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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慕冰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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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欣欣向榮]醫家女(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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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4-29 16:32:12 |只看該作者
第120章

    懷清跟葉夫人逛了一圈,不禁訝異的道︰“這棟宅子房主只賣一千兩?”

    葉夫人點點頭︰“一千兩有商量,最後談成的價兒是八百兩,這個地段,又是這般齊整,確撿了大便宜,不過老太君說的好,這正是錦上添花一順百順,也是好兆頭,你瞧瞧還有什麼收拾的,家具擺設一早就預備下了,因若瑤娘的事,老爺對瑤兒頗心疼,前兩年就把嫁妝置辦齊全了,這些就不用愁了。”

    懷清道︰“雖說日子緊些,卻是我張家門頭一件大喜事,不能缺了禮兒。”

    葉夫人道︰“雖說是張葉兩家的喜事,說到底也是一家人,老爺的意思讓你瞧著辦,不用在意旁人怎麼想,只她們小兩口婚後能過好日子就成。”

    懷清點點頭,明白葉夫人的意思,只不過葉大人如今可是二品大員,葉府跟皇家又走的近,門庭顯赫,若瑤作為葉府的大小姐,即便是庶出嫁給哥哥也實在有些委屈了,若婚事再辦的潦草,不定外頭人要如何嚼舌頭呢。

    雖說懷清不在意這些,總得替若瑤想想,成親是女人一輩子最大的事兒,萬不能留下遺憾,且,懷清更不想外頭輕看了哥哥,輕看了張家,故此,婚事必須往奢了頭辦。

    這宅子倒是不用整修了,便在京里拿出去也不寒酸,倒是聘禮需費些心思,要貴,要稀罕,除了四通當,懷清想不出別處,故此,當天剛過晌午懷清就去了四通當。

    京城的四通當是總號,各個分號的好東西最後都會送到這兒來,京里的達官貴人皇族宗室,但凡要送個禮或是尋什麼東西,來四通當一準沒錯。不過,懷清卻沒想到會在四通當踫上慕容曦。

    懷清一邁進來就看見斜靠在一邊兒椅子上吃茶的慕容曦,如今她可不想再惹麻煩,而無論是慕容曦還是慕容罡都是麻煩的根兒,只要沾上點兒邊兒,就有無窮無盡的麻煩,尤其慕容曦。

    懷清實在理解不了他,當初他未娶,自己未嫁,在一起談場小戀愛無傷大雅,如今他可是有婦之夫,還來糾纏自己,知道底細的不說什麼,不知道的,肯定以為自己有意勾引他,以圖攀上皇家這根高枝兒,所以最好避嫌。

    可這避無可避,在四通當偏又撞上了,懷清愣了愣,腳步一轉剛要往回走,卻聽慕容曦懶洋洋的出聲︰“你不說跟爺沒干系了,處處躲著避著豈不有掩耳盜鈴之嫌,爺沒那麼多閑工夫跟你打饑荒,爺如今有的是樂子,今兒來四通當也不為了你,你大可放心。”

    話音剛落,就見里頭走出來個美人,身子窈窕,膚白貌美,明眸流轉間媚態橫生,真可稱得上姿色傾城。

    懷清愕然看著她,不是因她的傾城姿色,而是因為是個熟人,就是當初在南陽許克善贈與慕容曦的柳妙娘。

    甘草指著她︰“是,是你……”

    柳妙娘瞥了懷清一眼,湊到慕容曦跟前,把自己一截子皓腕伸到慕容曦跟前︰“爺,瞧奴家戴著這串手鏈可好看?”

    甘草眼楮都瞪大了,直勾勾盯著柳妙娘的手腕子,縴白的手腕映著一串貓眼石手鏈,那顆顆貓眼晶瑩流轉,能耀花人的眼。

    甘草頗有些擔心的看了自家姑娘一眼,見姑娘臉色變都沒變,略放了些心,這種幼稚到極致的手段,懷清真覺異常可笑,莫說柳妙娘腕子上戴的不是慕容曦曾經贈與自己的那串手鏈,便是又如何,與自己已無任何意義。

    而慕容曦此時定定望著自己的目光,已經足以說明,他來這里絕不是巧合,自己曾經欣賞的那份赤子之心,如今在他身上已絲毫不見,他的所作所為只會讓自己覺得幼稚可笑。

    柳妙娘是個糊涂的女人,因近日在慕容曦跟前得寵,便有些忘乎所以,尤其在懷清面前,柳妙娘一想起當初在南陽所受的屈辱,就恨的牙根兒癢癢,而六皇子跟張懷清的事兒,她也早就知道,如今站在六皇子跟前的並非張懷清,而是她柳妙娘,這讓柳妙娘覺得自己是勝利者,至少她贏了懷清,故此頗有些得意,越發故意貼著慕容曦,軟著聲兒道︰“爺,您說嘛,妙娘戴這串手鏈好不好看?”

    慕容曦定定望著懷清︰“聽聞懷清姑娘眼光好,不若請姑娘瞧瞧?”

    柳妙娘眼楮一亮,本來還忌諱懷清的身份,不敢怎麼放肆,既然六皇子開口了,還怕什麼,扭著身子走到懷清跟前,抬起手腕道︰“那姑娘就瞧瞧奴家戴著可好?”

    懷清目光閃了閃,還真低頭仔細看了一會兒,頗誠懇的點點頭︰“這串貓眼兒正配姑娘。”

    柳妙娘更是得意,扭身跟慕容曦一笑︰“爺可聽見了,張姑娘也說好看呢。”

    慕容曦卻臉色一沉,陡然站起身走過來,伸手奪了柳妙娘腕子上手鏈,一揚手就丟了出去,柳妙娘大驚,哆嗦了一下,忙往後退了兩步,慕容曦一把抓住懷清,咬著牙道︰“爺在你心里算什麼,張懷清你夠狠,爺倒小看了你。”

    懷清掙了兩下未掙開,惱起來,也再不客氣了,抬腿就給了他一腳,正踹在慕容曦的要害處,慕容曦沒防備,被她踹了個正著,疼的鬆開懷清,彎下腰轉了好幾圈。

    趁此機會,懷清迅速轉身跑了出去,剛出去就撞在一個人懷里,懷清一驚,一抬頭,暗道今兒真不宜出門,怎麼這些人都跑四通當扎堆來了,來人正是慕容罡。

    慕容罡給她撞得的後退了一步,方站住,懷清忙道︰“對不住。”

    慕容是罡了看她,又望了望里頭的慕容曦,目光閃了閃道︰“不妨事。”

    慕容曦真正是怒火中燒,心里知道是一回事,眼睜睜看見又是另一回事,他就看不得這兩人如此親近,仿佛挖了他的心一般,慕容曦妒火中燒,剛要發難,忽聽外頭一個熟悉的聲兒響起︰“哎呦,這兒好熱鬧,知道的這里是當鋪,不知道的還當有什麼大樂子瞧呢。”

    懷清眉頭皺的越發緊起來,合著這些人都沒事兒幹,跑四通當集合來了。

    赫連清滿腔怒火,目光惡狠狠落在柳妙娘身上,先頭還以為自己嫁給六皇子終于揚眉吐氣了,可誰知竟是這麼個結果,自己進門頭一天晚上慕容曦就跑去了百花洲,讓自己淪為京城里最大的笑柄,往後更是連王府都不回了,天天在百花洲泡著,偏偏自己滿腔的委屈跟誰也說不得。

    她正經的婆婆淑妃早死了,自己一個兒媳婦兒,橫是不能跟皇上訴說委屈,娘家就更不用提了,爹爹不理這些事,母親更不會管自己,赫連清只能自己忍著,可忍著也有個限度,再說,這麼下去難道自己要守一輩子活寡。

    越想越恨,管不了慕容曦,就把恨意落在了女人身上,打聽著,勾引慕容曦的是百花洲的花魁柳妙娘,便使人看著,聽說今兒慕容曦帶著柳妙娘來四通當,赫連清就尋了過來,就是想當著慕容曦的面兒尋柳妙娘的晦氣。

    這會兒瞧見柳妙娘躲在慕容曦身後,一副我見猶憐的樣兒,更是嫉火中燒,心說就是這樣的狐狸精勾住了慕容曦的魂兒,才連王府都不回,潑性子上來,沖過去把柳妙娘從慕容曦身後扯出來,揚手啪啪就是兩巴掌,力氣頗大,柳妙娘一張嫩白的小臉立刻就腫了起來,眼淚巴巴的望著慕容曦。

    她越這樣,赫連清越生氣,又過來要扇柳妙娘,慕容罡見實在不像話,喝了一聲︰“胡鬧,大庭廣眾之下像什麼樣子,還不停手。”

    赫連清顯見是頗懼怕慕容罡,慕容罡一開口,只得悻悻然放開柳妙娘,蹲身行禮︰“四哥。”又轉向慕容曦勉強道︰“清兒給爺請安。”

    清兒?慕容曦有一瞬恍惚,目光劃過懷清落在眼前的女人身上,不免憎厭起來,也不知是憎厭赫連清還是更憎厭自己。

    柳妙娘一聽此人是六皇子妃,不禁有些害怕,常聽人說這位六皇子妃未出閣前便有個悍名,怪不得剛扯住自己就打呢,忙伸手去扯慕容曦的衣角,聲兒更軟弱可憐︰“爺……”

    懷清都忍不住打了個哆嗦,心說,這聲兒真能叫酥了男人的骨頭,而且,這樣的慕容曦越發讓她瞧不起,一個大老爺們何苦為難女人,若不愛當初為什麼要娶,既娶了卻又冷落在府里不聞不問,去青樓尋歡作樂,這樣的男人死一萬遍也不足惜。

    想到此,不禁厭惡的別開頭,懷清的表情刺激了慕容曦,慕容曦一把推開柳妙娘快步沖了出去,赫連清一愣,忙追出去︰“爺,爺……”柳妙娘一見不好,忙緊跟著跑了。

    赫連清怒急卻也無法,微側頭方發現懷清,也在愣了一下,仰頭看著她,旁邊的婆子喝道︰“見了六王妃怎不見禮?”

    甘草心里憤憤不平,暗道,都丟了這麼大臉還擺王妃的架子,剛要開口被懷清的目光止住,蹲身道︰“懷清給六皇子妃請安。”

    赫連清琢磨自己是不是為難她一下,卻聽慕容罡道︰“在街上跟個青樓女子動手撒潑像什麼樣子?看來六弟妹有必要重新學學宮里的規矩了。”

    赫連清一聽規矩就怵頭,那些宮里來的嬤嬤一個比一個變態,好容易送走了,自己可不想再受那份罪,瞪了懷清一眼轉身走了。

    甘草氣道︰“什麼人啊,冤有頭債有主,有本事找六皇子去啊,做什麼為難姑娘。”

    懷清瞪了她一眼,甘草方住口,懷清蹲身給慕容罡見了禮,剛要走卻被慕容罡喚住︰“姑娘來四通當不是為了看戲的吧。”

    懷清看了他一眼,想想也是,沒必要為了幾個無關緊要的人,壞了自己的好心情,哥哥跟若瑤的婚事可耽擱不得。

    想著又轉回身來,慕容罡嘴角略揚了揚︰“老高頭昨兒送了不少好東西進京,若錯過了今兒,恐叫人挑了去,老高頭還不出來,躲在後頭下崽兒不成。”

    慕容罡話音剛落,後頭的簾子一撩,老高頭走了出來,不是老高頭躲著,主要今兒這幾位,自己一個也得罪不起,貿然出來只能是炮灰的命,所以還是在後頭躲著好。

    不過也看了半天熱鬧,不得不說那位六王妃悍是悍,可就是有點兒蠢,到現在還沒弄清楚正主兒是誰,對著個青樓女子又打又罵的有什麼用,一是失了王妃的體面,二也令六皇子更加憎惡,真正一個得不償失,而這位正主呢,事不關己高高掛起,根本就好像看戲似的,鬧了半天就是六皇子兩口子瞎鬧,跟這丫頭沒半點干系,這份明明身在其中卻能置之事外的本事。還真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不過,兩位皇子這消息還真靈啊,自己昨兒才到,今兒就來了,不對,這兩位爺應該沒空閑理會自己,估計是找人盯著這位呢,所以這位一出門,兩位爺才一前一後的來了。

    懷清一見他頗有些驚喜︰“原來老朝奉真在京城,您老這一向可好?”

    老高頭嘿嘿一樂︰“勞姑娘惦記了,還算過得去,過得去,老奴給四爺請安。”慕容罡抬抬手︰“免了吧,既來了就去庫房瞧瞧吧。”

    老高頭知道這位爺每次都要進庫房挑頭一水,故此也習慣了,一擺手道︰“四爺請,懷清姑娘請。”

    懷清愣了愣,腳下略遲疑,慕容罡走了兩步見她沒跟過來,微側頭道︰“怎麼不走?”

    懷清暗道,干嘛跟自己過不去,既有好東西就去看看,錯過今兒讓別人買去就不劃算了,想著便不再遲疑跟他走了進去。

    老朝奉暗道,還是四爺有法子啊,剛那位六爺跟這位比起來手段差著一大截兒呢,這丫頭可是個人精,若照著六爺的法子,這輩子也甭想弄到手,倒是四爺,別看不言不語的,這心思下來,一步一步鯨吞蠶食,早晚把這小人精拘在手里,女人怕什麼,不就怕男人對她好嗎,好著好著就好到一被窩里頭去了,話雖糙理兒卻不糙,不信就瞧著,這丫頭早晚是四王妃。

    懷清還是頭一回進當鋪的倉庫,真是開了眼,尤其這四通當真有不少好東西,整個二層樓滿滿都是東西,擺件兒,瓷器,玉石,首飾,甚或古董香料,皮毛衣裳,只要你能想到的都有。

    懷清一眼看見那邊兒的珊瑚樹,比當日在揚州的那個略小些,卻也是難得一見的寶貝了,懷清過去看了看道︰“這個可有主兒?”

    老朝奉看了慕容罡一眼,呵呵笑道︰“昨兒剛到的京,姑娘跟四爺是頭一個來的,這里的東西都沒主兒,姑娘盡管挑。”

    懷清略有些猶豫︰“這顆珊瑚樹值多少銀子?”

    老朝奉笑眯眯的道︰“老朽也不瞞姑娘,這棵珊瑚樹是九百兩銀子死當的物件。”

    九百兩?懷清彎腰仔細端詳那棵珊瑚樹,有些不信,老朝奉道︰“四通當是誠信經營,絕不欺詐主顧,老朽就實話跟姑娘說了,姑娘別看這棵珊瑚樹大,成色卻差了些,且有些殘缺。”說著指著最下頭︰“姑娘瞧,這里頭折了一塊,雖只一小塊,到底有了瑕疵,故此只值九百兩,姑娘若瞧的上眼,九百五十兩便可出手。”

    懷清大喜,這可是大便宜不撿白不撿,定下這顆珊瑚樹,老朝奉又道︰“那邊還有幾匹難得料子跟擺件兒,姑娘去瞧瞧?”

    撿了大便宜的懷清,頓時來了精神,都忘了旁邊還有個慕容罡,興致勃勃的跟著老朝奉把四通當的庫里搜刮了一遍,末了結賬的時候,心里還有點虛,賬房扒拉算盤珠子的時候,懷清還琢磨若是自己手里的銀子不夠使,是不是先尋余雋借點兒,畢竟自己是慶福堂的股東,余雋不會不給面子。

    直到賬房先生開口說︰共一萬六千三百二十五兩銀子的時候,懷清才大鬆了口氣,讓甘草把銀票拿出來,今年慶福堂跟冬菇田的分紅一共得了兩萬兩,還好,還好。

    懷清付了銀子,老朝奉見她就帶了一個丫頭,便道︰“姑娘放心回吧,一會兒老朽叫幾個妥帖的伙計送到貴府。”如此更省事了,懷清點點頭,事兒辦完了,就想告辭回去,可看了眼慕容罡,總覺著有點兒不合適。

    仿佛知道她想什麼,慕容是淡淡的開口︰“我找老高頭還有些事兒。”

    懷清松了口氣,忙道︰“如此就不打擾了,懷清告辭……”。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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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1章

    等懷清上車走了,慕容罡從袖子里抽出一張銀票來放在桌子上︰“這些可夠了?”

    老朝奉接過見一萬兩,呵呵笑道︰“夠了,夠了,真若算起來還有剩呢。”

    慕容罡道︰“剩下就賞給伙計們吃酒吧。”說著站起來往外走,到了門口停住腳步回頭看了看老朝奉,老朝奉忙道︰“四爺放心,老奴保證,此事不會傳出去。”

    慕容罡點點頭︰“如此便好。”方邁步出去了,可喜忙跟了去,心里卻直嘆氣,爺這搭了人情,又搭銀子,還偏不讓哪位知道,這麼偷著替她著想,對她好有什麼用啊,可喜瞧著那位根本就是沒心沒肺,若不是她哥要娶葉家大姑娘,估摸那位都恨不能永遠待在益州,一輩子都不回來才好呢。

    而且,雖說皇后娘娘那兒沒表態,皇上前兒可提了,如今幾位皇子里就剩下四皇子還沒成親,皇上能不著急嗎,聽皇上話兒有意給爺指婚呢,若皇上金口一開,爺這番心思可就都打水漂了,這事兒想想可喜都替爺發愁。

    忽聽四皇子道︰“這里是不是離著王泰豐府上不遠?”

    可喜一愣道︰“回爺的話兒,過了前頭的街口便是王大人府上。”

    慕容罡道︰“這兩日總覺著身上不大好,正好去給他瞧瞧吧。”

    可喜嚇了一跳,忙道︰“爺您是哪兒不好,怎不早說。”

    慕容罡看了他一眼︰“你又不是大夫,跟你說了有什麼用。”

    可喜撓撓頭,心說,雖是這個理兒,可自己是爺跟前伺候的,爺身子不好,自然要頭一個知道的嗎,而且,可喜仔細想了想,因這幾天忙活那位的事兒,爺這幾天也算吃好睡好,比起前些日子整宿整宿的抄醫案可好多了,沒瞧出哪兒有毛病啊,真是想不通。

    王泰豐也沒想到四皇子會親自登門求醫,還當什麼了不得急癥呢,可手指按在脈上,心里不禁嘀咕開了,脈象從容和緩,不浮不沉,不遲不數,不細不洪,節律均勻,一息四五至,且應指有力,這明明白白就是無病的常脈,若無病四皇子來自己這兒做什麼來了。

    王泰豐目光閃了閃,開口道︰“四爺覺著哪兒不好?”

    一邊兒的可喜也緊張的望著主子,四皇子看了王泰豐一眼,淡淡的吐出四個字,把王泰豐跟可喜都震傻了。

    王泰豐驚愕的看著四皇子,喃喃的道︰“房事不利,這,這,是什麼意思?”

    可喜嘴巴張的老大,心說,怪不得前兒四皇子收了兩個門人獻上來的美人兒呢,且昨兒還叫了其中一個進房伺候,自己還說爺終于開竅了,怎麼今兒就冒出來個房事不利,莫非昨兒跟那美人……這事兒要是真的可了不得。

    王泰豐半晌兒方回過神來,斟酌良久,謹慎的問了句︰“四皇子是什麼時候有此感受的?”

    慕容罡仍是表情淡淡︰“早便有此感受,只不過一直沒當成事兒,前兒父皇說要給爺賜婚,爺叫了人進房伺候,方知有此病癥。”

    王泰豐的臉都快抽抽了,這事兒當初皇上就疑心過,叫自己打著請平安脈的名頭給四爺瞧過,當時自己回皇上的話兒,可是四皇子無病,莫非自己瞧差了。

    想著,又仔細號了號脈,且又問︰“除了,呃……那個,房事不利,四爺還有沒有別的感受?”

    慕容罡道︰“還需什麼別的感受?”

    王泰豐給噎住了,半天方道︰“從脈上瞧,四爺身子康健,不應有此癥狀。”

    慕容是道︰“近日看了一些上古醫案,瞧見一個跟我一樣的病例,是說先天如此,無藥可醫,王太醫說,我是不是也如此?”

    王泰豐一愣,忽的腦子里靈光一閃,仿佛明白了,這位爺對懷清那丫頭的心思,別人不知,自己可是一清二楚,可有六皇子的事兒在前頭,恐這位爺一時難如心願,皇上卻忽然提起了賜婚之事,若這位爺娶了王妃進門,再惦記懷清那丫頭就沒戲了,莫非是為了這個。

    卻又有些不信,四皇子是皇后所出嫡子,若是擔上這麼個名頭,對他可是大大不利,皇上一直希望幾位皇子能為皇族開枝散葉,這四皇子若無後,在爭位一事上恐要吃大虧的,為了一個女子如此,實在有悖常理。

    想到此,不禁道︰“若有此癥,恐有無嗣之憂。”

    話兒說的此已經相當明白,慕容罡卻點點頭表示知道了,王泰豐暗暗嘆了口氣,心說,看來這位是吃了秤砣鐵了心了。

    從王泰豐府上出來,可喜終于也回過味兒來了,憋了半天到底沒憋住︰“爺,您這是圖什麼啊?”見爺不應,也只能嘆了口氣,琢磨那位還真是爺的魔星,這好端端的怎麼就成房事不利了。

    皇上以為自己上火聽差了,抬起頭看著王泰豐︰“你說什麼?”

    王泰豐忙磕頭下去︰“微臣有罪,當日未瞧出四皇子隱疾,以至如今四皇子房事不利,恐有後嗣之憂。”

    皇上這回算是聽明白了,王泰豐是說老四有隱疾,不能敦倫,皇上先頭雖說疑心過,如今成了事實,卻也有些接受不來。

    自己對于老四可是寄予厚望,先不說老四是皇后所出嫡子,就算能力性情,幾個皇子里頭也是佼佼者,若無嗣,將來……

    皇上皺起了眉頭︰“可有治?”

    王泰豐道︰“四皇子是先天有此癥,雖不好治卻也不是毫無希望。”

    聽到這話兒,皇上終于鬆了口氣,能治就好,卻又聽王泰豐道︰“即便能治好,恐也需兩三年方能見效,如今四皇子正值壯年,恐要耽擱了婚姻大事。”

    皇上揮揮手道︰“此事往後推推也無妨。”

    王泰豐從御書房出來,忍不住抹了把額頭的冷汗,心說,這不算欺君之罪吧,一抬眼卻見海壽笑眯眯望著他,心里咯蹬一下。

    海壽打量他一遭,低聲道︰“王大人這脈可斷的真巧啊,前兒皇上剛說要給四皇子賜婚,今兒王大人就來回說四爺有隱疾。”

    王泰豐剛收了的冷汗又冒了出來︰“海,海公公這話兒在下不明白。”

    海壽呵呵呵笑了兩聲︰“不明白才好,都明白了有什麼意思,王大人您說是不是。”

    王泰豐尷尬的笑了兩聲︰“是,是,海公公說的是,在下府里還有些事,這就先告辭了。”說著一拱手走了。

    海壽心說,這老家伙別看生的一臉憨厚像,心眼子可一點兒都不少,這麼幫著四皇子,還不是為著自己的將來,雖說如今皇上未立太子,可就算傻子都能看出來,皇上屬意的是四皇子,四皇子有出身,有能力,繼位算是名正言順眾望所歸,而其他幾位皇子不折騰,說不定還能當個逍遙王,若折騰起來,最後一準沒好兒。

    而四皇子的心思,如今海壽也算看明白了,就是為了張懷清那丫頭唄,四皇子這招兒高啊,來了個釜底抽薪,比起來,六皇子的心機城府真真兒的落了下乘,不過能為一個女子做出如此不顧名聲之事兒兒,也足以說明那是心頭肉了。

    懷清剛從新宅里回來,若瑤就忙拉著她的手進了里屋,神神秘秘的道︰“懷清,你聽說了嗎?”

    懷清給她問的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聽說什麼了?”

    若瑤低聲道︰“你可真是這麼大的事兒都不知道,外頭都傳遍了,說四皇子有隱疾,本來皇上說好要賜婚的事兒都黃了。”

    懷清愕然,隱疾?怎麼可能?不過想想也有些道理,就看這些皇子們,哪怕慕容曦。跟前也沒斷過女人,女人之于他們只是消遣的玩物,從來不當人,可就慕容罡過得跟和尚似的。

    懷清在四王府住過幾日,對于慕容罡府里的狀況知道一些,整個府里就沒一個年輕丫頭,除了小廝就是婆子,或者太監,就是沒丫頭,且也沒聽說他往青樓去過,基本上,可以說慕容罡就是個不近女色的和尚,懷清一度以為他是修行來的,不急不躁不近女色,整個就一佛爺,這太有悖常理了。男人好色是本性,若本性都沒了,只有一個原因可以解釋,那就是性無能。

    若瑤道︰“虧了我還以為四皇子對你有意思,如今看來,倒是我多想了。”忽又八卦的道︰“懷清,你說會不會是王泰豐瞧差了,不過,四皇子不近女色是出了名兒的,對了,你跟四皇子有些接觸,有什麼感覺?”

    懷清好笑的看了她一眼︰“嫂子,還沒成親呢就打聽這種事兒不大好吧,而且,對象還是你的小姑子,再說,你覺得我跟四皇子會有這方面的接觸嗎。”

    若瑤臉一紅︰“我就是隨便問問嗎。”

    懷清正色道︰“此事涉及皇室隱秘,還是不問為妙。”

    若瑤道︰“可我總覺著四皇子對你有意思。”

    懷清︰“我的好嫂子,你就別想這些亂七八糟的事兒了,這幾天務必吃好睡好,等成親那天才能當個漂漂亮亮的新娘子,把我哥迷昏頭。”

    若瑤臉更紅,手里絞著帕子低聲道︰“那個,懷濟大哥何時回京?”

    懷清道︰“吏部的文書下去了,不過得等彭大人到益州交接之後,哥才能往回趕,估摸著,怎麼也要三月里了,好在不用我哥忙活什麼,吉日又挑的三月十八,算著怎麼也來得及了。”

    葉兒道︰“彭大人倒撿了大便宜,先頭還說什麼丁憂回鄉,說白了,就是讓益州的瘟疫嚇怕了,如今益州的瘟疫沒了,飛江堰也開工了,彭大人也不丁憂了,顛顛兒跑會益州繼續當他的知去了,攤上這樣的便宜事,真是祖墳上都冒青煙了。”

    懷清笑了起來︰“這丫頭好利的一張嘴,當初彭大人去益州任知府,就是皇上有意為之,想讓他去看看能不能在民江上築堰,以治蜀地洪澇之災,彭大人在任六年莫不兢兢業業,若不是他收集的資料,便馮先生有天大的本事,也不可能這麼快就繪制出飛江堰的草圖來,而我哥也因此得皇上賞識,進而應了這樁婚事,說起來,倒是我哥撿了便宜呢。”

    葉兒道︰“若天下間的官兒都跟姑爺一般厚道就好了。”

    正說著,忽的張婆子進來道︰“坤德宮的劉嬤嬤來了,說皇后娘娘身上有些不好,請懷清姑娘去瞧瞧。”

    若瑤道︰“這可新鮮,太醫院那麼多太醫,做什麼非巴巴的來請懷清。”

    張婆子知道里頭的緣故,笑道︰“老太君說今兒想進宮瞧瞧舊年的老姐妹兒,正好跟懷清姑娘一道進宮。”

    若瑤才鬆了口氣,低聲跟懷清道︰“老太君去就不怕皇后娘娘刁難你了。”

    懷清道︰“皇后娘娘乃大燕國母,怎會刁難我一個民女,姐姐放心吧,我去去就回。”

    大概沒想到老太君執意進宮,坤德宮的老嬤嬤頗有些尷尬,皇上視老太君如母,皇后娘娘又豈敢擺架子,故此,這位老太君一進宮,有些話就不好說了。劉嬤嬤知道主子是急了。

    皇后怎麼也沒想到,兒子會做出這等荒謬的事來,即便皇上信了有隱疾的事兒,皇后娘娘可不會信,就在年前,還跟自己撂狠話,不許對付張懷清的兒子,怎會忽然就有了隱疾。

    此事不用說也能猜得到,恐是因皇上有意賜婚而起的,雖然知道兒子對張懷清用情極深,可也沒想到會拿著皇位做賭,若有隱疾自然無後,無後怎堪為君,這一環扣著一環呢。

    皇后娘娘能忍著兒子瞧上張懷清,卻不能忍兒子為個女子起了放棄皇位的念頭,若真讓別的皇子繼位,那自己這些年熬過來還有什麼意義,往後還有什麼盼頭,爭來斗去爭的不就是這個,末了若成了空,前頭那些心機豈不白費了。

    而皇后想來想去,覺得解鈴還須系鈴人,罡兒不就愛張懷清嗎,把張懷清給他便是,只自己還有一口氣在,就不能讓他為了一個女人而失了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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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2章

    “老奴給皇后娘娘請安。”老太君剛要跪,皇后已快步走下來,伸手扶住老太君︰“您老快請坐下。”說著扶著老太君坐到了旁邊的軟榻上。

    略瞧了懷清一眼,心說,這丫頭倒是會找靠山,搬來老太君有些話便不大好開口了,卻又想,說下大天來這也是件好事兒,罡兒皇子之尊,娶一個四品知府的妹子當側妃,已是她張懷清幾輩子修不來的福分了,就算葉府大姑娘都無此造化,老太君能說出什麼來。

    懷清規規矩矩的跪下磕頭︰“民女張懷清叩見皇后娘娘,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皇后擺擺手道︰“起來吧。”

    懷清這才站起來垂首立在一邊兒,瞧見懷清,再想想自己那兩個姪女,皇后忍不住嘆息,說起來,余家雖是商戶起家卻世代顯赫,若不是當初昭惠皇后立下的家規,余家如今又豈止一個商家,家里的女孩兒自小悉心教養,就是為了嫁入皇家,以延余家百年尊榮,卻下頭這一輩兒的兩個姪女兒著實有些拿不出手,也怨自己的兄弟,一味驕縱,養成了如今眼高手低的性子,心眼子沒長多少,脾氣倒一個比一個大,罡兒的性子如何瞧得上,若不然,也不用如此費神了。

    皇后娘娘叫人上了茶,親手奉與老太君,方道︰“莫怪老太君稀罕這丫頭,便是我看著也好,瞧著比我兩個姪女年紀小些,可有十七了?”

    懷清還沒答應老太君接過去道︰“這丫頭是正月里的生辰,比若瑤略小些,剛十七。”

    皇后娘娘道︰“不小了,該著說親事,可許了人家?”

    老太君目光一閃︰“這丫頭跟若瑤不一樣,常年不在我跟前,更讓我想的慌,如今好容易回來了,就想著讓她陪我個一兩年,婚事不著急呢。”

    皇后呵呵笑了兩聲︰“有道是男大當婚女大當嫁,雖說老太君疼小輩兒,可也別耽擱了婚姻大事,女孩兒家的青春轉瞬即逝呢。”

    老太君道︰“皇后娘娘說的是。”

    皇后見老太君不再跟自己唱反調,暗暗送了口氣,跟老太君道︰“這丫頭性子穩妥行事大方,罡兒跟前若有這麼個人,我也就放心了。”

    老太君心里咯噔一下,暗道果然是為了此事,老太君可不傻,皇后娘娘一心顧念自己娘家,這事兒誰不知道,余家的兩個姪女兒還未嫁,怎會讓懷清一個外人佔了皇子妃的名分,今兒她張這個口,想來是因外傳四皇子隱疾一事。

    這兒子什麼心思便能騙過天下所有人,也騙不過自己的親娘,皇后很清楚四皇子心里愛的人是懷清丫頭,才用這個法子來阻皇上賜婚,皇后見兒子無論如何也放不下,便只能順著四皇子了,只不過這個順著肯定不是正妃,而,若當側妃,哪輪的上老四。

    皇后瞧著老太君道︰“老太君疼這丫頭,就給這丫頭做個主吧!”

    懷清身子都僵了,怎麼也沒想到皇后召自己進宮是為了這個,側妃?懷清不免苦笑了一聲,莫非自己生來就是小老婆的命,前頭一個慕容曦,如今又來了個慕容罡,即便說的再好,也不過是小老婆罷了,而皇后如今既已開了口,恐自己不想都不行,除非她不想要小命了,更何況,還有哥哥呢,可她實在不願。

    老太君也沒想皇后會如此直接,話既出口就收不回去了,應了,對不住這丫頭,不應,此事又如何駁回去。

    正為難的當口,忽聽外頭小太監道︰“給四爺請安。”老太君一聽倒安穩了,四皇子來了,此事便容易多了,以老四對懷清的心,自然不會委屈她。

    慕容罡剛在皇上哪兒,父皇傳了兩個太醫給他瞧脈,慕容罡倒不怕此事會戳破,王泰豐是太醫院院正,既已斷了自己的隱疾,別的太醫便心里疑惑,也不會跟自己的上司對著幹,更何況,隱疾這種事兒病因復雜,那些太醫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誰肯趟這攤渾水,反正出了事兒也有王泰豐頂著,故此,都跟王泰豐說的一模一樣。

    等慕容罡告退出宮,可喜就迎了出來︰“爺,剛得了信兒,皇后娘娘宣懷清姑娘去坤德宮了呢。”

    可喜兒話音剛落,慕容罡轉身又進了宮門,腳下飛快,幾乎一路小跑,進坤德殿的時候,都有些氣息不穩。

    皇后見他這樣兒,心里還有些不是滋味兒,自己懷胎十月生的兒子,從小到大,何曾見他如此慌亂過,卻為了一個張懷清,整個變了個人似的。

    皇后瞧著他開口道︰“正好罡兒來了,正說你跟前缺個底細人,我瞧著懷清丫頭穩妥,回頭跟你父皇商議商議……”皇后的話沒說完,慕容罡就忽跪在地上道︰“兒臣不願。”

    皇后一愣,定定望著他,以為自己聽差了,不是他稀罕這丫頭,非這丫頭不行的嗎,怎麼自己有意成全了,他倒不願意了。

    慕容罡道︰“兒臣身患隱疾,剛太醫也說了,近兩年不宜成婚。”

    皇后愕然,暗道這不過幌子罷了,不就是怕皇上給他賜婚,才想出這麼個主意嗎,怎他自己倒當真了不成。

    雖覺他如此面不改色的承認自己身患隱疾,有些囧,懷清卻終於鬆了一口氣。自己自然不能反抗,可慕容罡就不一樣了,只要他堅決不同意,此事就成不了。

    老太君瞥了她一眼,暗暗搖頭,這丫頭還真個沒心沒肺的,為了她老四這可什麼都豁出去了,她倒一副置身事外的樣兒。

    而事情到了如今地步,自己跟懷清最好還是回避,有些事兒讓這娘倆自己溝通解決更好,想到此,站起來道︰“昨兒夜里錯了盹,這會兒倒有些困乏上來,娘娘請恕老奴失禮,這就告退了。”

    皇后忙道︰“您老可得保重身子,嬤嬤替我送老太君。”

    懷清忙伸手扶住老太君,一出了宮門,懷清方長舒了一口氣,老太君不免失笑,伸手點了點她的額頭︰“丫頭倒真是個沒良心。”

    懷清摸了摸自己的額頭嘟囔︰“老太君這話兒從哪兒說起的?”

    老太君搖搖頭︰“你呀,自己想吧。”說著上了車。

    再說坤德殿,老太君跟懷清一走,皇后便嘆了口氣道︰“那天你跟母后說的那些,莫非都是玩笑,還是說母后想錯了,你不稀罕這丫頭。”

    慕容罡道︰“兒臣從不說玩笑話,那些話句句是真。”

    皇后娘娘挑挑眉︰“既如此,母后給你做主娶她當個側妃,豈不正如了你的意,如何又不願意?”

    慕容罡道︰“此是兒臣一廂情願,她並無此意,若強人所難,豈是君子所為。”皇后愕然︰“聽你這話兒,得她情願才成。”慕容罡點點頭。

    皇后皺了皺眉︰“你跟母后說句實話,隱疾之事可是因為她?”

    慕容罡道︰“母后誤會了,此事跟她毫無干系,之前兒臣也不知有此疾,前兒叫人進房伺候方知身患隱疾。”

    皇后愣了愣︰“你是說你這隱疾是真的?”

    慕容罡點點頭︰“兒臣怎敢欺瞞父皇。”

    皇后只覺眼前發黑,一直覺得這是兒子為了張懷清那丫頭使的苦肉計,卻怎麼也沒想到竟是真的,說不信吧,太醫言之鑿鑿,且細想起來,罡兒從小到大何曾跟女子親近過,便四王府里,也從不用年輕丫頭,前些年自己也疑心過此事,到底沒往心里頭去,不想竟成了真的。

    若罡兒有疾便不能娶妃,不娶妃便無嗣,可著大燕數百年,哪有一個無嗣的君王,這無嗣不就斷了皇家的血脈嗎,如何能位臨九五,若罡兒不能繼位,其他幾位皇子最有可能的便是六皇子慕容曦,淑妃那賤人的兒子若當了皇上,自己豈會有好兒,更何況,還有余家,慕容曦也絕不會放過自己,放過余家。

    想到此不覺膽戰心驚,半晌兒方道︰“你可知這幾句話可將置我母子于萬劫不復之地嗎?”

    慕容罡抬頭看著皇后道︰“母后,有時候不爭既是爭,兒臣相信,是我的早晚都是,不是我的便爭在手里最終也會流失。”

    不爭既是爭?皇后忽的笑了兩聲︰“罡兒這話母后不信,若不爭,哪有你我母子的今天,若不爭,如今這坤德殿的主子,恐不是你母后了。”

    慕容罡皺了皺眉︰“母后覺得父皇糊涂嗎?”

    皇后一怔︰“你父皇怎會糊涂,誰不知你父皇是大燕百年才出的一位聖主。”

    慕容罡道︰“這天下多大,父皇都能看的清清楚楚,更何況小小的內廷。”

    皇后頗有些不安︰“罡兒想說什麼?”

    慕容罡嘆了口氣道︰“有些事不理會,並非不知道,若母后為余家著想,便不要讓余家跟皇族有過多牽扯,這也是當初昭惠皇后立下家規的初衷,母后莫非忘了不成。”

    直到慕容罡走了許久,皇后仍僵坐在原處,罡兒的性子她最清楚,若不是知道了什麼,絕不會說出剛那些話來,莫非當年的事兒漏了出去,怎麼可能?卻仍有些惴惴不安,低聲喚了劉嬤嬤近前吩咐︰“你叫人給冀州府傳信兒,讓文釗抽空進京,我有些事兒問他。”

    再說慕容罡,從宮里出來心情頗有些復雜,他也不想跟母后說起這些事,可母后的所作所為,讓他不得不提醒她,父皇並不糊涂,母后做的那些事根本瞞不過父皇,十幾年前淑妃一案,兩位舅舅參與其中,父皇已對兩位舅舅頗為不滿,此時若再不知避嫌,恐要牽連余家,所以,即便沒有懷清,自己也絕不會娶兩位表妹,這是為了母后,也是為了余家。

    而自己如今能做的就是把這件事永遠掩住,不止為了余家還有懷清,提起懷清,慕容罡想起剛自己說不願意時,她明顯松了口氣的表情,不禁搖搖頭,自己沒說錯,她對自己無意,大概從來就沒想過要嫁自己,但她會答應的,自己會讓她親口答應,他相信自己跟她有緣,這份緣不是一時,而是一世,他要的也不是一時,他要她的一輩子。

    再說懷清,從宮里回來,一進屋,若瑤就忙拉著她道︰“如何?皇后沒有為難你吧?”

    懷清搖搖頭︰“皇后怎會跟我一個丫頭為難。”

    若瑤道︰“你少來吧,皇后娘娘想把自己的娘家姪女嫁給四皇子呢,可四皇子跟誰都不親近,唯獨對你特別,你莫非忘了那天賞花宴,余靜茵的態度了,你是不當回事兒,人家可都把你當成眼中釘肉中刺了呢,俗話說,寧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就那幾個尖酸刻薄連小人都比她們強些,你自己更需小心些,有道是明槍易躲暗箭難防,這背後算計,便你再聰明怕也要吃虧的。”

    懷清笑道︰“到底是我的親嫂子,處處為妹妹著想,嫂子盡管放心,我還等著抱我的姪子姪女呢,不會讓別人害了去的。”

    若瑤臉一紅︰“跟你說正經的呢,又胡說八道起來。”

    懷清道︰“這才不是胡說,我張家的祖宗還盼著呢……”

    兩人說笑了一會兒就差不多晌午了,吃了晌午飯懷清就去新宅了,張家就他們兄妹倆,哥哥的婚事,自然要她一手操持,雖有葉夫人幫著,還是把懷清忙的夠嗆。

    堪堪到了三月初十,懷濟方回京,先去吏部點了卯,才往家來,拐過街口就見前頭老大個宅子,門面頗體面。

    馬車停在大門前,懷濟下車,抬頭看了看跟陳皮道︰“莫不是走差了吧。”

    陳皮嘿嘿一笑︰“沒走差,沒走差,這就是咱家的府邸,大爺您瞧,門樓子上刻著張府兩個字呢,就是這兒。”

    正說著門冬跟牛蒡從里頭竄了出來,一進京這倆人就先壓著行李往新宅來了,這會兒剛把行李抬進去。

    牛蒡眼楮都亮了︰“大爺,您快進去瞧瞧吧,這宅子可比在揚州的府衙都強呢,叫咱們姑娘收拾的好不齊整。”

    懷濟這才邁腳進去,剛進了大門懷清就迎了出來,兄妹倆見了面分外親熱,懷清拉著懷濟,一邊往里走,一邊指給他瞧︰“這是前廳,這是花廳,這是書齋,這是客居,這里是……”

    陳皮接過去道︰“這里一定是我們大爺跟大奶奶的院子,瞧處處都透著喜氣兒呢。”

    懷清笑了︰“算你小子機靈。”

    拉著懷濟進了屋︰“哥這幾日先住在書齋吧,等把我嫂子娶進門,方能住這新房。”

    兄妹倆逛了一圈,懷濟方道︰“咱們在京里又待不住,不定過些日子又要外放,到時這宅子豈不白閑著,不該置辦這麼大的。”

    懷清道︰“雖哥在京里住不長,可成親是大事,且,哥莫非忘了嫂子可是葉府的大小姐,咱們兄妹怎麼節儉都無妨,無論如何也不能委屈了若瑤,也讓外人不能小瞧了咱張家,這是體面,也是骨氣。”

    懷濟道︰“這個哥知道,可這麼大的宅子,得使多少銀子啊?”

    陳皮忍不住道︰“大爺,您就別操心這些有的沒的了,咱們姑娘常說,用銀子能解決的事兒都不算事兒,您一輩子就娶這麼一回媳婦兒,姑娘哪能不上心呢,再說,銀子咱家又不缺。”

    懷濟還要說什麼,被懷清拽起來道︰“我叫人給哥備下了熱水,哥快去沐浴,這一路趕來,滿身風塵,沐浴後跟小妹去葉府給老太君請安,她老人家可是念叨哥好些日子了呢。”

    等懷濟收拾好,兄妹倆到了葉府,本來若瑤也在老太君跟前呢,後一聽懷濟來了,臉一紅,莫轉頭就跑了。

    葉夫人跟老太君都忍不住笑了起來,懷濟進來,先給老太君磕了頭,又見過葉夫人,方站在一旁。

    老太君打量他一遭,不禁暗暗點頭,莫怪若瑤瞧上他,人品俊秀,一身的書卷氣,真不是那些世家紈褲子弟們能比的,笑道︰“比那時黑了也瘦了些,卻瞧也更結實了……”

    說了幾句話,懷濟便告退去前頭書房見葉之春去了,雖說如今翁婿名分已定,到底還是一朝為官,有些事兒,還得葉之春這個老丈人親自點撥。

    葉夫人看著這兄妹倆不禁想,這緣分之事還真難說,當初懷濟兄妹進葉府給自己瞧病的時候,無論如何也想不到,會是葉府的女婿啊。

    老太君正拉著懷清問過禮的事兒,忽葉安小跑著進來道︰“前頭老將軍來了。”

    老太君一愣︰“這老家伙怎麼來了,還不快去叫老爺陪客,跑這兒來做什麼?”

    葉安瞄了懷清一眼道︰“那個,老將軍說不是來找老爺的,是來找懷清姑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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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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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3章

    懷清剛到了前頭,老將軍就一把抓住她︰“小丫頭,那天你倒跑的快,莫非忘了還欠老夫一局棋不成?”

    懷清不免哭笑不得︰“老將軍來葉府莫不是找懷清下棋的?”

    不想老將軍真點點頭︰“就是找你下棋的,不過,今兒你別想贏我了,我給你這丫頭找了個對手。”

    懷清一愣,下意識往外頭望了望,老將軍笑道︰“別看了,沒在這兒,你得跟我走,我帶你去逛個好玩兒的地兒。”

    懷清知道這位老將軍別看年紀不小,卻有一顆頑童心,且說風就是雨,容不得人拒絕,就瞧老將軍這一身平民的裝束,懷清也能猜到,他帶自己去的一準不是什麼高級地兒,便道︰“您老都喬裝了,也讓懷清換身衣裳才成吧。”

    老將軍打量她一遭,才放開她,懷清回去換了一身男裝出來,老將軍眼楮一亮︰“這麼著,才像爺孫兒倆,走,咱們得快點兒,晚了老頭弄不好就走了,那老頭脾氣古怪著呢。”懷清心說,老將軍都說脾氣古怪可見不好相處,卻也不知他嘴里的老頭是何人。

    從葉府出來,懷清一眼就看見尹進彥,穿著一身下人的青布衣裳,頭上還帶著個斗笠,坐在車轅前頭手里攥著韁繩,瞧意思是車把式。

    尹進彥看了她一眼沒說話,只點了點頭,除了尹進彥跟老將軍再沒有別人了,懷清不禁暗嘆,還真是老頑童,這麼著就跑了出來,可這爺孫倆自己玩去唄,非叫上自己做什麼。

    “別磨嘰了,快上車,上車……”在老將軍的催促下,懷清只能跳上車。

    尹進彥這個車把式相當稱職,馬車趕的快而穩,不一會兒便到了地兒,這一到懷清才發現是郊外的校場,臨著的負責守衛京畿的驍騎營。

    懷清做夢也沒想到老將軍會帶自己來這兒,懷清頗意外的發現,一向看起來有些沉悶的尹進彥,一到這里就跟換了個人似的,一頭扎進一堆兵里,跟一個頭頭似的漢子比劃起來。

    懷清還是頭一回見尹進彥如此熱血,兩人就像兩頭牛,互相不服的噴著氣,扭打在一起,你一拳我一腳,都是真打,絕不相讓,旁邊圍著好幾圈人,高聲呼喝,熱鬧非常,這是一個絕對男人的世界,而這樣的尹進彥也忽然變得有血有肉起來。

    忽聽老將軍小聲道︰“小丫頭,若是瞧上了我這個外孫子,老夫親自上你家提親如何?”

    懷清嚇了一跳,忙道︰“老將軍您可千萬別胡來啊,那個,我跟大少爺沒那意思,真的,沒那意思。”

    老將軍哈哈一笑道︰“沒意思怕什麼,進了門過上日子,自然就有意思了,得了,你們小輩兒的事兒,今兒不說,先下棋,就是那邊兒。”說著抬手一指

    老將軍指的是一顆老粗的槐樹,正值暮春,那顆老槐樹上打了一樹槐花,迎著風送來縷縷槐花香,懷清忍不住吸了口氣。

    老將軍拉著她道︰“快著,快著,老頭快走了。”不由分說把她拉進了槐樹下的人堆里,懷清這才發現有個老人站了起來,隨從正在收拾下頭的石幾上象棋子,看意思是要走。

    老將軍卻一把扯住那老人霸道的道︰“不許走。”

    懷清滿臉黑線,心說,老將軍也太莽撞了些,就算是個棋迷,也不至于這樣啊,那老人倒也不惱,看了老將軍一眼道︰“你上回輸給我的那對核桃可還在我手里呢,莫非還想輸給我。”

    懷清愕然,心說這倆人下棋還賭彩頭不成,而老將軍今兒拽自己過來,莫非是想讓自己幫他贏回那一對核桃。

    正想著,忽聽老將軍開口道︰“今兒不用我出馬,就讓我孫子跟你這老頭下一局,咱們一局定輸贏如何?你輸了,那對核桃還給我。”

    老人看了懷清一眼,不禁道︰“你老頭什麼時候又生了個孫子,我怎麼記得,你是個老絕戶就生養了一個女兒呢。”

    懷清一驚,心說古代人最講究不孝有三無後為大,這老將軍就一個獨女,尹進彥也不過外孫子,就算無後,這老人如此直截了當說出來,也著實不妥,老將軍的脾氣一惱上來還了得啊。

    卻沒想到老將軍只是哈哈一笑︰“知道你得了孫子,顯擺什麼啊,你管我這個孫子怎麼來的呢,反正就是我孫子,你這老頭如此推三阻四莫非是怕輸?”

    那老人哼一聲︰“我是怕你輸的太難看了,回去睡不著覺,既你不怕輸,老夫怕什麼,只不過,既你要贏回那對核桃,也得出個彩頭才成,就賭你那把刀,如何?”

    老將軍有明顯猶豫,懷清忽然想起來,仿佛在將軍府見過案上有一把刀,那般鄭重的擺在桌子上,想來是心愛之物,這老人張嘴就要人家的心愛之物,未免有些不厚道。

    老將軍卻咬咬牙道︰“好,就賭那把刀,不過,你得贏了我孫子才成,若輸了,還是要把那對核桃還給我。”老人點點頭,兩人同時伸出手擊掌為誓,默契非常。

    懷清心說這倆人還真是都是老小孩兒,那位老人看向懷清打量一遭道︰“我說老家伙,你這孫子怎麼瞧著娘唧唧,真不像個爺們兒。”

    懷清一囧,心說我本來就不是爺們兒。

    老將軍道︰“我這孫子養的嬌,你管咧。”說著沖懷清招招手︰“丫,呃,小子過來,爺爺那對核桃就拜托你了。”

    懷清心說,這還真是趕鴨子上架,看向對面的老人,懷清整了整衣裳,一躬到底︰“晚輩給前輩請安。”

    老人捋了捋自己花白的胡子道︰“小子雖你叫了聲前輩,我也不會放水的。”

    懷清點點頭︰“若前輩放水,便贏了也名不正言不順。”

    老人點點頭︰“都還有點兒骨氣。”

    坐下道︰“既叫了一聲前輩,就讓你先走吧。”

    懷清道︰“如此,前輩承讓了。”說著把炮挪到了中間。

    老人呵呵笑了起來,看向老將軍道︰“我還當你這老家伙請來什麼厲害的幫手了呢,原來不過如此,當頭炮可是爛到大街的招數了。”

    老將軍不服氣的道︰“你還別高興的太早,這小子的當頭炮最是厲害,一會兒你領教過就知道了。”

    果然不一會兒,懷清吃掉他的卒︰“將軍,前輩承讓了。”

    老將軍興奮非常,比他自己贏了還高興呢,一伸手︰“願賭服輸,我的核桃拿來。”

    老人從懷里掏出一對核桃放在老將軍手里︰“給你,擱我這兒還嫌佔地兒呢。”說著想站起來走,忽廳喀一聲,老人一皺眉按住腰,又坐了回去。

    後頭的隨從忙扶著他,老人抬手揮開他︰“老夫還站得起來,不用你扶。”說著又要站。

    懷清忙道︰“老爺子若執意站起來,恐這腰傷更重。”

    老人抬頭看向她,一雙厲目即便年逾花甲依然神光湛湛︰“小子你倒是眼毒,怎瞧出我老夫有腰傷?”

    老將軍道︰“老家伙你就別逞能了,不瞞你說,這小子是神醫,醫術是這個。”說著豎起大拇指︰“比太醫院那些沒用的廢物強多了,叫她給你瞧瞧吧。”

    老人又看了懷清一眼,毫不客氣的道︰“如今到處都是神醫,也不知幾個有真本事的。”

    懷清不以為意笑道︰“神醫不敢當,治病救人本就是醫者本分。”說著,走過來站在老人背後,一手抓住他一只胳膊,一手順著脊椎往下滑到腰部錯位的骨節處,一邊輕輕揉著一邊問︰“剛晚輩還以為老爺子的棋藝多高呢,原來不過如此。”

    老將軍一愣,剛要喝止懷清,老人家已經怒起來,起身就要站起來,懷清抓住這個機會,手一按一扭,只聽喀一聲,老人站了起來指著她道︰“小子輕狂,咱們再來一局。”

    懷清忙道︰“剛是為了給前輩正骨,不得已而為之,還望前輩莫怪才是。”

    老爺子一愣,扭了扭腰,真不疼了,不禁道︰“你小子還真有點兒真本事,倒是老夫錯怪你了。”

    懷清道︰“前輩的腰傷年頭久了,並非一朝一夕能治好的,剛才也只是治標不治本,不過,卻有一個簡單易行的法子,前輩可以一試。”

    老人此時信了懷清,便問︰“什麼法子?”

    懷清道︰“倒行療法,前輩可選道路平坦,環境熟悉的寬闊道路,一步一步地倒退行走,每次走一刻鐘左右,早晚各一次,倒行時雙手叉腰,隨著走路的節奏,用大拇指輕輕按摩腰間的腎俞穴,效果更佳,平時腰痛難忍的時候,做一次,也會起到止痛的作用,剛晚輩按的地方再靠兩邊一些就是腎俞穴。”

    老人對老將軍道︰“你這老頭從哪兒找來這麼個小子,倒有些意思。”說著看向懷清︰“你說的這些老夫可記不住,既你小子是大夫,不如親自來給老夫治,不管是你說的這個倒行療法還是別的,老夫配合就是。”

    懷清愣了一下,不免有些猶豫,過兩天她嫂子可就進門了,這下聘,嫁娶親,擺酒,樣樣得自己操持,哪有時間出診啊。

    見她面有難色,老人卻哼了一聲︰“你剛不還說醫者本分治病救人嗎,怎麼這會兒就忘了醫者本分了。”

    懷清琢磨,橫豎就早晚一刻鐘的時間,不算什麼,便點點頭道︰“不知前輩家在何處,晚輩也好登門給前輩治傷。”

    老人剛要說什麼給老將軍攔過去︰“就去我哪兒吧,我府里寬敞,治了腰傷還能下盤棋消遣,豈不正好。”

    老人點點頭︰“如此也好,那就從明兒開始吧,老夫卯時申時到老家伙府里。”

    懷清回來的時候自己都納悶,跟老將軍跑了一趟兵營,怎就落了個差事在身,算了,老人家的腰傷也的確痛苦,能讓老人減輕消彌痛苦,也是她該做的。

    馬車停在葉府大門口,懷清下車,老將軍撩開車簾探出大腦袋來︰“丫頭,可別忘了明兒卯時去我哪兒,我可先跟你說好了,那老頭的脾氣最壞,且厭不守約之人。”說著想起什麼︰“要不我讓進彥來接你吧。”

    懷清忙擺手︰“不用,不用了,我自己過去就成……”開玩笑,自己跟尹進彥走的太近,叫有心人知道,不定又嚼什麼舌頭呢,如今她可是怕了,這京城太多人喜歡亂點鴛鴦譜,自己跟尹進彥根本不是一套,還是遠點吧,別回頭沒吃著魚呢就惹來一身腥,可就得不償失了。

    懷清先到了老太君跟前,老太君見她一身土不禁道︰“這可往哪兒去了,瞧這一身的土。”

    沒土才新鮮,那些兵不是打架摔跤就是騎馬,整個校場都塵土飛揚的,自己還好呢,尹進彥都成土猴了,別說身上,臉上也都是泥道子,這要是在外頭大街上踫上,自己一準不敢認。

    懷清道︰“老將軍帶我去了校場。”

    老太君不禁愕然︰“這老家伙糊涂了,那兒除了兵就是馬,帶你去哪兒做什麼?”

    懷清道︰“老將軍下棋把一對心愛的核桃輸給了別人,心里舍不得,叫我過去幫他贏回來。”

    噗嗤……若瑤都忍不住笑了起來,看著她道︰“就你那棋藝還能幫老將軍贏核桃呢?”

    懷清嘿嘿笑道︰“弈棋我是不成,象棋卻不差。”

    這項技術完全是讓她爺爺鍛煉出來的,她爺爺最好下象棋,跟別人下不痛快就讓自己跟他下,久而久之,自己的象棋水準自然就高了,所以能輕松贏老將軍跟今兒的老惹。

    不過那老人是誰,跟老將軍如此相熟,又可隨意出入兵營,莫非也是位戰功彪炳的將軍,想著不禁道︰“老將軍那個棋友瞧著也像個征戰沙場的將軍。”

    老太君道︰“雖不知你見的是誰,不過要說老將軍的棋友,卻只有一個。”

    懷清︰“誰?”

    老太君道︰“你還去過他府里呢,就是護國公赫連達。”

    懷清一愣,心說,那位老人竟是護國公嗎,這兜兜轉轉怎麼就離不開這幾家了呢,懷清著實撓頭,一想到赫連清,真想躲赫連家遠遠的,那位簡直就是一潑婦,雖不至于怕她,卻也不想惹這個大麻煩。

    可都答應了,推又推不得,好在是老將軍府上,而且國公爺那意思,仿佛也不想自己知道他的真實身份,自己索性就裝糊涂得了……。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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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4-29 16:33:59 |只看該作者
第124章

    惦記著老將軍說過,老爺子最厭不守時之人,轉天一早懷清就起來了,本說要住回新宅,可老太君不舍,說雖說近到底不如住在一個府里頭說話兒方便,懷清也想著,這古代沒有蜜月,等若瑤嫁過去自己索性還住在葉府,把新宅空出來,讓兩人好好過幾天蜜里調油的新婚生活,也算自己這個小姑子送給哥嫂的一份大禮了,故此,就依著老太君沒往新宅里頭搬。

    葉府距離將軍府近,自己來去也更方便一些,懷清起來梳洗好,甘草拿了衣裳來,懷清想了想,接過穿了。

    一出葉府就看見尹進彥,懷清愣了一下,暗暗皺眉,心說老將軍還真是亂點鴛鴦譜啊,尹進彥今天並沒充當車把式,而是換了一身石青緞的袍子,站在哪兒頗帥氣。

    見了懷清,露出一個不大自在的笑容︰“外祖父怕姑娘遲了,讓進彥來接姑娘。”

    懷清道︰“勞煩大少爺了。”

    上了車,懷清頗有些尷尬,雖說兩人見過幾回,到底不算熟,獨處在一個空間里還真有些別扭。

    懷清只能撩開窗簾往外頭看,卻不想正好瞧見余雋騎著馬從旁邊跑了過去,不禁愣了一下,原來他也在京城,怎不見來找自己,莫非是因為成了親要避嫌,不能啊,余雋不是這樣的人。

    正想著,忽聽尹進彥道︰“貴府的好日子可是三月十八?”

    懷清愣了一下,沒想到他會問此事,點點頭︰“十八正是吉日。”

    尹進彥道︰“那我十八一早過去。”

    懷清愕然,不明白他過去做什麼,卻聽尹進彥道︰“聽母親說,你家親戚少,張大人又沒有兄弟,接親的人太少,恐女方家里要挑理的。”

    懷清這才想起來,可不嘛,自己這些日子就知道忙活聘禮了,卻忘了這茬兒,張家就剩下他們兄妹倆,陪著接親的人真沒有,橫是不能就她哥一人去,小廝下人又不妥當,最好是哥哥的朋友才好,可她哥的朋友,若陳延更活著還算一個,旁人交情不過泛泛,且也都不在京城,算起來,尹進彥倒頗合適。

    雖說跟哥不相熟,卻是尹繼泰的大公子,在益州這半年,哥哥跟尹繼泰走的近,且以尹家的家世,尹進彥來幫著接親,無論張家還是葉府,都挑不出毛病來,只不過叫人家幫這麼大個忙,總有些過不去,卻又想不出其他人來,只得道︰“如此,懷清謝大少爺了。”

    尹進彥沉默半晌兒低聲道︰“若沒有姑娘,恐如今進彥還是一個廢人,些許小忙比起姑娘大恩又算得什麼?”

    懷清道︰“治病是醫者的本分,少爺不必如此。”

    尹進彥輕聲道︰“雖如此,似姑娘這般的醫者,進彥從未見過。”懷清覺得有些不對,便不好往下接,好在很快便到了將軍府,懷清暗暗鬆了口氣。

    管家引著懷清進了花園,說是花園,懷清瞧著倒像個練武場,花草不見有多少,中間卻老大一塊空地,兩位老爺子正你來我往的過招兒呢。

    雖說兩人都是鬢發蒼蒼,身手卻依然矯健,懷清可以想像,當年兩人在戰場上是何等勇猛,懷清立在一旁,等兩人停手忍不住拍了拍手。

    老將軍側頭看向她︰“丫頭來了。”

    赫連達卻愣了,走過來從上到下打量懷清兩遭,方笑了起來︰“我說瞧著不像個爺們,原來是個丫頭。”

    懷清蹲身一福︰“懷清給老爺子請安。”

    懷清?赫連達捋了捋胡子︰“我倒想起來了,你可是救了輝哥兒娘的那個神醫?”

    懷清道︰“神醫不敢當,不過湊巧罷了。”

    赫連達點點頭︰“不驕不餒,是個踏實的丫頭。”

    老將軍道︰“那是,能入老夫眼的能差嗎,得了,也打攪你們治病了,老夫過會兒再來。”

    見老將軍走了,懷清才道︰“雖老將軍身手不減當年,卻您老腰傷在身,最好還是小心些,若踫巧觸動腰傷,恐要疼些日子。”

    赫連達嘆了口氣道︰“如今老了,若再不動,我這把老骨頭就只剩下躺著了。”

    懷清莫名有些酸楚,無論古今,美人遲暮英雄末路都是殘酷的,懷清道︰“不過腰傷罷了,趕明兒治好了,躍馬提槍照樣保家衛國,有道是老驥伏櫪志在千里。”

    老將軍哈哈笑了起來︰“好一個老驥伏櫪志在千里,小丫頭這張小嘴倒真甜,得了,知道你這丫頭忙,就別耽擱著了,你那個倒行療法怎麼做?”

    懷清看了看空地,讓老人站好叉腰,幫他找準腰上的腎俞穴,擺好了姿勢︰“老爺子就繞著這塊的空地倒著走即可。”說著叫人尋了香過來,點燃插在香爐里︰“咱們就以這柱香為限,香燒完就可以停了。”

    赫連達從心里覺得這法子沒用,若這麼倒著走就能治腰傷,那些大夫不都沒事兒幹了嗎,不過想想這丫頭昨天一下就把自己的扭腰給治了,又由不得不信,也實在是為了腰傷所苦,這才想來試試,並未抱太大希望。

    可很快就發現這個法子真有用,只這麼走了五天,就覺好了不少,不止腰傷就連糾纏多年的腿疼都明顯輕多了,而且,這丫頭說話有趣,又會下象棋,跟她在一起,時間一晃就過去了,次次都讓人意猶未盡。

    赫連達不禁想,要是自己孫女里有這麼個好玩的丫頭就好了,可想想自己那兩個孫女,不禁皺眉,便未嫁的時候,也無趣之極,大的像個木頭,小的倒是個厲害性子,卻厲害的不是地兒。

    故此,從一開始抱著試試的心態來將軍府,到後來變得天天盼著來,只見了這丫頭,回去不管有多煩心的事兒也能過去,這丫頭簡直就是開心果,而且,這丫頭說話算話,這些天從未一天來遲過。

    赫連達其實知道,她哥要成親了,後兒就是吉日,今兒正是張家下聘的日子,赫連達還以為懷清不會來了,卻一到將軍府就見懷清等在哪兒,赫連達暗暗點頭,一諾千金,這丫頭果真是個好的。

    走完了,懷清道︰“今兒家里有些事兒,恐不能陪您老下棋了。”

    老爺子揮揮手︰“去吧。”

    等她走了,老將軍道︰“今兒是她哥下聘的日子,若無事,不如咱老哥倆去瞧瞧熱鬧如何?”

    赫連達道︰“咱們去了,恐這丫頭更要不自在,不過,這張家也是,誰家姑娘不是嬌養著 ,偏這丫頭忙成這般。”

    老將軍道︰“你是不知道,這兄妹倆父母早喪,一直相依為命過活,家里外頭的事兒都得指望她,偏這丫頭又好強,她哥娶了葉府的小姐,想來怕落人口實,雖說匆忙卻也處處周到,置宅下聘,都是她一人操持,能抽時間給你治腰傷,著實不易的,咱們也不去她府里添亂,就去憩閑閣瞧瞧熱鬧就是。”說著拖著赫連達出府了。

    一進憩閑閣,還沒說話呢,掌櫃的就迎了出來,老將軍跟護國公不常出來,便出府也只是去郊外的校場,故此,大掌櫃不識兩人,雖不識兩位老爺子,卻認識尹進彥這個川陝總督的大少爺,見這位少爺恭恭敬敬的跟著兩位老爺子,心里大致就明白過來,忙招呼兩人到了二樓臨街的屋子坐了,叫伙計好生伺候著,自己下去招呼別的客人去了。

    赫連達往下頭望了望道︰“看熱鬧的人倒是多。”

    老將軍哼一聲道︰“這些人恐不是來看熱鬧的,估摸是等著瞧那丫頭的笑話呢。”

    國公爺心里也明白,張家跟葉府結成親難免落個攀附高門的名聲,張家本是寒門,沒什麼家底兒,那些嫉妒人自然要等著下聘這日瞧張家的笑話。

    老將軍道︰“這丫頭也是個有骨氣的,有難也不說張張口,她不張口,我也不好幫她,這麼眼看著倒有些心疼。”

    尹進彥開口道︰“去年蜀地災民圍住益州城,懷清姑娘用她的首飾當了兩萬兩銀子購糧,才未釀成大禍,這份悲天憫人的心腸,旁人如何比的上,若懷清姑娘當日不理會蜀地災民,兩萬兩銀子,張大人的婚事應該操持的風風光光了,即便如此,也不會讓人瞧了笑話去的。”

    國公爺見他說甚篤定,不免瞧了他一眼,老將軍頗有些意外︰“這丫頭哪來的這麼多銀子?不說她哥是個難得的清官嗎。”

    尹進彥道︰“聽說懷清姑娘是慶福堂的股東。”

    國公爺點點頭︰“原來如此 。”

    忽聽外頭鑼鼓喧天的熱鬧起來,老將軍道︰“來了。”

    前頭什麼三牲,茶葉,四京果,四色糖,香燭,鐲金,帖盒等預示著好事成雙的傳統必備聘禮還算尋常,再瞧後頭真把京城都震了。

    都知道張家是寒門,即使張懷濟年紀輕輕就坐到了一方府台,算是年少有為,可論家底,張家可是一窮二白,父母早喪,家無恆產,兄妹倆相依為命,且張懷濟清廉的官聲在外,無家底,不貪墨,哪來的銀子置辦聘禮,故此,都等著瞧張家的笑話呢。

    可誰想到,人張家窮是窮,這聘禮可一點兒都不寒酸,不僅不寒酸,真論起來,就算世族下聘也不過如此了,快半人高的珊瑚樹,龍眼大的珍珠,珠光燦燦的堆在翡翠捧盤里,金銀已不稀罕,瑪瑙,碧璽,琥珀,蜜蠟,青金……只要你能想到的寶貝應有盡有,兩人一抬,緩緩從街上過去,把人的眼險些晃瞎了。

    就算國公爺都不禁道︰“真沒瞧出來,這丫頭挺能折騰的,這一下過來,誰還能說張家攀附葉府。”

    老將軍道︰“這丫頭不是個講究這些的,平常連首飾都不見她戴,倒舍得給她哥置辦如此厚重的聘禮,想來也是為了爭口氣,如此,葉府這個姑娘嫁的也算風光了。”

    老將軍這話說的不錯,聘禮一樣一樣的抬進葉府,禮官兒拿著聘禮的單子,越念越來神兒,金堂玉馬兩對,粉彩福壽瓶一對,青玉如意兩只,珊瑚樹,五彩玉石多子樹一對,蜀錦,宋錦,雲錦,各二十匹,蘇繡……

    越念聲越高,聲音從外頭直傳到廳里,叫來賀喜的賓客們聽得一清二楚,葉之春滿臉紅光,雖說把若瑤嫁給懷濟,就沒想過要什麼面子,到底心里也有些小遺憾,畢竟也是要理兒要面兒的人。

    如今,張家大張旗鼓的送來這麼多貴重的聘禮,這面子做的真叫一個風光,也不禁暗贊懷清會辦事,這麼一來,讓那些瞧熱鬧的落了空不說,自己也真徹底放了心,雖說不在乎這些,可男方的聘禮輕重,象征著對女家的重視,到底也怕委屈了若瑤,如今還委屈什麼,就算嫁的是世族公子,恐也比不上今兒的風光呢,心里高興,以至于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臉上,都不覺露出淡淡的笑意。

    葉管家瞧在眼里,偷偷給懷清姑娘豎起了大拇指,這事兒辦的漂亮啊,俗話說的好,有粉兒抹在臉上,別人才瞧的見,懷清姑娘真是深諳此道,不過,這麼多好東西,真不知懷清姑娘從哪兒弄來的,就算自己都開眼了呢,這一下,他們家大姑娘的聘禮估摸把京城都震了。

    葉夫人笑道︰“平常這丫頭連首飾都不戴,卻不想倒舍得置辦這麼些聘禮,老太君,若瑤這聘禮恐沒幾萬銀子下不來,且,好多寶貝恐有銀子也買不來呢,倒不想張家有這麼些家底兒,老爺先頭還怕張家下聘太過寒酸,叫我偷著送五千兩銀子過去呢,這會兒想想真真可笑。”

    張婆子也道︰“莫非懷清姑娘是財神爺托生的不成。”

    老太君道︰“這話我可不信,便再多的銀子,也不是大風刮來的,還記得在鄧州的時候,懷清丫頭說過,得算計著過日子,雖說她有本事開源,若不是會過日子,恐也積不下這些銀子,只不過,若是旁的丫頭便攢下這些銀子,怎麼也要留下一些,哪舍得都貼給自己哥哥,她自己可還沒出門子呢,從這兒就能看出,這丫頭根本沒想過自己。”

    說到此,伸手拉過若瑤語重心長的道︰“知道你們來情同姐妹,可進了張家你就是嫂子,投以木瓜,報之瓊瑤,心里頭記著今兒,等以後丫頭出嫁的時候,也當盡全力方對得住她今兒這番心。”

    若瑤羞澀的點點頭︰“若瑤省的。”心里也頗感動,身為女子誰不想風光大嫁,便不為自己,為了爹,為了葉府,心里也略有些遺憾,不想懷清卻令所有事情都圓滿了,若瑤真鬆了一口氣,如今滿心都是喜悅,都是對往後幸福生活的期盼,仔細想想,若當初懷清沒進葉府,哪有如今呢。

    憩閑閣二樓,國公爺站起來道︰“熱鬧瞧完,也該回去了。”

    老將軍點點頭︰“本來還有些擔心,如今看來這丫頭簡直游刃有余,我也放心了。”

    國公爺笑道︰“你倒真稀罕這丫頭。”

    老將軍白了他一眼︰“莫非你不稀罕?不稀罕天天往我的將軍府跑做什麼?”

    國公爺忍不住笑了起來︰“這丫頭的確有趣。”說著推門出去,剛推開一半,眉頭一皺又把門闔上了。

    老將軍疑惑的道︰“怎麼著還不舍得走了啊。”話音剛落,忽聽外頭的一個尖利的聲兒︰“往哪兒撞呢,沒瞧見我們六王妃啊。”

    老將軍恍然,外頭是赫連老頭的孫女。

    赫連清一腦門子火氣,今兒本是來等著瞧張家笑話的,才一早定了憩閑閣的包間,卻不想笑話兒沒看成,倒看了一肚子氣,這一出來還險些跟人撞上,底細一瞧,竟是余家老二余靜茵。

    赫連薇嫁的余雋,兩家就成了親戚,余靜茵也會來事,一見是赫連清,忙一福道︰“靜茵給六王妃請安。”

    見她這般,赫連清倒不好再說什麼,揮揮手道︰“原來是靜茵妹妹,還說妹妹回冀州了,原來還在京城啊,怎不去六王府尋我說話兒。”

    靜茵目光閃了閃道︰“本是回了冀州的,因大伯跟父親來京,靜茵就跟來散散心,不想在這兒遇上了六王妃,真真巧呢。”

    赫連清道︰“你哥嫂也來了?”

    余靜茵心里撇撇嘴,暗道明明自己的嫂子是她親姐姐,卻非這般說,嫁進王府就連親姐姐都不想認了,什麼東西啊,面兒上卻不露出來,只道︰“嫂子沒來,大哥哥來了。”

    赫連清點點頭︰“想是慶福堂的買賣忙。”

    余靜茵呵呵笑了兩聲,頗意味深長的道︰“這就難說了,我大哥哥跟張家兄妹頗有交情,張懷濟成親,大哥哥自然要來賀喜。”

    赫連清一愣︰“余雋認識張懷清?”

    余靜茵道︰“何止認識,張懷清送大哥哥一副字,現就掛在大哥哥的書齋里,日日瞧著都瞧不夠呢。”說著目光閃了閃,狀似無意的道︰“說起來,張懷清可是個有本事的,不止大哥哥,還有六……呃……”說道此,仿佛說錯了什麼,忙掩嘴道︰“瞧我這張嘴,六王妃可別放在心上……”

    赫連清臉色一沉︰“妹妹把話說清楚,莫非張懷清跟六爺有什麼干系不成?”

    余靜茵忙道︰“沒有沒有,姐姐只當我是胡說的便了,恐久不回去,爹要擔心,靜茵先告退了。“說著轉身走了,留下赫連清站在原地,臉色青一陣白一陣的難看非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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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4-29 16:34:16 |只看該作者
第125章

    “主子,咱該回府了。”丫頭小聲提醒了一句,不見赫連清應聲,忙又大聲說了一句︰“主子可該回去了……”話音未落啪就挨了一巴掌︰“我還沒聾,這麼大聲做什麼?”丫頭給赫連清打的委屈非常,捂住臉又不敢辯駁,只得低下頭。

    赫連清待要不信,卻不由摸了摸自己的手肘,前兒夜里慕容曦喝的酩酊大醉回府,自己去瞧他,被他摟在懷里……還說他終于肯正視自己,不想忽的睜開眼推開自己,力氣甚大,仿佛自己是什麼髒東西一般,害自己摔在地上撞到了手肘,今兒還疼呢。

    記得當時他嘴里喃喃叫自己清兒,當時還以為他在喚自己,如今想來莫非他嘴里的清兒另有其人,又想起那天在四通當里的情景,越發疑心,一把推開丫頭快步下了樓。

    老將軍看了赫連達一眼道︰“余家那丫頭倒是一把挑事兒架秧子的好手啊。”

    雖未提赫連清,也把護國公說的一張老臉有些掛不住,蠢到這份上,自己這個孫女真給自己爭臉了,跟老將軍道︰“老夫先回了。”推門走了。

    老將軍不以為意,看了尹進彥一眼道︰“懷清丫頭跟六皇子……”

    尹進彥也是好久方回神,他一直覺得四皇子對懷清有些意思,卻沒想到六皇子跟懷清也有牽扯。

    老將軍道︰“好女百家求,若是懷清丫頭,爭一爭,值。”

    尹進彥眼楮一亮︰“進彥謝外祖父。”

    老將軍道︰“你不用謝我,我是看不得那丫頭便宜了別人,得了,回去吧。”

    赫連清從憩閑閣出來,本說要回府的,卻一眼看見不遠處的百花洲,一股邪火冒出來,哪里忍得住,舉步就要往百花洲去了。

    不想到了門口,迎客的伙計卻死活不讓她進︰“這位夫人,我們這兒不招待女客,您若想尋樂子,從這兒前走過一條街再往東邊一拐是戲樓,若還嫌不過癮,再往前是小館子,您想尋什麼樂子都有。”

    赫連清何時受過這樣的屈辱,抬手一巴掌打過去,那伙計甚機靈,蹲身縮脖躲了過去︰“這位夫人您就是火氣大,也犯不著拿小的撒氣啊,您可瞧好了,我們這兒是百花洲,不是誰都能來撒野的地兒。”

    丫頭忙扯了扯赫連清的袖子,小聲道︰“主子,這百花洲是老忠親王開的,便萬歲爺還得讓著忠親王呢,主子咱還是……”

    赫連清臉色一沉︰“忠親王怎麼了,我還是六王妃呢。”

    丫頭心說,您這個六王妃是叫著好聽,真格的,六皇子可還沒封王呢,跟忠親王怎麼比啊,卻也不敢再攔。

    那伙計聽見六王妃,卻也不見絲毫懼意,反而呵呵笑了兩聲道︰“我當是誰原來是六王妃駕到,若是來尋六爺的,請您在外頭稍等,小的給你請去。”

    赫連清哼了一聲︰“等什麼等,我今兒就是來看看他到底在里頭做什麼,閃開,不然,本王妃要了你的狗命。”

    那伙計卻道︰“小人的狗命不值錢,六王妃犯不著跟小的生這麼大氣,回頭氣個好歹兒,可不值當,您也別怨小的說話不中聽,不是小的不讓您進去,六爺這會兒正樂呢,您進去了攪了六爺的好事兒不說,說不定還弄個大紅臉,何必呢。”

    赫連清氣的臉色鐵青,抬手又要打,卻忽聽後頭一個聲兒道︰“二小姐。”

    丫頭忙道︰“主子,是忠叔。”

    赫連清臉色一僵,忠叔是祖父跟前的人,忠叔既然在這兒,祖父恐也不遠,若說赫連清怕誰,頭一個就是祖父,祖父戎馬一生,那股子自然而然的威勢,赫連清極為怵頭,忙收回手,轉身規規矩矩的道︰“忠叔怎麼在此?”

    忠叔沒答赫連清的話,只道︰“這里不是二小姐待的地兒,老公爺叫二小姐回去。”赫連清的目光越過忠叔往後望了望,望見那邊街口祖父的馬車,不敢忤逆,忙轉身走了。

    忠叔這才回去︰“老公爺,二小姐回去了。”

    赫連達嗯了一聲︰“咱們也回府。”

    進了國公府忽道︰“一會兒下半晌兒你去接那丫頭來這兒給我治傷。”

    忠叔道︰“若如此,那丫頭可就知道您的身份了。”

    赫連達笑了一聲︰“你當她現在就不知嗎,那丫頭精著呢,早瞧出我的身份了,不說破也是不想惹麻煩。”

    忠叔道︰“既如此,公爺又何必……”

    赫連達沒說話,半晌兒方道︰“岳忠你覺不覺得這丫頭像一個人?”

    岳忠道︰“公爺是說老夫人。”

    赫連達點點頭︰“你也瞧出來了。”

    岳忠道︰“眉眼間兒是有些老夫人的影兒。”

    岳忠是早瞧出來了,故此,也理解老公爺為什麼獨獨對張懷清如此青眼︰“說起來不止眉眼兒像,性子仿佛也有些像呢。”

    赫連達點點頭︰“不過這丫頭可比芳兒聰明多了。”

    岳忠從小就跟在老公爺身邊伺候,老公爺跟老夫人的感情他最清楚,伉儷情深數十載,除了老夫人,跟前連個侍奉枕席的丫頭都沒有,老夫人病逝的時候,老公爺病了大半年呢,險些命都搭進去,若不是如此情分,國公府也不會只老爺一位嫡子,更不會為了無人承繼香火發愁了。

    以老公爺對老夫人的感情,偏愛那丫頭些也在情理之中,而二小姐跟張懷清一比……岳忠不禁暗暗丫頭,也怨不得老公爺瞧不上二小姐,真真給國公府丟臉呢。

    忽聽老公爺沉聲道︰“把你家老爺給我叫過來。”岳忠心說,這頓數落老爺恐脫不開了。

    赫連鴻從父親的書齋出來,臉就沉了下來,進了後院臉還板著,夫人上官氏正逗著兒子說話呢,都一歲多了,還不會說話,上官氏不免有些著急。

    正想著回頭尋懷清過來瞧瞧,卻瞥見老爺板著臉進來,忙讓奶娘抱著輝哥下去,從丫頭手里接過茶親手送過去道︰“莫不是有煩心事了,怎這個臉色?”

    赫連鴻看了她一眼道︰“雖說兩個丫頭不是你生的,好歹你是嫡母,該好生教她們規矩才是,也省的如今嫁出去丟人。”

    上官氏一聽,這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暗道,這是要找碴兒不成,若不提這個還好,一提這個勾起了過往的傷心事,上官氏更覺受不住,開口道︰“老爺這是埋怨我沒教好你那兩個親閨女呢,老爺莫非忘了,當初可是您親口說不叫我管你兩個閨女的事兒,如今長大嫁人了,想起埋怨我沒教規矩了,老爺不嫌晚了點嗎。”

    其實赫連鴻也不過是給老爺子沒頭沒臉的數落半天,心里憋屈,想發泄一下,不想倒勾起了這些事兒,當年自己還年輕,加上兩個小妾會來事,有時候便有些犯糊涂,薇兒,清兒落生之後,為著孩子的教養問題,兩口子沒少鬧,後來上官氏索性一甩手不管了,方消停下來,故此,如今說起這個正讓上官氏捏住短兒,如何不奚落他。

    雖自知理虧卻也不禁道︰“我不過發句牢騷,倒引來你這麼些閑話。”

    上官氏冷哼一聲︰“閑話?知道小公爺早就嫌棄我們娘倆了,也不用這麼著,我這就帶著輝哥兒回伯爵府去,讓小公爺落個清淨自在,月桂,收拾東西咱們回伯爵府。”

    外頭丫頭答應一聲剛要去,卻給奶娘一把扯住,低聲道︰“且聽聽再說。”

    如今輝哥兒可是赫連鴻的心肝兒,年過不惑方得了這麼個寶貝疙瘩,哪舍得讓妻子帶娘家去啊,深悔自己不該提過去的事兒,忙道︰“夫人這是做什麼,不過你我夫妻間的一句玩笑話罷了,怎就當了真,這麼著回去像什麼話兒,知道你想岳母了,這麼著,過兩日我得閑兒陪你一道回去可好?”

    這幾句話說的甚溫柔,上官氏一肚子火倒消了不少,本來也沒想著真回娘家,知道他疼輝哥兒,萬不會讓自己回去的,故此才這般說,就是讓他服軟,這些年自己忍的太久了,如今生了輝哥兒還怕什麼。

    且,這事兒本來就不怨自己,那兩個丫頭大的還好,不過有些木呆,赫連清卻跟她那個娘一個德行,是個悍貨,自小又沒多少教養,還偏偏嫁進了皇家,不鬧出事兒才奇怪,這些事兒可怨不到自己頭上。

    只不過,凡事也需適可而止,過了反而會弄巧成拙,故此噗嗤笑了一聲道︰“這可是老爺說的,過幾日陪我回伯爵府,可不許反悔。”

    赫連鴻這才松了口氣︰“不反悔,不反悔……”

    外頭月桂低聲道︰“還是夫人有法子。”

    奶娘笑道︰“如今生了輝哥兒,母以子貴,咱們夫人可算熬出來了。”

    屋里夫妻倆逗了會兒悶子,上官氏方問道︰“老爺子叫你去到底說了什麼?老爺如此生氣。”

    赫連鴻嘆了口氣,把今兒的事一說,上官氏暗暗點頭,心說果是赫連清會做出的事兒,嫁進皇家更需謹言慎行,似她這般大街上撒潑,若是傳到皇上耳朵里,能有她什麼好兒,更何況,還在百花洲跟前鬧,百花洲可是男人尋樂子的青樓,還是老忠親王的買賣,她堂堂一個皇子妃不顧形象的跑去大鬧,還真是蠢的可以,拉不住男人,就算把百花洲拆了又如何,不過落一個潑婦的名聲罷了,豈不更惹六皇子的厭,還真是蠢到家了。

    赫連鴻道︰“好歹你是嫡母,回頭抽空勸她兩句,若鬧的太不像話,回頭驚動了皇上可不好了。”

    上官氏心說,那丫頭自從嫁進六王府,眼楮就長在了頭頂上,就回門那天來了一趟,匆匆就走了,慢說沒機會,便有機會,哪會聽進自己的勸,不知輕重怕什麼,吃幾次大虧自然就學乖了,自己也犯不著管這閑事,落不上好兒不說,回頭還惹那丫頭的嫌,圖什麼啊。

    嘴里卻應道︰“老爺放心,回頭得空我勸勸她。”

    赫連鴻氣順了︰“如此,勞煩夫人了。”上官氏笑了一聲︰“老夫老妻的,老爺還跟我客氣不成,倒是輝哥兒,如今還不會說話,叫人好不著急,本想著找張懷清那丫頭來瞧瞧,卻趕上她哥成親,想必家里正忙亂,倒不好過去請她。”

    赫連鴻聽了道︰“剛聽忠叔說,晚半晌兒去葉府接給老爺子瞧腰傷的大夫,莫不是她?”

    上官氏也頗意外︰“若說葉府的大夫,除了懷清丫頭哪還有別人,不對啊,她怎會跟老爺子搭上?還給老爺子治腰傷?老爺子那個脾氣,這麼多年,你一直勸老爺子治傷,老爺子總不理會,怎倒對懷清另眼相看起來。”

    赫連鴻搖搖頭︰“誰知道老爺子想什麼,不過,那丫頭既過來倒便宜,回頭你叫丫頭在老爺子院外候著,她一出院請過來就是。”上官氏還是想不明白這里的事。

    不止她,懷清自己都想不明白,忙活完下聘,明兒就是過嫁,後就是娶親的正日子,叫人喘口氣的功夫都沒有,她一直在新宅忙活著,叫人把空屋子騰出來,預備著明兒接嫁妝。

    葉府要理兒要面而,今兒下了多少聘,明兒肯定翻倍的陪送回來,所以,這筆賬怎麼算都是賺的,做下的不過是兩家的體面,說白了,就是給外人看的。

    這也是沒法子的事兒,這人大都勢力,若不做出個樣兒來,就會輕看你,懷清自己倒沒什麼,反正輕看也不會少塊肉,可她不想讓人輕看了哥哥跟若瑤,再說,這里頭還有葉府的體面要顧呢,故此,不得不入鄉隨俗。

    看收拾的差不多了,問甘草︰“幾時了?”

    甘草道︰“快申時了。”懷清方想起赫連達來,忙丟開手邊的事兒往外走,琢磨今兒要遲了,那老爺子不定怎麼擺臉色呢。

    不想剛出門就看見了忠叔,懷清一愣的功夫,忠叔已經走了過來,躬身道︰“老奴來接姑娘過去。”

    雖說懷清疑惑今兒怎麼是他?又如何來了新宅?卻也沒當回事兒,可過了一會兒就發現不對頭了,撩開窗簾看了看,這不是去將軍府的道,倒想是去國公府。懷清暗道,莫非老爺子要揭開身份不成,貌似沒有這個必要吧。

    正想著,馬車停了下來,忠叔請她下車,懷清略遲疑方跳下車,抬頭看了看門樓子上的敕造國公府幾個大字,不禁暗嘆了口氣,自己跟這個國公府還真是有緣啊,兜來轉去的也沒躲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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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6章

    老公爺倒跟平常一樣,懷清讓他走一炷香總會稍稍打些折扣,跟老太君差不多,人越老越像小孩子,得讓人說著管著。

    懷清覺得,這其實是一種孤獨的表現,比起老太君,這位國公爺更容易孤獨,因為曾經馳騁沙場,那種揮斥方遒的過去,令他懷念,追思,向往,卻又不能再回到過去,這種失落不是常人能理解的。

    而且,老夫人沒了,恐對這位老人也是另一個打擊,懷清聽葉夫人說過,國公爺一生未納妾,只娶了老夫人一位妻子,夫妻感情可見一斑,人言年少夫妻老來伴,年少若喪妻比老來失伴恐還要好些,老伴所能給予的陪伴,不是兒女可以替代的,尤其,人老了更需要精神寄托。

    說起來,隔輩兒人倒可以,就像尹進彥,老將軍跟前有這個外孫子,雖說沒少操心,卻比老公爺過得開心很多,國公府雖說也有孫子,卻是個剛一歲的奶娃娃,哪里能解悶遣懷呢,至于兩個孫女……懷清在腦子里回憶了一下赫連家的兩位姑娘,一個三腳踹不出個屁來,另一個還不如頭一個呢,整個就一潑婦,老公爺如此清高好強,哪會瞧上這樣的孫女。

    故此才三天兩頭往郊外的兵營跑,哪怕找人下下棋,也好過在府里一個人待著,看著他,懷清不禁想起了自己的爺爺,心里不免柔軟了幾分。

    扶著老公爺坐在院里的藤椅上勸道︰“您老也別總在府里待著,可以出去走走啊。”

    赫連達看著她︰“出去走走?去哪兒?”

    懷清道︰“哪兒都成啊,天大地大哪兒不能去,您老當年帶兵去過的地方肯定不少。”

    赫連達目光有些遠,半晌兒點點頭︰“是不少,當年北征從這兒一直往北,可走過不少地兒,出了關便是一望無際的大草原,在那樣的草原上策馬才爽快,再往北還有荒漠,那風沙大的,一陣風過來嘴里眼里都是沙子,若無向導引路,恐那漫天黃沙就是老夫的葬身之地了,沒有干糧,沒有水,為了活下去,殺馬,喝尿什麼苦沒受過,人啊,到了那時候就剩下一個想頭,得活著。”

    說著,看向懷清︰“哪像你們現在的年輕人,生下來泡在蜜罐子里了,一點兒苦也受不得,依著老夫,都該扔到兵營里磨練上幾年,沒準還能有幾個成材的,不至于都成了吃喝玩樂的紈褲子弟。”

    懷清哭笑不得︰“老爺子,您這是一竿子打倒了一船人啊,也不都是酒囊飯袋吧,雖說比不了您老的豐功偉績,我還是有些追求的。”

    老公爺挑眉道︰“那你說說,你這丫頭有什麼追求?”

    懷清眼楮彎了彎︰“我的追求可多了,當初在鄧州府的時候,就想著怎麼用我哥那點兒俸祿支撐著把日子過下來,一個錢都得算計好,不然月頭過去,月尾可就慘了,還想著存點兒小錢兒開個藥鋪醫館什麼的,後來我哥到南陽當知縣,我就想著怎麼開源節流,把日子過好了,然後,發現開藥鋪醫館不現實,就想開個別的買賣,再後來,我哥的官做大了,家里也不用愁銀子了,我又開始盼著我哥成親,快些把我嫂子娶進門,如今嫂子眼瞅就進門了,我就盼著早日生個姪子姪女給我抱著玩。”

    哈哈哈……老公爺忍不住大笑了起來,指著她道︰“你這哪兒是什麼追求,不就是平常過日子嗎。”

    懷清眨眨眼︰“平常過日子不也是追求嗎,懷清此生無大志,只要一家人能平安和樂的守在一起便好。”

    老公爺道︰“真是個沒出息的丫頭。”

    懷清笑道︰“我一個丫頭那麼有出息做什麼,就吃好睡好過好日子就成了唄。”引的老公爺又笑了一陣,說她小家子氣。

    爺倆說了會兒話,懷清惦記明兒的事兒,便告辭出來,出了老公爺的院兒就見上官氏跟前的婆子候在外頭。

    見了懷清忙見禮︰“夫人聽說姑娘來了,遣老奴等在這兒,勞煩姑娘去瞧瞧我們家小少爺。”

    懷清不好推辭,跟著她進了上官氏的屋子,一進來就見炕上擺了幾件小孩子的玩具,小家伙正在哪兒亂丟呢,顯然對炕上的玩具興趣不大,丟了會兒就扒著炕圍子站起來,又跳又叫的甚歡實,瞧著不像有病的樣兒。

    上官氏坐在炕邊兒看著兒子,眼里滿滿都是憐愛,見懷清進來才道︰“知道你家里頭忙亂,本不好攪擾,正巧你來給老太爺治腰傷,就勞煩姑娘也給輝哥兒瞧瞧吧,這都一歲多了,還不會說話呢,我跟奶娘天天輪著班兒的教,也沒教會,只怕哪里不妥了。”

    懷清道︰“瞧小少爺的精神頭倒不像有病的樣兒,我先瞧瞧。”說著坐到炕上,拿起炕上的玩具引逗小家伙,小家伙只瞥了一眼,就別開頭去,又扶著牆蹦了起來,蹦了兩下,腿一軟就栽在炕上,炕上早鋪了厚厚的褥子,小家伙栽倒也摔不疼,爬起來又開始蹦。

    上官氏道︰“這小子可皮呢,話雖不說一句,精神頭卻大,得好幾個人瞧著他才成。”說著,叫奶娘把他抱過來。

    奶娘剛一張手,小家伙惱起來,死命掙扎著不讓奶娘抱,一老一小糾纏了半天,也沒纏明白,懷清想了想,從懷里拽出自己的帕子來,三兩下折了個小老鼠,沖小家伙晃了晃。

    小家伙瞧著新鮮,過來抓,懷清把帕子遞給他,小家伙一屁股坐在炕上,低著頭玩了起來,懷清趁機瞧了瞧他的脈,又逗著看了舌苔,才道︰“小少爺好著呢。”

    上官氏道︰“那怎麼不說話?”

    懷清道︰“俗話說貴人語話遲,兩三歲才說話的孩子也有呢,夫人不用著急,不過,小少爺如此活潑,可讓他多活動活動,別總悶在屋子里。”

    上官氏一愣︰“他小孩子家身子弱,只怕出去著了風。”

    懷清︰“如今開了春,天和氣暖,萬物復甦,小心些不妨事的,可選在日頭好的時候,在院子里鋪上氈墊,讓小少爺在氈墊子上多走走爬爬,曬曬太陽對小少爺的身子好,趕明兒也能長高。”

    上官氏點點頭︰“倒是你懂得多。”說著笑看著她道︰“你哥成親可忙壞了吧,瞧著比上回瘦了些,雖說忙亂也要歇著,女孩兒家身子弱,可禁不得累,累壞了,將來可是一輩子的事兒呢。”

    懷清心里一暖,雖說跟赫連夫人見的面不多,卻自然而然就有股子親近之感,或許這就是眼緣。

    轉天是娶親的正日子,雖說親事都是懷清操持的,到底不好露面,好在有個劉成,劉成在陳府多年,比陳皮牛蒡幾個有經驗的多,且年紀擺在哪兒,在外頭迎客也壓的住場子,牛蒡陳皮幾個在一旁打下手,便不會有失了。

    懷清此時正在灶房呢,按說懷濟的官職,在京里實在排不上,年紀又輕,也不是世族出身,便娶媳婦兒這樣的大事,來賀喜的人也不會太多。

    可娶的是若瑤就不一樣了,便瞧著葉府的體面,朝中大臣也都會來捧場,故此,這喜宴萬萬不能馬虎。

    宴席開在新宅前頭的敞廳,從上到下的檻窗落下,里外通透擺了足足十二桌,懷清算著也差不多了,有些自持身份的,大都把禮送來就罷了,喜宴大都不來,便來也不過打一晃就走,人家瞧得不是她哥懷濟,是葉府的面子,自然不肯多留,張家又沒什麼親戚,故此,十二桌席還是懷清往寬裕里頭打算的呢。

    懷清正幫著把涼菜擺碟兒呢,陳皮蹬蹬的跑進來道︰“姑娘,四皇子跟少東家來了。”

    懷清愣了愣,余雋來倒不新鮮,慕容罡來幹什麼,他一個皇子犯得著來湊這個熱鬧嗎,再說,若是來吃喜酒,這會兒也早了點吧。

    正想著是不是出去照個面兒,抬眼就見兩人站在院門口,懷清只能把手里的活計放下,出去到井邊兒洗了洗手過去見禮︰“懷清給四爺請安。”

    慕容罡打量她一遭,見她穿著家常的衣裳,頭上還包著塊巾帕,腰上系著圍裙,不知道的,再也不會以為她是張家的大姑娘,還當是灶房的廚娘呢,不過,這般打扮起來倒有幾分不一樣的清麗,不免多看了她兩眼才道︰“罷了。”

    懷清側過頭對余雋笑了笑︰“昨兒在街上見你騎馬過去,才知你來了京城,怎不來我這兒,我可還欠你一頓飯,你若來了正好還賬。”

    余雋笑了起來︰“知道你忙著張大人的親事,沒敢來叨擾,不過,你這是做什麼?這麼多人還忙不過來嗎,用不用我叫慶福堂的伙計過來。”

    懷清忙道︰“多謝了,回頭要是用得著我再開口也不遲,我就是不放心才過來盯著。”說著看向慕容罡︰“這院子糟亂,四爺還是前廳里頭待茶吧。”

    慕容罡挑挑眉︰“我在這兒待著礙事?”

    懷清一愣,忙道︰“不礙事……”這話說的礙事也不能說啊。

    慕容罡點點頭︰“既不礙事就好。”

    余雋目光閃了閃在心里嘆息,對付這丫頭,還是表兄這樣兒的招數最有用,卻也怕懷清為難開口道︰“我跟表哥這時候來是想著你家人少,怕沒人去接親。”

    懷清道︰“本來也愁這個,後來尹府大少爺說來幫忙,再讓長安湊一個就差不多了。”余雋道︰“這接親人越多越好,長安太小,去了還得照顧他,恐不妥,我跟四哥算兩個。”

    余雋懷清倒樂意使,自己跟他的交情,幫這個忙也不算什麼,可慕容罡著實有些不敢,人家可是四皇子,大臣見了還得磕頭行禮呢,自己讓她去接親,豈不是大材小用嗎。

    正猶豫怎麼拒絕此事,忽聽慕容是道︰“尹府?可是尹進彥?”

    懷清點點頭,慕容罡目光閃了閃道︰“這幾日你倒跟他走的近。”

    不知是不是懷清多想了,總覺著慕容罡這句話好像有別的意思,聽起來仿佛含著幾分莫名的火氣。

    “近日給老公爺治腰傷,常去將軍府,老將軍不放心便讓大少爺來接我過去。”

    慕容罡沉默半晌兒道︰“總歸男女有別。”

    懷清愕然看著他,怎麼也沒想到,他會說出這麼一句來,真要是男女有別,自己跟他,跟余雋不都得避嫌啊,況且,這位今兒抽什麼風,往常也沒見他如此啊,再說,自己跟他什麼關系,說這個不嫌交淺言深了嗎。

    余雋見氣氛不對,忙咳嗽一聲道︰“瞧著時辰差不多了,我們先去前頭瞧瞧有什麼幫忙的。”說著一扯慕容罡就要出去。

    懷清剛鬆了口氣卻見慕容罡跟余雋又站住了,懷清抬頭,腦仁都疼了,心說,看來皇子都太閑了啊,成天沒事幹,往這兒跑什麼,還嫌不夠亂是怎麼著。

    慕容曦的目光越過慕容罡在懷清身上轉了一遭,嘻嘻一笑︰“四哥,余雋,想不到你們倆比我還早啊。”

    說完沖懷清道︰“你可別誤會,爺不是來瞧你的,是來給張大人接親的。“

    陳皮在一邊兒眼楮都看直了,心說,好家伙,四六兩位皇子,少東家,尹府大少爺,這四個人隨便一個拿出去都是響當當的人物,卻湊到一起來幫著接親,他們家大爺這回的風頭可出大了。

    到這會兒,懷清也管不了這麼多了,就算她想管,這些人有一個算一個,誰能聽她的啊,再說,人家是來幫忙接親的,難道趕出去不成,索性就放開手,由著他們想干嘛干嘛。

    後來懷清發現,人四個好著呢,有商有量的,尤其慕容罡跟慕容曦,大概是兄弟都成親的緣故,兩人對于接親應酬什麼的異常熟悉,從頭到尾順順當當,就是把來賀喜的賓客給驚的夠嗆。

    到了葉府,葉之春也差點愣在當場,不知道是先讓姑爺接親,還是先給兩位皇子見禮,到是慕容罡先一步說了句吉祥話兒,葉之春方回過神來,忙著讓葉夫人打點著若瑤上轎。

    這兒忙活著吹吹打打的走了,葉之春方鬆了口氣,抹了把汗道︰“怎麼這幾位會湊到一起還來接親?什麼時候懷濟跟這幾位有交情了?”

    葉夫人低聲道︰“這幾位恐不是咱們姑爺能請來的,給姑爺這麼大的體面,還不是沖著懷清嗎。”

    葉大人道︰“四六兩位皇子還罷了,少東家跟尹府大少爺怎麼回事,難道也瞧上了懷清不成?”

    葉夫人道︰“少東家跟懷清丫頭本就有交情,至于尹府這位大少爺,腿是懷清治好的,懷清又常去將軍府,這年輕人彼此見幾次,還不就熟了,就懷清丫頭的模樣兒、人品、性子,尹府少爺瞧上也在情理之中,沒看上才奇怪呢。”

    葉之春道︰“若果真如此,尹府這門親事倒不差,有老將軍在,尹繼泰跟懷濟也冰釋前嫌,若懷清能嫁進尹府也是她的造化。”

    葉夫人道︰“此時說這話早呢,老爺沒見四六兩位皇子還眼巴巴盯著呢嗎,能眼睜睜瞅著懷清嫁與旁人不成,便六皇子失了機會,還有四皇子呢,那位可是心性兒堅的,豈會輕易放棄。”

    葉之春道︰“不說四皇子有隱疾,近兩年不宜成親嗎。”

    葉夫人噗嗤一聲樂了︰“這話不過哄哄皇上罷了,什麼隱疾,若真有隱疾,能這麼上趕著來接親啊,不過,四皇子這個緩兵之計恐也拖不了太久,皇上可也不糊涂呢。”

    不說葉之春兩口子這兒私下說話兒,且說懷清,今兒可忙壞了,本說十二桌席怎麼也綽綽有餘了,卻不想比預料的來了多一倍的客人,十二桌根本坐不開,最後又加了六桌,余雋從店里叫來十幾個伙計,方勉強把席面支應過去。

    等到喜宴散了收拾妥當,已是月上中天,賓客該走的都走了,不過接親的四位卻都留了下來,余雋道︰“我們幾個跟著忙活了一天,喜酒都沒顧上喝呢。”

    一句話懷清就明白了,抬頭看了看道︰“今兒月色好,幾位若是不嫌棄就請到花園的涼亭里坐一坐吧,懷清親下廚收拾幾個小菜,也算懷清的一番心意,不過先說好,我這兒可不能點菜,而且,懷清會的不過家常小菜,幾位若想吃山珍海味,可對不住了。”

    余雋笑道︰“就是你這家常小菜才讓人惦記呢。”說著看向慕容是︰“表兄,我可記著你府上埋著幾壇子好酒呢,難得今兒這樣的好日子,讓我們幾個也開開齋吧。”

    慕容罡忍不住笑了一聲,吩咐可喜︰“去把松濤苑樹下埋的酒掘出來兩壇子,今兒不醉不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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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8
發表於 2016-4-29 16:34:44 |只看該作者
第127章

    新宅的花園雖不大,卻有幾株早櫻植在涼亭邊兒上,如今正是暮春時節,結了滿滿一樹輕粉的花,一陣微風拂過花枝,簌簌落了許多花瓣下來,映著流瀉的月色,營造出一種如夢似幻的情境,美的有些不真實,以至于幾位心思各異,感覺不一的男子都不覺暫時擯棄了隔閡,說話吃酒頗和諧。

    匆忙間,自是收拾不出什麼大菜,略斟酌做了,涼拌時蔬,炸花生,炒雞蛋,熗筍絲,蒸豆花兒,溜魚片,煎丸子,最後切了一盤醬肉,連葷帶素湊了八碟,看上去頗像那麼回事。

    四六兩位皇子跟余雋自是知道懷清做菜的手藝,雖如此家常的菜,從她手里做出來也堪比山珍海味。

    倒是尹進彥真驚了一下,只說她醫術厲害,卻沒想到還會做菜,尹進彥低頭看著桌上的菜愣了一會兒,方回過神來︰“倒不知姑娘還有這樣的好廚藝。”

    懷清道︰“好廚藝不敢當,不過幾位若是吃壞了肚子倒不怕。”

    尹進彥愣了一下︰“為甚不怕?”

    懷清笑著,指了指自己跟余雋︰“因為有兩個大夫在,吃壞了肚子治就是了,怕什麼。”

    懷清這話說的有趣,幾人都忍不住笑了起來,余雋指著她道︰“你快別嚇唬尹兄了,回頭他不敢動筷了。”

    慕容曦道︰“不動筷兒正好,爺都包了。”說著一伸筷夾了一塊醬肉放在嘴里︰“嗯,還是丫頭的手藝,我府里那個廚子如何也做不出這個味兒的。”

    懷清看了他一眼,心說天天不著家,哪還顧得上廚子的手藝啊,不過慕容曦的事,她最好別理會,好容易摘楞清了,她可不想再裹進去。

    慕容罡略瞧了她一眼,嘴角微微揚了揚,這丫頭還穿著白天的衣裳,坐在這兒卻絲毫不覺寒酸,大大方方坦坦蕩蕩的面對六弟,這份坦蕩讓慕容罡徹底放了心,先頭他還有些疑心,她心里還有六弟,畢竟那天在四通當的事,自己仍然記憶猶新,自己不怕等,不怕晚,不怕她不應,因為自己等的起,自己會等到她答應的那一天,前提是她心里不能有別人。

    如今看來,她跟六弟的事兒是真過去了,不過尹進彥還真有些麻煩,老將軍的脾氣慕容罡最清楚,若老將軍執意上門提親,結果如何還真難說。

    余雋拍開封泥,頓時一陣酒香沁人心脾,尹進彥都不禁贊了一聲︰“好酒。”

    慕容曦頗復雜的看了他四哥一眼︰“這些酒可是四哥的寶貝,就算我這個親兄弟都沒喝過幾回,是四哥親手釀的酒,埋在松樹下,也就過年的時候分送我們幾個兄弟些,平常日子是想都別想,可見今兒四哥高興,只不過弟弟可想不通了,張大人娶媳婦兒,四哥高興什麼,說出來弟弟也跟著沾沾喜氣如何?”

    慕容罡看了他一眼道︰“六弟若是饞酒了,四哥哪兒有的是,回頭叫可喜給你送十壇子過去。”

    慕容曦呵呵笑了兩聲︰“看來四哥是不想說了。”

    余雋皺了皺眉︰“來,來,喝酒,喝酒……”說著倒滿了幾人的杯,這兒還沒說完呢,慕容曦端起來酒一仰脖乾了,自己拿過壇子又倒了一杯乾了,剛要乾第三杯的時候慕容罡一伸手按住他的酒杯︰“六弟,這麼吃要醉的。”

    慕容曦直直看了他半晌兒,忽的呵呵呵笑了起來︰“醉,爺倒情願此生都能大醉才好,醉了就不用再想那些煩心的事兒了,醉了就能由著我性子活了,醉了就能做夢,夢里能跟我的丫頭快活的過日子。”

    話音剛落,就聽外頭一個尖利的聲兒道︰“爺想跟人家過日子,也得問問人家願不願意吧。”

    懷清身子一僵站了起來,只見陳皮跟牛蒡一左一右讓侍衛架著,瞧兩人臉上的紅印子是挨了嘴巴,前頭卻是一臉妒意的赫連清,她的眼死死望著自己,眼里的嫉火燒上來,仿佛恨不能把自己燒個窟窿。

    活到現在,赫連清就沒吃過這麼大虧,而且,這大虧還是吃在張懷清這麼個不入流的丫頭身上,怎不叫人惱恨。

    赫連清昨兒回去越想越恨,就想問清楚,王府里的秦嬤嬤是淑妃娘娘跟前伺候過的人,赫連清再悍,也不敢為難秦嬤嬤,不過別人就兩說了,找了原先王府的兩個婆子進來,直接就問︰“張懷清跟爺什麼關系?”

    那兩個婆子你看我,我看你,吱吱嗚嗚的不敢說,赫連清怒起來,恨聲道︰“不說是吧,給我掌嘴。”

    奶娘過去一人給了十個嘴巴子,打的兩個婆子從嘴角竄血,打完了,陰測測的道︰“主子這是給你們機會,若再不說,仔細你們的老命。”

    兩個婆子心里害怕,這才說了︰“懷清姑娘,不,張懷清,那個,爺在南陽的時候就跟張懷清好了,張懷清進京還在咱們府里頭住過幾日呢,爺吩咐不讓人進的蘭苑就是張懷清住過的院子。”

    一提蘭苑,更戳中了赫連清的痛處,自己這個八抬大轎娶回來的王妃,連正院子都不能進,新房卻設在這個偏院子里,正院兒慕容曦一早吩咐了誰也不許進,更不許動,尤其蘭苑,簡直成了府里的禁地,自己先頭還不明白怎麼回事,如今方才知道,原來竟是張懷清那個賤丫頭住過的地兒,這由不得自己不信了。

    赫連清氣的渾身直哆嗦,恨上來想闖進蘭苑砸個稀巴爛,卻不想門口守著的侍衛死活不讓她進去,說爺吩咐了,誰也不許進,皇子妃也一樣。

    赫連清憋了一肚子火,想等著慕容曦回來質問他,可左等右等,終于等回來了,沒等她上前呢,慕容曦換了身衣裳又走了。

    赫連清越想越不對,叫丫頭去打聽了方知慕容曦幫著張家接親去了,這口氣若是咽下去,她赫連清這個六皇子妃豈不成了窩囊廢,恨上來,哪還管什麼規矩體面,帶著人就闖到了張家的新宅來。

    到了跟前,不由分說就往里闖,牛蒡陳皮哪能讓她闖進去,上前一攔,哪里攔得住,赫連清潑性子上來,叫人架住兩人給了好幾個嘴巴,打的牛蒡跟陳皮臉腫的老高,心里直罵街,真他媽有橫的啊,若不是大虎回老家安置祖墳去了,那輪得上這潑婦撒野。

    赫連清一見牛蒡跟陳皮那樣兒,不覺怒起來,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可不惹事不代表我就好欺負。

    懷清上前喝道︰“還不放開,當這是哪兒了,容得你們撒野?”

    那幾個架著牛蒡跟陳皮的侍衛,看了赫連清一眼沒動。

    赫連清呵呵笑了起來︰“好大的氣勢,不知姑娘這是仗了誰的勢,有句話姑娘得明白,我赫連清是六皇子明媒正娶的王妃,即便你以後進了門,也得給我下跪,敬茶,知道自己是什麼身份嗎,是妾,是奴婢,是賤人……”

    慕容罡皺眉看著赫連清,怎麼也沒想到她會不顧身份闖到張府來出口傷人,有心喝止,卻礙于自己大伯的身份,不好太過,而且,此時自己若出面,赫連清不定要說出更難聽的來。

    想著不禁看向慕容曦,慕容曦臉色鐵青,卻沒前阻止,而是看著懷清,不知心里想什麼,懷清卻笑了︰“賤人說誰?”

    赫連清大聲道︰“賤人說你。”

    噗嗤……余雋忍不住笑了一聲,尹進彥也跟著笑了起來,赫連清方知中計,惱起來,抬手一巴掌打過來,慕容罡急忙道︰“放肆。”

    赫連清哪管其他,恨不能把懷清吃了,這巴掌打過來幾乎用了全身的力氣,只不過沒踫到懷清就給慕容曦一把捏住手腕。

    赫連清對上慕容曦的目光,忍不住打了哆嗦,他的目光冷如冰,利如劍,仿佛要把她戳穿了一般,這哪是夫妻間該有的目光,比仇人還讓人心寒呢,而且,疼死了,他用了幾乎要捏碎自己手腕子的力道,疼的赫連清忍不住尖叫︰“慕容曦你混賬,你放開我,放開我……”

    懷清忽覺這場鬧劇該結束了,開口道︰“對不住幾位了,今兒就請幾位先回吧。”

    慕容罡掃了赫連清身後的幾個侍衛,臣聲喝道︰“還不放手。”

    幾個侍衛可以不聽懷清的,可四爺的話哪敢不聽,忙放開了陳皮牛蒡。懷清根本就沒看慕容曦,開口道︰“請恕懷清不送了,幾位慢走。”語氣極為疏離。

    慕容曦臉色一白,看著她想解釋什麼,張張嘴,卻一個字也說不出口,赫連清還在那兒高聲謾罵,慕容曦煩不勝煩,一抬手打在她的後頸上,赫連清暈在地上。

    慕容曦卻連管都不管,怒氣沖沖的走了,尹進彥也只得先告辭,慕容罡看向後頭手足無措的下人厲聲道︰“還不把你們主子檯回府去,以後再攛掇你們主子胡作非為,仔細你們的小命。”幾人忙應一聲,抬著赫連清跑了。余雋咳嗽一聲,看了表兄一眼,也走了。

    剛還熱鬧非常,一會兒功夫就剩下懷清跟慕容罡,懷清在原地站了良久方道︰“怎麼,四爺這戲看的還不過癮?”

    慕容罡低聲道︰“若這麼說你能好過些,我聽著就是。”

    懷清猛然轉身看著他︰“我做錯了什麼嗎?”

    慕容是搖搖頭︰“你沒錯,錯的是六弟。”

    懷清道︰“在揚州的時候,我也想過的,想著跟他開個賣賣,就那樣終老一生也不錯,我想過的,可等我興匆匆回京的時候卻聽說,他求娶了護國公府的千金,我張懷清什麼都沒有,可我有驕傲,有自尊,有骨氣,誓死也不會做小,更不會與與人共夫,我說到做到,從他求娶別人那一刻,我跟他便再無干系,可你們不信,還要變著法兒的為難我,當初你父皇如此,現在赫連清也如此,你們皇族多了什麼,身為皇族就可以肆意踐踏人的尊嚴嗎?”

    慕容罡嘆了口氣︰“因為這個,所以你才厭煩我,處處躲著我嗎?”

    懷清愣了一下,別開目光,咬了咬唇︰“我從沒厭煩過你。”

    慕容罡道︰“那就是說,你承認處處躲著我了?為什麼?因為我是皇子,因為父皇給過你難看,因為六弟傷過你的心,所以,你覺得我也會如此,懷清你不要躲我,我不信我的心思你不知道,你如此聰明,怎會看不出我的心思,這些心思我從來沒想瞞你,當初你跟六弟好的時候,我壓抑著,想著你若跟六弟好好過下去,我的這些心思就永遠藏在心底,只要你好,你能過得幸福安樂,就算當你的大伯又如何,卻,當時我也跟六弟說過,若有一天你不喜歡他了,或者說,他不能護著你,那麼你就是我慕容罡的,懷清,我能護著你,會護著你,一輩子都不讓你受委屈,你知道,我歷來拙于言辭,但我想護你的心從南陽到現在始終如一。”

    懷清怔怔看著他,一時仿佛被人點了穴一般,渾身都動彈不得,慕容罡的心思她是知道,可她卻怎麼也沒想到,他會如此直白的說出來,還選在今天這樣的時候,令懷清心里紛亂無比,有情,無情,有意,無意,自己對慕容罡的感情到底是什麼,她自己也糊涂了。

    若說無意,剛那一瞬間劃過腦子的影像是為什麼,雪中初見,他傲然挺立如松如竹,南陽山中他彎腰回首,我背你,松濤苑內默然相處,和諧自然,護城河邊兒醉意盎然的星光,燦爛奪目,還有許多許多……

    懷清忽然發現,自己一直自欺欺人,慕容罡之于自己,早已不是個陌生人了,他不知不覺侵入自己的生活,如今回想起來,仿佛過去每一個片段里都有他的影子,就像他說的,他一直護著自己,容忍著自己無理取鬧的脾氣,容忍著自己把那些在他父皇,在慕容曦那兒受的委屈,一股腦發泄在他身上,這個男人如此毫無原則的寵著自己,護著自己,而自己對他卻始終疏離,是不是太沒良心了。

    懷清忽有些愧疚上來,竟不知該跟他說些什麼,一陣夜風拂過,樹上的花瓣紛紛揚揚落下來,粘在了她的發鬢上。

    慕容罡忍不住抬手捧著她的臉靠近,再靠近,輕輕一個吻落在她的發鬢上,然後一伸手把她擁在懷中,唇落在她耳際低聲道︰“信我,我會一輩子護著你……”。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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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4-29 16:34:57 |只看該作者
第128章

    赫連清睜開眼是熟悉的屋頂,微側頭對上慕容曦幽冷的目光,明明已是春天,一瞬間卻仿佛置身隆冬寒月,冷的人心寒。

    “醒了?”比目光更冷的是他的聲音。

    赫連清滿心委屈不得宣泄,蹭的坐了起來,咬著牙道︰“你能護她一時,不能護她一世,早晚我要張懷清好看。”

    慕容曦陰測測的道︰“爺等在這兒就是為了警告你,赫連清,若你敢動她一根頭,爺讓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爺說到做到,不信你可以試試。”慕容曦這幾個字說的異常冰冷,鑽進赫連清耳里,只覺徹骨冰寒。

    赫連清的性子上來,身手抄起旁邊的迎枕扔了過去,卻給慕容曦抬手撥到一邊兒︰“赫連清,想撒潑的話在府里隨便,出了這個門給爺老實點兒,你不要臉,爺還要呢,爺丟不起這個人。”

    赫連清怒極︰“慕容曦你混賬。”說著跳下炕沖到慕容曦跟前一巴掌打了過去,卻給慕容曦抓住手腕,赫連清疼的叫了一聲。

    慕容曦靠近他臉色如地獄的使者︰“赫連清聰明的就給爺老實點兒,別到處撒潑。”一甩手把她甩在地上轉身往外走。

    赫連清大聲道︰“既然不喜歡我為什麼要娶我?”

    慕容曦停住腳卻並未回頭,很久才道︰“這是爺此一生做過最後悔的事兒。”撂下話邁腳出去了。

    赫連清愣了一會兒,抱著頭尖叫了起來︰“啊……慕容曦你混賬混賬……”

    奶娘進來勸道︰“主子您可在意著身子,若是把自己氣個好歹兒那賤人才樂呢,地上涼,快起來吧。”說著扶她坐到炕上。

    赫連清撲到她懷里︰“奶娘,我該怎麼辦,怎麼辦啊?你剛聽見他那些話了,這輩子我還有什麼指望……”

    奶娘輕輕撫著她的背︰“不如請雲南的舅爺做主。”

    赫連清抹了抹臉抬起頭來︰“舅爺?”

    奶娘點點頭︰“老奴聽說主子跟六爺的婚事是舅爺一手促成的,請他出面勸勸六爺或許有用。”

    赫連清苦笑了一聲︰“他心里都是那賤人,哪里還裝得下我。”

    奶娘道︰“主子莫灰心,這女人啊名份最要緊,有了名份這輩子就是主子,便再來多少,也都是主子的奴才,再說,這男人就跟貓兒似的,哪有不沾葷腥兒的,就算心里有那張懷清,還不是一樣往百花洲跑嗎,不過就是中了那丫頭的迷魂陣,有些糊涂罷了,日子長不了,主子只佔著六皇子妃的名頭,那賤人就算再有手段也沒用。”

    赫連清心思安穩了些,忽道︰“可舅爺如今在雲南呢?”

    奶娘道︰“下個月便是清明,每年皇上都特準舅爺回京祭拜,估摸著舅爺過幾天就到京了。”

    赫連清嘆了口氣︰“如今也只能如此了。”說著恨恨的道︰“都是那賤人鬧的,我跟她勢不兩立。”

    懷清這會兒根本沒心思想慕容曦兩口子,現在的她滿腦子都是慕容罡,那夜他什麼時候走,自己怎麼回來的,懷清都不大記得了,腦子里留下的印象,就是他摸著自己的臉,然後緩緩貼近,吻在自己的發鬢上的情景,即便現在都仿佛遺留著他灼熱的氣息。

    慕容罡說他不善言辭,可昨天晚上他說的那些話,卻相當動人,就算自己都忍不住被他觸動,可清醒過來,懷清還是覺得自己跟他不可能,自己跟她之間相隔的又豈止門第之別,皇上皇后,甚至余家也不會坐視,動心嗎,誠實的說有些動心,可這個心卻萬萬不能動,張懷清你得清醒點兒,不能糊涂,一糊涂也許就萬劫不復了,懷清在心里跟自己說了幾遍方勉強平靜下來。

    再說懷濟跟若瑤,兩人早就郎情妾意,如今終得圓滿,怎能不欣喜,明燭高燒被翻紅浪,說不盡旖旎春宵……

    次日雞鳴,若瑤強忍著酸痛要起來,卻給懷濟攔住︰“做什麼這般早就起,昨兒夜里累了你,再睡會兒。”說著要來抱她。

    若瑤臉一紅,急忙推開他小聲道︰“不可再鬧,今兒是新婚頭一日,便沒有公婆還有小姑呢,可不能差了禮數。”

    懷濟忍不住笑了︰“放心吧,懷清還能為難你不成,想必昨晚上就回葉府了。”

    若瑤只是不信,懷濟只得高聲問了一句︰“姑娘可在府里?”

    外頭婆子忙道︰“回姑爺,大姑娘天剛亮就去葉府了,說應了老太君要陪著吃早上飯,叫老奴稟告姑爺,這幾日就住在葉府不回新宅了。”

    懷濟看著若瑤︰“如此,可信了吧,再睡會兒吧……”說著一翻身把若瑤壓在身下……

    外頭婆子吃吃笑了兩聲,也不禁暗道,虧了嫁的張家,沒有公婆,小姑子還跟親妹子似的,處處替嫂子著想,才能這般自在,若嫁到別家,便昨兒晚上再累,也得趕早起來,給公婆敬茶,見過大姑子小姑子,這一關可不好過呢。

    新宅就剩下小兩口,分外自在,待三朝回門的時候,若瑤一進屋,老太君跟葉夫人不禁暗暗點頭,就瞧這張粉嫩的小臉兒就知道小日子過得熨帖。

    新娘子頭一次回門,自然有些扭捏,請了安坐在一邊兒話都少了,小臉兒紅的跟外頭新開的海棠花似的嬌羞怯美。

    懷清瞧著新鮮,湊到她身邊道︰“嫂子,可還沒給小姑子見面禮呢,莫不是忘了吧!”

    噗嗤……葉夫人忍不住笑了起來,老太君卻道︰“懷清丫頭說的是,這見面禮兒少不的。”

    若瑤從葉兒手里拿過一個小匣子遞給她︰“就屬你財迷,喏,你的見面禮兒,可給你了,莫再說嘴了。”

    懷清接過去打開,是一套金瓖翠玉的首飾,簪子耳墜子,手鐲,戒指一應俱全,且那翠水頭極好,尤其那對耳墜子跟自己原先當了的那對差不多,懷清知道,這見面禮恐是若瑤特意備下的,價值還在其次,這份心意著實難得。

    懷清愛不釋手的看了半天才闔上叫甘草收起來,正兒八經蹲身一禮︰“懷清謝嫂子了。”

    若瑤臉更紅,白了她一眼︰“貧嘴。”

    懷清坐到老太君旁半真半假的嘆了口氣道︰“如今我可知道了,這太熟也不好,好容易混上個小姑子當當,連架子都不能擺,找誰說理去啊。”

    老太君笑的不行︰“你擺你的,我給你做主。”

    懷清瞥了若瑤一眼︰“還是算了吧,我嫂子會做人,這麼一套好東西把我的嘴封上了,再擺架子有點不厚道。”

    葉夫人撐不住笑了起來︰“真是財迷,怎舍得把你那些家底兒都掏出來下聘。”

    懷清道︰“夫人哪知道,這個我可算的清楚呢,知道老太君最疼嫂子,下的聘禮會成倍返回來,掏多少都賠不了,所以掏的越多越賺。”

    葉夫人指著她笑的彎了腰︰“真真一副算計的嘴臉,將來誰娶了你家去,還不把人家的家底都算計空了。”

    正說笑著,忽葉安進來見了禮兒才道︰“外頭四皇子來了,說尋懷清姑娘有急事。”

    懷清一怔,忍不住想起昨兒晚上,這才過了一宿他怎麼就來了,莫非還要說什麼,忙開口道︰“嫂子今兒回門,不好出去。”

    葉安道︰“老奴也是這般說的,可四皇子說此事要緊,姑娘務必跟四爺走一趟才是。”

    懷清暗道,慕容罡並非不知輕重之人,若無急事不會如此,莫非真有急事?可什麼急事非要自己跟他去不可。

    老太君道︰“四皇子性子穩妥,不是毛躁之人,想必真有大事,快去吧,莫耽擱了。”

    懷清點點頭跟著葉安去了,若瑤不免有些擔心︰“這一大早能是什麼事兒?”

    老太君拍拍她的手︰“放心吧,有四皇子呢,便有事也不怕。”

    若瑤道︰“雖四皇子心里有懷清,可皇上皇后哪兒又怎能答應,說起來,我倒覺得尹府大少爺跟懷清更般配些,兩人從京城到益州,頗有緣呢。”

    老太君道︰“姻緣天定,可有緣無份也沒用,得了,瞧這丫頭吧,只她點頭,尹府也好,皇家也好,都由著她就是。”

    再說懷清,見了慕容罡頗有些不自在,畢竟昨兒晚上他才剛表白過,這轉過天就見面,還真讓人別扭,不過還沒等她別扭多久,四皇子一個箭步過來,拉著她的手道︰“快跟我走一趟。”不由分說把她拽出了葉府。

    剛上車,可喜一甩鞭子馬車飛快跑了起來,懷清疑惑的問︰“這是去哪兒?”

    慕容是道︰“去見一個人。”“誰?”懷清心里越發疑惑,慕容罡看了她半晌兒低聲道︰“蘇毓敏。”

    懷清愕然,怎麼也沒想到會從他嘴里說出這三個字來,心里不覺狂跳,半天方艱澀的道︰“我跟蘇太醫有什麼干系?”

    慕容罡並未答她,只道︰“十七年前蘇府誕下一女,因是正月初一出生,太后賜名蘇元容,半年後蘇毓敏獲罪,全家抄斬,監斬官才發現少了蘇家的小孫女,問了才知,三月前蘇毓敏就把孩子送走了,送到哪兒無人知曉,這一晃就是十七年。”

    懷清臉色變了又變︰“蘇太醫怎麼了?”

    慕容罡知道她明白了︰“他不行了,估計撐不過今兒,他想見你。”

    懷清說不清自己是什麼感覺,即便懷疑過蘇毓敏跟張家有干系,可怎麼也沒往這上頭想過,蘇元容?自己是蘇元容嗎?如果不是,對蘇太醫那種自然而然的孺慕之思是怎麼來的,如果是,自己怎會又成了張懷清。

    這紛亂的身世讓她有些不知所措,自從穿越過來,頭一次覺得慌亂,忽的手被一只溫暖的大掌握住,接著慕容罡低沉的聲音傳來︰“不怕,有我呢。”這麼簡單的一句話,卻奇異的安撫了懷清紛亂的心緒。

    懷清不知道慕容罡竟然把蘇毓敏安置在他郊外的莊子里,不禁道︰“在益州的時候,是你帶走了蘇太醫?”

    慕容罡點點頭︰“本來無事,可你常去萬柳村,難免會引人注意,若想萬無一失,也只能如此,你會怪我嗎?”

    懷清搖搖頭,怎麼可能怪他,他帶走蘇太醫根本就是替自己著想,當初自己也知道總去萬柳村不妥,可就是管不住自己的腳。

    到了最里頭的一個小院外,慕容罡站住輕聲道︰“進去吧,我在這兒等你。”

    懷清點點頭,走了幾步站在院門口不禁回頭望了一眼,慕容罡只站在那兒就讓自己莫名覺得心安。

    懷清推開院門,就見老人正坐在院子里的藤椅上曬太陽,才幾個月而已,竟然病成了這般,旁邊的石頭見懷清進來見了禮,也出去了。

    懷清一步一步走了過去,站在老人跟前,老人已油盡燈枯,卻仍勉強睜開眼看著道︰“丫頭來了。”

    聲音有些低微卻極清晰,懷清不免有些哽咽︰“您老怎麼病的這樣了?”

    老人搖搖頭︰“我這條老命能拖到今兒已是老天開眼,十七年前就該去了,只不過有些不甘,不甘心就這麼死,可這十七年來我終于想明白了,不甘什麼,世上不甘的事兒多了,放得下方能解脫,只可惜,這個道理我明白的太晚了,太晚了啊,好在還能見著你這丫頭,也算老天厚待于我了。”

    說著看向懷清︰“丫頭,叫我一聲爺爺吧。”

    懷清眼淚落了下來,哽咽的道︰“爺爺。”老人應了一聲,目光慈祥中帶著遺憾︰“可惜我沒教過你。”

    懷清道︰“您教過我,您過去那些醫案我反復瞧了數遍,從中獲益良多,爺爺,我會承繼您的衣缽,用您的醫術造福百姓,以解天下人疾病之苦。”

    老人點點頭︰“醫者當以行醫濟世為己任,莫以私仇為念,方成一代大醫,屋里有我這些年憑著記憶寫下的醫案,都留給你,你記著爺爺的話,莫以私仇為念,得饒人處且饒人才不虧為醫者。”

    懷清點點頭︰“懷清記下了。”

    懷清?老人緩緩伸出手張開,掌心是一個玉墜,確切的說是半個,可以看出是馬的形狀,仿佛匆忙之中摔開的,斷口頗不規則,老人掌心是個馬頭,身子不知哪兒去了,卻玉的質地極好,羊脂白玉通體無半點瑕疵。

    老人看著她道︰“這東西在我身上藏了十七年,今兒終于物歸原主了。”

    懷清接在手里,這會兒懷清已經非常確定,自己就是老人的親孫女蘇元容,老人之所以要見自己,想來就是為了把這個給她,讓她知道自己的身世。

    懷清眼淚撲簌簌的落了下來,竟不知該說什麼,心里只是難過和不舍,老人輕聲道︰“丫頭不哭,不哭啊,剛說了沒教過你,今兒爺爺就教你一回,來,把手搭在我的脈上。”

    懷清哽咽著照做,老人開口道︰“人之所以生在于胃、神、根,若病邪深入,元氣衰竭,胃氣已敗,便會現無胃、無神、無根之脈,無胃之脈以無沖和之意,應指堅搏,如脈來弦急,如循刀刃稱偃刀脈;脈來短小而堅搏,如循薏苡子為轉豆脈;或急促而堅硬,乃邪盛正衰,胃氣不能相從,心、肝、腎等髒氣獨現之脈,現此脈者,情危重不可救也。無神之脈,脈律無序,脈形散亂,如脈在筋肉間連連數急,三五不調,止而復作,如雀啄食狀,稱雀啄脈;如屋漏殘滴,良久一滴者,稱屋漏脈;脈來乍疏乍密,如解亂繩狀,稱解索脈。乃脾腎陽氣衰敗所致,現此脈著,神氣渙散,命不久矣。無根之脈以虛大無根或微弱不應指為主。若浮數之極,至數不清,如釜中沸水,浮泛無根,稱釜沸脈,為三陽熱極,陰液枯竭之候;脈在皮膚,頭定而尾搖,似有似無,如魚在水中游動,稱魚翔脈;脈在皮膚,如蝦游水,時而躍然而去,須臾又來,伴有急促躁動之象,稱蝦游脈。均為三陰寒極,亡陽于外,虛陽浮越的征象。現此脈者,必死無疑,此三無之脈又稱死脈,絕脈,真髒脈,《素問玉機真藏論》曾記︰“真藏脈見,乃予之期日。真氣衰竭,胃氣將絕便是爺爺此時之脈,也就是絕脈,丫頭可記下了?”

    懷清眼淚若雨落下,手指卻仍按著老人的脈搏,哽咽道︰“孫女記下了。

    “那就好,那就好……”

    懷清忽覺手上如絲之脈猛然斷竭,不禁大哭出來︰“爺爺……”

    慕容罡急忙推門進來,就見懷清抓著老人的手,嗚嗚哭的甚為傷心,慕容罡一陣心疼,過去扶著她起來道︰“你瞧蘇太醫走的頗安詳,你就不要攪他老人家的清淨了,讓他這麼去吧。”

    懷清抹了抹眼淚轉頭看著他︰“我想給爺爺守靈。”

    慕容罡道︰“我來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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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4-29 16:35:10 |只看該作者
第129章

    懷清在別院守了七天靈,因當年淑妃的案子,皇上恨極蘇毓敏,蘇家的祖墳自是不能葬,好在慕容罡在郊外尋了塊風水寶地,才使得爺爺入土為安。

    即使爺爺臨死沒說自己就是他老人家的親孫女,可懷清知道自己是,如今想來,每次說起兒時的舊事,哥哥便吞吞吐吐的緊張非常,想必知道自己並非張家的親女兒,懷濟比自己大七歲,自己送進張家的時候,哥哥已經記事,沒個不知道的,大概張家父母知道自己的身世事關重大,臨死前特意交代懷濟不可提及此事,哥哥才會如此。

    提起這些,不得不謝謝慕容罡,若沒有他上下打點,恐自己不能為爺爺守著七天的靈,以盡孝道,而這些醫案,是爺爺留給自己最寶貴的遺產。

    懷清翻了翻,忽翻到了淑妃的醫案,又瞧見鉛毒兩個字,且再往下翻,歷經數年的醫案,都有排鉛的方子,如此持之以恆的排鉛只能說明一件事,淑妃很早就中了鉛毒,後頭翻到淑妃產女。

    正要仔細瞧,忽的若瑤一腳邁了進來,手里端著一碗燕窩羹,放在炕桌上,瞧了眼桌上的醫案,不禁道︰“書什麼時候不能看,剛家來還不好好歇歇,這一去七天,還不知道累啊,你也不照照鏡子,整個人都瘦了一圈呢。”

    為了方便,慕容罡跟哥嫂說找自己去瞧一個要緊的病人,需連續針灸七天,有慕容罡背書,她哥才信了。

    不過真瘦了嗎?懷清摸了摸自己的臉道︰“才不過七天罷了,真瘦的這麼快就好了,也省事我減肥了。”

    減肥,?若瑤忍不住笑道︰“你本來就不胖,減什麼肥,還是身子最要緊,再說,過幾天回鄉祭祖了,又得折騰呢,怕你的身子受不住。”

    懷清道︰“嫂子放心吧,我沒那麼嬌弱,倒是嫂子該保重些,我還指望嫂子給我生小姪子姪女呢。”

    若瑤臉一紅,吶吶的道︰“哪這麼快的……”

    懷清道︰“不快不快,你跟我哥多多努力,很快就有了。”

    若瑤道︰“虧你一個姑娘家說出這樣的話兒來,也不害臊。”

    懷清嘻嘻笑道︰“嫂子莫非忘了,我是姑娘卻也是個大夫,所以,嫂子不用怕,只要懷上了,安胎,生產,都有小姑子我在一旁伺候著,管飽嫂子平平安安的。”

    這一點兒若瑤倒異常放心,以前常聽人說,這女人生孩子就是過一道鬼門關,過去就過去了,過不去就命就沒了,就想母親生寶哥的時候,差一點就沒命了呢,可嫁給懷濟,有懷清這個醫術精湛的小姑子,還真佔了大便宜,至少不用擔心難產,不過孩子……若瑤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或許很快會有了吧,畢竟自己跟懷濟如此恩愛。

    懷清就著燈光見若瑤臉犯桃花,那張本來就極漂亮的水眸,如今更是盈滿春意,那春意蕩漾開來,真能醉死人,不禁道︰“嫂子是想哥哥呢吧。”

    若瑤臉更紅︰“胡說八道,天天見面還想什麼?”

    懷清道︰“這會兒哥哥不是沒在嗎,說不定哥哥也想嫂子了呢。”

    懷清話音剛落葉兒進來道︰“那個,姑爺叫奴婢來問,明兒穿什麼衣裳,姑爺自己找不見,叫小姐回去呢。”

    懷清忍不住笑了起來︰“看起來哥哥一時一刻都離不開嫂子呢,快去吧。”說著推著她出去了,若瑤囑咐她別看書,早些睡,方回去了。

    進了自己屋就見懷濟正靠在外間的炕上看書,瞧神色又不像看書的樣兒,見她來了,忙站起來︰“時候不早,該安置了。”

    若瑤忍不住臉通紅,白了他一眼︰“虧我之前總說你穩重,如今瞧著,倒是我看差了,我不過去瞧瞧懷清,才多大會兒功夫,你就讓葉兒去喚我,倒叫懷清笑了我一場,說一時一刻也離不得呢。”

    懷濟聽了笑了起來,見屋里沒人,摟她在懷里親了一口,低聲道︰“可不一時一刻也離不得嗎,夫人夜深了,隨為夫安寢去吧。”說著連拖帶拽的把她拖進了里屋……外頭的婆子知意早早就避開了,知道小兩口新婚燕爾如膠似漆,誰也不會來討沒趣。

    三月底,懷濟若瑤懷清三人從京里啟程,去了鄧州府桑園村祭祖,遠遠瞅見桑園村,懷濟不禁嘆道︰“這一晃三年都沒回來了,說起來真是不孝。”

    若瑤勸道︰“相公何必如此,相公心系黎民百姓,這三年從南陽到益州,救了多少人的性命,又讓多少人過上了好日子,不會來祭祖怕什麼,相公這個清廉的官聲,咱張家的祖宗自然不會怪罪的。”

    懷清也道︰“嫂子說的是,這兩年忙亂顧不上這些,如今哥哥娶了嫂子進門,家里也鬆快起來,回頭尋人把咱家的老宅跟祖墳都修葺一新,以後年年來燒紙祭祖就是。”懷濟點點頭。

    忽聽外頭趕車的大虎道︰“大爺大奶奶姑娘,前頭好些人呢,像是迎咱們來的。”

    懷濟道︰“莫非是桑園村的鄉親們。”

    懷清撩開車簾望了望道︰“恐不是鄉親們,瞧著倒想當官的,想來聽說哥要回鄉祭祖,特意等在這兒呢,哥如今可是一方府台,咱們桑園村還沒出過這麼大的官呢,更何況,還娶了嫂子這樣的名門庶女,那些想尋門路跑官兒的,瞅準這個機會豈肯放過,說不定咱家的祖墳跟老宅都不用修了呢。”

    懷濟皺了皺眉道︰“與其費力氣鑽營這些,不如想想怎麼替老百姓干點兒實事兒。”

    若瑤跟懷清對看了一眼,忍不住笑了,若瑤道︰“相公這樣的官能有幾個呢,不過官場應酬,相公也別太叫人家難看才是。”

    懷濟道︰“你放心,我省的。”

    一時到了,下車彼此寒暄過,方知是鄧州的知府大人帶著一眾官員,見了懷濟忙躬身道︰“知道張大人回鄉祭祖,下官一宿都沒睡好,張大人可是我汝州府光榮更是我等的榜樣,平常想拜見張大人都不得機會,如今張大人回鄉祭祖,我等如何能不來。”

    明明跟懷濟是平級的官兒,卻一口一個下官,真虧這位說的出口,懷清瞧了瞧她哥,發現她哥真跟過去不一樣了,若擱過去,他哥不說板著一張臉,也絕不會像現在這樣跟這些人寒暄,想想過去,再看看現在,懷清忽覺欣慰非常,她哥再不是當初的愣頭青,終于學會怎麼當官了。

    一行人到了張家老宅,站在老宅跟前,兄妹倆都愣了,不是門前的那棵老槐,懷濟兄妹險些沒認出來,這是自己家的宅子,左鄰右舍闊出去得有三個寬,後頭恐更多,大門開著,一眼望過去,竟不知有幾進,當年不過兩進的院子,如今儼然已是一個頗體面的深宅大院。

    懷濟臉色略沉︰“這是怎麼回事?”

    鄧州知府呵呵笑了兩聲︰“張大人莫急,你家這老宅跟祖墳都是周大善人出資修建的。”

    周大善人?懷濟愣了一下,鄧州知府往那邊一指道︰這不,周善人到了。“

    懷濟兄妹轉過頭去,見不遠有個人下了車,正小跑著往這邊兒走呢,隨著他跑動的節奏渾身的肥肉一顫一顫兒的,滿臉堆著笑臉眼楮都快擠不見了,正是周半城。

    到了跟前,忙行禮︰“在下來遲了,張大人莫怪啊。”

    懷濟也不廢話,一指自己的宅子道︰“周員外可否給懷濟解惑,怎我家的老宅成了這般?”

    周半城目光一閃道︰“去年我從桑園村過,瞧見大人的祖宅實在破舊,便叫幾個人稍微修葺修葺。”

    稍微修葺能修葺成這樣?懷濟待要說什麼,懷清上前道︰“周員外好久不見,這一向可好?”

    周半城忙點頭哈腰︰“勞姑娘惦記,好,好。”

    周半城對這位點石成金的本事心服口服啊,若不是當初聽了她的話,拿下伏牛山的藥田,也賺不了這麼多銀子,如今外頭還叫周半城,可自己的家底卻大不一樣了,想著張懷濟仕途平順,以後不知做多大的官呢,張懷濟官越大,機會就越多了,有張懷清這麼個財神爺的妹子在,自己討點兒好準沒錯,故此,鄧州府的知府略點了一句,周半城就痛快的出銀子把張家的祖宅祖墳都給修了,怎麼好怎麼修,怎麼體面怎麼來。

    只不過心知懷濟的脾氣,怕他惱,故此一句話先截住他,不想懷清卻道︰“雖周員外一片盛情,奈何這祖墳祖宅還是該著我張家子孫出力才是,周員外如此,恐我家的老祖宗在地下,都要罵我們兄妹是不肖子孫呢。”

    一聽這話,周半城心說壞了,這位可不是平白無故說客氣話的主兒,既如此說,肯定是不想領情了。

    懷清心里頭清楚,商人重利,即便當初跟周半城合作愉快,可那也是當初,這人哪有不貪婪的,周半城在南陽吃著了甜頭,這般買好兒也是想提前投資,想撈以後的好處,但這個便宜絕不能沾,沾了不定外頭人怎麼說呢,懷清自己倒不在乎,可她哥在乎。

    周半城頗有些尷尬道︰“些許小事罷了,張大人日理萬機,不得閑,在下幫個忙也不算什麼。”

    懷清喚了聲︰“甘草。”

    甘草會意,從荷包里掏出一張銀票來,懷清遞給周員外︰“多謝周員外厚意,不過,咱們張家的老宅祖墳還是該我哥修,這里是一千兩銀子,還望周員外收下,若周員外不收,我們也只能把這宅子推到重蓋了。”

    周員外一聽要推到,那不成自己的罪過了,笑道︰“到底是懷清姑娘,這賬算的清楚,那在下就不推辭了。”說著接了銀票塞到袖子里。

    懷清暗暗點頭,果然周半城,還是很會看事兒的,這一番來去看在鄧州這些官的眼里,沒有不羨慕的,誰都知道張懷濟三年前還是鄧州府一個不入流的小驛丞,可這短短的三年,人家從南陽知縣一路做到知府,還娶了左都御史葉大人府上的千金,本來就一個窮小子,原先吃飯都得算計著,瞧人現在,一出手就是一千兩銀子,眼都不帶眨一下的,這運氣好的沒邊兒了。

    周半城略掃了周圍一遭,就明白這些官心里頭想的什麼,暗暗撇撇嘴,心說,這些人都以為是張懷濟的本事,殊不知若沒他這個妹子,恐張懷濟當一輩子官也還是個不入流的驛丞,當初在南陽的事兒,周半城可是最清楚,沒有張懷清,也就沒今天富庶南陽縣了,這丫頭才是真佛,不過,今兒自己來可是有事兒相求的。

    等著懷濟兄妹上墳祭祖之後,周半城沖著懷清一躬到底︰“在下也不瞞著姑娘,今兒來也是想請姑娘給犬子瞧瞧病的,這都三年了,仍不見有子嗣,想我周半城空有這麼大的家業,若將來無人承繼,豈不淒涼……”

    子嗣?懷清不禁皺了皺眉,心說,不能啊,周少宗那個癥候,養個一兩年也差不多該好了,怎會無子?

    到底當年在南陽多虧了周半城,他既張口,懷清也不好推辭,本說讓哥嫂先回京,自己跟著周半城走一趟汝州府,可她哥不放心,加上也想去南陽瞧瞧,故此也跟著來了。

    到了汝州府,懷濟跟若瑤奔著南陽去了,懷清跟著周半城來了周家,一進二門,迎頭撞過來一丫頭,懷清一愣的功夫,那丫頭手里的包袱已經掉在了地上,包袱散開,里頭滾出幾個藥包來,有一包還破了,里頭的藥散了一地。

    周半城皺著眉冷聲道︰“冒冒失失的沖撞了貴客,來人,把她給我拖下去打十板子。”

    那丫頭嚇的不行,跪在地上連連求饒道︰“老爺饒命,老爺饒命……”

    聽聲音甚有些熟,懷清不免仔細看了兩眼,方才認出,這丫頭不是別人,正是李曼娘跟前的小丫頭。

    懷清道︰“是你,你家主子可還好?”

    那丫頭愣愣看了懷清半晌兒,忽的想起來,忙磕頭道︰“懷清姑娘,奴婢給您磕頭了。”

    懷清明白她的意思,跟周半城道︰“想來她也不是有意的,不如饒她這次吧。”

    懷清說情,周半城自然不好駁,點點頭道︰“還不謝懷清姑娘。”

    那丫頭還要磕頭,給懷清攔住︰“快去吧。”那丫頭如蒙大赦,抱起包袱飛也似的跑了,懷清卻微微彎腰從地上撿起一味遺落的草藥來,暗道,若是李曼娘病了,怎會用這個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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