”

    懷濟這才站起來道:“是了,不是娘子提起此事,險些忘了。”剛要走,又有些不放心,懷清道:“哥放心去吧,這裏有我呢。”懷濟這才去了。

    等他走了,懷清不禁道:“還是頭一次見哥這樣呢,可見心裏頭高興,不過,葛大人是誰?怎從沒聽說過?”

    若瑤道:“你呀真成貴人多忘事了,當年你們兄妹在揚州的事兒,忘了不成。”

    懷清恍然:“莫非是葛連升,記得去年升了揚州知府,他來京做什麼?”

    若瑤道:“聽相公說,江南的鹽道出了些事,前些日子鹽商罷市,弄的江南人心慌慌,皇上藉著百蝗宴的由頭,招了鹽道的夏大人跟葛大人進京,說起來,這江南這些鹽商還真是不消停,好好的買賣不做,窮折騰什麼啊?”

    懷清道:“有道是無奸不商,之前邱家兄弟把持江南官場,跟鹽商沆瀣一氣,貪污朝廷的稅銀不說,還拿著朝廷的鹽引,光明正大的販賣私鹽以獲暴利,後來邱家兄弟倒臺,皇上下令嚴查鹽道,江南的官兒爲了自己的腦袋著想,不敢拿鹽商的好處,自然會秉公辦理鹽務。”

    若瑤道:“吏治清明百姓受惠,這才是正道啊,他們還鬧什麼?”

    懷清道:“那些鹽商吃慣了私鹽的甜頭,哪裏還肯做正經買賣,自然要鬧了。”

    若瑤道:“雖說我沒去過江南,可也聽說江南鹽商豪富之名,據說只揚州一地鹽商的家資,比咱們大燕的國庫還富,倒不知是不是謠傳了。”

    懷清道:“這可不是謠傳,恐還是保守估計了呢,我大燕的國庫稅銀大半來自江南的鹽稅,而這些鹽稅之於鹽商所獲暴利而言,只不過九牛一毛罷了,一進江南,沿河蓋的那些園子大都是鹽商的私宅,比起皇上的行苑也不遑多讓,家裏更是金銀如土,這些人不會想自己一輩子能使多少銀子,想的就是怎麼才能得到更多更大的利潤,這是奸商,更是刁民,有他們在,江南無一日得安。”

    若瑤忽道:“前兒爹爹叫了懷濟過去,說皇上有意整頓江南鹽道,你哥如今仍未下放,皇上不會又把你哥放到江南去吧,聽爹說江南的鹽運使副使出缺呢。”

    懷清點點頭:“如此說來,十有八九錯不了,當初在江南,哥扳倒了邱家兄弟,卻遭江南大小官員跟鹽商一起聯名上奏彈劾哥哥,若不是葉大人死保,恐哥哥難以全身而退,這些人雖得了一時爽快,可皇上卻並不糊塗,江南的鹽道之弊,始終是皇上的心腹大患,若想改革鹽政,哥哥是最佳人選,而哥哥這個回馬槍殺回去,恐比別人更有震懾的效果,所以,哥這趟江南之行恐逃不掉的。”

    若瑤道:“我倒希望你哥哥能外放江南,雖他嘴上不說,我也知道,他不想賦閒在家,我瞧見他查閱歷朝的鹽政資料,可見心裏頭仍未放下江南的事兒呢,若此次能成行,這一番心血也算沒白費。”

    懷清點頭:“只不過哥哥若去江南,嫂子這剛懷了身孕,怕經不住這一路舟車勞頓,若有個閃失可怎麼好?”

    若瑤道:“你哥若去,我是無論如何也要跟去的,至於肚子裏的孩子,我記得當年母親懷寶妹的時候,你說過,前三個月需謹慎小心,過了三個月就不妨事了,如今才五月,皇上剛下了賜婚旨,你跟四皇子的吉日,估摸該在八月,雖說你如今是赫連府小姐,卻也是懷濟的妹子,這一點兒皇上也知道,故此就算懷濟外放,恐也是在你成婚之後,那時我的肚子也過三個月了,還怕什麼。”

    說起懷清的婚事,若瑤不禁拉著她手笑道:“倒是真沒想到,你跟四皇子能這麼快,那天還跟你哥說,只不定得過了年呢,不想百蝗宴過去,皇上就下旨賜婚了,不過,四皇子對你的一番心意,我們都看在眼裏,快些也好,省的夜長夢多。”

    懷清道:“瞧嫂子說的,什麼夜長夢多。”

    若瑤:“我不信你不知道,余靜茵這些日子天天往皇后宮裏頭跑,說不定就是想求皇后娘娘,想嫁進四王府,雖說正妃沒她的份兒,可還有側妃呢,若是皇后娘娘開口,難道你還能駁了去不成,那是你婆婆,若駁了她可是大不敬,於情於理都說不過去的,那天我還跟母親說,估摸皇后娘娘打的也是這個主意,你需小心應付才是。”

    懷清道:“嫂子就放心吧,這些事我一早想過的,有法子應付。”

    若瑤道:“你可別大意,那不僅是你婆婆還是皇后娘娘,若她執意而爲,你能如何?”

    懷清眨了眨眼道:“嫂子以前不是跟我說過,把煩心事都交給男人嗎,有他呢,我愁什麼。”

    若瑤一愣,忍不住笑了起來,指著她道:“你這丫頭好不刁鑽,原來在這兒等著我呢,你就知道你的四皇子不答應啊,余靜茵到底是他表妹,若他心一軟,到時候有你愁的時候呢。”

    懷清搖頭:“若他顧惜表妹,我跟他的情分也就到頭了。”

    姑嫂倆正說話兒呢,忽聽外頭婆子道:“稟大奶奶,大姑娘,葉夫人來了。”

    懷清忙跟若瑤迎了出去,剛到廊子上,葉夫人已經進了院,一見若瑤快步過來,拉著她的手道:“快進去,如今剛有孩子,可得仔細著身子。”說著拉著她進了裏頭落座。

    若瑤臉有些紅:“外頭這會兒日頭正大,母親不用特意過來的。”

    葉夫人道:“這會兒還沒進六月,不算太熱,再說,又坐在車裏,曬不著的,一接著姑爺的信兒,你爹就歡喜的不行,擔心你年輕,有些事兒不知道,家裏又沒個老人,就叫我來瞧瞧,囑咐你幾句,倒是忘了懷清可不比什麼老人都有用。”

    說著轉頭問懷清:“若瑤的身子可還好?”

    懷清道:“算著才一個多月,大概這兩日胃口不好,脾胃有些弱,回頭我寫幾個藥膳的方子讓廚娘照著做,調養些日子就好了。”

    葉夫人鬆了口氣,叫人把東西拿進來,都是些難得的補品,若瑤叫葉兒收了起來,葉夫人瞧著懷清笑道:“這一下可好了,賜婚的旨意一下,老太君哪兒真鬆了口氣,昨兒我母親過府來,還跟老太君說起這事兒呢,說你跟四皇子這姻緣是過了一山又一山,本來望著好了,皇上哪兒偏又不開口,你們家老公爺哪兒,更是一百個不待見四皇子。”

    說起這個,葉夫人都覺好笑,真沒見過這麼疼孫女的,恨不能把孫女留在身邊一輩子呢,連帶著對四皇子這個準孫女婿,一個好臉兒都沒有,這事兒京裏可都傳遍了:“母親心裏著急,跟老太君發了半日牢騷呢。”

    懷清知道葉夫人嘴裏的母親正是定南侯夫人,也是自己的親姨,她這個姨是個可憐人,雖說嫁進了侯府,卻沒生養,侯府的幾個兒女都是庶出,當年自己給她號脈的時候就知道,除了頭風還有不孕之症,前些日子問她娘才知道,年輕那會兒懷過孩子,五個多月的時候,卻落了胎,傷了身子,終此一生再不能生子。

    雖是侯府貴婦,卻連個子女都沒有,日子長了,性子便有些孤僻,對誰都是淡淡的,不過對懷清卻格外親,隔三差五的就讓婆子來接懷清過去說話兒。懷清心裏明白,她姨是把自己當成親生女兒一般疼愛了。

    葉夫人不免感嘆道:“說起來,你該算我的妹妹呢,當年見的時候誰能想得到呢。”

    若瑤道:“所以說,緣分這事兒真真奇妙。”

    懷清:“都是一家人算什麼輩分啊。”

    葉夫人笑了:“這話說的是,都是一家子,算這個做什麼,不過,皇上這賜婚旨一下,估摸要驚動半個京城都跟著不消停了,老太君哪兒今兒一早就讓把庫房開了,說要給你添妝,母親哪兒的體己估摸也得倒蹬出來,更不要說赫連府了,到時候瞧吧,你這丫頭的嫁妝非把京城都震了不可。”

    若瑤道:“懷清的嫁妝該我這個嫂子預備,懷清可是我張家的姑娘。”

    懷清道:“就算沒嫁妝,我一樣嫁的出去,嫂子剛懷了孩子,不可過於操勞。”

    若瑤道:“橫豎我就坐兒,讓他們把東西送過來過眼,我點頭的就裝起來,不妥的就送回去,能累到哪兒去。”

    說了會兒話,葉夫人擔心府裏有事,便先回去了,懷清陪著若瑤吃了晌午飯,見若瑤有些倦色,讓葉兒收拾安置她歇晌兒,自己出來到了懷濟的書房等他。

    剛坐下沒一會兒懷濟就回來了,兄妹倆難得在一處說些體己話,分外親切。

    說起江南的事,懷清道:“我知道哥一心想改革鹽政,卻也要謹慎些,哥那個法子雖好,卻觸及了鹽商的根本利益,這些鹽商都是些唯利是圖之輩,不讓他們販私鹽謀利,尚要罷市,更何況要觸及他們的根本,哥的法子與大燕是利國之事,與民更是利民之策,對於這些鹽商來說,卻絕非好事,恐他們更要恨上哥的。”

    懷濟道:“上報君父下安黎民方是爲官之道,只要是利國利民之事,哥就不怕,更何況,那些鹽商販賣私鹽以謀私利,逃了朝廷的鹽稅不說,還攪亂了鹽市,若不糾亂反正,長此下去恐還會出現第二個甚或第三個邱家兄弟,官員貪墨肥己雖是膽大妄爲,根源卻仍是這些鹽商,他們想從朝廷這兒鑽空子謀取暴利行賄,官員禁不住誘惑,就會置朝廷百姓的利益於不顧,人總有貪慾私心,故此,想杜絕此事,就要從根兒上下手,方可一勞永逸。”

    懷清道:“我知道哥有大志,可現在不是當初就你我兄妹兩人的時候了,哥娶了嫂子,嫂子肚子裏還有咱們張家的後,哥哥便不爲自己著想,也得爲嫂子,爲嫂子肚子裏的孩子想想,我也不是攔著哥,我知道哥做的是大事,只是讓凡事多想想,能智取的智取,實在不能智取的,也要先把自己護好。”

    說著想了想道:“另外,哥那個鹽政改革之法,雖說可杜絕鹽商壟斷販賣私鹽謀利,卻也有弊端,若人人都可從官府拿到鹽票,鹽稅雖不會再逃,卻可能引起動亂,老百姓借幾個錢就能做販鹽的買賣,誰還種地,要知道農耕纔是我大燕的根本,哥的法子雖好,卻仍要仔細斟酌。”

    懷濟也道:“這正是我覺得不妥的地方,卻一時想不出解決之道。”

    懷清道:“哥哥可知鹽幫是怎麼來的?”

    懷濟一愣:“這個倒是不知。”

    懷清:“鹽幫一開始是朝廷指定販鹽的民間機構,後發展成如今的鹽幫,鹽幫雖也販私鹽,卻跟那些鹽商不一樣,鹽幫的兄弟們是爲了餬口,不得已而販私鹽,鹽商卻是爲了謀取暴利,兩者之間有著本質的區別,哥哥的鹽票改革,說穿了,就是把鹽商手裏的專賣權,分給更多的人,避免他們壟斷鹽市哄擡鹽價,但這樣一來,沒了既定的規矩管理,若人人都能販鹽,爲了賣的快,價格就難以控制了,若是把這件事交給鹽幫會不會更容易些,且,鹽價若由朝廷制定,舉凡私自擡價或低價出售者重罰,如此一來,所有的流程都在朝廷的監督下,出鹽,運鹽,賣鹽都攥在朝廷手裏,中間插入鹽幫,既可保證鹽市的安穩,又能互相監督,豈不正好。”

    懷濟道:“你這個法子雖好,可鹽幫畢竟是江湖幫派,幫衆甚多,且良莠不齊,這麼大的權利交給鹽幫恐不妥。”

    懷清道:“幫衆再多也只有一個幫主,而現任鹽幫幫主範江是個極明理之人,在鹽幫的威信也不容撼動,只要他肯跟朝廷合作,有鹽幫護航的江南鹽務,必然能撥亂反正,自然,有人的地方就免不了私慾,但,這已經是相對簡單的法子,哥不如好好想想,不過,前提是,此事要跟皇上詳細說明,哥莫忘了,當初江南百官彈劾你的罪名就是跟鹽幫勾結。”

    懷濟點點頭:“哥再仔細想想。”

    說著,看向懷清不禁道:“聽劉成說,今兒六皇子在門前攔著你了。”

    懷清知道她哥擔心,搖搖頭道:“哥不用擔心,我知道自己該怎麼做。“

    懷濟點點頭:“小妹這兒我倒不擔心,只不過六皇子性子衝動,後頭還有他舅舅韓章,只怕他要做出什麼事來,到時不好收場。”

    懷清眸光有利道:“韓章要的不過名利二字,哪會爲慕容曦著想,若真是一心爲了慕容曦,也不會有前頭那些事了,只不過,他自以爲自己的所作所爲可以瞞天過海,卻忘了皇上並非昏君,如今睜隻眼閉隻眼讓他混過去,完全是出於對淑妃娘娘的愧疚心理,可這點兒愧疚心理也不是萬靈丹,況且,在江山社稷面前,這些又算什麼,韓章若就此罷手再無作爲,或許還能落一個全屍,若再出什麼么蛾子,恐沒有好下場,至於慕容曦……”

    說著不禁嘆了口氣,懷清也不知他要做什麼,更不明白,兩人已經到了這種地步,他爲什麼還要說那些話,有什麼意義嗎?他所說的不放棄是指什麼?難道指的是皇位,懷清所能想的只有這個,若他真有個念頭,那就是鑽進了死胡同,自己跟自己過不去。

    其實,懷清巴不得慕容罡不當皇上,以前她就說過,自己不是二姑娘,也比不上二姑娘,自己沒那麼大志向,更沒想過有一天母儀天下,她只想當一個懸壺濟世的郎中。

    可她遇上了慕容罡,那個男人爲了她,可以說什麼都做盡了,自己難道還要守著自己的原則不成。

    懷清很清楚,想獲得幸福的婚姻,有時候必須要退一步,更何況,慕容罡退了何止一兩步,自己退一步也應該。

    她深知兩人以後的路還長,而且風雨必然會少,但她相信,只要他們兩心如一,就什麼都不用怕,這是她對愛情婚姻的理解,相信慕容罡也如此,提起他,懷清忽然發現,自己有些想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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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4-29 16:40:29 |只看該作者
第145章

  懷清一回來就見忠叔候在門口,大門外停著一輛青帷馬車,懷清正納悶呢,忠叔開口道:“老公爺請三小姐上車。”

    懷清愣了愣,還是上去了,一上車,馬車就跑了起來,懷清瞄了她爺爺一眼,心說,莫非皇上一賜婚,爺爺受了刺激,要不怎麼在門口等著自己呢,可瞧爺爺的臉色又不大像。

    懷清湊過去低聲問:“爺爺,咱這是去哪兒?”

    老公爺道:“我記得你上回勸我多出去走走對吧?”

    懷清愕然,指了指外頭:“爺爺,您不是現在就要去吧。”

    老公爺挑挑眉:“現在怎麼了,出去難道還得挑日子不成。”

    “可,可是就咱們爺倆是不是有點兒……再說,您老人家要走,好歹也得讓我準備準備行李吧。”

    老公爺指了指旁邊的小包袱道:“這不讓你的丫頭收拾好了。”

    懷清呆了一會兒:“爺爺,您這不是開玩笑吧。”

    老公爺哼了一聲道:“你不常跟我說想做個懸壺濟世的郎中嗎,爺爺這是成全你,等你嫁給那小子,再想出來恐都難了,而且,我跟你先說好,除了這輛馬車,爺爺身上可沒戴銀子,嶽忠也沒有,出了京城,咱們就是老百姓,你還是想想晚上咱們爺孫倆吃什麼?在哪兒睡?”

    雖說懷清覺得祖父以前那麼成天在家裏悶著對身體不好,可這樣興之所至的胡來,更讓人無語,而且,自己的銀子也在甘草身上,怪不得,剛一下車忠叔就讓甘草先進去呢,想來是祖父的授意。

    撩開車簾看著城門越來越遠,懷清終於相信這是真的,她給爺爺拐出了京城,要懸壺濟世,可是怎麼也得給她點兒預備時間吧,這麼直接就出來了,讓她怎麼辦啊。

    馬車走了一會兒,懷清終於接受了現實,大略總結了一下目前的境況,祖父不會騙自己,他跟忠叔身上肯定一錢銀子都沒有,而自己……懷清低頭看了看,從來都不覺得不戴點首飾會是個天大的損失,可今天就是了,如今除了耳朵上若瑤給她的那對翡翠墜子,就頭上的簪子值點兒錢,可這兩樣她都不捨得當。

    一個是若瑤的心意,頭上這根簪更是慕容罡給她的,那天晚上在河邊自己睡著了,早上醒過來就發現頭上多了一支簪,簪子相當別緻,是金銀兩股擰在一起而成,簪頭是並蒂的金銀花,這份心意最難得,這兩件讓懷清當哪個都不捨得,故此,只能想別的路。

    而自己會的,能憑藉餬口的也只有這一身醫術,不過這病人從哪兒找啊,難道效仿余雋的祖先搖鈴串街。

    老公爺異常自在的看著她:“如何?丫頭可想出來了嗎?眼瞅天就黑了,比起住哪兒,爺爺更關心咱爺倆晚上吃什麼?”

    懷清小心翼翼的道:“爺爺,要不咱把馬宰了得了。”

    老公爺哼一聲:“出息,爺爺帶兵哪會兒,三天沒吃東西也沒說把自己的戰馬宰了的,因爲在爺爺眼裏,那不是馬是生死與共的兄弟。”

    懷清嘿嘿笑道:“我跟您老開玩笑的,沒了馬咱爺倆靠兩條腿兒能走多遠啊,忠叔,前頭到哪兒了?”

    嶽忠道:“回三小姐話兒前頭到通州了。”

    懷清道:“今兒晚上咱們就在通州歇了吧,尋個乾淨的客棧先住下再說。”忠叔應了一聲進了通州縣城。

    老公爺道:“丫頭咱們可沒有銀子,你是打算讓人家把你祖父這把老骨頭送衙門裏去不成。”

    懷清道:“您老放心,孫女就是再不孝,也不能讓人把您老送衙門裏去,不就是銀子嗎,簡單,等孫女去賺就有了。”

    老公爺半信半疑的看著她:“莫非你這丫頭要去搶?”

    懷清噗嗤一聲樂了:“爺爺,您瞧我這小身板兒,哪敢幹這種買賣,人家搶我還差不多。”

    忽聽外頭忠叔道:“回老公爺,到了。”

    懷清推開車門道:“忠叔,您這稱呼可得改改,您這張口老公爺閉口老公爺的,人家一聽還不就露餡兒了嗎。”

    嶽忠愣了愣,這老公爺他叫了半輩子,真不知改什麼?

    懷清道:“您就叫爺爺老爺子就是了。”嶽忠點點頭。

    懷清擡頭看了看,兩層高的樓,人來人往進進出出的分外熱鬧,上頭的招牌寫著客來投三個字,倒真應景兒。

    懷清扶著老公爺下車:“爺爺,您瞧這兒可過得去眼?”

    老爺子略掃了一眼道:“你確定爺爺不會讓人送衙門裏去?”

    懷清笑了:“您老放一百二十個心。”

    進去要了兩間上房,掌櫃的一見這明顯爺孫倆帶著僕人出來,雖說打扮的簡單,可那衣裳料子一看就不是尋常人家能有的,故此,定錢都不要就讓到了上房,態度分外客氣。

    懷清一派坦然,進來先給爺爺叫了幾個合口的飯菜,去換了一身男裝出來,跟掌櫃的道:“你們這兒通州可有難治的病症求醫無用的?”

    掌櫃的一愣,繼而笑道:“這個可多了,不說別人,就是后街許百萬家的少爺就是難治的病,三年前赴京會試不第,家來就瘋了,一時哭,一時笑,一時睡,一時醒,嘴裏胡言亂語,瘋的厲害時,舉著刀子四處殺人,許家無法只得把他鎖在屋裏,尋的郎中大夫不知多少了,也沒一個見好的,許家曾許諾,若有治好他家少爺的,答謝千兩紋銀。”

    紋銀千兩,如此高的答謝禮,誰不動心啊,懷清琢磨聽症狀像是狂症,或許自己可以試試,若是治好了,她跟爺爺的盤纏也就不用愁了,只不過,自己這般冒然登門,恐那許家不信,若是讓這掌櫃的引見或許可行

某中二的漫畫家。

    想到此,打量掌櫃的一遭道:“掌櫃的這幾日虛火上行,以至有些小症候,我這兒有一味靈藥,專治掌櫃的症候。”說著從自己藥箱子裏取出一包藥來遞給他:“這個用開水沖服吃下,能立時見效。”

    掌櫃的一愣,心說,自己這兩日的確犯了牙疼,不想這位眼如此毒,一下就看了出來,俗話說的好,牙疼不是病疼起來要人命,這兩天真給掌櫃的折騰的夠嗆,這一聽說這藥立時見效,哪還顧得什麼真假,叫夥計端了水來,當時就灌了下去。

    過了會兒,等懷清幾人吃飽了飯,掌櫃的忽站起來捂著腮幫子道:“唉,真不疼了,姑娘真是神醫啊。”

    懷清道:“不敢稱神醫,不過略通歧黃之術罷了。”

    掌櫃的想起剛她問許家的事兒,眼珠子轉了轉,就明白過來了,心裏琢磨,許百萬的兒子可是瘋了三年,家裏都快愁死了,自己若是舉薦了這位過去,治不好就算自己多管了一回閒事,若是治好了,那許百萬欠了自己這麼大個人情,這往後能有自己的虧吃嗎。

    想到此,笑道:“后街的許員外家正四處求醫,不若在下牽個線,若許公子的病能治好,也算姑娘的功德。”

    懷清目的如此,自然不會推脫,客氣幾句跟著掌櫃的去了。

    老公爺不放心,讓忠叔跟了過去,許員外一聽這時候客來投的掌櫃引了個大夫來,先覺得不靠譜,後他夫人道:“你怎知就不靠譜,萬一來的真是個神醫,卻因咱們怠慢錯過了,豈不耽誤了我兒一輩子。”

    許員外沒法兒,只得迎了出來,見是個不及弱冠的年輕人,不免有些惱,掌櫃的忙道:“許員外別瞧這位先生年輕,醫術通神呢,剛隨手就治好了我的牙疼,故此這才引見過來。”

    牙疼?許員外臉色越發不好看。

    懷清道:“關乎令郎性命,何不一試,在下雖未瞧令郎之脈,與令郎症候相近的病人,卻瞧過幾例。”

    許員外聽了心裏一動:“先生瞧得那幾位病人現今如何?”

    懷清道:“不敢說盡數痊癒,卻也與常人無異。”

    許員外心裏燃起希望:“敢問貴姓高名在,曾在何處坐堂?”

    這倒難住了懷清,想了半天倒想起一個人來,開口道:“在下姓余,在慶福堂醫館當過坐堂的郎中。”

    許員外一楞,心說,姓余?又是慶福堂的人,莫非這年輕人跟余家有什麼干係,亦或是余家的親戚。

    不免仔細打量她一遭,見他雖生的有些陰柔,站在哪兒卻落落大方,氣度不凡,加之身後有個老僕人跟著,許員外倒信了七八成,微一欠身道:“先生莫怪,因犬子之病,常有打著郎中旗號招搖撞騙的,故此,許某才問先生這麼多,還望先生見諒。”

    懷清道:“不妨事,人之常情罷了,可否讓在下瞧一瞧令郎?”

    許員外道:“這是自然,餘先生請。”

    懷清跟著他進了後宅一處小院裏,剛一進來就聽見哭聲,嗚嗚哭的異常傷心,剛走到廊下,又變成了大笑,還真是跟那掌櫃說的一樣。大門緊鎖,連窗戶都用釘子訂的嚴嚴實實,可見瘋的厲害。

    許員外叫人打開門上鎖,懷清跟著許員外一進去,不禁皺了皺眉,大概怕病人發起狂來傷到自己,屋裏的傢俱盡數挪了出去,只剩一牀,一桌一椅,中間卻有個老大的石磨盤,一個蓬頭垢面之人,用鐵鏈鎖在磨盤上,哭笑一陣後,開始胡言亂語。

    懷清仔細聽了一會兒,發現顛三倒四的就是兩個字:“當票。”

    懷清奇怪的道:“爲什麼令郎嘴裏總說這兩個字?”

    許員外嘆了口氣道:“說起來也真是冤孽,三年前文生赴京會試,雖說從家走,半天就能進京,卻也怕他來回不便,就讓住在了京裏的狀元樓,不想跟人湊熱鬧瞧上了牡丹苑的一個粉頭,沒幾天就把身上的銀子使盡了,卻不敢家來取,就把隨身的玉佩當了,這也不妨,卻忘了把當票放下,會試那天讓守貢院的官兵搜了出來,從京裏回來就變成這樣了。”

    懷清暗道,這樣的例子還真不少見,就比如儒林外史裏不是還有個范進嗎,想必這位許文生全部希望寄予會試,哪想最後連考場都進不去,自小沒受過什麼磕絆,這一憋屈就瘋了。

    許員外叫兩個人按住許文生,懷清方號了脈,許員外忙問:“如何?”

    懷清略沉吟:“可用了補劑?”

    許員外:“因來的郎中都說是虛症,故此,內子每日必讓犬子服下一盞蔘湯。”

    懷清搖搖頭道:“本就是實症,邪火正旺,再用蔘湯只能是火上澆油。”

    許員外一愣:“先生說犬子是實證,怎麼會?”

    懷清道:“觀令郎之脈,六部弦長而勁,乃是實火內蘊不得發而致神智失常,方得狂症。”

    許員外忙道:“若如先生所說,該用何藥?”

    懷清:“當用極苦之藥,以瀉心膽二經之火,瀉心者,必瀉小腸,這便是醫書上說的,病在髒,治其腑,所謂由膽無出路,借小腸以爲出,故此更要瀉小腸之火。”說著打開藥箱,拿出筆墨,寫了一方遞給許員外道:“照此方抓藥,煮三杯,分三次服,兩劑見效。”交代完,懷清並不多做停留,轉頭就走了。

    許家的管家道:“老爺,瞧著這位倒像個有本事的,聽她說的正切合少爺的症候呢,且,人家連診金的事兒提都不提,想來是拿準這藥一見效,老爺必然會再去請她。”

    許員外也點點頭:“雖年紀不大,瞧著卻穩妥,你去拿著這方子去慶福堂抓藥。”

    管家道:“老爺,這會兒可都晚上了,慶福堂關門了。”

    許員外倒是忘了這茬了:“那明兒一早再去吧,對了,你去客來投跟掌櫃的說,把這位先生吃住所費銀子都記在我的賬上。”管家應一聲去了。

    懷清回來,老公爺道:“如何?銀子可賺來了?”

    懷清道:“爺爺著什麼急啊,銀子又不長腿兒,跑不了,咱們在這通州多待幾日,自然就有銀子進賬了。”老公爺也不再問她,反正有吃有喝,逛逛通州也不賴。

    不說這爺倆吃得飽睡得著,京裏國公府可亂了套,本來早上皇上的賜婚旨剛下,府裏頭正忙亂,上官氏忙著擬女兒的嫁妝單子,心裏越捨不得女兒,嫁妝單子上的東西就越多,這大概是一個母親的普遍心態,自己在庫裏挑了一輪,仍不滿意,想著等懷清回來,再讓她挑一遍,萬一有她喜歡的,自己漏了的呢。

    誰想,左等也不回來,右等也不見人,後來甘草倒是回來了,說懷清連國公府的大門都沒進,就跟著老公爺走了。

    上官氏知道老爺子疼孫女,還只當爺孫兩個出去散心了呢,哪想,一直等到掌燈也不見人回來,心裏不免急了起來,忙叫人把赫連鴻找來。

    一說這事兒,赫連鴻也覺不對,兩口子直奔著後頭老公爺的院子來了,一進屋就見桌子上壓了一張紙,赫連鴻拿起一看,不禁嘆了口氣,遞給上官氏道:“這眼瞅吉日都定了,回頭老爺子若是不回來,這欺君之罪肯定要落在國公府的頭上,老爺子還真是胡來。”

    人都走了,再說什麼都晚了,只得派人出去找,可哪兒找得著啊,這件事慕容罡知道的時候已是轉天中午。

    慕容罡從戶部剛回府,就見余雋坐在松濤苑,慕容罡道:“不是說要去南陽嗎?怎來了我這兒?”

    余
雋揚了揚手裏的方子:“想不想知道懷清在哪兒?”

    慕容罡一愣道:“此話從何而起?”

    余雋道:“表哥倒是真安穩,老公爺昨天就把你媳婦兒拐跑了,你還不知道呢。”說著把手裏的方子遞給他:“你瞧瞧,這可是通州慶福堂的大掌櫃一早叫人送來的,他原是汝州府的三掌櫃,開年剛提到通州來,也因他瞧過懷清開的方子,故此一見這方子才扣了下來,這分明就是懷清的字跡。”

    慕容罡接過一看,見方子極簡單:龍膽草,天冬,細生地,胡黃連,不去心麥冬,粉丹皮,各三錢,煮三杯,分三次服。這用藥的習慣果真沒有第二人,這丫頭怎會去了通州?

    忙叫可喜去問了方知是老公爺興之所至之行,可喜不禁道:“老公爺也真是,爺哪兒不好,這麼不待見,這都賜婚了,還把姑娘帶出去,哪有這麼當爺爺的。”

    慕容罡雖沒說話,心裏卻也明白並認同老公爺的想法,懷清喜歡自由自在的,嫁給自己,必然不可能自在,至少不會像以前那樣自在,也不會像現在一般,現在的她是神醫張懷清,可嫁給自己之後,就是四皇子妃,身爲皇族一行一動都要受限,所以,老公爺才帶她出去散心,這才是真正疼孫女的爺爺。

    不過,這爺孫倆出去還真讓人放心不下,慕容罡略想了想,叫了可喜進來吩咐:“你讓侍衛暗地裏跟著,別靠太近也別離太遠,再有,叫他們幾個機靈些,別叫他們發現。”可喜應一聲下去了。

    慕容罡看著案頭的臥馬鎮紙,不免笑了一聲,如此也好,等她回來就是吉日良辰了,也省的自己天天想她。

    說到這個,慕容罡也不禁臉熱,他也沒想到那些夢自己會一做再做,竟有不能罷休之勢,到現在,他反而有些期待了,所以,她這一出去也好,省的自己那天把持不住冒犯了她。只不過,自己這般惦記她,這丫頭可想自己嗎?

    懷清推開窗子,當空一輪明月,淡淡的銀輝灑下來,皎潔一片,隨著夜風送來淡淡花香,也不知是什麼花的香味,辨別不出,卻沁人心脾。

    懷清把頭上的簪子拿下來,就著月光瞧了瞧,金銀兩色的簪子,在月色下流光溢彩,那金銀花的簪頭,看久了彷彿開了一般,令懷清隱約覺得,這侵入鼻端的花香想是金銀花的香氣,更令她想起他懷中的味道,淡如松香,清冽醇厚,是獨屬於他的味道,也不知他這會兒正做什麼呢?

    第二天傍晚,懷清跟老公爺剛一邁進客來投的大門,許員外就迎了上來,深深一躬到底:“許謀特來賠不是,請神醫莫怪昨日的怠慢之罪,還請再去許某府中走一趟,這麼多郎中來來去去,只先生的方子,犬子吃了見好,今兒不過一劑藥,就見了大好,不再大哭大笑,睡一覺起來,這會兒瞧舉動更爲安靜,倒似好了一般。”

    懷清道:“如此就好,卻不用再行診視,原方去細生地,添真雅連、洋蘆薈,烏梅肉,藥量加一倍,仍煮三碗分次服,此方可服六劑。”

    許員外記下去了,忙叫人抓藥來用,果然一日好似一日,至第八日已大爲明白,神識舉動與常人無異。

    許百萬高興之餘,叫管家在賬房支了一千兩銀票帶在身上,過客來投答謝懷清,到了客來投見著大掌櫃,問:“神醫呢?”

    大掌櫃道:“前兒就走了,卻留下了一個方子叫我轉交許員外。”

    說到這個,掌櫃的也覺不可思議,瞧著挺體面富貴的人,不想身上卻分文無有,怪不得要自己引見給許百萬的兒子看病呢,只不過這病都看好了,眼瞅一千兩銀子到手,不知怎麼,又走了,真真鬧不清那位是怎麼想的。

    許員外一愣,接過方子一看,不是藥方,是幾句話:名利如浮雲,金銀若糞土,人生當以體親心爲孝,何必汲汲功名利祿。

    許員外暗道,這果真是他兒子的病根兒呢,而這位神醫想必是雲遊在外的高人,又怎會在乎自己這一千兩銀子的酬謝之資呢。

    感嘆了一會兒,剛要走,忽聽掌櫃的道:“許員外,還有一事得跟您說一聲,那位神醫走之前,從我這兒櫃上支了十兩銀子,您看……”

    許員外看了管家一眼:“給大掌櫃一百兩。”管家應一聲,拿出一張一百兩的銀票拍在櫃臺上,跟著老爺走了。

    大掌櫃高興的眼睛都眯成一條縫了,那天懷清他們走的時候,說要支銀子,自己還有些猶豫呢,真怕那幾位走了,到時候許百萬不認賬,自己這十兩銀子可就打水漂了,如今想想,真該多支給哪位點兒,這十兩變一百兩,若是支給她一百兩,這會兒自己手里弄不好就有一千兩銀子的外財了,可惜,這世上沒有賣後悔藥的,卻也暗暗佩服,到底是神醫啊,真是視金銀如糞土。

    而此時視金銀如糞土的神醫,悔的腸子都快青了,一臉不滿的看著老公爺:“爺爺,再多待兩天,一千兩銀子就到手了,你做什麼非要走?”

    老公爺卻道:“你不是懸壺濟世嗎,動不動就收人家一千兩銀子,算什麼懸壺濟世。我都替你害臊。”

    懷清眨眨眼:“爺爺,您就是不想孫女過得太舒服對不對?”

    老公爺不置可否,伸手撩起窗簾看了看不禁道:“這兒的地勢若是埋伏下人,可抵擋千軍萬馬……”忽的臉色一變:“岳忠再快些。”

    話音未落,嗖一聲,一隻羽箭從車窗射了進來,不是老公爺扯了懷清一把,這箭恐就不是釘在車壁上了。

    懷清忍不住打了個機靈,這莫非是衝著自己來的?正想著,忽聽外頭短兵相接的聲音,聽著不像一兩個人,剛要往外看,老公爺道:“不用瞧了,肯定是那小子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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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4-29 16:41:08 |只看該作者
第146章

    懷清心有餘悸的湊近釘在車壁上的箭,剛要伸手,忽聽老公爺喝了一聲:“別動。”懷清剛伸出去手忙縮了回來。

    老公爺把箭拔了下來:“你看,這箭頭下了毒。”懷清仔細一看,果見箭頭綠瑩瑩的,看上去真有些毛骨悚然。

    爺孫倆下車的時候,打鬥已經結束,地上橫躺豎臥的有三具屍體,均是一身黑衣,蒙著臉,瞧著像江湖上的人,還有一個活的,五花大綁捆成了糉子。

    幾個侍衛看見她跪下行禮:“屬下叩見四皇子妃。”

    這句四皇子妃把懷清叫的臉不由紅了,不過,這一句懷清也明白過來,這些侍衛是慕容罡的人。

    老公爺掃了眼地上的死屍,跟岳忠沉聲道:“回京吧。”

    懷清一愣:“爺爺您不說……”

    老公爺哼了一聲:“沒出京呢,你這條小命都快沒了,還去哪兒?”於是一老一小連通州都沒出又折回來了。懷清倒是鬆了口氣,不是不想出去,是這麼毫無準備的出去,不大妥當。

    他們一回來慕容罡就來了,準確的說是給爺爺叫來的,懷清站在院外忍不住往裏頭望了望,什麼都看不見。

    忠叔道:“三小姐您還是先回去吧,一會兒四皇子出來,老奴叫人給三小姐送個信兒過去。”

    懷清只能走了,岳忠方纔進去。

    屋里老公爺看了慕容罡一眼:“我跟丫頭前腳剛出京,後腳就有人跟過去,可見消息之靈通,且這箭上的毒可是見血封喉的劇毒,這背後之人一心要取丫頭的命呢,丫頭是郎中,救的人不知凡幾,竟有人想要丫頭的小命,這人不管是誰,老夫都要揪出來。”

    慕容罡知道老公爺這次動了真怒,而這背後之人也並不難猜,就如老公爺所說,懷清是大夫,救的人不知多少,而恨她到想置她於死地的人,恐只有余家跟韓章有這種動機。

    有道是匹夫無罪懷璧其罪,以前懷清只不過是張懷濟的妹妹,這樣的背景韓章還看不進眼裏,故此,才攛掇老六娶赫連清,就是想借老公爺在軍中的勢,作爲老六爭位的助力,可韓章萬萬沒想到,懷清才是國公府的貴女,赫連清這一招只能淪爲廢棋。

    而且,因爲懷清的關係,葉府、將軍府、伯爵府的關係更爲緊密,懷清嫁給自己,就相當於這三家也跟自己站在了一邊兒,不過雖然韓章視懷清爲眼中釘,此時也絕不會出手,更何況,他如今並不在京城,即便在,有老六,韓章恐也不敢妄動懷清,所以,此事不是韓章,那就只剩下了余家。

    自己之所以知道懷清在通州,正是因爲慶福堂,而余雋既然知道,自己兩個舅舅如今也在京城,恐沒有不知道的理兒,慕容罡相當瞭解自己的兩個舅舅,不能說蠢,只能說野心太大,當初的淑妃之案,慕容罡就懷疑跟兩個舅舅脫不開干係,但那件事好歹過去了,卻他們若要動懷清,那就莫怪自己不念舅甥的情分了。

    想到此,慕容罡道:“老公爺放心,此事自要追查個水落石出。”

    老公爺見他如此,臉色略緩,彼此心照不宣,都知道這事兒跟余家脫不開干係,所以,老公爺才把他叫過來,就是想看看他的態度,若他稍有顧惜余家的樣兒,自己就算拼了這條老命也會抗旨拒婚,本來就不捨得孫女出嫁,更何況嫁給一個不知疼愛她的夫婿了。

    慕容罡從老公爺這兒一出來,就看見甘草等在外頭,一見他先蹲身見禮:“四爺,姑娘在水榭裏呢。”

    慕容罡點點頭,往園子裏走,一進園子遠遠就望見懷清側坐在鵝頸椅上,正往水裏丟魚食,看上去頗爲悠閒。

    慕容罡如今仍有些後怕,若不是派了侍衛暗暗跟著,這會兒……想著不禁打了個激靈。

    彷彿感覺到他的目光,懷清回過身來,衝他笑了笑,等慕容罡走過去,懷清拍了拍身邊道:“在爺爺哪兒肯定罰了半天站,快坐吧。”

    慕容罡目光一柔:“站會兒罷了,不算什麼。”說著打量她一遭道:“你可還好?”

    懷清笑的眉眼彎彎:“只不過虛驚一場罷了,有什麼不好的。”說著又往水裏丟了些魚食,引的水裏的紅鯉成羣結隊的過來爭搶。

    懷清嘆口氣道:“你瞧連魚都有爭搶之心,更何況人呢。”說著頓了頓:“你也不用太把這件事放在心上,有些事難得糊塗的好。”

    慕容罡沉默良久,低聲道:“清兒,這件事我不會放任,此次若放任恐還有下次,而我真怕下一次沒這麼幸運了。”

    懷清一愣,聽得出他語氣裏的恐懼:“可是這件事,恐會涉及……”說到此,終究沒說出來,自己跟余家的恩恩怨怨,真難說的清,余家是皇后的娘家,而且懷清也不得不顧念余雋,余雋屢次幫自己,若是沒有他,哥哥也走不到如今。

    且,此事即便是余家幹的,也不會是余雋,她始終相信余雋是坦蕩君子,不會做出如此陰狠之事,想來,余家兩位老爺敢如此大膽的在通州就下手,一個是等不及了,二一個也是拿準了即便事情敗露,慕容罡也不會翻出此事,反而可能幫他們遮掩,而自己跟余雋的情分,也會吃下這個啞巴虧。

    不得不說,余家這兩位老爺算計的真真精明,只不過,彷彿漏算了慕容罡這個親外甥的狠心程度。

    懷清跟老公爺在郊外被刺的事,很快就傳遍了京城,皇上知道後震怒不已,涉及護國公跟皇子妃,此事本該嚴查,可皇上心裏也明白,這檔子事兒弄不好就是自己那兩個不成器的大舅子搞出來的。

    皇上斟酌再三,決定把這件事交給老四,到底還是得顧念皇后的面子,卻不想好久不冒頭的慕容曦開口道:“護國公被刺非同小可,若不嚴查,恐老臣們寒心,兒臣願意查清此事,爲父皇分憂。”

    他這主動請纓,當著六部大臣,皇上倒不好再說什麼,不覺掃了眼慕容罡,心說,若是老四這時候出來,自己順水推舟的交給老四也就是了。

    不想,慕容罡倒是出來了,開口卻道:“六弟所言甚是,護國公爲我大燕掃平北地蠻夷,收復疆土,功勳卓著,若此事不嚴查,無法跟文武百官交代。”

    皇上給這哥倆前後一擠兌,可沒轍了,心裏明白,老四這是要大義滅親,這兄弟倆口口聲聲說的是護國公,誰不知道就是爲了那丫頭。

    皇上暗裏嘆了口氣,自己也算盡力了,這件事最後結果如何,余家自己兜著去吧,這爛攤子自己也收拾的太多了。

    慕容曦一出宮門,就看見慕容罡立在不遠處,慕容曦目光一閃走過去拱手:“四哥,怎還不回去,莫非有事?”

    慕容是罡頭:“是有事,護國公被刺的案子……”

    他話沒說完,慕容曦就揚起一個嘲諷的笑意:“怎麼著,四哥是想讓弟弟放水不成,合著,剛才在父皇面前,四哥那麼正氣凜然都是假的。”

    慕容曦的話相當不好聽,慕容罡卻並不惱,而是道:“我來等六弟,是想說請六弟務必嚴查此事,不用顧惜什麼情面。”

    慕容曦微微愣了一下,卻笑了起來:“四哥儘管放心,就算爲了那丫頭,爺也要把此事追查個水落石出不可。”撂下話拂袖而去。

    可喜小聲道,:“爺,若真如此,余家……”

    慕容罡道:“也該給余家一個教訓,不然長此下去,早晚是滅族之禍,而且,他們動的是清兒,這是我無論如何不能忍的底線,況,余家的掌舵人也該換了。”

    可喜道:“爺是說雋少爺……”

    慕容罡不置可否,忽可喜瞧見那邊匆匆而來的可福,心說,這不,說情的來了。

    可福到了跟前磕頭道:“皇后娘娘請四爺去坤德宮,說有要事商議。”

    慕容罡邁腳往坤德宮行去,一進坤德殿,皇后就把跟前的人都遣了出去,劈頭蓋臉的就問:“老四你是不是瘋了,那可是你嫡親的舅舅。”

    慕容罡擡頭看著皇后:“母后,是嫡親的舅舅又如何?”

    皇后娘娘一愣:“你就絲毫不顧惜?”

    慕容罡:“兒臣顧惜他們是嫡親的舅舅,他們可曾顧惜過懷清是兒臣之妻,母后,如今兒臣都不敢想,若不是侍衛到得快,清兒會如何?他們若知道自己是兒臣的舅舅,又怎會下此毒手。”

    皇后娘娘眉頭皺的緊緊,她也沒想到兩個兄弟會如此大膽,爲了余靜茵竟然鋌而走險,買兇殺人,而且,在通州就動了手,簡直愚蠢之極,而此時鬧的這般大,更是自己沒料到的,心裏卻也明白,若不是老四想鬧大,此事萬萬不會到如今這般難以收拾的地步。

    “老四,他們只是一時糊塗,你難道就不能擡擡手,讓他們過去嗎?”

    慕容罡眸光如冰:“母后,這話您該問他們,既然做了這樣的事兒,就該想到後果,再有,母后莫非忘了,清兒不止是兒臣未過門的妻子,還是國公府的千金,老公爺親歷此事,惱怒非常,怎會善罷甘休。”

    皇后道:“國公府跟我余家上一輩便有情分,想來……”

    皇后娘娘沒說完就被慕容罡打斷:“那點兒情分在上次靜茵誣陷懷清的時候,就已經用盡了,若老公爺不是瞧著跟余家上一輩的情分,恐靜茵不會全身而退。”

    皇后娘娘臉色一沉:“你是執意要治你舅舅的罪了?”

    慕容罡道:“若舅舅是清白的,何談治罪一說,卻,若此事真是兩個舅舅所爲,國有國法,家有家規,就莫怪兒臣大義滅親了。”

    大義滅親?皇后娘娘身子晃了晃:“爲了那丫頭你是什麼都能舍下是不是?那麼,母后呢?若你兩個舅舅獲罪,母后當何以自處?”

    慕容罡沉默良久道:“母后,您爭了一輩子,算計了一輩子,如今得到了什麼?余家得到了什麼,?母后莫非忘了,當年昭慧皇后定下的家規,昭惠皇后的一片苦心就是想讓余家獨立於皇族權勢之外,這樣無論是誰掌權,余家可保無事,可您跟舅舅這些年都做了什麼,一心把余家跟皇族裹在一起。”

    皇后娘娘臉色有些白,喃喃的道:“難道母后錯了不成……”

    慕容罡:“母后沒有錯,錯的是舅舅,舅舅的野心太大,早已忘了自己的本份,而且,兒臣今兒把話說清楚,母后不用再費心思撮合兒臣跟靜茵,除了懷清兒臣此生再不會有第二個女人。”

    皇后震驚的看著他:“你,你這是什麼話?給丫頭迷昏頭了不成,三妻四妾哪個男人不是如此,更何況,你還是我大燕的皇子。”

    慕容罡卻堅定的望著皇后:“母后莫非忘了昭慧皇后,她是咱們余家的姑奶奶,而隆盛帝的後宮終其一生也只有一位皇后而已,心之所繫一往情深,又豈容得下旁人,隆盛帝是我大燕的一代聖主,兒臣身爲子孫,應當效仿才是,兒臣告退。”

    皇后頹然靠在軟榻上,自己竟讓兒子駁的無一句應對之言,是啊,怎麼忘了昔年的昭惠皇后,那是余家的傳奇,也是整個大燕的傳奇,沒有她,就沒有如今的余家,小時候聽奶娘說起昭惠皇后的事蹟,她也曾心嚮往之,想著若自己也能如她一般該多好,得一代君王深情摯愛,一生不輟,這是何等的福氣。

    後來自己進宮的時候,也偷偷嚮往過,可很快殘酷的現實就讓她明白,她不是昭惠皇后,皇上真心愛的人,也不是自己。

    皇后娘娘卻怎麼也沒想到,自己兒子竟是如此一個情深意重之人,而那張懷清終究比自己幸運的多。可福進來道:“稟娘娘,兩位舅爺遞了牌子求見。”

    皇后回過神來,揮揮手道:“這時候還見本宮做什麼?你去告訴他們,自己做的孽自己收拾,這件事本宮插不上手,讓他們自求多福吧。”

    余文釗余文傑兩兄弟這會兒真好似熱鍋上的螞蟻一樣,整個人都慌了,本來想的極簡單,只要把赫連翾結果了,這檔子婚事就黃了,皇后娘娘這兒再一使勁兒,靜茵這個皇子妃就算謀到手了,趕明兒四皇子登基,靜茵作爲皇子正妃就是名正言順的皇后。

    更何況,護國公跟赫連翾單獨出行,這樣的機會正是可遇不可求,忌諱懷清的醫術,爲保萬無一失,給了殺手見血封喉的劇毒,只要那箭射中,赫連翾必死無疑,何曾想到這麼手拿把攥的事兒卻失手了,還留了活口,更糟糕的此事竟鬧大了,驚動皇上親自下旨徹查,且主理此案的還是六皇子慕容曦。

    若是別人尚有可爲,唯獨六皇子,恐不會講絲毫情面,若是此案查到底兒,他們兄弟二人就是死罪,兩人真怕了,急忙來求皇后討主意。

    一見可福出來,忙迎上來道:“如何?”

    可福臉色一淡:“兩位舅爺請回吧。”

    兄弟倆一愣,忙問:“怎麼?娘娘不見我們?”

    可福道:“娘娘叫奴才給兩位舅爺傳句話,說自己做的孽自己收拾,讓兩位舅爺自求多福。”

    兩人臉色一變,再想說什麼,可福已經轉身沒影兒了。

    俞文傑忙道:“大哥,這可怎麼好?若是讓慕容曦查下去,咱們哥倆這條老命恐都保不住了。”

    俞文釗臉色一陰:“事到如今也只有一條道了。”

    俞文傑:“大哥是說刑部大牢……可刑部大牢守衛森嚴,加上如今是慕容曦主審此案,恐不好下手,而且,若是下毒恐瞞不過那赫連翾的眼睛,若是給她救回來,可成了不打自招,就算咱們哥倆渾身是嘴也說不清了。”

    余文釗目光一閃:“可還記得十七年的天牢大火……”

    余文傑眼睛一亮,卻不禁道:“如此一來,恐死的不止一個人。”

    余文傑:“事到如今也顧不得這許多了,先自保要緊。”

    是夜,刑部大牢失火,火勢蔓延開來,不消一會兒就成了一片火海,當夜有風,風助火勢,燒毀了周圍衆多民房,好在凌晨的時候,天降大雨,大火纔沒有繼續蔓延,卻仍有不少老百姓葬身火海,老百姓住了一輩子的房子燒了,僥倖活命的,正在燒燬的房子裏扒拉親人的屍首,渾然不顧雨越下越大,有的就那麼坐在雨裏,想來已經哭的沒有眼淚了,一張張木呆呆的臉上充滿了絕望。

    眼睜睜看著親人燒死,家園被毀,怎能不去絕望,懷清接著信兒趕來的時候,看到就是這樣一副慘象。

    懷清擡頭見雨勢越大,這些人剛經歷生死離死別,若是在冷雨中坐上半天,恐僥倖保住命的也要懸,於是開始勸這些人暫去善堂安身,可這些人哪裏肯聽,說這裏是他們的家,死也不去善堂。

    懷清正沒轍的時候,忽聽身後一個有力的聲音響起:“我是四皇子慕容罡,我跟大家保證,待調查清楚此事,必然給大家一個公道。”

    人羣有短暫的安靜,接著便有人道:“什麼公道,即便你是皇子,難道還能還我們一個新家不成?”

    慕容罡道:“我這裏應下大家,因大火燒燬的房屋,由朝廷負責重建,這段時間還請大家先在善堂安置,具體的措施容我先奏請父皇。”

    懷清也道:“四皇子是言出必行之人,請大家信他,這會兒雨越下越大,大家還是快些去善堂要緊……”

    慕容罡跟懷清一再保證下,衆人方漸漸移往善堂,懷清這才鬆了口氣,側頭看向慕容罡,見他穿著常服,腰上鬆鬆垮垮,竟連腰帶都忘了系,可見是匆忙趕來的,且並未打傘,站了這一會兒,渾身都給雨水打溼了,順著衣裳角往下滴水,不禁埋怨道:“怎麼不打傘?”

    說著把自己的傘舉了過去,卻被他接住,仍打在她頭上:“我不妨事,你身子弱,禁不得雨。”

    懷清知道他執拗,也只能依著他:“那你快回去換身衣裳,這麼著真要病了。”

    慕容罡目光一柔:“嗯,這就回去。”說著掃了眼周圍不禁嘆道:“我只是淋了些雨,這些老百姓卻失去了親人和家園……”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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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4-29 16:41:20 |只看該作者
第147章

    皇上一聽奏報,心說這大火起的也未免太巧了,令他不禁想起十七年前的事兒,臉色不禁一沉:“好端端的怎會失火,可查出了原因?”

    刑部尚書劉廷雲暗暗抹了把汗,這纔是人在家中坐,禍從天上來呢,好端端的怎麼就失了火,大牢裏的犯人死就死了,卻還連累了外頭的老百姓家毀人亡,這事兒乾的真他孃的缺了大德了,最重要,自己恐也要跟著受牽連。

    忙跪下道:“回萬歲爺,昨夜三更起火,因有風,迅速燒了起來,微臣趕到的時候,火勢太大已經救不得,剛微臣過去仔細瞧了,發現有此物。”說著把手裏的東西高舉過頭。

    海壽拿著托盤過來,他放在裏面,海壽轉身遞給皇上御覽。

    皇上只掃了一眼就知道怎麼回事,硫磺火箭,還真是老把戲,開口道:“你的意思是有人故意縱火?”

    劉廷雲不免瞄了旁邊的慕容罡一眼,心說這件事簡直就是禿子頭上的蝨子,明擺著的事兒,護國公跟未來的四皇子妃在通州被刺,雖說死了三個,卻留下了一個活口,正關在刑部大牢,昨兒皇上剛說要嚴查此事,晚上刑部就失火了,這事兒巧的都不用想。

    且,這京城誰不知,余家一直想讓自家閨女當四皇子妃,皇上這賜婚旨一下,余家這事兒就算黃了,也只有赫連翾一死,余家才能再有機會,這幾年余家雖說不在朝爲官,可仗著自己是皇后的孃家,把誰放在眼裏,燒個大牢算什麼,只要把人滅了口,六皇子縱然有天大的本事,這活口沒了,也是死無對證,到時候就來個死不承認,六皇子能如何。

    這如意算盤撥的真是劈啪響,可惜沒想到,把民房也一塊燒了,那可是幾十戶人家,數百條性命,這余家真不怕有報應啊,真虧慶福堂善名在外,這內裏缺德事可一件也沒少幹。

    想到此,忙道:“回萬歲爺話兒,從現場落下的這火箭頭來看,是有人故意縱火。”

    皇上略沉吟看向慕容罡:“老四,聽說你一早上就去了,如何?”

    四皇子道:“慘不忍睹,那一溜幾十戶人家的房子都燒了,初步估計燒死的老百姓有四百多人,僥倖活下來的,暫時安置在了善堂,兒臣已答應他們由朝廷重建燒燬的房子。”

    皇上點點頭:“該當如此,此事你瞧著安置就是。”說著看嚮慕容曦:“老六,牢裏的那個活口如何?”

    慕容曦目光一閃:“回父皇話,那人命大,起火時鑽進了水缸,雖僥倖活命卻給煙嗆壞了嗓子,說不出話了,兒臣正想奏請父皇,可否請王太醫給他瞧瞧,若口不能言,這案子便無法審問下去了。”

    皇上點點頭:“如此,就讓王泰豐去一趟吧。”

    余文傑匆匆進來道:“大哥不好了,我剛接著信兒,昨兒那場大火竟然沒燒死那個活口,只聽說嗓子給煙嗆壞,說不出話了,慕容曦奏請皇上讓王泰豐過去診治呢,若讓王泰豐給那廝治好了,咱們哥倆前頭乾的可都前功盡棄了。”

    說著,不禁小聲道:“王泰豐是雋兒的師傅,俗話說一日爲師終身爲父,難道能見死不救嗎,不若讓雋兒……”

    話音未落,忽聽外頭哐噹一聲,兄弟倆一驚,擡頭見是余雋,余雋剛從善堂回來,目睹了那些燒傷的百姓,回來是想跟父親二叔商量看看,能不能把那些燒傷的人安置在慶福堂,卻不想卻親耳聽見了這些。

    即便余雋之前有些懷疑,卻始終不信他爹跟二叔會做出此等泯滅天良之事,而且,做這些事竟然是爲了滅口,以掩蓋在通州買兇殺人罪行。

    余雋臉色慘白,手裏的藥箱落在地上都不知道,一步一步走進來,望著他爹:“爹,您跟雋兒說,這些不是您做的,不會是您,您從小就教導雋兒,醫者當以治病救人爲本份,可您這是做什麼,爲什麼?”

    余文釗臉色有些變:“爹也是爲了咱們余家。”

    “爲了余家?爹這是承認了。”

    余文傑道:“雋兒你就別跟著裹亂了,若不是那丫頭橫插進來勾引了四皇子,皇上的賜婚旨又怎會下到國公府,不是我跟你爹心狠,是那丫頭找死。”

    余雋不可置信的看著他爹跟二叔,忽覺眼前這兩個人如此陌生,余文釗給兒子目光看的有些惱:“你這麼看著我做什麼,你二叔說的是,我們這麼做也是爲了余家不得已而爲之。”

    “爲了余家?”余雋苦笑一聲:“爹,您這是騙雋兒呢,還是騙您自己呢,如今的余家怎麼來的,是當年昭惠皇后在余家危難之際力挽狂瀾,振興家業,方有如今的余家,昭惠皇后只恐余家跟皇族牽連過深而陷入危機,才定下了余家後人不可爲官的家規,爹跟二叔難道忘了不成,更何況,您擡頭瞧,我余家的祖訓如此光明正大的懸在正廳之上,行醫濟世,忠厚傳家,作爲余家人當以救治天下人爲己任,可爹跟二叔卻爲了一己私心而縱火,你們如何對得住我余家的列祖列宗,如何對得住善堂裏死了親人毀掉家園的老百姓,不行,我要去衙門說清此事。”

    說著就要往外走,余文傑大喝一聲:“還不攔著他。”上來幾個人抓住了余雋,余文釗臉色變了幾變道:“爹一時糊塗方才做下此事,你放心,爹跟你二叔會盡力彌補,那些老百姓的房子,咱們余家出銀子翻蓋,保證比他們原先的還要好,雖說你爹跟二叔做了錯事,可你難道忍心看著爹跟二叔喪命不成,大錯已經鑄成,悔之晚矣,再說,你去告發爹跟二叔,對咱們餘家可有什麼好處,爹跟你二叔若獲罪,余家焉能倖免,雋兒你不要糊塗纔是。”

    余雋看了他爹半晌兒道:“大丈夫立於世間,有可爲,可不爲,既做錯了事就要承擔後果,方是大丈夫所爲,況,爹即便幫那些百姓翻蓋了房子,那些百姓的親人呢,那不是阿貓阿狗,那是人命啊,那麼多條人命,爹怎麼賠?”

    話音未落,就覺眼前一黑暈了過去,余文釗瞪著弟弟:“你做什麼?”

    余文傑道:“大哥,雋兒的心眼死,便咱們說再多的話兒,他也聽不進去,若讓他出去把咱們告發了,咱們哥倆可就完了,倒不如先把雋兒看管起來,待此事過去,再慢慢說服與他,方是上策。”

    余文釗嘆了口氣:“也只能如此了,不過,你剛說的那招兒恐用不上了。”

    余文傑道:“雖雋兒用不得,卻還有一人能用,大哥可還記得王泰豐跟前的廣白正是咱們慶福堂出去的,廣白的老娘當初病的那樣兒,若不是咱們慶福堂,哪有那小子的今兒啊,俗話說,點水之恩當涌泉相報,這會兒正是他報恩的時候。”

    余文釗道:“你不提,我都忘了這小子了,去吧,叫他做的乾淨點兒,別留下痕跡。”

    余文傑道:“大哥放心,這小子深通醫理,必然能做的神不知鬼不覺,退一步說,即便給人發現,也能推到王泰豐身上,就算爲了他老娘,廣白也不會招出余家來。”

    一進大牢,廣白一個踉蹌險些栽到地上,王泰豐皺了皺眉,總覺著今天廣白有些心不在焉,看了他一眼道:“可是昨天沒睡好,怎麼臉色這麼差?”

    廣白忙低下頭道:“昨兒夜裏多瞧了幾頁醫書,故此睡晚了些。”

    王泰豐不贊同的道:“雖說好學勤勉是好事,卻也需有度,勞逸結合最要緊。”

    廣白忙道:“弟子記下了。”

    刑部大牢付之一炬,活著的犯人就暫時挪到了大理寺的天牢裏頭,王泰豐進來的時候,就見六皇子慕容曦坐在一把太師椅上,手裏握著一把紫砂壺正把玩呢,看上去頗悠閒。

    王泰豐上前見禮,慕容曦把壺遞給一邊兒小廝,目光不著痕跡的看向一邊兒廣白,心說,余家兄弟還真是想方設法的要滅口,王泰豐身邊都能讓他們找著機會,而自己等的就是這個機會,不然,怎麼抓住余文傑兄弟的小辮子。

    王泰豐掃了眼牢裏頭躺著的人,身上蓋著麻袋,頭上裹在一堆破布里,看不清形容,王泰豐剛要進去瞧,慕容曦道:“這人雖說燒的不成樣兒了,卻不是什麼大病,聽說王大人跟前這個小徒弟,快出師了,不若讓他過去瞧瞧吧。”

    慕容曦說的不錯,因廣白好學,除了餘雋之外算是王泰豐的第二個得意門生,平常若不是要緊的病人,大多是廣白出手,故此,慕容曦這麼一說,王泰豐也沒覺得奇怪,跟廣白道:“你去瞧瞧吧,仔細些。”

    廣白應一聲過去號脈,慕容曦叫小廝給王泰豐搬了把椅子過來,又上了茶,慕容曦一邊兒跟王泰豐說話,一邊兒用餘光掃著廣白,能清楚看到這小子的緊張,按脈的手都有些抖。

    慕容曦真懷疑,他的手這麼抖能號的出病來嗎。

    廣白心慌的不行,長這麼大也沒幹過這種事兒,更何況,作爲郎中本該救人,哪有害人性命的道理,可一想到他娘,想到餘家的恩情,廣白忍不住嘆了口氣,擡起手跟王泰豐道:“從脈象上看是氣血瘀滯之像,用鍼灸行氣血,再輔以開嗓響聲之藥,或許可行。”

    王泰豐道:“那你就給他行鍼吧。”

    廣白點頭應了,定了定神,打開藥箱挑了一根長針捏在手裏,背過身子擋住外頭的視線,手尋到穴位,咬了咬牙,紮了下去。

    可惜針剛碰到皮肉,就給人一把捏住了手腕,只聽一個聲音道:“這鳩尾穴可是隨便刺的嗎?”

    鳩尾穴?王泰豐蹭的站起來幾步走了過去,只見廣白臉色慘白,手腕子給人死死捏住動彈不得,他手裏的長針正指向鳩尾穴。

    鳩尾穴位於臍上三寸,乃是人之死穴,若刺下去,不出一刻便,會血滯而亡,若說他不知這些,絕無可能,習學鍼灸的第一課就是認穴,周身三十六死穴是必須先認的,而捏住廣白的人,王泰豐也看清楚了哪是什麼犯人,分明就是六皇子跟前陳豐。

    王泰豐不免有些迷惑,卻聽慕容曦道:“從余文傑找你的時候,爺就知道了,之所以勞煩王太醫一趟,就是爺下的套兒,刑部大牢的一場大火,周圍的百姓都未能倖免,牢裏的頭的犯人如何能活命,余文釗果然陰狠,爲了滅口不惜縱火焚燬民房,令數十戶百姓流離失所,數百條命葬身火海,這就是號稱行醫濟世忠厚傳家的余家,這就是善名遠播的慶福堂,爺今兒才算領教了。”

    廣白咬了咬脣道:“這些都是小的一人所爲,跟余家無關。”

    無關?慕容曦呵呵笑了兩聲:“這話你留到皇上跟前說去吧,不過,爺不得不提醒你,余家兄弟犯下的可是謀害護國公跟皇子妃的大罪,這樣的罪可是要殺頭滅族的,又豈是你一個小小的學徒能擔起來的,再有,你難道不替你娘想想嗎,況,余家兄弟既然做下這樣喪盡天良之事,難道還想逃脫罪責不成。”

    王泰豐臉色鐵青,指著廣白道:“醫者父母心,你如何能做下此等事來,師傅白教你了。”

    廣白面如死灰,磕下頭去:“師傅,是弟子不孝。”

    慕容曦站起來道:“得了,也別說沒用的了,爺等這時候可等兩天了,如今事情水落石出,干係兩位國舅爺,爺可處置不了,當奏請父皇定奪。”

    皇上看向跪伏在地上的余家兄弟,不免嘆了口氣,對這兩位大舅子,自己是一容再容,一忍再忍,可這兩個人卻一再得寸進尺不知收斂,如今更是爲了一己之私而置數百條人命與不顧,此等作爲簡直是天理難容,虧了還頂著余家善名,自己都替他們倆害臊。

    臉色一沉:“你們二人可知罪嗎?”

    余文釗兒哥倆身子一抖,心說,事到如今承認了是一死,若不認沒準還有可活,一咬牙道:“不知。”

    皇上險些氣樂了,這都讓人抓住了把柄,還打算狡辯,伸手一指廣白道:“他已經招認,你們還想狡辯不成?”

    余文傑道:“廣白雖曾是慶福堂的夥計,卻早已跟了王太醫學徒,跟我余家再無干係,雖不知爲什麼,他要如此信口雌黃,卻我兄弟二人身爲余家人,又怎會做出此等事來,余家的祖訓家規,可是明明白白寫著,行醫濟世忠厚傳家,方是我余家人的本份,豈敢做出如此傷天害理之事。”

    慕容曦哼了一聲:“兩位國舅爺這臉皮倒夠厚,看來是不見棺材不落淚啊,來人,把人帶上來,讓兩位國舅爺好好認認,可是他們買通刺殺護國公的殺手?”

    哥倆一呆,頓時面如死灰,皇上也是有些意外:“怎麼,人沒死?”慕容曦躬身道:“兒臣就是防著殺人滅口,進刑部大牢之前就用死囚犯掉了包,人始終關在我六王府裏頭審問,現已招供。”說著把供詞呈了上去。

    海壽接過,不免瞥了余家兄弟一眼,心說,這倆人還真是不開眼,你說動誰不行,非得把歪腦筋動到那丫頭身上,那丫頭可是兩位皇子的心尖子,尤其六皇子,更是愛而不得,不知道怎麼難受呢,余家兄弟送上門來。還能好的了啊。

    皇上看了一眼供詞,臉色更爲陰沉,隨手丟在兩人跟前:“你們倆看看,還有何辯駁之詞?”

    兩兄弟這會兒方知道,自己弄巧成拙,這一步錯步步錯,到了這會兒,早已迴天無力,等著他們的唯有一死。

    兩人卻不想死,叩頭道:“皇上開恩。”

    開恩?皇上哼了一聲:“朕倒是想開恩,卻怎對得起功勳卓著的老臣,又怎對得起善堂內死了親人毀了家園的老百姓,那可是數百條命,你們兩個餘家的子孫,真給慶福堂長臉啊,就算一命抵一命,你們倆也該死上數百次。”

    兩人嚇的渾身直抖,卻一句話也說不出,只一句一句的喊著:皇上開恩,車軲轆話來回說,聽得皇上煩不勝煩。

    正要下旨,忽外頭小太監進來道:“回萬歲爺,余雋求見。”

    皇上皺了皺眉,看了余家兄弟一眼,余文釗兄弟雖不是東西,可余雋卻著實不差,到底余家的血脈在哪兒擺著,出的也不都是歹筍,不過這時候他來,莫不是給他爹跟二叔求情的不成,他該知道這兩人犯的是死罪。

    卻也想知道余雋說什麼,揮揮手:“宣他進來。”

    余雋進來噗通跪在地上,瞥了父親跟二叔一眼,臉色一黯,父親跟二叔所犯之罪,死一百次都不多,可畢竟血緣親情擺在那兒,自己如何能見死不救,想起懷清,心裏更是一痛,唯有對不住她了,伸手從懷裏捧出一面金牌,叩頭在地:“請萬歲爺免除父親二叔一死。”

    皇上一愣。倒忘了這茬兒了,說起你這面金牌。雖是當年隆福帝賜給余家的,卻並不是因爲對昭惠皇后的一片深情,而是余家賑災的功績,數次大災瘟疫,都虧了慶福堂無償贈藥之舉,方救活了億萬百姓,如今各地的善堂也有大半是慶福堂出資興建。因這份善舉,隆福帝賜下了一面免死金牌,倒不想卻用在這麼兩個混蛋身上。

    雖覺這兩人死有餘辜,可慶福堂過去善舉,還有皇后,畢竟是夫妻,真要是趕盡殺絕,也有點兒過不去,便道:“雖有免死金牌可免一死,卻活罪難逃,杖責三十,囚與冀州,終生不得出餘府一步。”

    “文釗,文傑叩謝萬歲聖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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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8章

    “懷清,對不住,父親跟二叔……”余雋話未說完就給懷清打斷:“你我之間何必說這些,況,皇上之所以饒過他們,也並非都因爲你家免死金牌,雖你父親二叔做下那些事,也不能抹去慶福堂過往的善行,余家數百年來,救濟的百姓不知多少,這份善舉皇上嘴上不說,卻記在了心裏,故此,才會法外容情。”

    余雋看了她半晌兒道:“你,不怨他們?”

    懷清搖搖頭:“過去的事了怨什麼?不過這些善堂裏的人……”

    余雋道:“這個我已經跟皇上稟告過了,重建民居撫卹遺屬都由慶福堂出銀子。”說著嘆口氣道:“也算替我余家贖罪吧。”

    懷清見他面色黯然,不禁岔開話題道:“說起來,咱們如今可比原來近多了,原來是朋友,現在是親戚,你可是我姐夫呢,以後往來更方便了。”

    余雋一愣,心裏不免有些複雜,姐夫?如果早知道……忽見那邊表哥走過來,不禁搖了搖頭,沒有如果,即便再重來一回,她的選擇也不會是自己,自己更沒有表哥的毅力跟堅持,可以一直等到最後,等到她動心,等到她心甘情願,這份堅持說起來簡單,做起來卻難上加難。

    慕容罡伸手接過懷清手裏的藥箱:“我說在外頭等你不見,原來跟余雋說話兒呢。”

    懷清道:“難得碰上余大夫,就聊了兩句,其實,你不用天天來接我,有陳皮在不會有什麼事。”

    慕容罡目光閃了閃:“從戶部出來正好順路,送你回去也不費事,也能放心些。”

    懷清眨了眨眼,笑看著他:“據我所知,戶部跟這兒的路正好相反,敢問四爺是怎麼順路的?”

    四皇子忍不住笑了一聲,伸手敲了她的額頭一下,低聲道:“頑皮,我說順路就順路。”

    懷清捂著額頭:“說不過人家就動手,豈是君子所爲。”

    慕容罡:“在你這丫頭跟前當君子,我沒那麼想不開。”跟余雋道:“若無事去我哪兒坐坐如何。”

    余雋搖搖頭:“不了,明兒要回冀州了,祖母接了信兒難免著急,我回去或許好些。”

    余雋點點頭:“你跟老太太帶話兒,回頭我得空去給外祖母請安。”

    余雋拱拱手先走了,懷清不禁嘆了口氣:“余家現在就剩下他一個人撐著了。”

    慕容罡道:“放心吧,他有這個能力,況且,慶福堂在余雋手裏或許才能保住根本。”

    懷清心有慼慼焉,當年二姑娘苦心經營,方有今日的慶福堂,若是讓那混蛋的余家兄弟繼續掌舵,慶福堂走向末路是早晚的事兒,余雋就不一樣了,有善心,有能力,有本事,也有手段,這樣的人才最適合掌控慶福堂,也不會辜負二姑娘的一片苦心。

    有余家出資,朝廷力挺,雖那些燒死的再也活不回來,卻也最快速度的重建了家園,撫卹的銀子發到手上,多少彌補了一些喪親之痛。

    欽天監選的吉日也下來了,是八月初八,秋高氣爽不冷不熱,正是好時候,這日子一定下來,就數著天過了。

    上官氏再也不放懷清出府,從一早起來,就把懷清叫到前頭去,見那些不知哪兒來的商人,大多是珠寶商,也有做衣裳的。

    上官氏嫌府裏繡房做的樣式不好,叫了京裏金織紡的人來給懷清量體裁衣,懷清是聽過金織紡的,因若瑤出嫁的時候,在這裏做過衣裳,當時自己正在跟前,不說料子只手工就要一百兩銀子,成衣也的確不一樣,做工精緻,繡活兒更出挑,聽說都是特意從蘇州請來的繡工好手。

    懷清覺得金織紡就是古代的純手工高端品牌,即使國公府這樣的世家豪門,也不是時常光顧的,除非有大事,平常的衣裳都是府裏繡房自備。

    掌櫃的是個四十左右的婦人,就算面對上官氏依舊不卑不亢,舉手投足頗有規矩,話也不多,只是親手把圖樣拿過來讓上官氏親自挑,她在一邊兒適時地給些中肯的意見,不過分熱絡,卻也把買賣做成了,這纔是本事。

    上官氏一開始還會問懷清一兩句,懷清的回答一般都是:“娘瞧著好就行。”弄到最後上官氏也乾脆不問她了,卻也不放她走,懷清只能在一邊兒傻坐著,看著她娘跟金織紡的掌櫃討論這個邊兒怎麼掐,這個裙子要繡什麼樣的花兒,領口要怎樣的盤口,打什麼結兒……等等,討論的不亦樂乎。

    好容易定下了樣式,懷清鬆了口氣,琢磨這回該差不多了吧,不想她娘又說要挑挑料子,那金織紡的掌櫃相當會做生意,早已經預備好了,她娘一說,就讓人把料子樣兒都拿了進來,這時候懷清就有用了,她娘拿著料子在她身上比,這個不好顏色有些老,那個上頭的花紋不妥當……

    挑了半天,懷清忍不住道:“我不喜歡太鮮豔的,素淨些的更好。”

    上官氏一聽不免道:“胡說什麼,平常素淨也就素淨了,這成婚哪能素淨,勢必要大紅的方喜慶。”

    懷清道:“即便如此,也用不著這麼多衣裳,不是有正統的服飾嗎。”

    上官氏道:“娘還能不知道這個,這不是給你大禮當天穿的,是過後穿的衣裳,這頭一年的新人,都穿紅的才好,寓意好也吉祥,往後你的小日子都能紅紅火火。”

    懷清心說,日子紅火跟穿不穿紅有什麼關係,不過見她娘如此熱情,也不好潑冷水,只不過這麼多,得花多少銀子啊,懷清想想都肉疼,而且,自己在這兒也真有些難熬。

    正百無聊賴呢,忽的甘草進來道:“夫人,忠叔來了,說老公爺哪兒叫姑娘過去呢。”

    懷清眼睛一亮,忙跟上官氏道:“那女兒去了。”撂下話快步邁了出去,奶娘不禁好笑:“可見咱們姑娘早待膩煩了,瞧跑的這快。”

    上官氏搖搖頭:“這丫頭總嫌麻煩,自己的終身大事也不放在心上。”

    奶娘道:“咱們姑娘這是有福之人不用愁,再說,不有夫人嗎,姑娘就樂的當個甩手掌櫃的了。”

    金織紡的女掌櫃也笑道:“就瞧小姐的面相就是個享福的。”

    上官氏笑道:“這倒是,我這丫頭天生一個福氣相,剛那匹料子我摸著厚實,翾兒一成婚就要入冬了,得再做兩身厚實些的。”

    那掌櫃的忙道:“鑲毛邊兒嵌狐狸裏兒,又保暖又輕便,也好看,正是今年的新樣式。”

    上官氏點點頭:“毛邊兒不要兔子毛,也要狐狸毛,要一根兒雜毛沒有的,鑲上方好看。”

    金織紡的掌櫃巴不得呢,越是講究越能賺銀子,於是一一答應著。

    不說這邊兒上官氏忙活懷清的衣裳,卻說懷清,剛進院就見老公爺正在樹蔭下頭坐著,跟前的棋桌上,棋子已經擺好了,一副嚴陣以待的樣兒。

    懷清忍不住笑了,走過去坐下,手裏的炮挪到中間,老公爺白了她一眼:“你這丫頭合著就會這一招是不是?”

    懷清嘿嘿笑道:“爺爺是怕了我的當頭炮不成。”

    老公爺哼了一聲:“不就當頭炮嗎,怕什麼,跳馬……”

    爺孫倆一共下了三盤,懷清三局兩勝,老公爺不禁咕噥一句:“你這丫頭真壞心,也不知道讓讓爺爺。”懷清知道她爺爺這是說笑呢,真要是自己讓了,他爺爺更不爽,要不怎麼說是老小孩兒呢。

    忠叔捧了全松茶來,老公爺喝了一口道:“別說,你這個茶剛喝的時候總覺得有股子怪味,喝多了倒也習慣了,昨兒在將軍府喝他那什麼極品龍井都不是個味兒。”

    懷清道:“這個茶對您的身子好,您得多保養著。”

    老公爺看著她笑了起來:“你放心,爺爺且活著呢,怎麼也得抱上曾外孫子才成。”

    懷清撐不住臉一紅:“爺爺……”

    老公爺見她這樣忍不住笑了起來,跟嶽忠道:“真難得見這丫頭還有害臊的時候。”說著又不免嘆了口氣:“等你嫁了,再想跟你這丫頭下棋就難了。”

    懷清道:“瞧您老說的,只爺爺想下棋,使人喚我回來就是,而且,除了我還有慕容罡呢,他象棋下的可比我還好。”

    老公爺哼了一聲道:“真是女生外向,這還沒嫁過去呢,就知道替女婿說話兒了,他就算了吧,就那張冷臉,爺爺瞧著都凍得慌。”

    說著,想起什麼皺了皺眉道:“不過,你要有準備,余家的事兒雖說跟你沒干係,到底是從你身上起的,余家兄弟如今落到這麼個下場,皇后哪兒心裏恐過不去,畢竟是親兄弟,兒子還好,你這個兒媳婦兒卻是外人,不定要難爲你。”

    懷清道:“爺爺放心吧,皇后娘娘母儀天下是明理之人,又怎會平白無故的難爲我,即便因爲余家的事心裏彆扭,不還有慕容罡嗎,他會護著我的。”

    老公爺伸手點了點她的腦門:“這樣的話兒都好意思說出來,不害臊。”

    懷清卻道:“本來就是實話嗎,有什麼不好意思的。”

    老公爺嘆了口氣:“本來爺爺不想過把你嫁進皇家,可如今恐也由不得爺爺了,嫁過去就是皇家的人,凡事多想想,萬不可莽撞行事。”

    懷清知道爺爺是爲了自己好,點點頭:“孫女記下了。”

    日子定下就快了,不過一轉眼就到了下聘的日子,皇家下聘自然不同尋常人家,由禮部主理,聘禮分外三個部分,第一部分是禮部照著規矩置辦的,第二個部分是皇上賞的,第三部分卻是皇子自己置辦,多寡要看皇子的心意。

    前頭的六皇子因不是自己樂意的,只有前頭兩部分聘禮,而懷清的正好相反,前頭兩部分聘禮過去,後頭才是重頭戲。

    那聘禮從長街擡過去,把老百姓的眼都差點兒晃花了,旁邊看熱鬧的老百姓交頭接耳的道“

    咱們這位四皇子哪是下聘啊,這是要搬家呢,這麼些好東西還不把王府搬空了啊。”

    旁邊的人道:“搬空不至於,這麼重的聘禮,也足以說明四皇子心裏頭多稀罕這位了,說起來也應該,這位別看是國公府貴女,卻真是個菩薩心腸,一身醫術太醫院的太醫都比不上,聽說當年益州的瘟疫就是這位給治的,前些日子那場大火,這位也是頭一個到,且天天去善堂給那些燒傷的人治病,善堂的人都說這位是菩薩轉世呢,四皇子喜歡這樣的姑娘,可見四皇子也是個善行之人。”

    另外的人點點頭:“可是,這就叫物以類聚人以羣分。”

    不說老百姓瞧熱鬧,國公府這會兒更是熱鬧,雖說只是下聘,葉府,張家,定南侯府,伯爵府,有一個算一個都來了,因輝哥兒這個親弟弟太小,迎客的事兒就交給了張懷濟。

    雖不是正日子,來賀喜的也是絡繹不絕,幾乎各部大臣都來打了一晃,大臣可都不傻,本來四皇子的勝算就最大,而皇上既肯把國公府的貴女賜婚給四皇子,這裏頭的含義,大臣們可都一清二楚,一個國公府已經極夠份量,要不然當初幾位皇子也不會爭搶著要娶國公府的小姐。

    可惜啊,這人不能跟命爭,幾位皇子爭來搶去,也就六皇子爭了一個去,卻是不受待見的庶女,想借老公爺的勢卻難,人四皇子呢穩坐釣魚臺,倒成了國公府的正經孫女婿,更何況,赫連翾就是張懷清,不止是國公府的貴女,葉府,伯爵府,定南侯府,將軍府,這隨便哪一家拿出來都是朝廷重臣,因爲張懷清,這幾家如今儼然已經連在了一氣,這皇位哪還用爭,四皇子這王妃一娶到家,勝負已見分曉,故此誰能不來,誰敢不來。

    一直忙活到掌燈時分,方料理明白,所有人都忙的腳丫子不再鞋上,唯獨懷清最閒,而且,正日子的前一天反而睡得比往日更早些。

    只可惜沒睡醒就給她娘提溜了起來,上官氏本來還頗有些難過,雖說閨女嫁的不遠,到底是出了門子,而且是嫁的皇家,這往後再見就不跟現在似的了,可一見懷清這麼沒心沒肺的,倒不免笑了起來,搖頭道:“你這丫頭還真睡得著啊
。”

    懷清揉了揉眼,看窗外頭還黑著呢,咕噥一句:“早呢,讓我再睡會兒。”身子一倒還要睡,不止上官氏,屋裏的人都笑了起來,若瑤拽了她一把:“再睡可要錯過吉時了,快起來!還得梳洗上妝呢。

    一提上妝懷清頓時清醒了過來,沒吃過豬肉可見過豬跑啊,聽若瑤說,她成婚那天可是半夜就起來梳頭上妝,腦袋上戴的東西足有好幾斤重,而若瑤嫁的還是懷濟,自己要嫁的人可是慕容是,一想到王妃頭上那頂金冠,懷清都想逃婚算了。

    定南候夫人笑道:“起來吧,今兒可有的忙呢。“七手八腳把懷清拽了起來,就開始折騰。

    懷清想不醒都不成,開臉、上妝、勉強還能忍,頭上這頂金冠,懷清忍不住拖了拖自己的腦袋,側頭問若瑤:“你說我這腦袋這會兒要是稱一下得多少斤?”

    若瑤噗嗤一聲笑了起來:“哪兒就重成這樣兒了。”

    懷清異常認真道:“非常重,真的,我懷疑自己到四王府的時候,已經給這金冠壓死了。”

    若瑤忙呸呸兩聲:“今兒可是大喜的日子,不可胡說。”說著忙雙手合十對空中拜了拜,叨咕了幾句才罷。

    好容易盼到了吉時,外頭內監擡得彩轎到了中庭,宮裏的嬤嬤進來扶懷清上轎,內務府總管高聲唱諾一聲,八名內監擡起轎子,女官隨從,前列儀仗,內務府總管、護軍參領分別率屬官與護軍前後導護,熱熱鬧鬧的簇擁著彩轎去遠了。

    上官氏忍不住落下淚來,她姐姐勸道:“今兒是翾兒大喜的日子,妹妹該高興才是,四皇子人品貴重,性情穩妥,最要緊對翾兒好,翾兒嫁過去,眼望著好日子呢。”

    官氏點點頭:“是該高興,只是我這心裏總有些捨不得。”葉夫人幾個忙勸了幾句,方才好了。

    再說這邊兒,跟著彩轎是懷清的嫁妝,一開始看熱鬧的老百姓還數著,後來數著數著自己都迷糊了,問旁邊的人:“你可記得多少擡了?”

    旁邊的搖搖頭:“數不過來了,哎呦,這位可真是貴女,前兒那聘禮跟今兒比起來真不算什麼,你說這國公府還真捨得啊,嫁個閨女陪送這麼些嫁妝,家底不得掏空了啊。”

    後頭一個人道:“這個你們就不知道了吧,我那婆娘的姨在國公府裏頭當差,咱們這位皇子妃可是有人緣的,國公府預備的嫁妝本已異常豐厚,卻還有各府的老封君掏出體己添妝,葉府老太君哪兒一份,定南侯府是這位的親姨,自是也少不了,伯爵府是外祖家,也送了一份,還有尹府的夫人,張家,說是添妝,差不多一家添了一份嫁妝,光那嫁妝單子就厚厚的一本呢,你們還想數多少擡,數的過來才新鮮。”

    那兩人吐了吐舌頭:“這同樣是國公府的閨女,同樣是嫁給皇子,這差別還真是一天一地。”

    那位忙噓了一聲,伸手指了指上頭:“兩位小點兒聲些,六皇子可在上頭呢,這位今兒可是個失意人,回頭鬧起來,你們倆這條命還要不要。”

    兩人臉色一變急忙收聲,卻忍不住擡頭看去,只見二樓果然坐著一位爺……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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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4-29 16:41:44 |只看該作者
第149章

    陳豐頗有些擔心的開口勸道:“爺,酒吃多了傷身,況,今兒是四皇子的大喜之日,爺不去賀喜,恐有傷兄弟情份。”

    兄弟情分?慕容曦冷笑一聲:“若是顧惜兄弟情分,他就不該搶走懷清。”

    陳豐道:“即便爺再傷心難過,事已至此也是迴天無力,不若罷了吧。”

    罷了?慕容曦目光射出厲光:“從今兒起,我跟四哥勢不兩立,舅舅說的是,憑什麼他樣樣比我強,憑什麼好東西都是他的,現在連懷清那丫頭也成了他的,爺呢,爺什麼都沒有。”

    說著忽蹭一下站了起來。

    陳豐忙道:“爺這是去哪兒?”

    慕容曦道:“你說的對,今兒是四哥大喜的日子,我這個做弟弟的,怎麼也該去討一杯喜酒吃纔是。”

    陳豐此時異常後悔,剛實在不該提醒爺,爺這哪兒是去喝喜酒啊,倒像是去砸場子的,四王府今兒席開百桌,把六王府的中庭裝的滿滿當當,熱鬧非常。

    慕容罡挨桌敬酒,即便一貫冷臉,此時看上去也有些遮不住的喜氣暈染而出,一身大紅的喜服倒顯出幾分平常沒有親切來,可見心裏頭多歡喜。

    可喜高興的眼淚都快下來了,只有他最清楚,他們家爺等到這一天多不容易,爲了裏頭新房裏那位主子,心都差點兒操碎了,能有今天,真是一步一步熬過來的。

    可喜正替主子高興呢,忽一眼瞧見那邊兒進來的慕容曦,不禁皺了皺眉,剛沒瞧見這位爺,可喜還鬆了口氣呢,這位可不僅是他們家爺的兄弟,也是情敵,這會兒來能有好事嗎,況,瞧他一身酒氣,定是從外頭吃了酒來的,莫非要來砸場子。

    正想著,旁邊的二皇子瞧見了六皇子,過去把他拽了過來,按在椅子上:“我說老六,這可是你的不是了,今兒是老四的大喜之日,便你心裏再怎麼彆扭,這喜酒也不能落下,老六,哥哥跟你說,是爺們就得有點兒度量,得拿得起放得下,明不明白,來來,敬老四一杯,祝老四百年好合。”

    可喜暗暗咬牙,心說二皇子簡直就是個怕事兒不大的,這幾句聽著像是勸六皇子,可底細一琢磨,每一句裏頭都帶著刺兒呢。

    二皇子說著把酒杯塞到慕容曦手裏,慕容曦拿著酒杯看嚮慕容罡,他四哥臉上的表情真真刺眼。

    慕容曦一舉杯:“六弟敬四哥。”

    二皇子卻不幹了:“唉!我說老六你這可不講究,怎麼著也得說聲恭喜吧,就這麼稀裏糊塗的喝下去,算怎麼回事啊。”

    慕容曦卻不吃他這一套,一扭臉:“有你什麼事兒,一邊兒喝你的酒去。”

    二皇子給他兩句話衝的,臉色白一陣紅一陣兒的難看,半天方道:“老六,你甭心裏憋屈,拿我撒火,我也不是給你撒氣的,有本事自己找回來啊,在我這兒逞什麼英雄。”

    慕容曦臉色一沉:“我就逞英雄了,你管得著嗎,你算那根兒蔥啊。”

    二皇子氣的臉都白了,指著他道:“老六,你還別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不是看你可憐,我纔才搭理你呢,再說,搶了你心尖子的可不是我,你朝我撒的著氣嗎。”

    慕容罡見越說越不像話,眉頭皺了皺,看向慕容曦,把杯子舉了起來:“六弟,你能來,四哥很高興,來,咱們吃了這一杯,不爲了別的,就爲了咱們是兄弟。”

    慕容曦看了他一會兒,忽的笑了起來:“四哥果然是四哥,這份氣度爺學不來,不過,既然今兒要喝酒,這一杯哪兒夠,再說,這麼小的杯子也不盡興,若四哥不怕醉,咱們換大杯來如何?”

    旁邊幾位皇子頓時來了精神,嚷嚷著起鬨:“對,換大杯,換大杯才是爺們,誰慫了,誰他媽不是爺們……”

    張懷濟在那邊兒聽見,皺了皺眉,今兒可是小妹大喜的日子,若是新郎官喝多了,可就不美了,剛想站起來卻給余雋伸手壓住:“懷濟兄莫妄動,這是他們兄弟之間的事兒,咱們摻合不得。”張懷濟這才坐下。

    慕容罡定定看了慕容曦良久,方開口道:“可喜換大杯來。”

    “爽快,爽快,還是老四爽快……”幾位皇子見有好戲看了,紛紛拍手,一排四個大杯,一字排開,二皇子過來倒滿了道:“兩位請吧。”

    慕容曦一仰脖連著幹了兩大杯,接著是慕容罡也幹了兩杯,就這麼著,你一杯我一杯,你兩杯我兩杯的,不一會兒酒罈子就空了。

    只怕事兒不大的二皇子剛要吩咐拿酒,忽見海壽走了過來,心裏一驚,暗道,他怎麼來了,海壽到了跟前,略一掃就明白怎麼回事了,怪不得萬歲爺讓自己過來走一趟呢,還真是料事如神。

    手裏的拂塵一揮:“海壽給幾位爺請安。”

    二皇子轉了轉大拇指的扳指:“海公公你不在宮裏好好伺候父皇,跑這兒來做什麼,莫非也想討一杯四哥的喜酒。”

    海壽呵呵一笑:“二皇子說笑了,這會兒來,是奉了皇上口諭,宣召六皇子進宮呢,萬歲爺說有日子不見六爺,讓六爺進宮說說話兒,六爺請吧,萬歲爺還等著呢。”

    慕容曦腳下踉蹌了一下,海壽急忙伸手扶住他:“六爺,您可注意腳下,別摔了。”本不提慕容曦喝醉的事兒,叫兩個小太監扶著慕容曦走了。

    慕容曦一走,剩下的幾位皇子忽覺不妙,這好端端的,怎麼父皇想起找老六過去說話兒了,莫非是怕老六鬧事,這才特意叫進了宮裏,也順便警告他們幾個適可而止。

    想到此,衆人臉色都不大好看,尋個藉口全跑了,可喜暗罵,這幫哪是兄弟,簡直就是恨人不死的攪屎棍,沒一只好鳥,忙伸手去扶四皇子:“爺,您還好吧?”

    慕容罡卻推開他:“好著呢。”

    懷清這會兒正受刑呢,盯著頭上足有十幾斤重的金冠,她的脖子真要斷了,而且也非常行動不便,她都怕自己稍微動一動,她纖細的小脖子承受不住這麼沉的負重,哢嚓一聲……

    想到此,懷清真想現在就把頭上的東西弄下來,不止頭上的金冠,還有身上這裏三層外三層的禮服,能重死人。

    懷清這時候終於理解,爲什麼古代女人看上去都格外端莊,是因爲實在動不了,不端莊不成,不端莊時刻都有摔斷脖子的可能,故此,非得慢慢的走才行。

    懷清這兒正胡思亂想呢,忽聽外頭婆子的聲音:“老奴給四皇子請安。”

    懷清一聽四皇子,終于振奮了精神,卻不想進來個酒鬼,那撲面而來的酒氣令懷清忍不住打了個噴嚏,忽然聽見一聲輕笑,不禁看向大酒鬼:“你還笑,我脖子都快斷了,早知道嫁給你,要受這麼多罪,我才不嫁呢。”

    旁邊的幾個宮裏的嬤嬤聽了,不禁駭然,這位皇子妃真是什麼都敢說啊,雖說四皇子是她的丈夫,可也沒見過這麼跟主子說話的。

    剛要提醒皇子妃注意規矩,不想慕容罡卻揮揮手道:“你們先下去吧。”那些嬤嬤略遲疑,見四皇子漸冷的目光,心裏打了個突,知道這位不好惹,忙蹲身老奴告退。

    等她們都走了,慕容罡一屁股坐在牀邊兒上,端詳了懷清半晌兒低聲道:“我家清兒真好看。”

    這麼直白的誇讚,懷清忍不住臉有些紅:“你到底吃了多少酒?怎麼渾身都是酒味。”

    慕容罡目光閃了閃,湊近她耳邊低聲道:“娘子放心,即便吃醉了,也耽誤不了正事,爺盼這一天可都盼好久了……”

    這話實在有些露骨,懷清臉更紅,扶了扶自己的頭:“你先幫我把這個摘下來是正經,再這麼戴下去,我的脖子就斷了。

    慕容罡不免好笑,見她一張小臉都皺在了一起,顯見是不舒坦,便伸手把她頭上的金冠摘了下來。

    懷清頓覺神清氣爽,頭輕鬆了,伸手去脫自己身上的禮服,這也不是人穿的,太重,一層層卸下來,直到裏頭只剩下大紅中衣,方停下手喘了口氣。

    一回頭卻見慕容罡定定望著自己,眼裏彷彿有幽深的光芒閃過,懷清不免往後退了一步:“你,你這麼望著我作什麼?不是真喝多了吧!”

    慕容罡點點頭:“是真喝多了,不過清兒莫非忘了,今兒是我們大喜之日,你想去哪兒?”

    懷清這才發現,自己不知不覺都快走到門邊兒了,心裏頭不免有些慌,雖說知道怎麼回事,可真到自己頭上也難免緊張。

    大概看出來她的緊張,慕容是罡鬆表情,伸出手,柔聲道:“過來,咱們說說話兒。”

    懷清心說,怕什麼啊,有什麼可怕的,這男人撐死就一古人,自己還怕他不成。

    想到此,壯了幾分膽氣,一步一步走過來,把手剛擱在他手裏,就被一股大力拖了過去,一陣天旋地轉,便已給他壓在了喜牀上……

    懷清剛要掙扎,卻聽慕容罡湊到她耳邊道:“小丫頭都到這會兒了,還想往哪兒跑?嗯?”說著親了下去。

    懷清只覺溫熱暖燙的觸感在自己耳邊遊走,越來越熱,越來越燙,他的呼吸彷彿一面即將破損的鼓,呼哧呼哧的在她耳邊持續的響了起來,懷清覺得渾身發熱,熱的她一絲力氣都沒有,熱的她閉上了眼……

    外頭守夜的幾個嬤嬤聽見裏頭隱約傳來的響動,彼此對視一眼,心道,四皇子可真是娶到了個稀罕的人,以往還說四皇子是位不動明王呢,哪想到,這不動明王要是起了性,更是如狼似虎,就這動靜明兒皇子妃能不能起來炕都兩說。

    響動一直到後半夜方才漸次消下去,幾位嬤嬤心知差不多了,忙叫人去預備熱水巾帕等物,等裏頭四皇子叫人,方躬身進去。

    還沒瞧見帳子裏的情形,就聽四皇子開口道:“放下,出去。”

    嬤嬤愣了一下,心說,難道不讓伺候,卻不敢怠慢,放下東西退了出去。

    慕容罡低頭看了眼懷中的人兒,青絲撒開拖與枕畔,一張巴掌大的小臉兒晶瑩透白間暈染著絲絲縷縷的潮紅,似那庭中經了夜露初綻的海棠,美的驚心動魄。

    小丫頭累壞了,再沒有平日的精神,兩排微微煽動的眼睫垂下,遮住靈動的眼眸,慕容罡不禁想起剛才這對眸子裏盪漾的春水,那麼一蕩一蕩的,差點兒溺斃了他。

    親手攪了帕子清理,她是他的了,只不過自己實在有些孟浪,瞧著她身上的痕跡,不由心疼,他也不想,可剛才……自己真的無法控制,那洶涌的情潮傾瀉而出瞬間便奪去了他所有理智,什麼理智,冷靜,自制,這些他一直以來引以爲傲的東西,在她面前竟如此不堪一擊,明兒她該如何惱自己呢?自己該怎麼哄她?

    慕容罡放下帕子,給她換了乾淨的中衣,把她重新抱在懷裏躺下,閉上眼卻又睜開,忍不住看她,又看她,發現,即便這麼近的看著她,依舊看不夠……

    懷清一醒過來就對上慕容罡的眼睛,目光灼灼分外精神,身子稍微一動,不禁倒吸口涼氣,身子彷彿給什麼東西碾過一般。

    慕容罡眼裏閃過愧疚,低聲道:“對不住,昨兒有些孟浪。”

    懷清想起昨晚忍不住滿臉通紅,忽想起什麼道:“今兒是不是要給皇上皇后叩頭謝恩?”

    慕容罡點點頭,懷清白了他一眼:“那你昨兒還如此不知節制。”

    慕容罡頗有些懊惱:“清兒,如果我說我高估了自己的自制力,你信不信?”

    懷清愣了楞,不禁笑了起來,伸手圈住他道:“叫她們備熱水,我要泡澡,讓你弄的渾身黏膩膩的難受。”

    慕容罡忽湊近她道:“要不爲夫伺候夫人沐浴如何?”

    懷清頗有些意外的看著他,腦子裏忽然劃過四個異常貼切的字,衣冠禽獸,這廝簡直太配這四個字了,白了他一眼:“讓你伺候我沐浴,今兒就甭想出門了。”

    兩人各自沐浴,外頭的嬤嬤方才進來收拾牀榻,被子抖開,下頭的白色的布巾上點點紅梅,兩個嬤嬤對看了一眼,小聲道:“不說這位跟咱們四皇子早就……”

    說著頓了頓:“怎會……莫非是幌子?”

    另一個嬤嬤道:“想來當初四皇子是爲了救人不得已才如此說的,不過,咱們爺還真是稀罕皇子妃呢,你瞧……”指了指牀上,錦褥上一灘灘的東西:“昨晚上不知道折騰了多少回呢。”

    這邊兒嬤嬤笑道:“男人嘛,即便是四皇子也一樣,新婚自然是才的,後頭就好了,不過,這麼下去,恐皇子妃很快就能有喜了,”

    “那敢情好,若有了皇孫,不說皇上,皇后娘娘哪兒也能好些,說到這個,一會兒皇子妃進宮,皇后娘娘哪兒……”

    “快別說了,給主子聽了去可不得了。”

    懷清跟慕容罡收拾好了,又穿上昨兒那身重死人的禮服跟頭上的金冠,懷清覺得動一動都費勁,好在也有好處,一重了就走不快,以她現在的境況走慢些倒好,絕對相當於受刑。

    想到此。懷清忍不住白了慕容罡一眼,卻發現。今天的慕容罡彷彿跟以前不一樣了,即便還是那張冷臉,眉梢眼角卻透出幾分溫柔來,令臉上的棱角消融,更爲俊美。

    “這麼看著我做什麼?”

    懷清搖搖頭:“只是覺得你很帥。”

    慕容罡輕笑了一聲,點點她的脣:“這張小嘴越發會說話了。”見她眼底有青黑,伸手把把她的腦袋擱在自己肩頭,柔聲道:“到宮門還有一陣子,再睡會兒,到了我叫你。”

    懷清哪兒睡得著啊,不過,這樣腦袋擱在她肩上倒輕鬆了不少,就不動了,只問他:“你說皇后娘娘會不會……”說著不知怎麼說下去,當初老公爺這麼說的時候,自己還異常篤定的說有他護著,可眼瞅到了跟前,心裏也不免有些忐忑。

    慕容罡側頭看她:“還是頭一回見你如此,那個天不怕地不怕,跟父皇頂嘴的清兒哪兒去了?”

    懷清忍不住嘆了口氣:“以前不怕是因爲無欲則剛,心裏毫無所求,便是皇上又有什麼可怕,可現在不一樣,之前她是皇后娘娘,現在卻是我的長輩,若我頂嘴可是大逆不道,你還要背上一個不孝的罪名,得不償失。”

    說著目光閃了閃:“所以,都是你的錯,你得補償我。”

    慕容罡一愣,繼而笑道:“好,清兒說什麼是什麼。”

    再次踏進宮門,自己卻再不是當初的張懷清了,這種差別令懷清不由生出幾分惆悵來,忽聽慕容罡開口:“到了。”

    懷清擡頭才發現,已經到了坤德宮,遠遠就看見可福站在宮門前迎著,一見她們,忙趕上來跪下磕頭:“奴才可福給四皇子皇子妃請安。”

    慕容罡道:“罷了。”可福方站起來。

    懷清從甘草手裏拿過一個荷包遞給他:“公公留著吃茶吧。”

    可福忙道:“奴才謝主子賞,主子請跟小的進來,萬歲爺今兒一早就來了,這會兒正跟娘娘在殿中等著兩位主子呢。”

    懷清一愣,心說。皇上怎麼來了,還以爲要分開磕頭見禮呢。

    慕容是罡光一閃,低聲道:“看來父皇真喜歡你,這麼早來母后的坤德宮,想是怕母后因兩位舅舅的事兒爲難你。”

    懷清忍不住在心裏腹誹:“皇上能喜歡自己?怎麼可能,在她眼裏皇上心裏只有他的萬里江山,別的都無關緊要,哪怕妻子兒子也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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