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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慕冰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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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欣欣向榮]醫家女(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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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4-29 16:30:03 |只看該作者
第110章

    余福端著茶進來的時候,看見書案上那一匣子首飾,就心里不免嘀咕,雖說爺跟懷清姑娘一直走的近,可只是做買賣看病,在南陽的時候真沒瞧出有別的苗頭,怎麼一到益州就變了呢,還是說自己想多了。

    若是自己想多了,爺好端端贖這些首飾回來做什麼?爺是不是忘了余家早跟護國公府定了親,馬上就得回去成親了,更何況,四皇子對懷清姑娘的意思,別人不知,爺可是清楚的,這半截插一杠子算什麼。

    余福把茶放到書案上,正想怎麼勸勸主子,余雋卻先開口了︰“你叫個妥當的人把這個匣子送去京城四王府。”

    余福那顆心忽悠一下就放下了,看來是自己多想了,忙應一聲捧著那匣子出去了,半晌兒余雋放下手里的書,伸手推開窗子,雖有些冷,卻難得一輪皓月當空,皎潔的月色灑下來,映在廊子上,一片晶瑩的銀輝,月亮雖好,卻只有一個,且月亮的心思誰又拿得準呢。

    看了一會兒,抽出書案旁的信,是父親寫來催他回冀州完婚的,六皇子臘月里要娶護國公府的二姑娘,而自己訂了親的未婚妻卻是護國公府的大姑娘。

    護國公府說長幼有序,希望趕在臘月之前把大姑娘的親事先辦了,如今可都十月了,父親的意思選個十一月的日子。自幼定親,早過了定,兩家也都準備的差不多了,于自己來說只需回冀州便可。想到此,不禁暗嘆了一聲,世間不如意者十有八九,如今這般,自己也該知足了。

    “姑娘,您看什麼呢,這快入冬了,夜里都能凍死人,姑娘怎還把窗子敞開了。”

    懷清道︰“我是想瞧瞧這益州的月亮跟別處有什麼不同。”

    甘草噗嗤一聲樂了︰“這話說的,月亮在哪兒不都是一個樣兒嗎,姑娘的病剛好呢,別吹冷風了。”說著伸手把窗戶關了起來。

    懷清道︰“你倒是個管家婆,回頭你嫁了,陳皮可遭殃了,不定要給你管頭管腳的過一輩子。”

    甘草撇撇嘴︰“若能讓奴婢管頭管腳一輩子是他的造化呢。”

    懷清忍不住笑了起來︰“這話兒聽著有底氣。”

    銀翹道︰“姑娘不常跟奴婢們說女人也要自強自信嗎。”

    懷清點點頭︰“說得是,這樣才能把日子過舒坦了,把自己的希望人生都寄托在別人身上,總歸要受制于人的。”

    甘草低聲道︰“我聽余福說,少東家過兩日要回冀州成親呢。”說著不禁瞄著懷清的臉色,懷清先是一愣,繼而笑道︰“怪不得這兩日不見他來呢,如此,倒要準備一份賀禮方好。”

    甘草暗暗松了口氣,心說,看來真是自己多想了,姑娘根本就沒那意思,開口道︰“這賀禮可不好送,如今家里的狀況,置辦貴重的沒銀子,置辦尋常的,少東家可是幫了姑娘多少回了,這份人情明擺著,姑娘送的禮差了恐過不去。”

    懷清道︰“余家有慶福堂這麼大的買賣,宮里還有皇后娘娘,什麼貴重的東西沒有,只不過是個心意罷了。”

    馬車剛到城門,余福眼尖的看見前面茶棚子邊上的甘草,忙道︰“爺前頭像是張家的馬車,是不是懷清姑娘來送爺了。”余雋急忙叫停車,下了車一眼就看見茶棚子頭坐著的懷清。

    懷清拱拱手︰“余大夫這是打算不辭而別嗎。”

    余雋笑了一聲,走進來在她旁邊坐了,懷清執壺給他倒了一碗茶,余雋端起喝了一口道︰“這是南陽的姜棗茶。”

    懷清道︰“算你識貨。”

    老板娘過來道︰“多虧了姑娘教給我夫婦這個熬茶的法子,自從有了這姜棗茶,我這茶棚子的生意可好太多了,甭管是出城的還是進來的,大冷天的喝上一碗,從心里往外暖和。”

    瞥見外頭進來的新主顧,忙迎上去招呼。

    余雋打量懷清一遭︰“看來是好利落了,都有心思管閑事了。”

    懷清道︰“多虧余大夫的良方。”

    余雋不禁道︰“若不是你自己病了,恐也輪不上我呢,雖如此,益州濕冷,你也當多注意些。”

    “懷清謝余大夫惦記了。”說著把旁邊的一個包袱遞給他︰“這幾本醫案你得空瞧瞧,許有大用,你今兒走,我也沒別的送你,這里以茶代酒祝你一路平安吧。”

    余雋喝了碗里的茶,懷清站起來︰“時候不早,再耽擱恐錯過宿頭,還是快趕路要緊。”甘草把手里一個提盒拿過來,懷清遞給余雋︰“本來說好請你吃飯的,不想這一病耽擱了,這里頭是幾樣小點心,路上解悶吃吧,也算我的一點兒心意了。”余雋點點頭接過去,看著懷清欲言又止終上車去了。

    馬車出了益州城,余雋打開包袱,見幾本醫案上頭是一副折起來的字,打開,上頭寫了四個大字,百年好合。

    余福道︰“奴才剛還說,爺回冀州成親的事,懷清姑娘沒個不知道的,怎都沒提呢,原來寫了一幅字。”

    余雋把字折起來放了回去,伸手把提盒的蓋子打開,見小小的提盒里碼放了上下三層點心,做的不說多精致這份心意卻實在,余雋捏了一塊酥餅放到嘴里吃了一口,一時間竟品不出是個什麼滋味兒。

    送著余雋走了懷清就回了衙門,剛到門口就見有個漢子正跟門冬哪兒說什麼,瞧著不甚愉快的樣兒。

    懷清下了車叫了聲門冬,門冬看見懷清仿佛看見了救星一般,心說,今兒自己不知走了什麼背運,偏遇上這麼位不講理的,來了就說要見他們大爺,又說不清干什麼,當他們大爺是街上擺攤的了不成,隨便就能見的,自己不讓進,這漢子就惱起來,握著拳頭那意思要動粗,門冬也不傻,略衡量了一下,以自己跟這位的份量,真要動起手來,絕對沒自己的好兒,可也不能讓這位就這麼進去啊。正琢磨是不是叫人出來,一眼看見了懷清。

    懷清也才看清門冬跟前的漢子不是別人,正是王大虎,這一忙活倒把他給忘了,聽說跟著災民回鄉了,懷清還頗遺憾來著,不想又回來了。

    王大虎看見懷清愣了愣,忽的想起什麼道︰“我記得你,你是那天城外站在張大人旁邊那個小丫頭。”

    門冬道︰“怎麼說話呢,這是我們家姑娘。”

    王大虎撓了撓頭︰“張大人都有這麼大的姑娘了啊。”

    噗嗤……甘草忍不住笑了起來︰“我們姑娘是大爺的妹子。”

    王大虎嘿嘿一笑︰“我就說嗎,瞧著張大人也沒多大,哪會有這麼大的姑娘呢。”

    懷清道︰“你叫王大虎?”

    王大虎眼楮一亮︰“姑娘還記著我呢。”

    懷清點點頭︰“多虧了你,那天才沒出了亂子,本還說事情過了謝謝你的,不想找不見你,問了沒走的災民說你回鄉去了。”

    王大虎道︰“一場大水過來,我們村都淹了,我娘,媳婦兒跟剛一歲的娃子都沒活成,就我因在縣城給人扛活才沒得了一條命,等我趕回去的時候,立在村頭望過去滿眼都是水,水上面飄著的死屍都是鄉親,我帶著幾個僥幸活命的把屍體撈上來,挖坑葬了,全村幾百口子人就挖了一個坑,想起來都腌心,村子都沒了,也沒吃的,剩下的人活不成,聽說益州開倉放糧,我就帶著他們來了益州,好歹是條活路,如今蜀地各州府都開了官倉,放糧安民,鄉親們便想著回去,怎麼說也是家,等水退了還得過日子,因擔心老的老小的小,故此送著他們回去才又返了回來。”

    懷清暗暗點頭,可見這人是個重情重義的,開口道︰“你怎麼又回來了?”

    王大虎︰“聽人說張大人要築堰治水,我要跟著張大人,出一份力,我如今知道了,若這水治不住,我們蜀地的老百姓就沒活路。”仿佛怕懷清不要他,急赤白臉的道︰“姑娘別看我什麼都不會,我王大虎還有把子力氣,搬搬抬抬的什麼的都成,只要讓我跟著張大人就成。”

    懷清笑了︰“你別著急。”問門冬︰“我哥呢?”

    門冬忙道︰“今兒一早馮先生來了,拉著大爺就去了江邊兒,這會兒還沒回來呢。”

    懷清點點頭,指著大虎道︰“帶著大虎進去,洗個澡找身他能穿的衣裳換了,再讓灶上做些吃食給他,想是趕了一路,先睡一覺歇歇,等我哥回來再瞧怎麼安置。”交代好了,先進去了。

    門冬看了大虎一遭道︰“算你運氣遇上了我們姑娘,走吧,跟我進去吧。”大虎貓腰撢了撢身上土,跟著門冬後頭走了進去。

    懷濟落晚方回來,一回來就奔懷清這兒來了,一見她忙不迭把手里的圖紙拿出來道︰“小妹你瞧,這是馮先生繪的草圖,先生說了,這堰可建,不僅可建,若此堰建成整個蜀地的老百姓都能受惠,不僅再不用愁洪澇之災,且能灌溉滋養蜀地的千里沃野。”

    懷清打開看了半天沒怎麼看懂,這個跟伏牛山的水庫不一樣,那個比較簡單,說白了,就是一個可蓄水可分流的蓄水池,而這個可不是如此簡單的,看的懷清一陣懵,放下圖紙跟他哥道︰“小妹恭喜哥哥心願得償。”

    懷濟道︰“說起來,還要感謝益州的前任知府,若不是彭大人歷經六年的勘察記錄,馮先生也不可能這麼快就繪出這張圖來。”

    懷清道︰“雖是好事,若運作不好只怕也是麻煩,哥打算直接上報工部還是請葉大人轉遞皇上?”

    懷濟搖搖頭︰“哥想了,此事不宜再勞煩葉大人,當初在南陽也是不得已為之,如今哥是益州知府,若凡事都越級上奏,著實不妥,哥想把此事交給總督尹大人,尹大人是川陝總督,民江築堰可不是小事,且不是益州一個州府就成的,是整個蜀地的大事,若沒有各州府的配合,即便皇上準了恐也難成,只不過,哥有些拿不準尹大人會不會……”說著頓了頓。

    懷清暗暗點頭,如今她哥越來越熟悉官場的規則了,也漸漸學會利用這些規則辦事,再不是當初只知為民做主,一味往前沖的南陽知縣了︰“哥是擔心尹大人記恨前事,拿築堰之事為難哥哥?”

    懷濟道︰“為難我倒沒什麼,只此事干系蜀地的老百姓,輕忽不得。”

    懷清道︰“哥若聽我的,不如略等幾日。”

    懷濟一愣︰“等什麼?”

    懷清笑了︰“等尹夫人。”

    懷濟愕然︰“聞聽尹大人夫妻失和兩年多了,尹夫人帶著大公子在京城呢,怎會來益州。”

    懷清道︰“哥莫理會此事,等尹大人上門,哥把築堰之事跟他商量就是,對了,王大虎來了,說要跟著哥哥,我叫門冬安置了,這個王大虎,身上有功夫,卻又不是莽漢,做起事來頗有章法,哥不如帶在身邊兒,我也能放心些。”懷濟點點頭。

    等懷濟走了,甘草道︰“奴婢也好奇呢,姑娘怎知尹夫人會來益州?”

    懷清能說自己猜的嗎?應該說,以她對慕容罡的了解,尹繼泰的事兒絕不可能如此就完了,這不是慕容罡的風格,他做事兒從來都是有始有終,絕不會留下後患,而尹繼泰的事兒,如今懷清細想,從京城他領著自己去將軍府的時候,恐就開始布局了。

    雖說慕容罡不可能猜到會有災民之亂,也早想到了自己來益州勢必會跟尹進寶對上,尹繼泰疼自己兒子,自然要為難哥哥,而尹繼泰怕老婆卻也是出了名兒的,雖說後來因尹進寶夫妻失和,尹夫人一怒回了娘家,到底還是夫妻,四皇子若上門,干系自己治好尹進彥這份人情,尹夫人也必然會來一趟益州城。

    這些事兒如今想來不難,可難就難在,京城的時候,慕容罡就算計好了,這份心機城府著實不可思議,而懷清也不覺得可怕,因懷清知道他是為了自己。

    懷清如今愁的是這麼巨大的人情,自己拿什麼還,這可不是他送自己一塊田黃小印,自己還他一塊雞血石的事兒,這世上最難還的便是人情,尤其,自己實在不想跟他有瓜葛,卻發現事與願違,自己越不想有牽連,牽連越深,算了,不想了,船到橋頭自然直吧。

    再說尹繼泰,這會兒正糾結是不是去府衙一趟,尹繼泰還真沒想到張懷濟會如此大度,說到底,是自己的錯,雖說為了給兒子出氣,卻險些引起災民暴動,這事兒說到哪兒也是自己沒理,皇上只下旨申斥自己一頓,真算便宜了,較真兒的話,獲罪都不屈。

    也是張懷濟厚道沒落井下石,若此時張懷濟參自己一本,自己頭上這頂烏紗帽能不能待得住都兩說,更何況,張懷濟手里可還攥著人證呢,要是換成自己,絕對會趁機公報私仇,可人張懷濟硬是把那人給放了。

    尹繼泰心里明白,這相當于張懷濟給自己拋過來了橄欖枝,這是示好,說到這個,尹繼泰還真有點兒想不明白,以他對張懷濟的了解,那就是個不管不顧的愣頭青,要不然,在揚州又怎會把江南的大小官兒都得罪了,以至于揚州知府干了還沒一年就來了益州。

    看如今這度量,這做法,尹繼泰心里真不禁要嘆一聲︰後生可畏啊,卻即便如此,讓自己拉下架子來主動去找張懷濟認錯,這張老臉還真有點兒掛不住,可不去吧,人家都這麼著了,自己若不有所表示,實在說不過去。

    正這兒糾結呢,忽外頭管家氣喘吁吁的跑了進來︰“老爺,老爺,夫人跟大少爺到了,現在府門外頭呢。”

    尹繼泰愣了,自從自己執意認回進寶,兩口子便打吵了一架,他夫人一氣之下帶著進彥回了將軍府,可就再沒見過面兒了,自己回回上京都去,可回回都讓岳父給打了出來,說起這個,真是一把辛酸淚。

    尹繼泰也知道自己對不住夫人,可到底是兩口子,什麼話兒不能當面說開,非這麼著,兩下里不見面,且瞧他夫人的意思是要老死不相往來啊,這兩年尹繼泰真可算度日如年,想著過去夫妻和美的時候,妻賢子孝,一家子和樂融融的,心里頭就後悔的不行。

    可怎麼也沒想到,夫人跟彥兒會來益州,這是不是代表夫妻關系有所緩和,想到此,忙站起來就往外頭跑。官家心說,得,夫人跟大少爺一來,後院那位二少爺就徹底沒戲了。

    尹繼泰到府門外的時候,夫人剛下車,抬頭看了看總督府氣派的府門,暗嘆了口氣,因不適應蜀地的氣候,倒是沒在這里住過幾日,如今想想,夫妻這二十多年來,自己也並非無錯。

    當年他派往西北,自己不適應西北的風沙,不曾跟著去,他跟前沒納妾,外頭有一兩個的女人,也在情理之中,自己也不是不知道,只不過後來他非要認私生子進門,才令夫妻失和,如今思量起來,自己也未盡到一個妻子的責任,只不過為了尹進寶,卻是非不分,做出那樣的混賬事,著實令人生氣。

    一抬頭見尹繼泰出來,尹夫人臉色就沉了下來,尹繼泰倒是不以為意,只要他夫人肯來益州,自己就滿足了。

    尹繼泰到了跟前搓了搓手道︰“那個,咱們進去吧,外頭快冷的,你身子弱,看凍著你。”卻聽旁邊兒一個聲兒道︰“進彥給父親大人請安……”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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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章

    尹繼泰這才看見後頭下來的進彥,雖說拄著拐,可那腿到底是直挺挺站在地上,這會兒正要往下跪呢,尹繼泰一愣繼而大喜,哪敢讓他跪,忙叫管家︰“快扶著少爺,腿還傷著呢。”

    管家也頗為意外,當初大少爺從馬上摔下來,可是請了太醫院的王泰豐接的骨,後來不知怎麼就走不了道,成了癱子,在炕上躺了兩年不見好,沒想到這又能走了。

    一聽老爺吩咐忙伸手扶著,尹進彥看了他一眼意味深長的道︰“大管家這一向可好啊?”

    聽了大少爺的話兒,管家不知怎麼心里咯噔一下,當初可是自己極力勸老爺認回二少爺的,如今這位回來,自己恐沒什麼好兒,心里哆嗦了一下忙呵呵笑了兩聲道︰“勞大少爺惦記,還過得去,就是天天盼著什麼時候夫人跟大少爺回來就好了。”

    尹進彥暗哼了一聲,心說,這不是個好鳥,成天就知道搬弄是非,回頭自己尋個機會好好收拾收拾這老家伙,讓他長長記性。

    別管怎麼說終究是一家三口團圓了,尹進彥知道他娘有話要說,自己不好在跟前,便告退下去。

    管家引著他往後走,眼見不是往自己的院子里去,尹進彥停下腳︰“大管家莫非糊涂了,連道都不認識了,該往那邊走才是。”說著手一指東邊。

    管家的汗都下來了,吱吱嗚嗚的道︰“那個,大少爺總不在益州,正好二少爺回來了,說那個院子敞亮,老爺就讓二少爺住了。”

    尹進彥冷笑了一聲︰“我尹府哪來的什麼二少爺。”忽在廊凳上坐了下來︰“大管家你也別說本少爺不講情面,給你些時候,把那院子給我恢復成原樣兒,咱們既往不咎,若再跟我這兒打饑荒,你可知我的脾氣。”

    大管家如何不知這位大少爺的脾氣,自幼習武,跟著老將軍學了一身本事,總督府的嫡子又是老將軍的外孫,脾氣可不算好,真要惱上來,抽自己一頓鞭子都是輕的。

    想到此不由打了個激靈,忙道︰“老奴這就去,這就去……”忙不迭的跑了。

    進彥跟前的小廝得安哼了一聲道︰“這老家伙心眼子最壞,只當大少爺的腿壞了,早早就跑到尹進寶跟前上好去了,不過這兒里風涼,大少爺您的腿……”

    尹進彥摸了摸自己的腿道︰“若不是那丫頭,還只當自己這條腿廢了呢,放心吧,爺好著呢,沒有比如今更好的了。”說著四下望了望,以往倒不覺得這益州有什麼好兒,如今一想那丫頭也在這兒,竟覺不一樣起來。

    想著不禁問︰“府衙離咱們這兒遠不遠?”

    得安自是知道少爺的心思,想想也覺得稀奇,他們家少爺的脾氣,誰敢數落啊,可那位姑娘就敢指著鼻子罵,得安如今想起來還冒汗呢,哪位姑娘瞧著柔弱,罵起人來可一點兒都不含糊。

    可就那麼一罵就讓少爺記住了,王太醫給少爺行針的時候,少爺不開口便罷,只開口問的都是懷清姑娘的事兒。

    王太醫也不避諱,只少爺問就說,行了十次針過來,那姑娘的事兒,別說少爺自己都記住了,說起這個來,得安不禁暗暗咂舌,真沒看出那位有這麼大的本事。

    想想,能把他們少爺的腿給治好了,能沒本事嗎,當初王泰豐可說治不好的,得安琢磨著,少爺不是看上那丫頭了,這才非跟著夫人來益州,本來夫人只說自己來的。

    說起這檔子事兒還是從尹進寶身上起的,人家姑娘救了大少爺,老爺還要難為人家哥哥,這真真成了恩將仇報,不過這些事兒輪不上自己管,夫人一準就把老爺訓個臭頭,自己只管伺候好少爺就成。

    想到此,忙道︰“府衙離咱們總督府不遠,隔著兩條街,坐轎子半盞茶的功夫就能到。”

    進彥點點頭,忽道︰“得安,你說那丫頭見了我會是怎麼個臉色?”

    得安心說這可真不好猜,不過還是湊趣兒道︰“肯定高興唄,不是有句話叫有朋自遠方來不亦說乎嗎。”

    進彥點點頭︰“只她不怨我就成,爹可是差點兒害死他們兄妹呢。”正說著,大管家顛顛的跑了回來︰“大少爺,屋子給您收拾好了,老奴扶著您過去吧。”

    尹進彥看了他一眼忽道︰“大管家你可知爺這腿是誰治好的嗎?”

    大管家愣了楞,不明白大少爺問這個做什麼,忙道︰“想是老天爺開眼,派了個神醫下凡給大少爺治病來了。”

    尹進彥冷笑了一聲,站起來往前走了兩步︰“這神醫大管家也認識,如今正在益州。”

    大管家一呆︰“在益州?不能吧。”

    得安道︰“怎麼不能,就是益州知府張大人親妹子懷清姑娘,大管家只覺眼前一黑,險些沒栽地上,心說,完嘍,完嘍,自己怎麼偏偏得罪了那位呢,這往後哪還有好日子啊……

    不說大管家眼前一片昏暗,再說尹繼泰,迎著夫人到了後頭,又叫打洗臉水,又叫端茶的,伺候夫人熨帖了坐在炕上,兩口子才說話兒。

    可這兩年不見,真有些不知道說什麼了,張了半天嘴都沒說出什麼來一個字,白等尹夫人嘆了口氣道︰“老爺不用如此,我這次既來了就不會再走了。”

    一句話尹繼泰這顆心才算放下,苦笑一聲道︰“以往種種皆是繼泰的錯,夫人大量,往後繼泰都聽夫人的。”

    尹夫人道︰“我這次來也是為了你跟益州知府張大人的事。”

    尹繼泰一愣︰“夫人怎知張懷濟?”

    尹夫人道︰“也是我未及時告訴你,彥兒的腿是爹求了四皇子才請動懷清姑娘,教了王太醫行針之法,彥兒的腿才好了起來,這等大恩還不知該怎樣報答,卻不想你在益州卻與她哥哥為難。”

    尹繼泰只覺當頭一聲棒喝,原來自己記恨的竟是治好彥兒恩人,想起張懷濟兄妹的做法,越發無地自容︰“是繼泰糊涂了。”

    尹夫人道︰“你是糊涂了,不說懷清姑娘對彥兒的大恩,就說你身為川陝總督,眼面兒前的事兒怎就想不透,放出假消息,煽動災民來益州,你想過沒有,若不是張懷濟的折子三天內遞到了皇上跟前,亦或是皇上開倉放糧的聖旨未及時送到蜀地,益州如今是什麼樣兒,蜀地如今是什麼樣兒,災民暴動,蜀地大亂,莫說你頭上這頂烏紗帽,恐咱們一家都要受牽連,為了一個胡作非為的私生子,你情願把這個家都毀了嗎。”

    尹繼泰愧悔非常︰“是我錯了,明日就去府衙給張大人賠罪。”尹夫人點點頭。

    事說完了,尹繼泰忽伸手握住夫人的手,低聲而誠摯的餓道︰“這麼說夫人原諒繼泰了?”

    尹夫人嘆了口氣︰“什麼原諒不原諒的,老夫老妻了,還說這個做什麼,如今我也想明白了,終歸是一家子,無論何時都應該守在一起才是,總讓你兩邊跑,卻是我的錯。”

    尹繼泰心里頭歡喜的都不知怎麼好了,夫妻這麼多年,如此和顏悅色的時候真不多呢,更何況,還是自己犯了那麼大的錯之後,想到往後夫妻和美的日子,尹繼泰的心別提多敞亮了。

    婆子進來回說︰“已備下熱水請夫人沐浴更衣。”

    尹繼泰溫柔的道︰“夫人一路趕來,想必乏的狠,沐浴過後先睡一覺,待晚上咱們夫妻再好好說話兒。”尹夫人老臉不禁一熱,嗯一聲抬腳出去了。

    尹繼泰叮囑婆子仔細伺候著,轉過身忙把讓人把管家叫過來,低聲吩咐︰“你快去把進寶安置到別處,若他不想在益州待了就回西北吧。”

    管家早知是這個結果,夫人在老爺心里的地位可不是尋常就能撼動的,當初若不是夫人執意帶著大少爺回娘家,二少爺能不能進京都兩說,如今說什麼都晚了,正主回歸,二少爺就只能靠邊兒站了。

    馮子京把自己畫的草圖修改了幾處,拿給懷濟道︰“若築此堰恐不是十年八年可成的,若想早日解決蜀地的洪澇之災,越快開工越好。”

    懷濟這兒也愁呢,懷清說讓自己再等等,可這都等了有十來天了,也不見尹府那邊兒有動靜,懷濟正琢磨要不自己去一趟總督府得了,好歹尹繼泰是自己的上司,自己去拜見他總不能不見吧。

    正想著,忽陳皮跑進來道︰“大爺,總督尹大人來了,這會兒轎子都到衙門外頭了。”

    懷濟一驚,忙整整衣裳迎了出去,一照面忙躬身︰“下官張懷濟參見尹大人。”

    尹繼泰自己都覺得奇怪,當初張懷濟剛來益州的時候,自己是怎麼瞧他怎麼膈應的慌,這會兒卻怎麼瞧怎麼順眼。

    既來了也沒必要再端著了,微微躬身道︰“繼泰是來給懷濟老弟賠罪的,以往都是繼泰錯,懷濟老弟莫怪莫怪啊。”

    想尹繼泰可是川陝總督封疆大吏,不說張懷濟只是個四品知府,就是皇上也得給尹繼泰幾分面子,雖說沒說清道明,可災民的事最好還是彼此心照不宣的好。

    即便如此,人家一個總督大人親自登門賠罪,還能怎麼著,懷濟忙道︰“制台大人如此,懷濟怎受得住,若大人不棄請府里一敘,懷濟正有大事要上報制台大人。”

    尹繼泰拿著草圖回來,尹夫人迎上來道︰“如何,張懷濟可說了什麼?”

    尹繼泰嘆口氣道︰“以往倒真是我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怪不得張懷濟年紀輕輕便能任一方府台,清廉公正,一心為民,這樣的官兒本就是鳳毛麟角,更何況張懷濟的能力,也著實不能小覷啊,在民江築堰治水的事兒彭如珍折騰了六年都沒折騰明白,張懷濟只來了兩個月,這圖都出來了,這人不僅有能力,手底下還能籠住能人,前途不可限量,且更有容人之量,此事若成可是奇功一件,當日他能把災民之事三日內送到了京城,這築堰之事遞送到皇上跟前又有何難,可他卻把此事交給了我,這份度量實在讓人佩服。”

    尹夫人道︰“這正是張懷濟的聰明之處,民江築堰又豈是他一個益州知府能幹成的事兒,退一步說,即便他能幹成,難道忘了江南的教訓,江南的鹽稅案可是皇上十幾年的心病,張懷濟去了揚州不到一年就把案子破了,追回千萬兩稅銀,這樣的大功不賞,卻調任益州,可見皇上心里惱他不會做人,這當官也是學問,光會辦事不會做人,一樣不能成大事,可見張懷濟開竅了,這一開了竅將來的仕途自然會一帆風順,更何況,還有他妹子呢,那丫頭的聰明勁兒,就連我爹都喜歡呢,且,一身醫術出神入化,也不知她這麼個小丫頭從哪兒學的一身本事,說道這個,彥兒的腿還得讓她瞧瞧我才放心。”

    懷濟正跟懷清說尹大人來賠罪之事呢,牛蒡進來道︰“姑娘,總督府尹夫人跟前的婆子來了,說夫人病了,若姑娘這會兒得閑兒,請姑娘過府瞧瞧夫人的病。”

    懷濟忙道︰“聽說尹夫人身子一向不好,故此常年留在京城,如今既派人來請,小妹就走一趟吧。”

    懷清道︰“這個還用哥說。”跟牛蒡道︰“說我就到。”

    懷清跟那婆子見過一次,故此也能說上幾句話,上了車便問︰“你們家大少爺可好?”

    那婆子笑了起來︰“怪道我們家夫人一個勁兒說姑娘聰明呢,夫人是怕直接說請姑娘過去給大少爺瞧病,傳出去不好聽,故此借了這麼個由頭,不想就讓姑娘猜著了。”

    懷清心說,這哪是聰明不聰明啊,用屁,股想也能想出來的事兒好不好,只不過那位大少爺的脾氣,自己可還記憶猶新,當初可是招了自己一頓罵呢,也不知如今是不是還那麼討嫌。

    想著到了尹府,懷清進來的時候,尹進彥不禁皺了皺眉,心說這才多久,瞧著仿似瘦了一大圈似的……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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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4-29 16:30:28 |只看該作者
第112章

    懷清剛要見禮,尹夫人已伸手扶住她道︰“我這兒沒這麼多規矩,虧了你彥兒的腿才好了,總說要謝謝你,卻一直不得機會,昨兒一到益州就說去請你的,不想卻叫雜事耽擱了,今兒方得了閑。”

    懷清看向尹進彥蹲身一福︰“大少爺。”

    想起在京里的事,尹進彥別扭的嗯了一聲,尹夫人拉著懷清的手道︰“這次來益州本說不叫他來,可彥兒擔心道遠,便送我過來了,其實如今太平盛世,便遠點能有什麼事。”

    懷清道︰“這是大少爺的一片孝心,夫人好福氣。”

    尹夫人心道這丫頭的嘴真甜,說的人心里怪舒坦的︰“雖說是他的一片孝心,卻要勞煩姑娘幫他再瞧瞧,王太醫說不用行針了,可我仍是不大放心。”

    懷清道︰“當初托付王太醫是因我要隨哥哥來益州上任,如今少爺也在益州,自然要瞧的。”說著左右看了看。

    尹夫人忙道︰“我這外間屋倒亮堂,不如就在這里吧。”

    懷清看了尹進彥一眼︰“如此,請大少爺倒炕上俯臥。”

    尹進彥略有些遲疑,便站起來走了過去,站在炕邊兒上見懷清直直盯著自己,絲毫沒有回避的意思,不禁有些臉熱。

    得安上來要伺候他寬外頭的衣裳,卻給他揮手避開,得安愣了一下,不明白大少爺這啥意思,這腿不得檢查嗎。

    懷清這會兒倒明白過來,略轉過身,尹進彥這才由著得安把外頭的袍子寬了,只穿著中衣趴在炕上。

    懷清心說,這位事兒還挺多,自己一個大姑娘都沒說怎麼著呢,他先不好意思了,再說,有什麼可避的,又不是脫光了,就算脫光了的姑娘也見過。

    “姑娘……”得安輕聲提醒了一句,懷清方轉過身來,走到炕邊兒上,手指從腰上的穴位開始逐次往下按。

    按了一會兒不見有反應,不禁又用了些力氣,仍沒反應,心說,不該啊,低頭打量尹進彥,見脖頸後仿佛有汗意,遂道︰“大少爺是熱嗎?”

    尹進彥暗暗吸了一口氣︰“不熱。”

    “不熱怎麼出這麼多汗?”見他不應聲,又問了一句︰“剛我按的時候疼不疼?”

    尹進彥頗有些糾結,疼自然是疼的,可自己一個男子漢大丈夫給個丫頭按幾下就喊疼,豈不丟臉。

    想到此便憋著氣道︰“不疼。”不疼?懷清愕然,想了想,仿佛明白過來︰“大少爺我是大夫,你是病人,需知病不避醫,若大少爺不把你的感覺告訴我,懷清便無法辨別病癥好壞,輕者影響痊愈的進度,重者或許會耽誤病情。”

    尹夫人忙道︰“彥兒,懷清姑娘說的是。”

    尹進彥側過頭定定看了她一會兒,低聲道︰“按腿彎的時候疼的狠些。”

    懷清點點頭︰“請大公子做起來。”

    尹進彥這次倒是依言而行,坐在炕邊兒上,看著懷清彎腰摸他的膝蓋,尹進彥忍不住低頭看著她,一時有些楞,窗上糊的明紙故此屋里極亮,又趕上今兒日頭好,日光透窗而入落在她身上臉上,起了一層朦朧的光暈,她臉上的表情極為認真,因為彎腰低頭,那雙晶亮的眸子掩在一排長長的羽睫下,微微煽動幾下,進彥能清晰看見她臉上細細的絨毛以及弧度美好的頸項,這丫頭倒頗有些姿色。

    尹進彥正想著,忽覺膝蓋被敲了一下,不等他反應過來,腿已經踢了出去,意識到懷清就在跟前,想收回來,可自己的腿卻不聽使喚,好在懷清利落的躲開了。

    尹進彥一張臉有些紅,低聲道︰“對不住。”

    懷清卻笑了︰“對不住什麼,這是自然反應,若你沒反應,就說明你膝蓋上的髕骨軟化,那可是大麻煩,你反應如此迅速,可見功能正常。”

    髕骨?尹進彥愣了一下︰“這是什麼,是我膝蓋上的骨頭嗎?”說著自己摸了摸,懷清伸手拿著他的手指按到膝蓋下頭︰“摸到沒,這兩個有窩二的地方,剛我敲的就是這里。”

    尹進彥半晌兒方點點頭,懷清放開他站直身子道︰“你的腿已經基本恢復,之所以還不能走的很穩,是因你在炕上躺了兩年,造成肌肉退化的結果,若想恢復成原來的樣子還得些日子,不過,以你現在的程度,年後開春應該可以痊愈。”

    痊愈?尹進彥眼楮一亮︰“這麼說,明年開春就可以策馬了。”

    懷清看著他道︰“你不怕從馬上再摔下來的話,當然可以。”

    尹進彥道︰“那次是意外,驚了馬。”

    德安道︰“姑娘還不知我們大少爺的騎術呢,那年跟著老將軍隨萬歲爺南苑狩獵,皇上親口封了我們大少爺一個小旋風的雅號呢,就是說,我們少爺騎馬跟旋風似的,嗖一下就沒了。”

    “得安,胡說什麼?”尹進彥急忙喝止他,臉上頗有些不自在。

    懷清倒是樂了,目光落在他的腿上道︰“若是我,情願不當這個小旋風,策馬游獵不過是玩樂罷了,當以安全為先,說白了,叫你去玩的不是去玩命的。”

    得安愕然,心說,這姑娘說話可真不中聽,尹夫人卻道︰“懷清姑娘說的是,萬事當以安全為先。”

    尹進彥道︰“孩兒記下了。”

    瞧了尹進彥的腿,懷清便要告辭,尹夫人也未狠留,仍叫跟前的婆子送她出了府。上車的時候,婆子把手里的包袱遞給了懷清︰“總勞煩姑娘,夫人心里過意不去,來益州前,趕上將軍一個舊部從鹿城來京,捎了十幾張皮毛,夫人想著益州冬天濕冷,就給姑娘做了兩件斗篷,姑娘莫嫌棄不好,平常穿著玩兒吧。”

    懷清目光閃了閃,接在手里︰“那懷清就謝夫人了。”

    回了府衙自己的小院,懷清道︰“甘草瞧瞧包袱里什麼?”

    甘草道︰“不說是皮毛衣裳嗎。”說著解開包袱︰“是兩件斗篷,哎!這是什麼?”從斗篷中間拿出個不大的匣子來打開,不禁驚呼一聲︰“姑娘,是首飾,滿滿一匣子呢,尹夫人做什麼給姑娘這麼多首飾啊?”

    懷清道︰“災民之事尹繼善是始作俑者。”

    甘草恍然大悟︰“姑娘的意思是說尹夫人這是賠姑娘那些當出去的首飾呢。”

    懷清點點頭︰“尹夫人心里明白我吃了虧,又不好直接給銀子,就只能給首飾了。”

    甘草道︰“莫怪那婆子一勁兒說讓姑娘別嫌棄呢。”

    懷清道︰“這一匣子首飾也足抵得上的當出去的那些東西了。”

    甘草摸了摸那兩件翻毛的斗篷︰“這件白狐狸毛的,姑娘穿著一定好看,前些年老太君也給了這麼一件,可惜去年穿著小了,姑娘讓銀翹改了給長安少爺了,這件兒奴婢瞧著大小正好。”說著拿起來在懷清身上比了比︰“等冬底下落了雪正好穿呢,這件紅的也好看。”

    懷清道︰“紅的叫人捎回去給若瑤,她皮膚白穿紅的最好看。”

    甘草道︰“紅的是好,也圖個好兆頭,說不準明年老太君一開恩,若瑤小姐就成咱們家大奶奶了呢。”

    懷清也忍不住笑了起來,只不過他哥如今正跟馮子京忙活民江築堰的事兒,估摸早把這事兒丟脖子後頭去了。

    正想著,銀翹進來道︰“姑娘快出去瞅瞅吧!牛蒡跟陳皮兩個抬著兩個大筐進來,兩筐全是石頭,說是從民江邊兒上找的,大爺說姑娘喜歡石頭,讓他們倆抬了回來。”

    懷清看了眼空空的多寶架笑道︰“我正愁這架子空呢,如今可好有東西了。”

    甘草進來見懷清還在炕桌上擺弄那些石頭,不禁道︰“夜深了,姑娘安置吧。”見她不動,又道︰“這些石頭也長不了腿兒,明兒再瞧也一樣。”

    懷清卻沖她招招手︰“真讓哥找著好東西了呢。”說著指著桌子上的石頭道︰“你瞧這個。”

    甘草湊過去一瞧,不禁道︰“這麼潤是玉吧。”

    懷清搖搖頭︰“雖不是玉卻也極為難得,《山海經》說︰岷山,江水出焉,其下多 ”這是 石,因美如玉而得名。”

    甘草道︰“那得值多少銀子啊?”

    懷清笑了︰“真是比我還財迷,這石頭雖然好,卻不算貴重,你想啊,哥隨便就能在江邊找著,怎會是值錢的石頭。”

    甘草撓撓頭︰“是啊,奴婢忘了這茬兒了,那姑娘這麼高興做什麼?”

    懷清道︰“東西不在貴賤,喜歡便好,且,這塊石頭你仔細瞧瞧像什麼?”

    甘草端詳了半天搖搖頭︰“奴婢瞧著什麼都不像?”

    懷清拍了她一下︰“蠢材,你瞧像不像豬?”

    懷清一說,甘草又仔細看了看,不禁一拍手︰“真是像頭豬呢,瞧這兒是豬鼻子,這是豬耳朵,連豬尾巴尖都有。”

    懷清嘿嘿笑道︰“我記得四皇子是屬豬的吧,。”

    甘草愕然︰“姑娘不是想把這個送給四皇子吧。”

    懷清道︰“這次又虧了他幫忙,若裝糊涂恐不好,雖說這東西不多金貴,好歹是我的一點兒心意,禮輕情意重嗎。”

    甘草摸了摸鼻子,心說四皇子想要的可不是這麼一個石頭豬。

    京城四王府,慕容罡剛從宮里回來,管家忙迎上來道︰“爺,益州叫人捎東西來了,奴才惦著有些份量,像是石頭。”

    饒是慕容罡的冷臉,都忍不住嘴角揚了揚︰“我當這丫頭把我丟腦後頭去了,算她還有點兒良心。”

    快步進了松濤苑,見書案上放著個盒子,盒子不大,慕容罡掂了掂,是不輕,打開盒子把里頭的石頭拿出來,擺在書案上看了一會兒,不禁笑了起來。

    可喜也在一邊兒跟著瞧了半天,心說看出什麼來了,自己看著就是塊石頭呢,怎爺這麼高興啊,想著不禁問︰“爺您笑什麼呢?”

    慕容罡咳嗽一聲道︰“沒什麼。”說著忽抬頭道︰“我記著庫里收著一對黃玉的臥馬鎮紙呢?”

    可喜道︰“難為爺還記著這個,是去年門下人孝敬的,爺嫌太輕,讓收進庫里了。”

    慕容罡道︰“去拿過來。”可喜應著去了,不一會兒送了過來,心里卻更納悶,好端端的怎想起這一對臥馬了。

    慕容罡把一個臥馬鎮紙跟懷清送過來都是石頭擺在一起,瞧了半天,把另一只鎮紙收起來遞給可喜︰“這個送去益州。”

    可喜忙道︰“大老遠就送這麼一個鎮紙過去啊。再說,這鎮紙哪有送一個的啊。“卻見爺的臉色,忙閉了嘴,嘟囔了一句︰”回頭姑娘說爺小氣,奴才可不管。“跺跺腳出去了。

    小氣?慕容罡搖搖頭,那丫頭心里自己哪怕小氣也好,想著不禁嘆了口氣,目光落在書案上,點了點那臥馬的腦袋,低聲道︰“這麼瞧你跟豬也是一對呢。”

    看了會兒,又把後面架子上的首飾匣子拿了下來,打開,拿起那對翠葉兒耳墜子,心道,這丫頭倒真舍得,這個墜子是她最愛的吧,平時不見她怎麼打扮,這個墜子倒是常戴,把這個都當了,可見身邊兒一樣首飾都沒留,想著不禁笑了一聲,以這丫頭的財迷性子,這一回不定多心疼呢,不過當舍能舍,倒有大將之風,若不是如此破釜沉舟,等放糧的聖旨到益州恐也晚了。想著這些,慕容罡都忍不住後怕。

    正想著,忽可喜兒跑進來道︰“爺,宮里頭傳來消息說皇后娘娘病了,皇上宣爺過去呢。”

    慕容罡忙站起來︰“備轎,進宮。”

    進了坤德殿就見王泰豐領頭,十幾個太醫都跪在地上,慕容罡陡然一驚,雖說自打入了秋,母后便有些不爽利,可也沒這麼嚴重啊。

    慕容罡先給父皇見禮,皇上擺擺手︰“得了,去瞧瞧你母后吧。“

    四皇子這才進到寢殿,瞧著還好,只是有些沒精神,皇後見了慕容罡招招手道︰“你怎麼進宮來了,母后沒事兒,就是小病,讓那些太醫一說,就不得了了,其實有什麼的,想來是前兒出去的時候著了涼風鬧的。”

    慕容罡看向旁邊兒坤德宮的總領太監,臉色一沉︰“怎不小心伺候著。”

    慕容罡一句話,寢殿的人呼啦啦都跪在地上︰“奴才們萬死。”

    皇后娘娘道︰“不怨他們,他們精心著呢,是母后想出去逛逛的。”

    慕容罡道︰“這次先記著,下回若再有閃失,仔細著。”這些人方謝恩起來。宮里的奴才就沒有不怕四皇子的,這位本來就生的一張冷臉,輕易沒個笑模樣兒,性子更冷,總之一句話,真犯到四皇子手里,就甭想好兒,所以今兒真算僥幸,莫非這位爺心情好。

    皇后道︰“你出去勸勸你父皇,不是什麼大病,別叫你父皇為難那些太醫。”

    慕容罡應著出去了,剛出寢殿就聽王泰豐道︰“微臣無能,不能斷皇后娘娘之癥。”慕容罡一驚,心說莫非母妃的病嚴重到太醫都治不了了嗎?

    皇上臉色一沉道︰“王泰豐,如今你倒學會倚老賣老了啊,你是太醫院院正,你都不能斷誰敢斷?”

    王泰豐哆哆嗦嗦的道︰“微臣無能,微臣無能……”汗都下來了,琢磨是不是自己這條老命今兒就得扔在這兒了,卻瞥見慕容罡,忽的靈光一閃,忙道︰“雖微臣不能斷,卻有一個或許成。”

    皇上道︰“這倒新鮮了,還有比你王泰豐醫術還好的不成,是誰?”

    慕容罡不禁愣了愣,就聽王泰豐道︰“就是益州知府張懷濟的妹子張懷清。”

    皇上也頗為意外,怎麼也沒想到會是張懷清,那丫頭皇上倒是記著呢,因這麼多年,那丫頭是頭一個敢跟自己頂的,雖說那丫頭頂的看上去挑不出絲毫毛病,可她那句藏愚守拙,真真讓自己記憶猶新。

    皇上也知道,在老六這檔子事兒上,自己有些不厚道,老六是自己的兒子,什麼性子自己最是清楚,不喜歡的看一眼都嫌,喜歡的死纏爛打都得到手,而那丫頭別看進退有度,骨子里頭硬著呢。

    況且,跟老六的事兒自己也耳聞了一些,說白了,人家看沒看上老六都兩說著,要不然能這麼痛快的就去益州啊,憑老太君對她疼寵,她完全可以留在京里,卻跑去了益州,皇上不得不懷疑,這是那丫頭有意要跟老六撇個乾淨呢。

    雖也聽說那丫頭是祖傳的醫術,治好了老太君的咳疾跟若瑤丫頭的跛足,卻皇上始終也沒當成真事兒,總覺得是言過其實了,一個十六七的小丫頭罷了,便會醫術,怎能比的上太醫院的太醫。

    可如今王泰豐這個太醫院的院正,正兒八經的舉薦那丫頭,還真不能不信了,略沉吟道︰“宣葉之春進宮。”

    這一句慕容罡就知道,恐過不了幾日,懷清就會回京,其實王泰豐不舉薦懷清,慕容罡也想到了懷清,畢竟懷清的醫術,自己最清楚,而母后的病瞧著雖不打緊,可總拖著也怕拖成大病,況,那丫頭一走就是數月,自己真有些惦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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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4
發表於 2016-4-29 16:30:41 |只看該作者
第113章

    接著信,真把懷清嚇了一跳,信是若瑤寫來的,說老太君病的狠了,讓自己速速回京,干系老太君的安危,懷清哪敢耽擱,當天辭別哥哥就上路了。

    一路上日夜不輟緊趕慢趕,第七天落晚的時候看見了京城的城門樓子,懷清都鬧不清自己是什麼感覺了,做夢都沒想到,八月里從京城走的,還說這兩年都不回來了呢,誰知這剛進臘月就回來了。

    進了城門,沒見葉府來接轎子倒是看見可喜,還有可喜前頭的慕容罡,寒風中他的身姿頎長挺拔,絲毫不減畏縮,說起來皇上的基因真好,這幾個皇子沒有一個長得差的。

    想也是,大燕這都有二百多年了,一代一代俊男美女的沉澱下來,基因想不好都不行,只不過,怎麼他會在這里。

    懷清下車見禮,慕容罡打量她一遭道︰“先上車再說,外頭怪冷的。”

    懷清知道,他既然在這兒恐怕就是有大事,也就跟著上了車,剛坐好,手里就多了個手爐,想是剛添了炭,抱在懷里暖融融的。

    暖和過來才問︰“這是去哪兒?”

    慕容罡道︰“母后病了,太醫院不敢斷母后的病癥,王泰豐在父皇跟前舉薦了你……”

    說到這兒,不用再往下說懷清也明白了怎麼回事,皇后娘娘得病,王泰豐拿不準是什麼病,就不敢下藥,畢竟是皇后娘娘,這藥若下錯了,那可不是王泰豐一條命能了結的,所以,這老頭把自己給供了出來,不是想讓自己治病,是想讓自己幫忙斷皇后娘娘的病癥。

    怎麼說這老頭呢,要說有心眼子吧,有點兒,至少知道找幫手,要說糊涂吧,也真糊涂,你找幫手,找自己頭上做什麼,自己一不當官,二無品級,更不想跟皇家牽扯在一起,這老頭如此一來,豈不麻煩。

    更何況,過幾日慕容曦就要娶妃了,自己倒不是怕他娶老婆,主要怕這廝又來找自己,到時候生出許多不必要的麻煩來,再有,那天被皇上當著那麼多人的面兒,提醒自己要安守本分的事,懷清這輩子都不想經歷第二次。

    說白了,為個男人不值當把自己的自尊都踩在腳下,而自己並不是太醫,把自己叫回來給皇后娘娘治病,從哪兒說都有些不妥,故此,皇上才假借老太君的名頭,把自己騙回京。

    想到此,懷清不禁撇了撇嘴,這就是皇上,他想用自己的時候,就不會提本分的事了,若照著本分,自己管得著皇后死活嗎,太醫院那麼多太醫呢,輪的上自己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郎中嗎。

    越想越有些憤憤不平,忽聽慕容罡道︰“母后身子本來就弱,自入秋便有些不爽利,前些日子去御花園逛了一遭,不知怎麼著了風寒,回來就病了,這都多少日子了也不見好,倒讓人憂心。”說著輕嘆了口氣。

    懷清心里一動,雖說對皇上的做法頗反感,卻從心里知道慕容罡對自己的好,別管是因為什麼,人家屢次幫了自己,自己給他娘治治病也應該,就當還情了。

    且見他愁眉深鎖,不禁勸了句︰“你別擔心,待我去瞧瞧再說。”

    慕容罡輕聲道︰“你來了我就不著急了。”這句話鑽進懷清心里,竟有股子說不出的親近之感。

    懷清急忙搖搖頭。

    馬車跑的飛快,不大會兒功夫就到了宮門,甘草沒跟來,可喜提著懷清的藥箱在後頭,懷清跟慕容罡一前一後從宮廊過去,前頭是奉命來迎他們的大內總管海壽。

    入了夜,宮廊上的大紅燈籠給寒風吹得明明滅滅的,不管是前後左右,一眼望過去都是一重重廊檐殿宇,青黑的蒼穹下無星無月,隱約可見蹲在廊角的瑞獸,看上去有些猙獰。

    這里是皇宮,大燕的權利中心,皇上的家,也可以說是明爭暗斗的屠宰場,爭贏了富貴已極,斗輸了,除了落下個虛名,一無所有,就像淑妃,可命都沒了要個虛名有屁用啊。

    忽聽慕容罡道︰“一會兒別怕,有我呢。”

    前頭的海壽一聽這話,險些一個踉蹌栽地上,心里不得不佩服這丫頭啊,六皇子哪兒還沒死心呢,四皇子這兒又上趕著往前湊,且這麼多年,海壽真沒見四皇子對哪個女人如此溫柔過,雖說還是那個沉默寡言冷著臉的四皇子,可這話兒說出來真貼著心呢,是掏心掏肺的對這丫頭好,可這丫頭卻只淡淡說了句︰“我不怕。”這事兒真有些詭異。

    懷清不是逞能,她是真覺得沒什麼可怕的,所謂無欲則剛,那些怕的都是有所求,有所想的,自己對皇上對皇家,沒有絲毫的想頭,這次進宮就是本著一個大夫看病的心態,難道皇上還會為難自己不成。

    海壽摸了摸鼻子,暗道這丫頭心真硬,慕容罡倒不以為意,這丫頭的性子他早知道,且喜歡的就是她這個性子,她聽不聽的,自己盡到心就是。

    可喜都替自家爺冤啊,你說天下這麼多女的,怎就讓他們爺攤上這麼個油鹽不進的主了呢,這丫頭的心簡直就是塊千年寒冰石啊,莫說捂熱了,到最後別把爺凍個好歹兒都認便宜。

    懷清進了坤德殿,沒見著皇上,倒看見了王泰豐,王泰豐一見她,真跟看見救星了似的,老淚都快下來了,那表情弄的懷清都有些害怕,下意識往後退了一小步。

    大概意識到自己過于熱情,王泰豐略定了定神,先給慕容罡見了禮,才跟懷清道︰“姑娘且先瞧瞧皇后的病再說。”

    懷清點點頭,跟著兩個嬤嬤進到了內寢殿,只見床帳低垂,隱約可見帳內有個側臥的身影,瞧身形頗為窈窕。

    嬤嬤領著懷清到跟前低聲稟報︰“娘娘張懷清姑娘到了。”

    懷清跪下磕頭︰“民女張懷清叩見皇后娘娘。”

    過了會兒,方聽一個柔細的聲兒道︰“起來吧。”

    懷清這才站起來,有宮女把皇后的手腕子捧了出來,蓋上一方黃羅帕,懷清上前跪著號脈,真有種說不出的屈辱感,給皇家人看病還真得需要挺強的承受力,自己也當幾年大夫了,舉凡給誰瞧病,莫不是遠接高迎,如今倒好,還得跪著號脈,不過這脈象怎麼像是暑氣呢。

    懷清又號了半天,忽明白王泰豐為什麼把自己給找來了,心說,這老頭好不狡猾,這脈上雖是暑氣,若無十足把握王泰豐絕不敢說,如今可是隆冬臘月,王泰豐一句話說出來,弄不好皇上一惱,老頭兒脖子上的腦袋就搬家了。

    可不說,又不能糊弄皇上,糊弄皇上可是欺君大罪,一樣保不住腦袋,唯有確定了皇后娘娘的病是暑氣,方敢說出來,即便皇上不信,這藥下去,皇后娘娘病體痊愈,想來皇上也不會治罪了。

    故此,他才說不能斷皇后娘娘的病癥,而把自己弄來也大有深意,自己的醫術王泰豐很清楚,更重要的是自己是個女的,中醫講究望聞問切,這號脈在最後,望診第一,而就是這個望診之于王泰豐絕不可能,別說看皇后的舌苔,就是看一眼都是死罪。

    不過,這老頭就不替她想想啊,就算她是女的,可她是民女,里頭這位可是皇后,自己難道就能望診嗎,而且,這話自己直眉瞪眼的說出來不擎等著找倒霉嗎。

    旁邊的總領太監見這丫頭號了半天脈不見動靜,不禁暗道王泰豐糊涂,把這麼個小丫頭弄來有什麼用,回頭治不好,皇上一怒,照樣掉腦袋。本來想出聲卻見後頭慕容罡頗認真的看著這丫頭,太監話到嘴邊兒又咽了回去。

    懷清緩緩收回手,慕容罡問道︰“如何?”

    懷清略沉吟道︰“醫書一門有四診法為望聞問切。”

    懷清一開口,不說慕容罡就是帳子里頭的皇后娘娘也聽明白了,心說這丫頭倒真聰明,不敢直接說要望診,卻拐個彎說醫術的診法兒,開口道︰“把帳子打起來吧,如今還怕見人不成。”

    旁邊兩個宮女聽了忙攏起帳子掛在側面的如意金鉤上,懷清忙低下頭,卻聽剛那個柔細的聲音又起︰“不說要望診嗎?這低著頭如何望?”

    懷清道︰“不敢褻瀆鳳顏。”

    皇后︰“本宮準你看。”

    懷清這才抬起頭來,跟皇后的目光一對,不禁暗贊一聲,真美,即便生了慕容罡這麼大的兒子,看上去依舊是個風華絕代的美人,眉眼兒上四皇子有些像皇后娘娘,且,即便如此病著,也未損絲毫皇后的尊貴,這份尊貴仿佛是從骨子里透出來的,懷清猜這位肯定是從小就當皇后教養的,要不然絕無可能擁有如此渾然天成的威儀。

    從此事就可以想見余家早就把二姑娘苦心丟腦後頭去了,二姑娘是怕家大業大禍事也大,盡量削弱余家的存在感,可余家卻想法設法的往朝堂里頭鑽,拼命在皇上跟前刷存在感,如此背道而馳,真不知二姑娘泉下有知,會不會罵一聲不孝的兒孫了。

    不過這也不能怪余家人,這人在高處待的日子長了,誰甘心下來啊,自然要用盡一切手段維系,而就懷清看,余家這一代的余雋,倒是個難得的聰明人。

    皇后娘娘的目光卻掃過懷清落在慕容罡身上,以一個母親的直覺,兒子跟這丫頭恐不僅僅是認識這麼簡單,即便他的臉色毫無變化,皇后還是看見了剛才他眼里一閃而過溫柔。

    皇后娘娘真有些震驚,自己肚子里生出來的兒子,她自認最了解,從來沒見他用如此目光看過一個女人,那麼溫柔,溫柔的皇后都懷疑是不是自己看差了,而這個丫頭跟老四到底是什麼關系。

    想著,不禁暗暗打量懷清,得承認這丫頭頗有姿色,且最難得是從容大度,不卑不亢,即便在自己的坤德宮里,也絲毫不見懼意,坦蕩蕩的看著自己,開口道︰“民女斗膽,可否瞧一瞧娘娘的舌頭?”

    “大膽……”旁邊的太監總管終于看不下去了,大聲喝了一句。

    懷清卻看向他︰“正是因為民女無膽,不敢冒險,這才要瞧娘娘的舌苔,若民女大膽,不用望診就可直接斷娘娘之癥,只不過準不準就難說了,若斷癥不準,即便開了藥也無用,更有甚者,會適得其反。”

    總管太監給她幾句話噎的半天方道︰“娘娘貴體豈容冒犯。”話音剛落瞥見四皇子愈發冰冷的目光,心里咯噔一下,忙閉嘴低頭。

    皇后道︰“你這丫頭倒說的頭頭是道,好,本宮就讓你瞧仔細了。”說著張嘴伸出舌來讓懷清瞧了。

    懷清道︰“多謝皇后娘娘體諒,娘娘的病癥民女已可斷定,這就出去跟王太醫商議,民女告退。”緩緩退出了內寢殿。

    慕容罡剛要跟出去,忽聽皇后道︰“老四你且站下,母后有話說。”

    慕容罡道︰“母後請說。”

    皇后略斟酌才道︰“你跟這丫頭相熟?”

    雖是問句卻是肯定的語氣,慕容罡也沒打算瞞著母後點點頭︰“我與懷清三年前相識,她如今是慶福堂的股東,老太太的心疾便是我跟余雋請她去治的。”說著頓了頓道︰“如果她能選擇,今天她不會進宮,更不會給母后瞧病,她恨不能遠遠離開京城,她,只想當個大夫懸壺濟世罷了。”

    皇后娘娘愣了,為了兒子語氣中的落寞,落寞啊,自己的兒子多麼驕傲,竟會為了個小丫頭落寞。

    皇后本來以為是那丫頭使手段攀上皇子,卻未想事情正好相反,竟是老四一廂情願的單相思,而這件事由著這麼下去,自是不成,自己屬意的兒媳婦兒可不是這丫頭。

    皇后正在想怎麼了結此事,忽聽兒子開口︰“母后不用想怎麼對付她,兒臣用我的命起誓,不會讓任何人動她,哪怕是母后也一樣。”

    皇后娘娘愕然看著他︰“老四,你……”

    慕容罡低聲道︰“兒臣別無所求,只求她自在快活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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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4-29 16:30:53 |只看該作者
第114章

    懷清一出來王泰豐忙迎上來問︰“如何?”

    懷清頗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前輩不早知皇后娘娘的病癥了嗎,何故有此一問?”

    王泰豐有些訕訕︰“姑娘見諒,在下也著實無法可想了,才請姑娘走這一趟。”

    後頭的幾個太醫你看我,我看你,本來懷清一進來幾個太醫就暗暗嗤之以鼻,心說王泰豐莫不是老糊涂了,這是宮里,病的可是皇后娘娘,他們這些太醫院的元老都不能斷定的病癥,這麼個小丫頭能知道什麼。

    雖不忿卻礙于四皇子在沒人敢吱聲兒,那臉色早已不好看,這會兒見王泰豐如此,更看不得,其中一個忍不住開口道︰“她一個小丫頭便看過兩本醫書,也不過粗通岐黃,皇后娘娘的病癥如此復雜難辨,她如何知道?”

    懷清看了那人一眼,忽然有些可憐起這宮里的人,簡單的暑氣都瞧不出,還當什麼太醫,回家抱孩子得了,且,懷清今兒本來就不爽,這老頭又如此輕視自己,不禁惱起來︰“這位大人說的是,懷清卻只是瞧過兩本醫書的水準,那麼眾位大人都是醫術高明妙手回春了,如此,怎連皇后娘娘的病癥都辨別不出?”

    那人給她頂的老臉漲紅︰“我,我等是謹慎,只怕有個萬一,故此不敢擅下定論。”

    懷清點點頭︰“哦,原來如此,晚輩受教了,卻若天下的大夫都如幾位大人一般謹慎,恐不知郊外又要添多少新墳了。”

    海壽跟著皇上一進來正好聽見懷清這句,差點沒笑噴了,心說,這幫老家伙活該遇上這麼個愣頭青的丫頭,看個病謹慎又謹慎,下個藥更謹慎又謹慎,如此謹慎下去,不知耽擱了多少人命。

    海壽在宮里待了這麼多年,這些老家伙的心思最明白,原則不是治好了病,只要不出差錯就好,都是不求有功但求無過的主兒,也就王泰豐還靠點兒譜,也因此王泰豐推薦了懷清,即使六皇子娶妃在即,皇上也托老太君的名頭把這丫頭弄了回來,只不過這丫頭的一張嘴還真利,且說的有理有據,這幫老家伙吃了虧還說不出來,真真大快人心。

    皇上可是第二次領教這丫頭的厲害了,上回她一句藏愚守拙,自己著實記住了這丫頭,這會兒才知道那天這丫頭還嘴上留情了呢,聽聽她跟幾個太醫說的話,根本就沒把這幫老家伙看在眼里。

    那太醫指著她氣的胡子直抽︰“你,你,輕狂,輕狂……”

    懷清︰“並非晚輩輕狂,而是各位前輩這官兒當久了,忘了醫者的本分,為醫者當以治病救人為己任,若凡事瞻前顧後只恐惹禍上身,那還不如回家種地的好,以免誤人性命。”

    那太醫還要說什麼,懷清已經跪在地上︰“叩見皇上。”幾位太醫一驚忙跟著跪在地上磕頭,皇上走到正中的椅子坐了,掃了懷清一眼沒叫起,直接開口道︰“折騰了這麼些日子該給朕一個確切的結果了吧,皇后到底是何癥?”

    這……幾位太醫為難的不敢應,皇上臉色一沉︰“什麼這,這的,到今兒多少日子了,連皇后的病癥都拿不準,如何下藥,是不是覺得只要你們不說,朕就不能把你們怎麼樣,若再拖延下去,一樣要了你們的腦袋。”語氣已經冷厲非常。

    太醫們忙磕頭大呼︰“皇上饒命……”

    皇上看向懷清︰“丫頭你說,皇後是何病癥?”

    懷清也不推脫︰“回皇上話兒,皇後娘娘是暑氣。”

    懷清話音一落,後頭幾個太醫炸了營︰“笑話,如今可是隆冬時節,何來的什麼暑氣,簡直胡說八道。”

    皇上也不禁暗暗皺眉,雖說這幾個太醫不敢斷皇後之病,可暑氣也著實胡說了些,如今正是年根兒底下,外頭呵氣成冰,這暑氣從何而來。

    想了想,看向王泰豐︰“王泰豐你說。”

    王泰豐道︰“微臣先頭瞧皇后娘娘的脈也像暑氣,只不敢確定。”說著看向懷清︰“娘娘還有何癥,姑娘可否一一道來。”

    懷清道︰“從娘娘的表癥上看,惡寒發熱,嘔吐身痛,無汗胸悶,脈浮,舌苔白膩,無一不是暑癥,故此民女斷定是暑氣,至于為什麼隆冬時節會著暑氣,民女曾遇過類似娘娘之癥,先頭也無法理解,後方知是初寒服了夏藏衣,偶然觸發其熱氣而得暑癥。”

    “初寒服夏藏衣?”皇上略沉吟︰“去把皇后跟前的司衣女官叫來。”

    不大會兒功夫,進來個大宮女,顯見是怕極了,跪在地上身子不住的顫兒,皇上看了她一眼︰“你是皇後跟前的司衣女官?”

    那宮女幾乎匍匐在地上哆哆嗦嗦是的道︰“回,回萬歲爺,奴,奴婢正是司衣。”

    皇上點點頭︰“朕問你,皇后入冬來穿的衣裳可曾曬過?”

    那宮女忙道︰“今年雨水大,奴婢恐冷得早,又怕入了秋晴天少,就趕在六月里,把入冬的衣裳曬了。”

    皇上忍不住瞥了懷清一眼,心說,真讓這丫頭說著了,六月中可不正是暑氣盛的時候,只不過曬件衣裳就能著了暑氣這種事兒,皇上還真有些不信,揮手叫司衣女官下去了,看向懷清︰“若用了藥不是暑氣,你可知是怎樣的大罪?”

    懷清忍不住腹誹,自己何嘗想來趟這一攤渾水了,若不是皇上托老太君的名頭把自己騙回來,自己還在益州過消停日子呢,如今自己瞧了病,又成了罪過,往哪兒說理去啊。

    不過,懷清早就明白了,在這個世界,上頭這位就是理,他說煤球是黑的,整個大燕也沒人敢說是白的,這就是君權,掌著所有人生死,他輕飄飄的一句話,自己的小命就懸了,所以,只要自己不想跟小命過不去,就得做個順民。

    想到此,懷清道︰“民女敢斷定皇后娘娘是暑癥,不用旁的藥,只需一劑香糯飲即可藥到病除。”

    皇上不禁愣了一下,心說到底年輕啊,藥到病除都敢說,不過,自己問她可知下錯藥是什麼罪,她避開問題,只說自己斷定皇後是暑癥,這種避重就輕的小狡猾,真令皇上有些哭笑不得,揮揮手道︰“照這丫頭說的煎藥來。”

    煎藥服藥的空檔,懷清跟太醫們一直跪在大殿上,皇上沒叫起,誰敢起來不是找死嗎,懷清暗暗摸了摸自己的膝蓋,心說真是倒霉催的,趕上這麼檔子事,不禁瞪了王泰豐一眼,王泰豐這會兒低著頭,根本沒看見懷清的眼色,倒是慕容罡一直注意著她,見她露出此等小女兒之態不禁莞爾,目光落在她的膝蓋上又暗暗嘆了口氣,到底委屈她了。

    等皇后娘娘服了藥,又過了會兒,跟前嬤嬤出來回道︰“娘娘服了藥覺著好了些,如今睡下了。”

    懷清方鬆了口氣,皇上點點頭,皇后既睡了了就說明這丫頭的藥對癥,前頭可是夜夜不安枕呢。

    剛要開口叫起,忽見老六一腳邁了進來,一進來目光就落在懷清身上,懷清頭都沒抬,在她心里,那天之後自己跟慕容曦就再沒干系了,故此,見不見都一樣。

    皇上咳嗽一聲道︰“你不在府里備辦娶妃之事,來坤德宮做什麼?”

    慕容曦跪下磕了個頭道︰“兒臣來給皇后娘娘問安。”這話說的皇上都覺著假,皇后病了這麼些日子,也沒見他進宮問安,怎偏偏這丫頭一來,他就跑來問安了,從鼻子哼了一聲道︰“皇后這會兒睡了,改日再來問安吧。”揮揮手︰“皇后安睡可見藥對癥,你們也起來吧。”

    因跪的時候長,懷清的腿都跪麻了,費了些力氣才站起來,中間慕容曦伸手來扶她,懷清看了他一眼,飛快避開,那一眼令慕容曦的心都涼了,她不恨他,那目光里毫無恨意,有的只是陌生,仿佛自己是她不認識的陌生人一般,這比恨他還令慕容曦難以接受。

    懷清後退兩步,躬身道︰“皇后娘娘暑癥已解,懷清可否先行告退去瞧瞧老太君?”

    懷清祭出老太君,皇上也說不出話了,本來就是托老太君名頭把她叫回京的,這丫頭如此說,也是拐著彎的提醒自己,她可不是宮里的太醫,自己使喚她有些名不正言不順。

    皇上如今發現,這丫頭真是個小人精,說話做事挑不出一點兒毛病來,可細一咂摸,每句話里都帶著刺兒,這就是個不折不扣的刺頭兒,而且,就剛她的態度看來,真是要跟老六撇個乾淨呢,皇上如今都不禁要懷疑,這丫頭到底看沒看上過老六,若看上過,這心可夠狠的。

    皇上也不好再難為她,揮揮手道︰“去吧,替朕問老太君的安。”見老六要跟著走,叫住他︰“老六站下,朕有話問你,老四,你送這丫頭去葉府。”慕容曦臉色一白,眼睜睜看著慕容罡跟懷清一前一後出了大殿。

    懷清的腿仍有些不舒服,故此走的不快,慕容罡也沒催,更沒有扶她,只在前頭走,卻走的極慢,時不時還會停一下,直到出宮上了馬車,才吩咐車夫快些。

    須臾到了葉府,懷清一下車就見若瑤帶著葉兒立在儀門外,一見她若瑤就忙過來扶她,看了看她的腿道︰“這是怎麼了,傷了不成?”

    懷清拍了拍她的手︰“姐姐別擔心,不妨事。”轉身看向慕容罡︰“多謝四皇子相送。”慕容罡目光一閃,想說什麼終是上車去了。

    若瑤道︰“四皇子早就讓人來吩咐叫備下熱水,我還說怎這麼急,看來是擔心你呢,快去泡泡吧,或許能好些。”

    懷清道︰“先去瞧老太君。”

    若瑤道︰“放心吧,老太君好著呢,是皇上叫我那麼寫信的,說起來真來氣,當初那麼對你,如今皇后病了,倒想起你了。”

    說著扶著懷清進了自己的院,懷清泡進熱水了,不覺吁了口氣,泡了澡坐在燒的暖熱的炕上,懷里抱著暖暖的手爐,方覺活了過來。

    甘草捧了個玉盒進來,若瑤叫葉兒把懷清的褲腿卷起來,隨著褲腿卷上去露出淤青的膝蓋,若瑤不禁倒抽了一口涼氣︰“怎麼這麼嚴重?”

    懷清道︰“看來我的功夫不到家啊,那些太醫可是跪的比我時候長多了,而且還天天跪,也沒見怎麼著,我就跪了這麼一會兒,兩條腿都差點兒廢了。”

    若瑤道︰“那些太醫可不傻呢,早有準備,膝蓋上多縫上一層夾棉,便跪的時候再長也成不了這樣呢。”

    懷清恍然道︰“我說他們一個個跪的如此穩當,原來早有準備。”

    若瑤把藥輕輕涂在她的膝蓋上,懷清忽覺不那麼難過了,便問︰“這是什麼藥,涂上怪舒服的。”

    若瑤道︰“這是四皇子剛讓人送過來的,想來是宮里的秘方,四皇子對你也真算盡心了,不說這藥就說上回,若不是四皇子半夜過來,爹也不能立時進宮請旨放糧,若耽擱了恐要出大事呢,更不要說,還去了將軍府,若不是心里有你這丫頭,他皇子之尊,怎會如此四處奔走,你倒是怎麼想的,如今我越發猜不透你的心思了。”

    懷清道︰“姐姐瞧瞧我的腿,還說得出這樣的話嗎。”

    若瑤一愣,嘆了口氣道︰“姐姐不勸就是了。”

    正說著話兒,外頭小丫頭道︰“老太君來了。”懷清忙要下地,老太君已先一步進來了,一見她要下地忙不迭的道︰“快別動,我不放心來瞧瞧你這丫頭。”

    若瑤道︰“這哪兒是去瞧病,簡直就是受罪去了,進了一趟宮兩條腿差點兒廢了,老太君瞧懷清的腿。”說著把懷清腿上的錦被掀開,褲腿還沒來的放下來呢,兩個淤青的膝蓋正落在老太君眼里。

    老太君心疼的不行,懷清怕老太君擔心,忙把被子蓋上︰“別瞧看著嚇人,其實不妨事,懷清這是不習慣,才弄成這樣,涂了藥明兒就好了。”

    老太君嘆了口氣道︰“因六皇子的事兒,皇上對你有些偏見,丫頭放心,以後再有此事祖母替你擋著。”

    懷清心里一熱︰“有老太君護著,懷清還怕什麼,只不過四皇子幫了哥哥許多,懷清給皇后娘娘瞧病也算還了四皇子個人情吧。”

    老太君道︰“傻丫頭,有些人情是還不完的,行了,不提這個,益州那地兒又是鬧水,又是鬧瘟疫的,你在哪兒待著,祖母連覺都睡不踏實,天天就惦記著,只怕你這丫頭有個好歹兒的,如今回來正好,就在京里陪著祖母好好過個安生年吧。”

    懷清還要說什麼,若瑤道︰“你就別擰了,如今都幾兒了,直隸可下了大雪,路都封了,就算你現在想走,恐也走不成了,至于懷濟大哥那兒也別擔心,橫豎跟前那麼多人呢,再說,聽聞正忙築堰的事兒,恐沒空理會旁的。”

    懷清聽了不禁看了她一眼,暗道,果真若瑤最了解哥哥,為了民江堰的事,她哥跟馮子京天天起早貪黑的往江邊跑,哪有空理會別的事。

    老太君從若瑤的院里出來,張婆子不禁道︰“若咱們家小姐真嫁給張大人,旁的不說,這姑嫂間可沒毛病呢,親姐妹也不過如此了,而且,張大人多出息啊,老奴瞧著比那些世族公子哥兒們強多了,模樣也俊,跟咱們小姐那就是天設地造的一對啊。”

    老太君聽聽心里熨帖,笑眯眯的點點頭︰“我說也是,回頭跟之春說說,趕個時機把兩人的婚事辦了吧,若瑤可也不小了呢。”

    張婆子道︰“說起這個,懷清丫頭也不小了。”

    老太君嘆了口氣︰“懷清的姻緣恐還要等等,如今這些事兒,我老婆子也看不明白了,不過,這丫頭雖聰明,有時卻也是個小迷糊,她的事兒別人幫不上忙,還得靠她自己領悟,更何況,如今也還不是時候。”

    張婆子暗道,四皇子雖有心,可皇后娘娘肯定不能答應,皇上哪兒也懸,這跟六皇子不成,回頭跟四皇子再不成,可真耽誤了,算了,這些自己操心也沒用,莫說自己,干系皇子,便老太君也插不上手,不然,也不至于這麼眼看著了。

    剛進院,葉安就來了,瞄了老太君一眼道︰“稟老太君,六皇子在咱們府門外站著呢。”

    一聽六皇子,老太君這氣就不打一出來,冷哼一聲道︰“不是他,丫頭如何會受這麼大的罪,他還好意思來,他樂意站就讓他站著,不必理會。”

    葉安有些為難的道︰“老太君,如今可是臘月天兒,這會兒又落了雪,真要是凍出個好歹來,恐……”

    葉安話沒說完就被老太君打斷︰“凍出好歹兒也是他自己的事兒,怨得誰來。”

    葉安在老太君這兒踫了一鼻子灰,知道老太君心疼懷清姑娘,這是氣的,可外頭那位真不能有閃失啊,想著,只得又去了書房跟老爺說了。

    葉之春沉吟半晌兒道︰“你去一趟四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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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6
發表於 2016-4-29 16:31:05 |只看該作者
第115章

    陳豐忍不住勸道︰“爺,便您在這兒站到天明,懷清姑娘也不會知道,不如回去吧。”

    慕容曦不應他,眼楮直勾勾的盯著葉府的大門,想著今兒在坤德宮懷清看自己的目光,慕容曦的心就說不出的疼,總感覺自己錯了,一錯再錯,如今想起當初在南陽在江南的事兒,竟仿佛一場美夢,如今夢醒了,他還剩下什麼,他自己都搞不清楚了。

    剛父皇跟他說,這個世上唯有一樣東西沒有,就是後悔藥,身為男兒,身為皇子,要有擔當,他沒有擔當,他後悔了,他想悔婚,他不要娶什麼護國公府的小姐,不想爭什麼皇位,他只想要懷清。

    陳豐暗暗嘆了口氣,這是何苦呢,忽見那邊兒像是四王府的馬車,不禁鬆了口氣,估計是葉府怕出事叫人去請四皇子了,真要是讓六皇子在葉府外頭站上一宿,命都別想要了。

    慕容罡下車走過來︰“六弟,你這是做什麼?”

    慕容曦抬頭看了他一眼,冷笑了一聲︰“我當是誰?原來是四哥,怎麼著,弟弟在這兒站一會兒也礙著四哥了不成。”話說的極不中聽。

    慕容罡︰“早知有今日,當初又何必去請父皇賜婚,莫說什麼不得已,若心之所向,情之所鐘,如何會有不得已,況,你該知道她的性子,起這個念頭的時候,就應明白,你跟她再無可能。”

    慕容曦定定看了他良久,忽的笑了起來︰“四哥,我的好四哥,終于把心里的話兒說出來了,終于不再藏著掖著,裝成偽君子了,終于可以光明正大對她好了是不是?可惜啊,可惜,這丫頭是個沒心沒肺的,縱你對她再好也沒用,你看見弟弟我的下場了嗎,只要稍不順她的意,這丫頭扭臉就走,這輩子都不會回頭。”

    慕容罡︰“我從來沒藏著掖著,我之前跟六弟說的話兒,莫非六弟忘了不成。”

    慕容曦一震,看了著他︰“四哥,你來真的?”見慕容罡沒說話,慕容曦忽有些煩躁︰“你來真的也沒用,我做不到的事,你一樣做不到,你是皇后娘娘的嫡子,你該娶你的表妹,而這丫頭要的是什麼你知道嗎,她要一心一意,我做不到,你更做不到。”

    慕容罡道︰“我做不做得到跟六弟無關。”

    無關?慕容曦呵呵笑了起來︰“既然無關,你來這兒做什麼?”

    慕容罡深深看著他︰“你在這兒站著是為了她還是為了你自己?若是為了你自己,四哥立時就走,由著你在這兒站一宿,若是為了她,就該知道,你越是這般,父皇越會為難她,今天在坤德殿,若不是你她何苦要跪這麼久,你可知她怎麼出宮的,你可知她的腿差點兒廢了,她嘴里不說疼,就真不疼嗎,六弟如今我倒知道,你是愛她還是害她了。”

    這句話頗重,慕容曦忍不住踉蹌的退了一步,喃喃的道︰“我何嘗會害她,只不過是無心之過罷了……”說著轉身上車去了。

    慕容罡方鬆了口氣,抬頭望了望葉府,雪愈發大起來,北風卷著雪粒子打在臉上有些疼,也不知如此寒夜,她是不是已經安睡。

    可喜低聲道︰“爺,咱也回吧,怪冷的,回頭您若凍個好歹兒,皇后娘娘還不扒了奴才的皮啊。”

    慕容罡點點頭,可喜心里都替爺委屈,為了懷清姑娘,爺可是什麼都豁出去了,他聽自己的兄弟可福說了,爺跟皇后娘娘撂了狠話,說不許人動懷清姑娘一根汗毛,哪怕皇后娘娘也一樣,以爺的性子,能說出這樣的狠話來,皇后娘娘自然不敢再動懷清姑娘了,爺都這樣了,瞧那丫頭可是連點兒意思都沒有呢,眉眼淡淡,客氣非常,仿佛跟爺毫無干系似的。

    不過,說起來也真沒什麼干系,說是爺剃頭挑子一頭熱也不為過,只是爺這份心放的如此深,將來若不成,可怎麼好呢。

    可喜可不信爺跟皇后娘娘說的那些,只想懷清姑娘快活的話,以前或許爺如此想過,如今爺絕不甘心,若真甘心,也不會折騰這麼多事了,可瞧懷清姑娘那意思,爺縱做的再多也無濟于事,六皇子有一句話倒是說的不錯,那丫頭真是個沒心沒肺的主兒。

    那藥果然異常神奇,睡了一覺起來,膝蓋的淤青就好了大半,懷清拿著那藥研究了半天,也沒研究出來配方,看來宮里是有些好藥的。

    若瑤從外頭進來把頭上的兜帽放下來道︰“外頭好大的雪,房檐都白了,可惜你傷了腿,不然,咱們去花園里頭走走,聽丫頭說花園角的那幾株梅花開了,映著雪有紅似白的,好看著呢。”

    懷清道︰“其實我的腿不礙事,要不咱們這就去逛逛。”

    若瑤忙道︰“快歇著你的吧,老太君可是吩咐了,叫我看著你,不許你下地亂動,我可不招老太君的罵。”

    懷清見她外頭是一件灰鼠皮的斗篷,不禁道︰“我叫人給你送來的那件呢,這樣的大雪天正該穿。”

    若瑤道︰“那可是件好衣裳,老太君說那是火狐的毛,鋒也出的好,通體連根雜毛都尋不見,說如今這樣好的皮毛可難尋了,這樣的雪天我哪兒舍得穿啊,收著呢。”

    懷清笑道︰“未想你倒是個守財奴,再好不也就是件斗篷嗎。”

    葉兒插嘴道︰“奴婢瞧著那件斗篷的顏色正,趕明兒小姐成親的時候穿著正好。”

    若瑤臉一紅︰“就知道胡說。”

    葉兒嘟嘟嘴︰“奴婢可沒胡說,剛奴婢聽琥珀說,早上老爺給老太君請安的時候,老太君提了小姐的親事呢。”

    若瑤神色緊繃起來,又不好意思張口問,只能眼巴巴盯著葉兒,惹的懷清忍不住笑起來道︰“葉兒你快說吧,再不說,姐姐要急壞了。”一句話說的若瑤臉更紅。

    葉兒嘻嘻笑了兩聲︰“琥珀說老爺應了,等益州的事兒穩妥了,就辦親事,估摸就在明年了。”

    懷清高興的拉著若瑤的手道︰“這可好了,往後再跟著哥哥上任,就不用愁沒人說話兒了。”

    甘草道︰“瞧姑娘說的,若瑤小姐嫁的是咱們大爺,也不是姑娘,自然要跟大爺說話兒,沒聽說,過了門天天跟小姑子在一塊兒的。”

    懷清撓撓頭︰“還真是。”把一屋子人都逗樂了。懷清往外頭望了望,隔著窗子也能瞧見大片大片的雪影,或許真是瑞雪兆豐年,自己雖說受了一回罪,可接著倒都是好事兒,尤其哥哥跟若瑤,自己可是盼了好幾年呢。

    正說著,忽聽外頭丫頭請安聲音,若瑤道︰“長安下學了,聽說你來了,今兒一早就要過來,叫劉成攔了,想必這半天學都上的心不在焉,淨惦記著往回跑了。”

    簾子打起來,長安邁了進來,一進來就撲過來叫了聲姐姐,卻又想起什麼,忙改口道︰“不對,得叫姑姑。”

    葉兒道︰“長安少爺,您這輩兒可亂了,怎麼又是姐姐又是姑姑的?”

    長安撓撓頭︰“本來是叫姐姐,可成叔說,父親跟姐姐的哥哥是兄弟,我叫姐姐不對,應該叫姑姑。”

    懷清笑了︰“叫什麼都成。”說著伸手摸了摸他的頭︰“這才幾個月不見,仿佛又長高了些。”

    若瑤給他撢了撢帽子上的雪︰“可不嗎,母親說這麼大的小子,正是貪長的時候,一天一個樣兒都不新鮮。”懷清問了問他的功課,留他吃了晌午飯,長安才心滿意足的走了。

    接下來的日子,懷清過得分外清閑,只不過葉夫人倒是忙的不行,如今葉大人在京城任職,有些應酬便躲不開了,又趕上這個月護國公府的兩檔子挨著的喜事,更忙的不行,葉府跟護國公府有來往,自然要湊趣的,送了禮還要過去吃喜酒,一直忙到年方喘了口氣兒。

    除夕這天,天一黑葉府各處便掌起了燈籠,認真算起來,這還是懷清頭一次在葉府過年,因為有長安這個大孩子,帶著寶哥這個小孩子,還有寶妹,葉府的年過的格外熱鬧。

    孩子們惦記著放炮仗,哪有心思吃飯,一個個都恨不能立刻就跑出去玩才好,長安到底大了些,雖心里也想玩,還能能坐得住,寶哥兒可就不行了,在老太君旁邊一會兒抬頭看看長安,一會兒抬頭看看,兩只黑葡萄一樣的眼楮眼巴巴望著長安。

    最後老太君都瞧著他可憐,開口道︰“惦記著放炮仗,這心里都長草了,得了,吃飽了就去吧,別在祖母這兒受罪了。”

    寶哥聽了眼楮都涼了,忙出溜下椅子,顛顛跑到長安搖長安的胳膊,長安這才牽著他出去了,老太君忙道︰“叫人看住了他們,別叫炮仗崩了眼楮。”

    寶妹一見哥哥走了,不幹了,從奶子懷里探出大半個身子,小嘴長著咿咿呀呀的不知道說的什麼,一張粉白的小臉都急紅了。

    老太君心疼,忙叫抱過來,接在懷里哄︰“寶妹乖,祖母抱。”

    小丫頭聽著外頭哥哥的笑聲,哪里肯聽話,仍就咿咿呀呀的鬧著,懷清伸手從旁邊的花幾上掐了一朵海棠花,一拍手︰“寶妹瞧,不見了。”攤開手,寶妹被吸引住,小手伸過來拍了拍懷清的手,嘴里咿呀的叫著︰“花,花……”懷清打了個響指,手里變出一朵海棠花,給寶妹戴在頭上,寶妹咯咯的笑了起來。

    若瑤來翻懷清的袖子道︰“怎麼變的,不想你還會戲法兒,再變一個來。”那樣兒比寶妹還興奮。

    懷清不禁失笑,這還是現代的時候,為了應付醫院年會,特意跟人學來的,足足學了一個月才學會,為了哄寶妹才想起來的,不想若瑤倒看上癮了。

    懷清道︰“不過小把戲罷了。”

    葉夫人道︰“這樣的小把戲可不曾見過。”

    老太君也笑道︰“還說你這丫頭成天就知道看醫書呢,原來還會這個,再變一個讓祖母瞧瞧……”正說著,忽聽外頭一個聲音道︰“變什麼,朕也來瞧瞧。”屋里人一驚,怎麼也沒想到皇上會無聲無息的過來。

    懷清如今一聽見皇上的神格熱,下意識腿就疼,可仍然得跪下磕頭,皇上看上去心情甚好,抬抬手道︰“都起來吧。”到了老太君跟前先拜了年,然後伸手扶著老太君坐到榻上,自己方才坐下,可見真是視老太君為母了。

    除了老太君所有人都站在一邊兒,包括跟皇上來的幾位皇子,懷清身子略往後縮了縮,腳也一步一步的往外挪,她自以為做的神不知鬼不覺,卻架不住有人盯著她,頭一個就是慕容曦,毫不避諱的看著他,跟他相比,四皇子就含蓄多了,也不過瞥了她一眼,嘴角微微上揚,可見她多不喜歡父皇,這是要溜呢。

    眼瞅都退到了門邊兒,一轉身就能出去的時候,忽聽皇上道︰“剛的話兒說了一半,變什麼呢?”

    老太君笑容淡了淡︰“玩笑罷了。”

    皇上不禁挑眉,看來老太君對自己頗有怨言啊,懷清剛鬆了口氣,忽寶妹指著她︰“變,變,花,花……”一邊說著,小胖手把自己頭上的海棠花揪了下來,神色頗著急。

    皇上忍不住笑了起來,看向懷清道︰“剛朕在外頭沒瞧清楚,你再給朕變一個來。”

    懷清頗不情願,心說當皇上的卻在門外偷看,還好意思說出來,這臉皮也夠厚的了,再說,真當自己是雜耍藝人了啊。

    可惜只能心里腹誹,這就叫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而且,只要自己在大燕待一天,永遠得在人家的房檐底下。

    懷清刻意走的有些慢,幾乎是蹭到了皇上跟前道︰“些許小把戲,恐入不得皇上的眼。”

    皇上看了她半晌,伸手從自己腰上的荷包里拿出一枚小印道︰“就變這個。”

    不用想也知道這是皇上平日私用的小印,不然也不會隨身攜帶,而且,一定是皇上的愛物,懷清目光閃了閃,忽的歪歪頭綻開一個大大的笑︰“若懷清變的好,皇上可有賞嗎?”一副小女兒神態,讓人實在惱不起來。

    皇上笑了起來︰“若你果真變的好,朕這枚小印就賞你了。”

    等的就是這句話,這枚小印就算自己受委屈的補償了,想到此,跪下脆聲道︰“懷清謝萬歲爺賞。”

    皇上一愣,心說,這丫頭真是個不吃虧的,卻道︰“朕可說了,變得好才賞,若變不好,這印可得還給朕。”

    懷清點點頭,兩只手指捏著小印,從左手倒到右手,緩緩闔上手掌,忽的一拍,再張開手,眾人愕然,真的兩手空空,那枚小印竟不知哪兒去了……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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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4-29 16:31:19 |只看該作者
第116章

    即便貴為天下之主的皇上,也不禁楞了一下,目光直直落在懷清的手上,心想,明明看著她把小印合在手里,怎會沒了,莫非她真會什麼法術?

    懷清有一瞬得意,畢竟能愚弄眼前這位天下之主的機會實在難得,卻不敢得意太久,這位可不是那麼好糊弄的,回頭急了,自己可是吃不了兜著走。

    懷清琢磨怎麼把這個魔術漂亮的收尾,照理說,應該從皇上身上變回來最好,可懷清真不敢,所以只能另謀他途。

    略掃了眼周圍,除了慕容罡跟慕容曦外,其他幾位皇子自己都不熟,貿然出手太過唐突,真要說起來,慕容曦挺合適,可懷清實在不想再跟他有什麼牽扯,況且皇上跟前,自己還是避嫌吧,膝蓋才好了沒多少日子呢。

    故此人選只剩下一個,就是面癱的慕容罡,雖然跟這樣的人互動玩游戲沒意思,目前來看也沒別的選擇。

    懷清想的功夫皇上有些耐不住,開口道︰“朕的小印呢,你這丫頭不會真變沒了吧?”

    懷清抓住這個機會,走到慕容罡跟前,手從他頭上滑過攤開手,那枚小印正在自己手心里,眾人還沒反應過來呢,寶哥拍起手來,特捧場的高呼︰“清姐姐好棒,清姐姐好棒……”小家伙一拍手,寶妹也隨後跟著,小手拍的啪啪作響。

    皇上回過神,笑道︰“看來朕不得不忍痛割愛了。”

    懷清卻跪在地上︰“些許小戲法兒,能博皇上一笑是皇上寬懷仁慈,想懷清不過一個醫病的郎中,便得了這枚小印也無用,更何況聖上之物,民女怎敢輕受。”說著把小印遞給了海壽。

    海壽目光閃了又閃,心話,這丫頭真聰明啊,這枚小印可是皇上的心愛之物,也是平常收藏字畫所用藏章,是當年先皇御賜,意義不同一般,剛皇上說出那句話,估計就後悔了,卻身為一國之君,話即出口不好收回,這丫頭若真拿了這枚小印,想來皇上心里定不舍,如今這麼著,正好圓回來,也不顯得太突兀。

    還有一個,就是這丫頭的幾句話仿佛也大有深意,是間接告訴皇上,她就是個郎中,也只想做個郎中,從沒想過攀附皇族,所以,之前的事兒是皇上多想了,想必這一個小小的戲法之後,皇上對這丫頭的印象該扭轉了不少,別看這丫頭不大,還真不容小覷。

    海壽接過小印呈給皇上,皇上笑著收了起來,看著懷清道︰“得了,起來吧,大過年的總跪著做什麼,女孩家身子嬌弱,回頭跪疼了膝蓋,老太君又該怨朕了。”眾人方知今兒這檔子事兒是從何而來。

    老太君笑道︰“皇上發了話還不快起來。”懷清這才站起來,皇上道︰“到底是老太君這兒熱鬧啊。”問海壽︰“什麼時辰了?”

    海壽道︰“回皇上話兒正交子時。”

    皇上點點頭︰“這丫頭既變了戲法,朕也表示表示吧,來人,把宮里的煙花擺在院子外頭,今兒咱們好好熱鬧熱鬧。”說著扶起了老太君先一步走了出去,後頭眾人依次跟著到了前院。

    侍衛已把煙花筒挨著擺在了院中間,若瑤生怕寶哥竄出去,給火星子崩著眼,兩只手把他圈在懷里,那小家伙哪里肯依,活猴一樣從若瑤懷里往外鑽,若瑤嚇唬他︰“再不老實爹可來了。”

    平常寶哥很怕葉大人,可今兒不知怎麼壯了膽,這個百試百靈的招兒也沒用了,仍要往外頭竄。

    懷清哭笑不得,伸手牽住他的手拽到自己身邊道︰“寶哥兒乖啊,若你聽話,姐姐回頭還給你變戲法。”果然,寶哥一聽變戲法,老實多了,看著懷清奶聲奶氣的道︰“懷清姐姐說的哦,不許騙人。”懷清噗嗤一聲笑了,捏了捏他的鼻子尖︰“不騙人。”小家伙才消停了。

    若瑤鬆了口氣︰“這小子皮死了,還是你有法子。”話音剛落,就聽踫踫踫幾聲響,一溜火光從煙花筒竄上夜空,啪……瞬間爆開數朵銀花,絢麗奪目,一朵剛落下,又一朵盛放,此起彼伏,照亮了青黑的夜空,美的令人不舍移開目光。

    懷清仰頭看著,也震懾于這份驚艷奪目的美麗中,久久不能回神,忽聽耳邊一個熟悉的聲音道︰“今兒是你的生辰,可快活?”

    懷清一愣側頭看去,不知何時慕容罡站在自己身邊,身姿頎長,自己略抬頭才能看清他的臉,他臉上的表情仍沒太大變化,只不過,或許是煙花點亮了暗沉的眼底,即使仍然冷著一張臉,卻有一絲詭異的柔和,這絲柔和令懷清一時不知該怎麼反應了,只是怔愣的看著他,半晌兒方點點頭。

    他的眸光更柔︰“快活便好。”不知是不是煙花的關系,這天晚上懷清躺在炕上,一閉上眼就是慕容罡的目光,陡然睜開眼定定望著帳頂,旁邊的若瑤迷迷糊糊的道︰“都鬧了半宿還不困啊。”懷清道︰“睡了。”翻個身閉上眼。

    轉過天是大年初一,雖夜里睡得晚,一早也起來了,到老太君跟前拜年,懷清得了不少壓歲錢,早上飯是陪著老太君吃的,見桌上有一碗長壽麵,懷清不禁愣了一下。

    老太君道︰“今兒可是你的生日呢,雖說天下都給你這丫頭賀壽,咱們也不能省了,這碗長壽麵快趁熱吃了,也討個好彩頭,過了今兒可又長了一歲了。”

    若瑤拉著她坐下︰“老太君說的是,這麼多年,還是頭一回給你做生日,快吃,快吃,吃了長壽麵以後一準長命百歲。”

    雖只是一碗長壽麵,卻令懷清心里暖熱無比,似這般你想著我,我想著你,都盼著對方好,才是親情。

    剛吃了飯,海壽就來了,手里捧著一幅卷軸,進來先給老太君見了禮,老太君道︰“大初一的,海總管也不歇歇兒。”

    海壽道︰“皇上惦記昨兒應了要賞懷清姑娘,故遣老奴來走一趟。”說著把手里的卷軸遞了過去︰“姑娘拿著吧。”

    懷清愣了愣,忙跪下接了,海壽看著她笑道︰“皇上回宮連說姑娘字寫的好,特尋出這幅書法來賜給姑娘。”說著低聲道︰“這幅字可是皇上的心頭好,常拿出來瞧呢,舍得賞下來,真是姑娘的造化,得了,東西送來,老奴的差事也算了了,這就回宮了。”

    老太君讓葉安送他出去,若瑤道︰“快打開瞧瞧是什麼字?”

    懷清展開來,不禁笑了,是褚遂良的草書,臨的王羲之的長風帖,怪不得海總管說是皇上的心頭好呢,這幅真跡如今恐千金難求,而且,更難得皇上竟然兼顧了自己的喜好,這一點上令懷清對皇上的反感減了不少,不過,皇上怎麼知道自己習的褚遂良呢,忽抬頭看見門上的福字,方明白過來。

    過年寫福字對聯是懷清的習慣,今年雖在京城也沒落下,若瑤院子里的對聯福字都是她寫的,又給老太君這兒寫了幾個大福字,不想倒換來一副褚遂良的真跡,太值了。回屋對著臨了半天才算過了癮。

    再說海壽,回了宮里,皇上問︰“送過去了,那丫頭什麼反應?”

    海壽道︰“瞧懷清姑娘的臉色頗有些意外。”

    皇上拿起手邊兒斗大的福字看了看道︰“以往朕倒錯看了這丫頭,所謂字如其人,就看這丫頭的字,性子也必然豁達坦蕩,這褚遂良的字雖好,卻最難學,故此極少人習他的體兒,這丫頭的這一筆字恐是經過大家指點的,勾畫間頗得褚遂良的精髓,記得去年在之春那兒瞧見一個藥方子,朕頗為驚艷,後給雜事差過去忘了問是何人所寫,如今瞧見這福字,想必那藥方也是出自這丫頭之手,倒不妨她一個寒門之女有這等才情。”

    海壽心里明白,經了昨兒,皇上對那丫頭已大為改觀,雖不能說喜歡,至少不跟以前似的了,便湊趣道︰“奴才聽說張家雖是寒門,卻是醫聖後人,世代行醫,在鄧州府頗有善名,就瞧懷清姑娘的醫術也知道,必然是長輩悉心教導栽培,方有如此一身好醫術,就連王泰豐也自愧不如呢。”

    行醫?皇上忽想起什麼道︰“海壽,朕瞧這丫頭開方瞧病的手法,可有些眼熟呢?”

    海壽心里咯噔一下,暗道,自己糊涂,好端端的提什麼醫術,卻忙道︰“萬歲爺是說……”

    皇上道︰“朕聽聞益州的瘟疫也是這丫頭尋出的法子,她一個小丫頭何來如此高深的醫術,朕記得當年蘇毓敏的孫女不知去向,如今想想,年紀上跟這丫頭相若,你去問問這丫頭的生辰是哪天?”

    海壽道︰“老奴剛去葉府的時候,老太君正吃早上飯,老奴掃了一眼,見桌上有一碗長壽麵,心里頭好奇,出來問了葉安,方知今兒是那丫頭的生辰。”

    皇上眸光一沉︰“去叫人查查這丫頭的底兒,還有張家跟蘇毓敏可有什麼干系?”

    海壽心里一凜,暗道,那丫頭的命實在不好,皇上這兒剛有了些好印象,不想又勾起蘇毓敏的事兒,不過,如此巧合,莫非那丫真跟蘇毓敏有什麼干系,甚或,她就是十幾年前不知下落的蘇元容,卻又怎會成了張懷濟的妹子?

    可喜兒快步進了松濤苑,湊在慕容罡跟前嘀咕了幾句,慕容罡眸光一沉︰“此事可確實?”

    可喜道︰“奴才跟御書房伺候的順子頗有交情,昨兒奴才進宮尋可福,遇上他,給他扯住摸了兩把牌,把剛得的蟈蟈葫蘆輸給了奴才,心里頭不舍,便偷著告訴了奴才這個消息,換了他蟈蟈葫蘆回去,想來不會錯的。”

    慕容是道︰“你叫人速去一趟鄧州府。”可喜明白爺的意思,此事萬萬不可翻出來,若翻出來,懷清姑娘的小命可就懸了,說起來,爺對那丫頭真是費大心了。

    懷清自是不知這些,有老太君,有若瑤,還有懂事的長安跟調皮的寶哥兒,懷清在葉府的日子過得熱鬧非常,卻也有些惦記哥哥那邊兒,琢磨等過了十五,自己就回益州去,哥哥一個人在益州,總歸有些不放心。

    還沒等她回去,皇后卻在坤德宮里擺了賞花宴,本來皇后的賞花宴跟懷清也沒什麼關系,偏偏嬤嬤來的時候說了一句︰“皇后娘娘如今大好,多虧了府上的懷清姑娘,特吩咐老奴讓懷清姑娘一塊兒過去,說女孩兒多了也熱鬧。”

    故此懷清不得不去,且要隆重出席,所謂隆重,就是跟自己的脖子過不去,懷清本來就不喜歡戴首飾,可這是皇后的賞花宴,自己就插著一根簪子去,便有不敬之嫌,而且,若瑤也不幹,自己跟若瑤交涉了半天,最後用一只金絲冠箍住了頭發,耳邊兒是一對赤金葫蘆的耳墜子,腕子上戴了一只金瓖玉的鐲子。

    若瑤上下看了看道︰“勉強過得去吧。”

    懷清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嘟囔︰“還勉強,我的脖子都快壓斷了。”

    葉兒道︰“姑娘可真是,這才一個冠兒罷了,姑娘就嫌重,趕明兒等姑娘成親的時候,那鳳冠才叫一個重呢,到時候看姑娘怎麼辦?”

    懷清道︰“誰規定成親的時候就得一定戴那東西了,再說,有我哥跟我的好嫂子干嘛還嫁人,在家呆一輩子才自在呢。”

    葉兒跟甘草都笑了起來,若瑤臉有些紅,拍了她一下︰“胡說八道,男大當婚,女大當嫁,哪有當一輩子老姑娘的理兒。”說著拉她起來,叫甘草把那件狐狸毛的斗篷拿來給她披上,上下端詳一遭點點頭︰“襯上這件狐狸毛的斗篷,倒還過得去。”

    姐倆拉著手去了,上了車,老太君道︰“這件斗篷跟若瑤那件都是極難見的皮毛,真不知你這丫頭從哪兒得的?”

    說起這個,懷清笑了︰“老太君不知道,這是診費呢?”便把給尹進彥瞧病的事兒說了,老太君不贊同的道︰“你這丫頭也不知避諱些,尹家大少爺可是年輕男子,你這般給他治腿,回頭傳出去,外人不定怎麼嚼舌頭呢。”

    懷清道︰“我只告訴了法子,是王太醫行的針。”

    老太君點點頭︰“如此還罷了,往後可得注意些。”懷清知道老太君是關心自己,便點頭應了。

    皇後的坤德宮,懷清是第二次來,上次直接去的寢殿,如今卻在旁邊的榮暉閣里,榮暉閣臨著一片梅林,極闊朗,宴席擺在梅林側面的沁芳亭。

    懷清若瑤跟著老太君到的時候,席上已差不多坐滿了,當中自然是皇后娘娘,不等老太君見禮,皇后已先一步過來親手相扶︰“老太君,今兒是家宴,來的都是親戚沒外人,這些虛禮就免了吧。”說著扶著老太君坐到了席上。

    懷清跟若瑤給皇後行禮,皇后跟若瑤道︰“前些年在鄧州府還罷了,如今在京城,怎也不見你進宮來跟我說說話兒。”

    若瑤忙道︰“聞聽娘娘身上不爽利,不敢攪擾娘娘。”

    皇后道︰“前些日子是有些不爽利,多虧了這丫頭妙手回春,如今這精神可好多了呢。”說著不禁笑道︰“你們是不知道,誰能想到這隆冬臘月的天兒,會著暑氣呢,若不是這丫頭一劑香薷飲,恐這會兒我還在榻上躺著呢。”

    懷清道︰“娘娘謬贊,其實王太醫早知娘娘的病是暑氣,只因娘娘貴體,不敢輕忽,故此才托了民女瞧娘娘的舌苔氣色,以定病因,娘娘能得以痊愈乃是王太醫之功。”

    皇后目光一閃道︰“難為你這丫頭倒謙虛,這幾個丫頭跟你們年齡相若,我給你引見引見吧,這是我娘家的兩個姪女,靜菀,靜茵,雖不如你的醫術,也通藥理,日後常親近才是。”

    懷清暗道不好,剛一進來就看見這倆了,余家大姑娘還好,瞧著一副老實相,二姑娘當初自己去冀州醫治余家老太太心疾的時候,可就有過不愉快,這位暗戀慕容罡,把自己當成了情敵,死活看自己不順眼,上次又被慕容罡呵斥出去丟了面子,恐這筆賬要記在自己頭上。

    一想到這些,懷清頭都大了,她是真討厭這些拈酸吃醋雞毛蒜皮的事兒,可想想余雋,又覺自己該大度些,便先道︰“懷清給兩位小姐見禮。”那位大姑娘還好,有些羞澀的笑了笑,那位二姑娘卻哼一聲別開臉去。

    皇后娘娘臉色略沉,余靜菀暗里扯了扯妹妹,哪位二小姐才勉強點了點頭,皇后不禁暗暗嘆了口氣,莫怪罡兒稀罕這丫頭,這不比不知道,這一比,自己兩個姪女可真讓這丫頭給比下去了呢,別看人家沒怎麼打扮,可就這份從容大度,兩個姪女拍馬也追不上。

    那天兒子撂下那些狠話之後,皇后就明白自己動不得這丫頭,既不能動就得軟著來,想了幾天,皇后也想通了,罡兒難得有喜歡的女子,由著他就是,不過多娶一個側妃的事兒,何必弄得母子失和呢。

    今兒這個賞花宴,說白了,就是為了懷清辦的,想讓兩個姪女跟她先見見面兒,俗話說,見面年三分情,先有了幾分情分,也省的以後鬧不和,這丫頭是罡兒的心尖子,兩個姪女讓一步,彼此和睦相處應該不什麼難事,可皇后萬萬沒想到靜茵如此不懂事,白費了自己的一片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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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8
發表於 2016-4-29 16:31:32 |只看該作者
第117章

    赫連夫人見氣氛有些尷尬,遂咳嗽一聲跟懷清道︰“剛遠遠的我還說怎瞧著有些面熟呢,近了才瞧出來竟是懷清姑娘,上次多虧你治好了哥兒的病,還未及謝你呢,你就去了益州,後聽說你回了京,又趕上過年,一忙活到忘了這茬兒,姑娘莫怪。”

    懷清忙道︰“夫人客氣了,些許小事,少爺可還好?”

    提起兒子,赫連夫人忍不住露出個笑容︰“好是好就是皮呢,一會兒都不得閑。”

    老太君笑道︰“你家的哥兒才多大,還不到皮的時候呢,若是見了我家寶哥兒你就知道了,皮的他老子都頭疼,不是我攔著好幾頓打都挨上了。”

    眾人自然知道寶哥兒是葉府嫡子,老太君的寶貝孫子,都湊趣說了幾句,方岔開了因余靜茵所起的尷尬氣氛。

    皇后抬手指了指赫連夫人旁邊的兩位挽著婦人髻的女子道︰“這兩位也不是外人,一個是我的姪媳婦兒,一個是六皇子妃。”

    懷清覺得,自己跟這些人真不是一路的,從頭看到尾除了余靜菀跟赫連薇勉強過得去,其他兩位余靜茵對自己有著明顯的敵意,赫連清呢,眼楮長在頭頂上,根本瞧也不瞧自己一眼,皇子妃的架子端起來,哪會理會自己一個民女。

    倒是赫連夫人頗慈善,席上跟自己說了不少話兒,這個罪受的就別提了,說如坐針氈也不誇張。

    好容易眼看著賞花宴要結束了,忽余靜茵開口道︰“聽我哥說,懷清姑娘還是我慶福堂的股東呢,想我慶福堂的股東統共就那麼幾位,大都是舊年的老人,懷清姑娘可真是好本事啊,不知道的,還以為懷清姑娘跟我哥有什麼干系呢。”

    眾人不想她好端端提起這個,都不禁暗暗皺眉,皇后娘娘警告的看了她一眼,這余靜茵嫉火中燒哪顧得上,只一味要給懷清難堪,把余雋繞進來都在所不惜,她這話明著是沒什麼,可暗里誰都聽得出來,是說懷清跟余雋有什麼不乾不淨的關系呢。

    懷清看著她,琢磨人蠢到了這份上也真不容易,既然暗戀慕容罡,想嫁給慕容罡,不得在皇后跟前好好表現嗎,這麼拈酸吃醋的著實掉架兒,皇家要是娶了這麼個不識大體的妃子,丟臉還在後頭呢,便皇后娘娘再顧念自己的娘家,也得替自己兒子打算,所以,這個余靜茵從今兒起基本就沒戲了。

    而且,她要是覺得自己好欺負就找錯了人,想著淡淡開口︰“若跟余大夫關系好就能當慶福堂的股東,想來慶福堂的股東也不算稀罕了,更何況,聽說慶福堂的股份制是當年昭惠皇后所立,規矩都是定好的,若沒點兒真本事,慶福堂的分紅恐也不是那麼好拿。”

    余靜茵嗤一聲道︰“你是說你自己有真本事了?”

    懷清上下打量她一遭道︰“至少比外頭好看,里頭都是草的繡花枕頭強些。”

    “你,你說誰是繡花枕頭?”余靜茵惱恨起來,一張臉漲得通紅,指著懷清︰“別以為表哥喜歡你,你就能攀上皇家,就憑你,做夢。”

    懷清卻笑了,笑的頗冷︰“我張懷清在此立誓,從無攀附皇家之心,若有此心……”說到這兒,忽聽皇後喝了一聲︰“靜茵,放肆。”

    皇后插進來,懷清便不好再說下去,老太君臉色不大好看的掃了余靜茵一眼道︰“到底是老了,坐了這麼會兒就有些撐不住,皇后娘娘,容老身告退吧。”皇后忙扶著老太君道︰“您老要不先去我宮里歇會兒,宣太醫給您老瞧瞧。”

    老太君道︰“太醫不中用,別看一把年紀,還不如我這小孫女的本事呢,回頭讓她給我捏捏就好了。”

    皇后不好說什麼只得讓嬤嬤送著老太君出去,一時散了,叫總領太監過來把兩個姪女送出去,省的看著堵心,卻也沒想到張懷清那丫頭竟如此烈性,一句不合便要起誓,不是自己攔著,讓她說下去,不定說出什麼來呢。

    先頭罡兒說他是單相思,自己還不信,如今瞧這意思,還真由不得自己不信了,那丫頭根本對罡兒無意,若有意怎會當眾立誓。皇后娘娘想想都頭疼,怎麼罡兒偏看上這麼個倔性子的丫頭了呢。

    再說懷清,出了宮,老太君嘆了口氣道︰“你這丫頭的性子也倔,那樣起誓的話如何能說,殊不知世事變化,哪有一定的,你今兒覺得不可能的事兒,未必將來就不成。”

    其實懷清也有些後悔,不過剛一口氣上來,想起皇上當日賜自己木如意的事兒,心中不忿,方脫口而出,這會兒想想著實有些莽撞,低下頭道︰“懷清知錯了。”

    老太君道︰“錯倒不是錯,余家那丫頭如此不識大體,皇后娘娘也是瞧在眼里,與她沒什麼好處,我是擔心你,有些話不可說絕了才是,得了,此事過去便過去了,莫在想,回頭倒膈應了自己。”

    若瑤也道︰“快別想了,那樣人的話何必放在心上。”

    懷清趁機道︰“老太君,懷清想回益州。”

    老太君就知道是這個結果,本來想著益州濕冷,讓這丫頭在京里頭陪自己過了冬,不想京里頭的事兒如此多,知道留不得,只得嘆了口氣道︰“好歹等過了十五吧。”懷清點點頭。

    懷清還沒走呢,馮子京卻來了,皇上初八臨朝,頭一個就是川陝總督尹繼泰上奏修建民江堰的折子。

    這件事皇上也不是沒想過,蜀地年年鬧水災,讓各州府放糧賑濟災民,總歸不是解決之道,要想解決蜀地之災,還得治水防澇,若治水必要築堰,而民江的地勢頗為特殊,繞山而江,若築堰絕無可能,當初自己讓彭如珍去益州任知府,就是想讓他看看有沒有這個可能,可六年過去了,彭如珍心灰意丁憂回鄉,皇上也死了心。

    可怎麼也沒想到,張懷濟這一去,事情忽然就有了轉機,且是尹繼泰上奏此事,可見張懷濟這個知府跟尹繼泰不再勢同水火。

    前頭災民那檔子事,皇上心里極清楚,若不是尹繼泰推波助瀾,無論如何也不會弄到如此地步,此事雖是由尹繼泰而起,到底張懷濟做人太失敗也是原因,當初在江南也是。

    張懷濟有本事有能力,可這當官也不能都看本事能力,就算再有本事,把所有人的都得罪光了,這個官也沒法當下去,畢竟官場不是他張懷濟一個人的,大燕的官員有多少,若個個都跟張懷濟似的,還不亂了營啊,所以,這次依著之春把張懷濟調到益州,也是給他一個教訓,或者說給他個機會。

    皇上也愛才,即便張懷濟是個愣頭青,皇上也想調教教,如今看來,張懷濟果真開竅了,尹繼泰什麼性子,皇上還是知道的,也屬于油鹽不進的主兒,如今能遞上這份折子,就足以說明問題了。

    更何況,尹繼泰的折子里多次提到張懷濟,言道這個是張懷濟提出的云云,弄的皇上都有些好奇,張懷濟究竟用了什麼法子跟尹繼善冰釋前嫌,而這民江築堰究竟可不可行呢。

    皇上把折子合起來道︰“把劉鵬給朕叫來。”

    海壽忙道︰“劉大人現正在外頭候著呢。”

    皇上挑了挑眉︰“他倒機靈,莫非知道朕要傳他不成,叫他進來吧。”

    跟著尹繼泰折子一塊來的便是馮子京繪制的民江堰的草圖,劉鵬如今可學精了,若擱在以前,這事兒開春再說了,誰理會啊,可如今張懷濟可在益州呢,對于張懷濟,劉鵬可是非常看好,人家手眼通天,還從自己的工部走過場,就是看的起自己,自己要是不懂事兒的扣下,回頭翻出來可吃不了兜著走。

    琢磨皇上初八臨朝,一準就能見尹繼泰的折子,自己得跟上,故此一大早就來了,這會兒都快凍透了,還想自己莫非猜錯了,皇上沒看尹繼泰的折子,亦或是,尹繼泰折子里說的不是築堰的事兒。正想著,忽見海壽出來,劉鵬眼楮一亮,心說,自己到底沒猜錯。

    海壽近前道︰“萬歲爺宣召,劉大人請吧。”

    劉鵬忙跟著往里頭,一邊兒還不忘打聽︰“不知萬歲爺召微臣是……”海壽看了他一眼,心說你就裝糊涂吧,不知道為什麼傳你,一大早跑這兒來做什麼,呵呵一笑道︰“劉大人您這是哄老奴玩呢,萬歲爺瞧了尹總督的折子,就宣您覲見,你不知道誰知道啊。”

    劉鵬心里落了譜,進了御書房跪下磕頭,皇上揮揮手︰“起來吧,劉鵬朕問你,蜀地的民江可能築堰?”

    劉鵬忙道︰“岷江繞山而過,以往微臣也以為絕無可能,卻這份草圖送到微臣手里的時候,微臣方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民江築堰可行,請皇上請御覽。”說著把手里的草圖呈了上去。

    海壽接過去鋪到炕桌上,皇上仔細瞧來,過了半晌兒忽道︰“此圖果真巧奪天工,竟不知我大燕還有如此能人,這張圖是何人所繪?”

    劉鵬道︰“乃是張大人府中幕僚名喚馮子京。”

    馮子京?皇上略沉吟︰“這個名兒聽起來倒是有些熟。”

    慕容罡此時方道︰“南陽伏牛山的截流堤壩便是出自此人之手,此人曾任淮揚道主事。”

    慕容罡一說,皇上倒是想了起來,當初老四從南陽回來,跟自己呈報過一檔子事兒,是關于淮南當年決堤發水一案,里頭被冤枉的就是這個馮子京。

    倒不妨此人有如此本事,若說當初皇上還有些疑馮子京的冤案,如今卻再無疑心,能繪制出如此巧奪天工之圖,又怎會在一個小小的堤壩上出錯。

    皇上又低頭看了那草圖半天道︰“傳旨下去,召馮子京進京。”

    一道聖旨直下到益州,馮子京把聖旨接在手里,激動的半天沒說出話來,等了這麼多年,盼了這麼多年,不就是等這一天嗎,他師傅活著的時候常說,這人再有本事,也得靠運氣活著,運氣好了,才能施展本事,運氣不好,只能懷才不遇,末了落一個郁郁而終的結果。

    而自己前半截的運氣,實在差到了極點,卻不想否極泰來,自從遇上張懷濟,自己的運氣就來了,不管是當初的南陽,還是如今的益州,若沒有張懷濟,他馮子京如今還得靠著丈人接濟過活,如今卻要進京面聖了,當初四皇子從南陽走的時候就曾說過,若皇上有朝一日宣他進京,河道的案子就能翻了。

    想到此,馮子京怎能不激動,臨走的時候,對這懷清一躬到底︰“子京若有騰達之日,定不忘大人的提攜之恩。”

    懷濟道︰“馮先生不必如此,民江築堰若成,懷濟當替蜀地的數百萬黎民謝先生大義。”

    馮子京道︰“張大人只管放心,子京一定會盡我所能成就此事。”

    馮子京這一路不敢耽擱,到京的時候正是正月十六,進到御書房,因太過緊張,過門檻的時候絆了一下,摔了個五體投體,爬起來忙跪下磕頭︰“御前失儀,罪臣該死,請萬歲爺降罪。”

    皇上卻笑了,覺得這人實在,先有了好印象︰“你都行了這麼大禮了,朕還降什麼罪,起來回話。”海壽瞥了這位一眼,心說,這位倒是有些狗屎運。

    馮子京站起來垂首立在一邊兒,皇上開口︰“你來說說此圖從何而來?”

    馮子京忙道︰“罪臣參考了前任知府彭大人所集民江水域資料,又實地勘察了一月之久,方繪出此圖,圖中民江出自民山山脈,從蜀地平原西側向南流去,對整個蜀地平原是地上懸江,平原的整個地勢從民江出山口,向東南傾斜,坡度很大,落差更大,故此,每當民江洪水泛濫,蜀地便是一片汪洋;一遇旱災,又是赤地千里,顆粒無收。民江繞山而行,正好可采用中流作堰之法,在民江峽內用石塊砌成石埂,使此堰飛架在民江之上,把民江一分為二,內可灌溉蜀地千里沃野,外可泄洪疏通,如此可解蜀地百姓疾苦。”

    皇上站起來道︰“好一個飛架于民江之上,如此,此堰就名飛江堰吧……”。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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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4-29 16:31:45 |只看該作者
第118章

    “姑娘,好消息,好消息……”甘草跑進來,小臉有些興奮。

    若瑤打趣道︰“什麼好消息,莫非是你家陳皮來看你了不成。”

    甘草臉一紅︰“小姐做什麼打趣奴婢,是飛江堰啦,就是咱們家大爺跟馮先生折騰了幾個月的那個民江築堰的事兒,皇上允了,並賜名飛江堰,讓工部加緊督建呢,且,還下令重審當年淮揚道決堤一案。”

    懷清點點頭,不禁感嘆,這人還得有真本事啊,若馮子京沒本事,恐這個冤案一輩子也翻不過來。

    河道案子的來龍去脈慕容罡可是知道的異常清楚,當時卻只說曠日良久,需待時機,至于這個時機是什麼時候就難說了。

    而此事自是會呈報皇上,卻直到今天才重審此案,其中緣由也不難猜,馮子京的事兒牽扯的官員可不是一兩個,為了一個小小的主事而翻此舊案,引起河道衙門的動蕩,著實不值。

    如今卻不一樣了,皇上看到了馮子京的本事,這份本事說是大燕的國寶級人物也不為過,大燕以農為本,耕種田地最不能缺的便是水利工程,只要有馮子京在,大燕或許還會有第二個,甚至第三個飛江堰,所以,此時翻河道衙門的舊案,一是除弊,二也籠絡了人心,一舉兩得,何樂而不為呢,該糊涂時糊涂,該明白時明白,這才是帝王之術。

    不過如此一來,自己正好跟著馮先生回益州,也省的老太君不放心,回了益州便再不必理會京城的紛紛擾擾了。

    懷清把此事回了老太君,雖老太君不舍,心里也明白,懷清在京城不妥,便只能應了,而馮子京的案子也審的飛快,雖是舊案,卻人證物證俱在,也容不得蔡從典抵賴,緊緊三天就拿掉了淮揚道二十二名官員,馮子京官復原職,皇上特命其主理飛江堰的工程。

    也定了正月二十出京回益州,懷清這兒沒什麼可收拾的,不過是些衣裳罷了,倒是若瑤頗舍不得,一邊兒幫她收拾衣裳,一邊兒嘆道︰“本以為你能在京住到開春呢,不想說走就走了。”

    懷清道︰“姐姐何必如此,說不定過些日子又回來了呢。”

    若瑤也知她在京里過得不開心,雖心里不舍到底不能留她,姐倆兒正說話兒呢,忽葉夫人跟前的琥珀進來道︰“夫人叫懷清姑娘到前頭去呢,說尹夫人來了。”

    懷清一愣點點頭︰“說我就去。”

    等琥珀出去,若瑤才道︰“是川陝總督尹繼泰的夫人?那兩件皮毛斗篷就是從尹夫人處得的?”

    懷清道︰“不想夫人也回京了。”

    若瑤道︰“這時候過府尋你不定是有事呢。”

    懷清點點頭,想起什麼暗道莫非是為了老將軍的舊傷。

    一見懷清,尹夫人就道︰“此來還要勞煩姑娘去瞧瞧父親的舊傷,父親年事已高,舊傷常犯讓人掛懷,記得上回姑娘提過此事,若能除了根兒,也省的老父再受舊傷之苦,聞聽姑娘要回益州,便急急忙忙的來了,可否請姑娘耽擱幾日,待醫好了父親再動身。”

    懷清道︰“老將軍的傷並不難治,不用耽擱,懷清這就跟夫人過去吧。”尹夫人大喜。

    懷清一到將軍府就看見尹進彥,沒拄拐,想是好多了,彼此剛見過禮,老將軍就沖她招招手︰“小丫頭既在京里,怎不來看看老夫。”

    懷清忙道︰“只恐打擾到老將軍,故此不敢登門。”

    老將軍嗤一聲︰“這話聽著虛。”

    尹夫人沒轍的道︰“爹……”

    老將軍揮揮手︰“得了,知道你這小丫頭忙,不來就不來吧。”

    懷清笑道︰“若早知老將軍如此待見我,懷清早就來了,常聽人說老將軍下的一手好棋,懷清還想領教領教呢。”

    老將軍哈哈一笑︰“痛快,這才對,要不,這會兒先來一局如何?”

    尹夫人哭笑不得︰“爹,懷清姑娘可是我請來給您老治傷的,不是陪您下棋。”

    老將軍道︰“這傷著什麼急,還是下棋要緊。”

    懷清道︰“不如讓懷清把老將軍傷治好再下棋如何?”

    老將軍頗孩子氣的道︰“那你這丫頭可不許跑。”

    懷清點頭︰“保證不跑,今兒不陪老將軍下痛快了,懷清就住在將軍府了。”

    老將軍︰“那敢情好,省的我天天自己跟自己下棋了,不過,丫頭的棋藝如何,尋常人可不是我的對手哦。”

    懷清眨著眼︰“這會兒先保密,回頭老將軍就知道了。”

    尹夫人倒不意外,從懷清第一次來,尹夫人就看出老爺子頗喜歡懷清,前兩天還嘀咕說,要是自己能再生個跟懷清似的丫頭就好了,弄了自己一個大紅臉。

    見懷清如此輕松,也放了心,卻也實在好奇懷清怎麼治父親的舊傷,這舊傷可還是當年北征的時候,在戰場留下來的,一晃二十多年都沒治好,怎懷清說的如此輕松。

    老將軍也頗為好奇看著懷清︰“丫頭打算如何治老夫的傷?”

    懷清道︰“老將軍的舊傷本無大礙,卻因箭頭留在肩骨里,故此時常作痛,若想除根兒,只需割開皮肉取出箭頭再縫合包扎,不出半月必然痊愈。”

    尹夫人倒抽了一口涼氣︰“懷清姑娘,此法當真可行嗎?”

    懷清點點頭︰“只此一法方可除根兒。”

    尹進彥道︰“外祖父年事已高,恐禁不得。”

    懷清看了他一眼道︰“說句大少爺不愛聽的話兒,老將軍雖有春秋,真說起來,比大少爺還略強些呢。”

    說著看向老將軍︰“您老也不用怕,您老的病比起大少爺可好治得多。”扭頭跟尹進彥道;“還需勞煩大少爺去慶福堂跑一趟,尋大掌櫃的,只說我要他家的醉心散便可。”

    尹進彥疑惑的道︰“這是什麼藥,為甚非要提姑娘的名兒不可?”

    懷清道︰“這醉心散可不是尋常可賣的藥,吃下去渾身麻痹動彈不得,若給歹人得了去,還了得,故此不可隨意買賣,且尋常病癥也用不上此藥。”

    懷清話音剛落,就聽老將軍道︰“丫頭是怕老夫挺不住這割肉之苦,故才用這個醉心散嗎?”

    懷清道︰“不止如此,一會兒還要委屈老將軍,必須用繩子困住老將軍的身子,以防痛不可忍之時,老將軍一動就前功盡棄了。”

    老將軍哈哈笑了起來︰“古有關羽刮骨療毒,老朽便比不得武聖人,區區箭傷能耐我何,不用什麼醉心散,更不用捆綁。”說著伸手把外頭的衣裳卸下,扯開中衣露出自己一邊肩膀,坐在椅子上︰“丫頭動手吧,若老朽皺一下眉頭,一會兒下棋就讓你一個馬。”

    懷清不禁被老將軍的氣勢震懾,雖廉頗老矣,到底曾是百戰沙場的將軍,這份氣魄真不是尋常人能有的。懷清想了想,看了尹進彥一眼,尹進彥會意,過來在外祖父身旁站了。

    有自己的例子,尹進彥非常相信懷清的醫術,只不過,如此割肉療傷,也真有些驚世駭俗,且,從未見過這樣的治傷的。

    懷清打開藥箱,從最底層拿出一套手術用具來,說起這個,還要謝余雋,懷清也沒想到慶福堂會有這東西,據余雋說,當年昭惠皇后的時候,余家有位當太醫的姑爺,就是研制出醉心散的那位,曾給一位孕婦破腹生子之後,保住母子兩條性命,後雖收了不少弟子,卻無一人有此膽量,故此,至今再無人敢如此醫病。

    這套手術用具便是這位太醫留下來的,或許余雋覺得自己有用,便送了自己,今兒還是頭一次派上用場。

    重新握住手術刀的那一刻,懷清仿佛回到了現代,她做的第一個小手術是割盲腸,如今想起來竟恍如隔世。

    尹進彥盯了她良久,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錯覺,總覺得她握著刀的時候,仿佛有一絲難以言喻的傷感。

    “丫頭怎不動手?”

    懷清回過什麼神來,定了定心,叫甘草點燃烈酒,把刀子消毒,這里的手術刀自然不能跟現代相比,但已頗為難得,用針灸封住周圍穴道,緩緩割開皮肉……

    尹夫人不敢看,而尹進彥的目光卻不知不覺落在懷清身上,看著她利落的割開皮肉,尋到嵌在肩骨里的箭頭,取出,再縫上傷口,速度不算快卻異常嫻熟,仿佛做過無數次一般,卻,這怎麼可能?

    尹進彥覺得,懷清身上有許多謎團是他解不開的,例如為什麼小小年紀就有如此神出鬼沒的醫術,這樣驚世駭俗的醫治手法為甚運用的嫻熟,還有,世上怎會有這樣的女子,跟他以往所見過的太不一樣……

    懷清包扎好傷口道︰“這幾日堅持換藥,半月後拆了縫線即可。”老將軍看著她道︰“你這丫頭做了什麼手腳不成,怎沒覺出疼。”

    懷清笑了︰“老將軍不肯服藥,懷清只能用針封住老將軍的穴道了,即便如此也是很疼的,尋常人絕難忍受,老將軍這份魄力不減當年啊。”

    這話說到老將軍心里了,這人哪有服老的,雖說到了這把年紀,更需肯定自己的價值,所以懷清這也幾句話極順耳。

    老將軍笑道︰“小丫頭這張嘴真甜,不過,丫頭也別想幾句話就混過去,來,下棋。”

    懷清莞爾,沖甘草使了個眼色,陪著老將軍下棋,堪堪下了兩局,老將軍便有些撐不住,連著打了幾個哈氣,尹夫人勸著放回屋休息去了。

    懷清這才松了口氣,尹進彥道︰“剛那茶……”

    懷清眨了眨眼︰“我叫丫頭放了些安神的藥,失了血,老將軍應好生休息才是。”

    尹進彥忽道︰“聽說你明兒回益州?”

    懷清點點頭,以為他擔心老將軍的傷,遂道︰“大少爺放心,拆線的事兒懷清會托付王太醫。”那老頭如此利用自己,怎麼也得找回來吧,讓他幫忙拆線已經是便宜他了︰“如此,請大少爺轉告夫人,懷清告辭。”

    尹夫人從里頭出來,就見兒子定定望著外頭發呆,想了想,仿佛明白了什麼,走過來道︰“彥兒也不小了,該成家了。”

    尹進彥一愣,有些不自在的道︰“母親怎提起這個了。”

    尹夫人道︰“有道是男大當婚女大當嫁,本來前兩年就該成親了,卻因……”說著頓了頓︰“回頭娘仔細選選,給你選一個溫良賢德的女子為妻,也算了了娘的一樁心事。”

    溫良賢德尹進彥皺了皺眉道︰“孩兒不要,孩兒告退。”轉身去了。

    尹夫人嘆了口氣,跟前的婆子道︰“好端端的夫人嘆什麼氣啊?”

    尹夫人道︰“我是怕這孩子瞧上張懷清。”

    婆子道︰“懷清姑娘有什麼不好,老奴一邊兒瞧著,人品,模樣兒,性情,樣樣沒得挑,雖說出身差些,可她哥如此爭氣,年紀輕輕便坐到一方府台,往後的前程不可限量,年紀上也相配,少爺若喜歡不是正好嗎。”

    尹夫人道︰“就是太好了,惦記的人也多,不說前頭的六皇子,就是四皇子對這丫頭也不一般呢,不然,坤德殿的賞花宴,怎會邀了她去。”

    婆子道︰“夫人一說,老奴倒想起來了,當初還是老將軍托了四皇子,才請動懷清姑娘給少爺醫腿的,只不過,瞧懷清姑娘的意思,不像跟四皇子有什麼。”

    尹夫人道︰“你糊涂,便她無意,四皇子上心,早晚也是皇家的人,彥兒這番心思恐要落空了。”

    “老奴瞧著老將軍頗喜歡懷清姑娘,若能嫁給少爺,倒是一樁難得的好姻緣。”

    尹夫人嘆道︰“好姻緣不成也無用,算了,再瞧瞧吧。”

    婆子忽然想起什麼,低聲道︰“若懷清姑娘此時回益州,恐老爺哪兒……”

    尹夫人臉色一沉︰“尹進寶那個病,老爺便真開的了這個口,這丫頭也不可能去。”

    婆子道︰“還說老爺不理會了呢,不想還是心疼。”

    尹夫人道︰“到底是他的親骨肉,難道會眼睜睜看著不成,只不過,多行不義必自斃,尹進寶有今日的結果也算罪有應得,這些日子咱們且不回去,給老爺些時間,讓他盡盡心,也省的過後想起來後悔。”

    懷清自是不知道這些,辭別老太君跟馮子京一路回了益州,剛進府衙的大門,牛蒡就跑進來道︰“姑娘,尹大人來了,要見姑娘,瞧他的臉色仿佛有急事。”

    懷清略沉吟道︰“我走的這些日子,益州可有什麼事兒?”

    牛蒡道︰“要說事就是尹進寶了,為了個戲子在臨江樓被個江湖客打了一頓,回家養到如今不見好,奴才聽慶福堂的郎中私下說,尹進寶得的是髒病,渾身爛的一塊一塊的,都快看不出人樣兒了。”

    忽想起什麼道︰“莫非尹大人是來請姑娘給他那混賬兒子瞧病的。”

    懷清道︰“你出去跟尹大人說,若是為了他家二少爺的病,我實是無能為力。“

    牛蒡也覺尹繼泰有些過分,且不說前頭尹進寶跟姑娘的恩怨,就說這個病,怎好意思來請姑娘去瞧。

    到了前頭把懷清的話一說,尹繼泰嘆了口氣,這就是命,進寶胡作非為,為了個戲子險些沒讓人打死,抬回家傷沒治好,渾身就開始起了膿包,漸次爛成一塊一塊的,尋了慶福堂的郎中來,說是惡瘡,一個個搖著頭去了。

    雖恨進寶不爭氣,到底是自己兒子,尹繼善也是實在沒轍兒了,才來府衙一試,心里頭明白,找人家一個未出閣的姑娘瞧這種病,委實不妥。

    嘆了口氣,剛要走,卻見甘草進來,手里拿著一張方子,到了跟前先一福,把方子遞給尹繼泰︰“二少爺的病,我們姑娘實在治不了,這里有個方子,尹大人拿回去試試吧,便不能治愈,許能好過些。”

    尹繼泰忙道︰“懷清姑娘不計前嫌,真乃大醫風範,在下謝姑娘了。”

    甘草回來的時候,懷清剛洗了澡,正坐在炕上,讓銀翹幫她攪頭發呢,抬頭看了她一眼道︰“送去了?”

    甘草嘟嘟嘴︰“依著奴婢說,姑娘何必管那尹進寶的死活,前頭他那般跟姑娘為難,又是這樣的病,便病死了也活該。”

    懷清道︰“看在尹大人面兒上,不好袖手旁觀,尹進寶那個病到了如今地步神仙也醫,減輕些痛苦,尹大人也能好過些。”

    銀翹道︰“那就是個混賬,活該有此報應,說起來,尹大人這兩位少爺,還真是天差地遠呢,瞧瞧大少爺,再瞧瞧尹進寶,簡直一天一地,莫怪尹大人瞧不上這位呢,擱誰都得偏心,算了,不提他了,省的沾了晦氣,姑娘,這次回來在益州待長了吧。”

    懷清搖搖頭︰“說不準,聽老太君的意思,今年開春要辦若瑤跟哥哥的婚事,恐哥哥這個益州知府當不長。”話音剛落,忽聽外頭咚一聲,接著傳來陳皮的聲兒︰“大爺,你還好吧,怎好端端的摔了一跤。”

    懷清莞爾,倒是忘了,這個好消息她哥還不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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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9章

    懷濟進來的時候搓著手,張了張嘴,話到嘴邊卻不知該怎麼問了,那樣兒甚為可笑,懷清忍不住笑了一聲道︰“哥,我是你的親妹子,哪還用如此,有話直說便是。”

    懷濟方磕磕巴巴的道︰“那,那個,小妹剛說的話兒,可,可當真嗎?”

    懷清點點頭︰“老太君跟葉大人私下商量的,應該不會錯,只不過,恐哥這個益州知府要當不長了,飛江堰的工程剛開始,哥甘心嗎?”

    懷濟豁達的道︰“馮先生一早說過,這飛江堰最快也需十年方能見些雛形,等建好不定要多少年了,且,如今馮先生主理此事,又有尹大人在,哥還有什麼不放心的,而且,說起來,這飛江堰的功勞也不是哥哥的,若沒有前頭的彭大人,也不會有這飛江堰了。”

    懷清不禁對她哥刮目相看了︰“哥,你真是變了好多。”

    懷濟嘆了口氣︰“經過這麼多事,哥若是再不變,也就不用再當官了。”

    懷清︰“哥想得開就好,說起來,咱們兄妹好幾年不回桑園村了,若今年能娶若瑤進門,到時候咱們一家子去桑園村祭祖掃墓,哥也算衣錦榮歸,光宗耀祖,爹娘地下有知不定多歡喜呢。”

    懷濟點點頭︰“可不是,這一晃好幾年不曾回桑園村。”

    懷清想起一件事來,略斟酌方道︰“哥,咱家跟太醫院的太醫可有干系嗎?”

    懷濟目光一閃︰“怎好端端問起了這個?”

    懷清搖搖頭︰“呃,沒什麼,就是隨便問問。”

    懷濟道︰“咱們家世代都在桑園村行醫,哪會跟太醫有什麼干系。”

    懷清想了想,還是決定不把蘇毓敏的事兒告訴哥哥,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海壽弓著身子進來,皇上沒抬頭只問了一句︰“事情查的如何?”

    海壽道︰“把張家的祖宗八輩兒都查了一個遍兒,沒發現跟蘇家有什麼干系,張家世代都在桑園村行醫,在當地也頗有善名,張懷濟自小苦讀詩書,張家的醫術就讓他妹子承繼了下來,後爹娘早逝,兄妹倆相依為命過活,倒是有件事,張懷濟幼年曾定過一門親事,後那家嫌張懷濟只是個驛丞沒出息,毀了婚約。”

    皇上放下手里的湖筆,抬起頭來道︰“倒真是勢利之人。”想起什麼︰“你就去傳之春過來,前兩日他跟朕說的事兒,朕該應他了。”

    海壽應一聲下去,心說,這運氣來了擋都擋不住,以張懷濟的出身家世,能娶葉府的大小姐,還真是八輩子修來的福氣,靠上葉之春這顆大樹,自己又有本事,往後還愁什麼。

    更何況,人家還有那麼個聰明的妹子呢,懷清那丫頭可是人精里的人精,將來不知給誰得了去呢。

    這麼想著就不禁想起四六兩位皇子,六皇子是沒戲了,聽說自打娶了王妃就不著家,天天往百花洲跑,左擁右抱的好不快活,比成親前還浪蕩呢,這六王妃剛進門就守了活寡,也真夠倒霉的。

    有時海壽也琢磨,若六皇子當日娶的是張懷清,或許如今的百花洲再也見不著六皇子的影兒了,只要長眼楮的都看得出來,六皇子心里頭愛的人是張懷清,至于當初為什麼抽風的非要娶護國公府的二小姐,這里頭肯定少不了哪位親娘舅的攛掇。

    說起韓章,別看自己就是一個奴才,也有點兒瞧不上那位呢,當初淑妃怎麼進的宮,別人不知,自己可是一清二楚,若不是把自己的親妹子獻給皇上,並且得了寵,恐韓章還是個小小的七品縣令呢,哪會混到如今的封疆大吏。

    可這位不知足啊,還得折騰,這就有些蠢了,畢竟淑妃沒了,皇上對他也算仁至義盡,若他無非分之想,皇上睜只眼閉只眼混一輩子榮華富貴也不難,若他非往死里頭作,就誰也怨不著了,而且,指望六皇子怎麼著,這主意可打歪了,那位六爺根本就無此心,再攛掇也沒用。

    皇上若不是早看出這一點,又怎會應了護國公府的親事,其他幾位皇子可都眼巴巴盼著呢,所以說,六皇子落到如今這個地步,誰也怨不著,就怨他自己耳根子軟,聽了他舅舅的。

    而這里頭最穩當的當屬四皇子,海壽先頭真沒發現,四皇子跟懷清有什麼干系,跟六皇子的招搖不一樣,四皇子這份心思藏的深啊,若不是那天出宮的時候,親眼瞧見四皇子的所作所為,自己還真不能信。

    且,四皇子這份心下的絲毫不比六皇子差,那天張懷清在坤德殿跪了半天,出宮的時候自然走不快,四皇子一句話沒說,卻走得極慢,且時不時停下,若不是心疼到了極致,怎會如此,雖心疼,卻也不像六皇子一般莽撞,知道自己莽撞了對張懷清只有害處。

    說起來,這位才真是愛到了骨子里啊,而且,四皇子從小就執拗,屬于認準了一條道就會跑到黑的主兒,所以,海壽覺得,即便如今不可能,早早晚晚,那丫頭也是四王府的人,至于是正是側,就得看四皇子的本事了。

    到葉府見了葉之春,海壽就笑眯眯的道︰“老奴恭喜葉大人了。”

    葉之春一愣︰“海公公這話從何而來?”

    海壽道;“剛提起了張大人,萬歲爺便叫老奴來宣葉大人進宮,想必是前幾日葉大人所請婚事,皇上應了,豈不是大大的喜事嗎。”

    葉之春雖臉上不動聲色,卻也暗喜,這檔子事兒拖到今兒,都是自己的錯,女兒的心意他再清楚不過,先頭是糊涂了,後來想通了,方知名利不過身外之物,只女兒能幸福就比什麼都強。

    心里頭一高興,揮了揮手,葉安會意,拿出兩張銀票塞給海壽︰“海公公辛苦。”

    海壽也沒推辭,笑眯眯接下道︰“倒是要沾沾葉大人的喜氣兒,回頭還要討一杯喜酒吃。”

    葉之春道︰“那是自然。”

    進了御書房,跪下磕頭,皇上笑道︰“起來吧,上回你說的事兒朕允了,當初你舉薦張懷濟任益州知府,本是不得已而為之,不想你這位準女婿倒爭氣,去了不過半年,益州的瘟疫也沒了,飛江堰也開工了,若不是時刻心念百姓,如何會做出這些事兒來,張懷濟雖年輕,卻是我大燕的棟梁之臣啊,跟若瑤丫頭也匹配,成全他們也是一樁美事,就別在益州當什麼知府了,先回京成了親再說,朕來做這個大媒,如何?”

    葉之春忙又跪下︰“微臣叩謝皇上恩典。”

    皇上扶起他道︰“如今想想,有些事倒是朕做差了,此事就當補償吧。”

    葉之春知道皇上說的是江南的事,還有前頭對懷清的為難,想到此,葉之春不禁暗暗訝異,到底那丫頭聰明啊,皇上可是有了名兒固執,這一點兒四皇子頗似皇上,輕易不會改變對一個人的觀感,卻對懷清丫頭心存歉意,可見從心里頭喜歡那丫頭的,不過想想,那丫頭也很難讓人憎厭。

    有皇上這個大媒,這婚事也算風光圓滿,倒是張家的那邊兒,恐有些棘手,張懷濟這個官當得,別人不知,葉之春可最是清楚,說一窮二白也不為過,且張家又沒底子,就憑懷濟那點俸祿,恐支應一家子的挑費用度都費勁,這忽然要成親,還不上了吊啊。

    回府便來尋葉夫人︰“張家家境清貧,這成親卻省不得銀子,回頭你尋個名頭給張家送過去五千兩,也好備辦婚事,省的叫外人看了笑話。”

    葉夫人聽了,噗嗤一聲樂了︰“老爺還當張家是那些年在鄧州府的時候呢,懷濟是一門心思當他的清官,可還有個懷清呢,這丫頭可是能生財會過日子的,聽若瑤說,拿藥方入了慶福堂的股,一年里光分紅少說也有小一萬呢,還有南陽伏牛山上的三十傾冬菇田,若不是這次在益州折騰進去不少,這丫頭手里可有不少存項,再說,老爺別瞧張家家境貧,懷清丫頭無論如何也不會受咱家給的銀子,一個是為著她哥的名聲,再一個,也怕委屈了若瑤。”

    說著頓了頓道︰“想來知道若瑤跟她哥的事兒成了,走之前給了我兩千銀子,叫我瞧著在京里頭先置辦一處宅子,我倒是瞧上了一處,就是咱們府後頭隔兩條街,有一處四進的宅子,尋人掃聽了,一千兩銀子有商量,前兒我去瞧了,雖說不很大,難為格局極好,後頭還有個小花園,總歸姑爺還得外放,置辦這個宅子也不過是為了成親,老爺回頭去瞧瞧,若過得去,就叫葉安去下定,盡快收拾了,也省的耽擱了好日子。”

    葉之春愣了愣道︰“我還說這丫頭只會瞧病呢,卻不想還如此會生財。”

    葉夫人笑道︰“姑爺那個性子,若沒這個會生財的妹子,恐連口粥都喝不上呢,故此,宅子,彩禮,一應物事老爺盡管放心吧,有懷清丫頭在,定樣樣兒妥帖,只不過,早知皇上如此痛快應允下來,就不讓她回益州了,這來回的瞎折騰什麼啊,我這就去叫人給她送信兒,這可都二月了,還有好些個事兒呢,得讓懷清快些回來才成。”

    懷清接著信兒,雖高興也是嘆了口氣,這剛回來沒幾天呢,又得走,不過,這次再走恐就不回來了,且,這是哥哥跟若瑤的婚事,父母早逝,自己這個妹子不操持誰操持。

    把哥哥叫回來說了此事,懷濟歡喜的手腳都沒處放了,卻忽的想起什麼道︰“那個,成親所需用度……”

    懷清笑了︰“有小妹在,哥就別操心這些了,等著回京娶我嫂子進門吧。”一句話說的懷濟臉都紅了。

    時間緊迫,耽擱不得,懷清略收拾了,把要緊的東西帶著,剩下的留下銀翹跟梔子慢慢收拾,等懷濟進京的時候,再一並捎回去,自己只需帶著銀票就好。

    說起銀票,還真有些懸,虧得慶福堂跟南陽的冬菇田今年的收益分紅都翻了一番,不然,恐自己又得進當鋪了。

    懷清覺得,自己跟四通當還真挺有緣分,從江南到益州,自己都當兩回首飾了,再去,自己都不好意思呢。

    懷清二月中又回了京城,到了葉府不見若瑤,只有葉兒在儀門外迎著她,不禁笑道︰“我的好嫂子呢,怎麼不見?”

    葉兒也忍不住笑了起來︰“姑娘快別說這個了,小姐這兩天都躲在屋子里呢,連門都不出,姑娘來了更不好意思了。”

    懷清樂的不行︰“我說怎不見嫂子,原來是害臊了,待我去給嫂子請安吧。”說著邁腳進去了,

    一進屋就見若瑤低著頭在炕上正做針線呢,自己來了也不抬頭,懷清笑了幾聲走過去,假模假式的蹲身一福︰“懷清給嫂子請安了。”若瑤臉通紅,白了她一眼,咬著唇卻仍臊的不行。

    懷清見她臉皮薄,不好再逗她,在她身邊坐了,拉著她的手道︰“當日我還愁呢,你若當不成我嫂子該怎麼辦,卻不想當日愁的事,如今卻成了真,咱們姐倆有緣,不能當親姐妹,做一對姑嫂多好,且有姐姐照顧哥,我也才能放心。”

    說著又松了口氣︰“姐姐嫁過來,我就再不用理會家里的柴米油鹽等瑣事了。”

    葉兒笑道︰“合著,姑娘這般盼著小姐嫁過去是想偷懶呢。”

    懷清道︰“可不是嗎,有了嫂子,做什麼還讓小姑子當家,哪有這樣的理兒啊。”一句話說的眾人都笑了起來。

    葉夫人一腳邁進來道︰“老遠聽見笑聲就知道懷清丫頭到了,往後有你們姑嫂說話的時候,這會兒先跟我去瞧瞧那宅子怎麼收拾,這個我可做不了主,得聽你這個小姑子的。”

    懷清看了若瑤一眼眨眨眼︰“難得我哥娶這麼個美人進門,可不能委屈了,怎麼體面怎麼來,叫外頭的人都瞧著眼熱才好。”

    葉夫人打趣道︰“你倒是舍得使銀子,就不怕這會兒把存項用光了,回頭你出嫁的時候銀子都沒了。”

    懷清道︰“有哥嫂養著,我干嘛想不開嫁人啊,就在家當一輩子老姑娘了。”

    噗嗤……葉夫人笑著打了她一下︰“這丫頭越發胡說,哪有不嫁人的姑娘,行了,走吧,這會兒先忙活完若瑤的婚事,再說你……”。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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