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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慕冰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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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欣欣向榮]醫家女(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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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4-28 16:05:55 |只看該作者
第20章

    這里正說著,外頭婆子道︰“夫人抱著哥兒來了。”說話兒暖簾打起,葉夫人抱著孩子進來,後頭跟著寶哥的奶娘,進來把孩子交給奶娘,先給老太君見禮,然後是定南侯夫人。

    老太君道︰“雖滿了月,身子還弱著呢,最怕著寒,讓奶娘抱著哥過來就是了,你還折騰一趟做什麼,誰還挑你的理兒不成。”

    葉夫人道︰“今兒各府的親眷大老遠的都來賀喜,兒媳不出來支應著已是老太君體恤,若連面都不露,著實失禮。”

    定南候夫人點點頭︰“倒是這個理兒。”

    葉夫人看向懷清︰“這是懷清姑娘吧。”

    別看這一個月,懷清常來葉府走動,葉夫人卻是第一回見,故此頗為好奇,雖聽若瑤說葉夫人是葉之春續弦進來的,卻也沒想到如此年輕,想葉大人已近不惑,這位葉夫人卻風華正茂,瞧年紀也不過二十出頭的樣子,又是定南侯府的貴女,竟給葉之春當了續弦夫人,可見葉府聖眷正隆。

    年紀雖不大,倒真穩重氣派,至少在這麼多內眷當中,絕對壓得住場子,可見本事,懷清蹲身︰“懷清給夫人道喜。”

    葉夫人卻沖她笑了笑︰“咱們一家子,就不用這樣虛客氣了,說起來,我當謝你才是。”話未說明,懷清也知,她說的是難產的事兒,雖那全歸補血湯是自己告訴哥哥的,外人只當是哥哥開的,也正因此,葉大人才抬舉了哥哥。

    葉府的人卻知道底細,故此葉夫人不好明謝,便提了這麼一句,懷清道︰“夫人客氣了。”

    老太君道︰“是該謝懷清丫頭,虧得丫頭指點,寶哥這些日子,都沒鬧病,瞧這歡實的,兩只眼楮滴溜溜轉著,都是故事兒,來,讓你懷清丫頭抱抱。”

    說著把孩子交給奶娘,奶娘得了話,一轉手,就放在了懷清懷里,懷清嚇的忙伸手接住,卻哪兒抱過孩子啊,偏這小家伙軟綿綿仿佛沒有骨頭一般,懷清只怕摔了他,又怕自己不小心折了他的胳膊腿兒的,捧著孩子跟捧著個炮彈似的,一臉緊張,額頭的細汗都滲出來了,一眼不錯的盯著小家伙,就怕摔了。

    這滿了月小家伙也長開了,比上回見漂亮許多,白白胖胖的一張小臉上,睜著兩只黑葡萄一般的眼楮,好奇的盯著自己,盯了一會兒,忽然裂開嘴咯咯的笑了起來,笑聲清脆悅耳。

    眾人一愣,笑了起來,老太君道︰“可見咱們寶哥喜歡懷清丫頭。”見懷清那緊張的樣兒,又不覺好笑,讓奶娘接了過去,打趣道︰“剛給親家夫人開方治病的時候,那個從容勁兒怎半點不見,讓你抱一會兒寶哥,嚇得汗都出來了。”

    定南侯夫人道︰“老太君這話可說的,懷清丫頭才多大,哪抱過孩子啊,等趕明兒成了親,有了自己的孩子,自然就會了,這會兒可早著呢。”

    一句話說的懷清不覺臉熱,葉夫人道︰“剛我在外頭踫上葉兒那丫頭探頭探腦的在腰子門那邊兒立著,問她做什麼,吱吱嗚嗚的也不說,瞧著倒像是等誰。”說著瞟了懷清一眼。

    老太君道︰“倒把這茬忘了,想這幾日不見,瑤兒不定攢了多少話要說呢,懷清丫頭你也別在這兒支應著了,去瑤兒哪兒吧。”說著就讓張婆子送懷清過去。

    葉夫人卻道︰“正巧哥也該睡了,我跟懷清一道去吧。”

    老太君道︰“如此也好。”

    懷清這才跟著葉夫人出了老太君的院子,沿著抄手游廊過去,到了腰子門邊兒上,果然看見了葉兒。

    葉夫人停住腳,拉著懷清的手道︰“剛屋里人多,不好說話兒,生寶哥那會兒,九死一生,若沒有你救命,也沒我們母子了,這份救命之恩,我心里記著呢。”

    懷清道︰“救死扶傷是醫者本份,夫人不必如此掛懷。”

    葉夫人道︰“你也不必跟我客氣,我之所以尋這個機會,是有兩句話要說與你,你哥要去的南陽縣雖小,卻並不荒僻,說不荒僻是因出了不少人物,旁的且不說,邱閣老便是南陽縣人氏,如今年事已高,皇上準了告老的折子,想來不日便回南陽養老。”

    懷真哪有不知葉夫人說這些的意思,是告訴自己邱閣老這尊佛爺,最好別得罪,得罪了恐有大麻煩,忙道︰“多謝夫人提點。”

    葉夫人點點頭︰“怪道老太君常說你聰明,倒真是一點既透,雖如此說,官場上的事也難說,有時我不犯人,人卻要犯我,真到那時候,跟你哥說,不用怕,只行得正,立的正,便打到萬歲爺哪兒,也要說個理字。”

    一句話說的懷清忍不住想笑,剛還說葉夫人沉穩得體,氣場足,倒沒想到是這麼個性子,綿里藏針,瞧著雖軟,可該硬的時候,絕不會掉鏈子,懷清明白,葉夫人這是變相的告訴自己,只要佔著一個理字,她哥在南陽縣怎麼折騰都有葉府撐著。

    想自己兄妹跟葉府非親非故,葉大人抬舉了哥哥,這情就算還了,可葉夫人這句話說出來,真是沒把他們兄妹當外人,想著這些,懷清心里感動莫名,想起什麼,跟葉夫人道︰“夫人這次難產,多因養胎所致,緊張肚子里的孩子,怕出閃失,精心養胎,以至胎兒過大,多發難產。”

    葉夫人一愣︰“莫非不應精心嗎?”

    懷清道︰“精心是該精心,卻該適當運動,飲食有度,方是正確的養胎之法,雖不見得萬無一失,卻大大減少了難產的概率,若夫人日後再有孕,切記少躺多動。”

    葉夫人道︰“我記下了。”見那邊葉兒著急的樣兒,不禁道︰“快去吧,再拉著你說話兒,那丫頭該急出病來了。”

    懷清方告辭去了,葉夫人身後的婆子道︰“可惜懷清姑娘的出身差了些,不然,將來定能得一門好姻緣。”

    葉夫人道︰“這世上有一種人靠出身,有一種人靠的卻是本事,若她哥爭氣些,有老太君在,她的姻緣哪會差的了,這會兒不提,往後不定多少人打破頭的爭呢。”

    婆子道︰“可也是,這人的造化哪說的準呢,天冷了,剛滿了月子,不能受寒,夫人回去吧。”

    葉夫人點點頭,一行人去了。

    再說懷清,跟著葉兒一進若瑤的院子,就見若瑤杵著拐在廊下立著,一個勁兒的往外頭望,見著懷清埋怨道︰“這幾日也不來,叫我好等。”

    懷清伸手扶著她道︰“你這腳可不能受凍,快著進去,若骨頭長不好,我再勞動一次無妨,只怕你還要受回罪。”說著扶她進了里屋炕上坐下。

    若瑤道︰“我這不是著急嗎,天天盼著你來,連個影兒都不見。”

    葉兒道︰“可不是,姑娘不來,我們家小姐茶飯不思的,這個年都沒過好,人也懶懶的,姑娘快給小姐號號脈,別是病了吧。”

    懷清真個拉著若瑤的手號了起來,半晌兒,眨眨眼貌似正經的道︰“小姐這茶飯不思,莫不是得了相思症,這個病卻不是郎中能治的,卻該尋個媒婆來才。”

    噗嗤……葉兒跟甘草都忍不住笑了起來,若瑤一個大紅臉,瞪了她一眼道︰“你這張嘴慣來刁鑽,這些日子不見,一見便打趣,今兒若饒了你,以後不定更說出什麼來呢。”說著伸手來哈她的癢。

    懷清最怕癢,給她一鬧,笑的眼淚都出來了,忙連聲求饒,若瑤才放過她,懷清坐起來,抹了抹眼淚道︰“姐姐也真是,我不過說一句玩笑話,姐姐便聽不得了,趕明兒真有媒人上門,看姐姐怎麼著。”

    若瑤咬牙道︰“還放刁,剛實在不該饒了你。”說著又要過來,懷清忙站起來躲到葉兒後頭道︰“仔細姐姐的腳……”

    若瑤見這番鬧,懷清發辮鬆散,遂拍了拍自己身前道︰“你過來,頭發亂的快成瘋子了,我給你重新梳好。”

    懷清這才坐過去,葉兒搬了銅鏡出來,若瑤拿了梳子,把懷清發辮打散梳順,重新編起來……

    若瑤給她梳頭發的時候,懷清望著鏡子發呆,鏡子里映著若瑤的臉,她臉上的溫柔,令懷清忍不住動容,過了半晌嘆道︰“姐姐若是懷清的親姐姐該多好,那樣我們就不分開了。”

    若瑤低聲道︰“在我心里,懷清就是親妹妹,一母同胞也不過如此,只不過妹妹這一去南陽,卻不知多長日子才能見著面了。”說著臉色暗了暗。

    葉兒道︰“小姐也真是,南陽縣又不是天邊兒,不過汝州府罷了,坐馬車一天就能到,小姐若想懷清姑娘,等開春,回了老太君,去就是了,哪用這麼著。”

    懷清道︰“這話是,都說南陽縣山清水秀,這時候天寒地凍的沒什麼看頭,等開春不定多美呢,到時候我跟姐姐去踏青豈不好。”

    若瑤伸手戳了她的額頭一下道︰“你呀,心真大,南陽縣是山清水秀,可那山恐沒幾人上得去,南陽的山匪可鬧了好幾年了,不光劫來往的客商,便是官員一樣不放過。”

    說著,瞥了懷清一眼,噙了個笑道︰“我們懷清姑娘這麼個小美人,若給山匪劫了去,沒準就成壓寨夫人了,到時看你還怎麼辦……”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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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4-28 16:06:09 |只看該作者
第21章

    山匪?懷清一驚︰“什麼山匪?”

    若瑤道︰“還說你聰明呢,這會兒就糊塗上了,眼看就去南陽了,底細都沒摸清,想必你也知道,這當官一任三年,除非有大功過,都要等到任期滿,方能升調,卻這南陽縣三年卻有五個縣令,你可知這五個縣令的結果嗎?”

    “什麼結果?”

    若瑤道“前頭三任有些門路,一見不好,半年就調到別處去了,後頭兩任,一個自己稱病辭官,剩下一個,也就是上一任,因剿匪不力,被我爹罷免了。”

    剿匪?懷清心里都涼了,怎麼就沒想到還有這麼檔子事兒,想這些山匪既已橫行數年,早成了氣候,哪是一時半會就能剿的,再說,一個縣官手里頭那幾個衙役,不過壯壯門面罷了,別說剿匪,跟土匪照個面兒,估計都能嚇尿了褲子,剿誰去啊。

    這剿匪朝廷便不出兵,也該地方上出兵吧,那些布政司,守備府都是擺設不成,若真如此,自己兄妹去了豈不送死嗎,葉之春究竟怎麼想的,哪有這麼謝救命之恩的呢。

    若瑤看了她半晌道︰“還說你是老虎膽兒天不怕地不怕呢,原來不過如此。”

    懷清道︰“姐姐就別打趣了,回頭妹妹要真有個好歹,念著姊妹之情,到了清明節,給妹妹上一炷香,燒些紙錢,妹妹在九泉之下也領情了。”

    “呸,呸,大過年的死呀活的胡說八道什麼,也不怕忌諱、”

    懷清苦笑一聲︰“若丟了性命,倒還不如繼續當這個驛丞呢。”

    若瑤道︰“你別擔心,我爹既讓懷濟大哥去南陽自然有計較。”

    懷清眼楮一亮︰“此話怎講,莫非那些山匪已經跑了?”

    若瑤道︰“哪有此事,只不過我信爹爹,既讓懷濟大哥去南陽,自然不會害懷濟大哥的。”

    懷清眼里的光芒嗖一下就滅了︰“還以為姐姐知道什麼內情呢。”

    若瑤道︰“說起來,這些都是男人的事,我們操心也沒用,我不過給你提個醒,到了南陽縣別沒事兒就往外頭跑,便出去也要多帶幾個人方妥。”

    兩人說了一上午話兒,吃了晌午飯,懷清就忙著走了,到了家,不一會兒懷濟也回來了,懷清一見她哥,忙道︰“哥,你可知南陽山匪的事?”

    懷濟點點頭,懷清眼眉都豎起來了︰“哥知道?你就不怕?”

    懷濟道︰“若哥哥這個南陽縣的縣令都怕了,你讓老百姓怎麼辦,哥不怕,前幾天葉大人就跟我說了南陽縣的境況,那些山匪不禁劫持了朝廷的鹽稅,還攪的當地百姓民不聊生,若不剿個干淨,上不能酬君,下不能安民,哥這個父母官還當什麼意思。”

    懷清沒她哥這麼偉大,但也覺得事到臨頭怕沒用,大不了她哥剿匪不力,被罷了官,回來開個醫館也能度日,有葉府撐著,橫是不至于砍了腦袋,再說,這事兒五五的機會,萬一要成了,她哥就在南陽站住了腳,不過這準備工作還得做。

    想到此,回屋寫了滿滿一大張藥材單子,讓陳皮去買回來,連著半個月鼓搗出不少亂七八糟的藥來備著。

    過了十五,吏部的文書下來,便不能耽擱了,懷濟跟新任的驛丞交接了,便出鄧州城往汝州府去了。

    臨行前三天懷清都住在葉府,臨走,老太君還不放心,一再交代她到了就使人送信回來,懷清一一應了,兄妹倆落晚進了汝州府,未宿在官驛,尋了個客棧住下。

    懷濟跟懷清道︰“明兒哥帶著陳皮先走,你跟甘草進南陽城先回衙門去。”

    懷清道︰“哥哥去哪兒?”

    懷濟道︰“若我這個縣令只在衙門里待著能知道什麼,即當了這一縣的父母官,就得了解百姓疾苦,這百姓疾苦在衙門里可不知道。”

    懷清道︰“哥是想微服私訪。”

    懷濟點點頭,懷清想了想道︰“那明天讓甘草陳皮帶著車把式先回去安置,我跟哥哥去逛逛南陽。”

    懷濟道︰“這還沒出正月呢,怪冷的,仔細凍著你,聽哥的話,先回去。”

    懷清道︰“我不怕冷,哥只當我是陳皮就成了,哥哥......”懷清拽著懷濟的衣袖拉長聲而的喊了兩聲哥,懷濟沒轍,終點了點頭道︰“真成野丫頭了,成日就想著往外跑。”

    懷清道︰“哥這話說的,我們行醫的若天天悶在屋子里怎麼濟世救人。”

    懷濟不禁笑了起來︰“知道我家小妹是神醫,成了吧。”兄妹倆商量妥當,第二天懷清穿著甘草連夜改好的男裝,兄妹倆先一步去了南陽。

    從進了南陽的地界,懷清就在四下觀察,果然有山有水,即便如今還在臘月里,也能瞧出幾分秀色,遠處峰巒迭起,隱在薄暮間,美的如夢似幻,近處唐河雖結了冰,卻也看的出蜿蜒之勢,有山有水,人杰地靈,這南陽倒真當的起這八個字。

    近處山勢緩下來,能看出開墾的梯田,鱗次櫛比,順著山勢緩坡下來,形成一道獨特的風景,山里偶有炊煙,想來有不少村落隱在深山中。

    這種地方就算在現代,前些年也是有名的貧困區,更何況在古代了,風景再秀美,山勢再奇峻,可食不能裹腹,衣不能暖身,也沒用,當前最現實的是解決溫飽。

    即便有名的窮縣,南陽縣城也算熱鬧,剛過了年街上的買賣大都開市了,雖比不得鄧州府,卻也人來人往。

    兄妹倆走累了,尋了個還算干淨的茶館進去坐下,老板娘剛開門,見來了客,忙招呼兩人坐下,提著銅壺沖了兩大碗茶道︰“兩位瞧著不像我們南陽人,若是來收皮子的,卻來晚了些,剛過初八,收皮子的就來了兩撥,好的都收走了,您二位這時候來可晚了。”

    懷濟道︰“我們不是來收皮子的,是路過來瞧景。”

    老板娘噗嗤一聲樂了︰“若來瞧景如今可又早了,該著開春來方好,只不過開了春,恐又要不安生……”說到這兒,就聽那邊老板道︰“這婆娘只管胡說八道,來客了,還不招呼著。”

    老板娘忙住了嘴,過去道︰“今兒可是,一開門就來了兩撥貴客,您二位里頭請。”

    懷清抬頭,見門口進來的兩個人,不禁怔了一下,心說男人生的如此漂亮也真不多見,前頭的男子看上去有二十上下的樣子,錦衣狐裘,金冠玉帶,更顯得玉面朱唇極好看,大拇指上一個水頭極好的扳指,真是一點兒都低調,後頭的黑臉大漢與其說僕人,倒更像保鏢。

    男人進來便道︰“爺運道不好,偏得了這麼個差事,跑到南陽縣這麼個窮地兒來受罪。”說著一屁股坐在了懷清兄妹旁邊一桌,掃了眼懷清兄妹道︰“呦呵,還有比爺早的。”

    老板娘提著銅壺過來剛要沖茶,後頭的黑臉大漢一伸手攔了,一招手,從外頭跑進來個小子,把手里白凌子裹著的一個蓋碗放在桌上,拿出一個小盒打開,用銀制的夾子夾了茶葉放在蓋碗里,就又跑了出去,在門外候著。

    大漢從老板娘手里接過銅壺,沖入蓋碗內,頓時滿屋茶香,老板娘砸了咂舌,卻為難的道︰“這位貴客想來不知,我們這兒可不單賣熱水。”

    大漢看了她一眼,抬手扔了一塊銀子在桌上︰“這些可夠了。”

    老板娘立馬笑的見牙不見眼︰“夠了,夠了,您慢用,慢用啊,今兒造化,沾了貴客的光,能聞一回這茶香也不白在世上走一遭了。”老板娘得了銀子,奉承話跟不要錢似的往外扔。

    懷清的目光落在男子手中的蓋碗上,心說,恐怕就這一個蓋碗,就能買下數十個這樣的茶館也不止,這人是誰?瞧意思可不像個單純的富家子弟,倒像權貴,且說的一嘴官話,定是京城來的,莫非是哪府里的貴公子,卻跑南陽縣做什麼來了?

    懷清打量他的時候,男子忽的側頭看向她道︰“你假小子看著我做什麼?趕是瞧上爺了不成。”

    懷清噗一口茶噴了出來,拿帕子摸了摸嘴,瞪了他一眼,心說白瞎了這幅好皮囊,站起來把茶錢給了老板娘,順道問了一句︰“南陽縣可有好館子?”

    老板娘道︰“哎呦,您可是問著了,要說我們南陽窮歸窮卻真有個好地兒,叫引鳳樓,說是汝州府頭一份的買賣也不為過,從這條街走到頭,往東一拐您就瞧見了,斗大的招牌。”

    懷濟道︰“可知誰人的本錢?”

    老板娘往外頭望了望,低聲道︰“這事兒也不用瞞您二位,南陽縣沒有不知道的,引鳳樓跟旁邊兒的天香閣,都是守備府大公子的本錢。”

    守備府?懷清看向懷濟,暗道這南陽的水果真不淺,這還沒怎麼著就牽扯上了一個守備府,想也知道,這南陽縣山匪橫行,能在這兒開如此大的買賣,若不跟山匪串通,估摸這買賣早開不下去了。

    且,這縣令三年換了五任,守備大人卻始終就一個,若說這里頭沒事兒,誰也不信,只不過,如此明目張膽是因為天高皇帝遠呢,還是上頭有仗腰子的人,就難說了。

    從茶館出來,懷清道︰“哥,要不晌午咱們去引鳳樓打打牙祭?”

    懷濟卻道︰“咱們哪有這些閑銀子?”

    懷清笑了︰“哥怕什麼,有妹妹呢,走了,咱們去長長見識,說不準還別有收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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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4-28 16:06:20 |只看該作者
第22章

    “這丫頭有趣,咱們也去瞅瞅。”男子站了起來,旁邊的漢子低聲提醒︰“爺,皇上可是讓您來追查那六百零七萬兩稅銀的,咱來好幾天了,可連影兒都沒有呢。”

    男子揮揮手道︰“你沒聽見說,那引鳳樓後頭是守備府嗎,爺正是因為要追查稅銀才去的,你真當我去哪兒吃吃喝喝啊,爺長這麼大什麼沒吃過見過,小小的引鳳樓還入不得爺的眼,走了。”說著已經出了茶館,往街上去了。漢子忙招呼外頭的小子把桌上的茶碗收了,忙跟著去了。

    懷清立在引鳳樓前,心里暗道,好一個氣派的館子,跟旁邊的天香樓交相輝映,在貧瘠的南陽縣真算鶴立雞群,先不說建的飛檐吊腳,氣派非常,只聽隱約傳來的絲竹聲,也不由讓人軟了骨頭,明明寒冬臘月,卻讓人恍如置身綺麗江南。

    懷濟皺了皺眉道︰“如此奢靡之處,開在這南陽縣當真古怪,倒要進去一探究竟。”說著邁步要進去,不想到了門口兩個青衣小廝,卻一伸手攔住了他們,上下打量一遭道︰“二位爺莫不是夜里沒睡好,迷糊著走錯了門,趕緊醒醒,抬頭瞅瞅,我們這兒是引鳳樓,不是街邊兒的面館。”

    饒是懷濟脾氣好,也給這兩句話激出了脾氣︰“怎麼,你們引鳳樓不是賣飯的不成,怎說我們走錯了門?”

    懷清道︰“就是說,我們吃飯自然要來飯館,莫非你們引鳳樓頂了個飯館的名兒,卻是五谷輪回之所。”

    兩個小廝一愣,心說,什麼是五谷輪回之所?還在這兒琢磨著,就見後頭一個聲音道︰“這丫頭嘴毒,人家好好的飯館子,楞讓她說成了茅房。”

    兩個小廝方才恍然大悟,想引鳳樓在南陽縣開了三四年,還沒一個敢上門找事的,今兒倒是來了個假小子愣頭青。

    小廝呵呵冷笑兩聲道︰“小子,好大的狗膽,也不掃聽掃聽我們引鳳樓是什麼去處,竟敢污言穢語胡說八道,識相的趕緊滾,不然,等我一聲招呼,仔細棍棒加身要受皮肉之苦。”

    懷濟道︰“真真好不講理,你們開門做生意,我們上門便是主顧,便不遠接高迎,也該客氣有禮,怎如此蠻橫,是何道理?”

    那小廝眼楮一瞪︰“呀呸,你們這樣的也算主顧,我們引鳳樓是開飯館做生意,不過,我們的主顧不是達官貴人就是巨富商賈,就你……”說著頗不屑的瞥了懷濟懷清一眼︰“該干嘛干嘛去,別跟這兒添亂。”

    懷濟氣的臉都紅了,今兒為了不引人矚目,兄妹倆穿的都是舊年的衣裳,不想倒連引鳳樓的大門都進不去。

    懷清剛還說話,剛茶館那個男人上前一步道︰“二位看看我這樣兒的可能進你們這引鳳樓嗎?”

    兩個小廝打量男子一遭,立馬掛上一張大大的笑臉道︰“貴人臨門,自然能進,里頭請。”

    男子抬腳邁了一步,回頭看了懷清一眼跟小廝道︰“這兩位兄台,是爺的朋友。”

    小廝互相看了一眼,男子挑了挑眉道︰“怎麼,爺的朋友不能進?”

    小廝忙道︰“能進,能進。”說著心不甘情不願的躬身︰“兩位爺請進。”

    懷濟看了懷清一眼,略有些猶豫,卻聽男子道︰“爺千年不遇請回客,看意思人家還不領情了。”

    那兩個小廝忙道︰“這兩人不識抬舉,貴客就別勉強了,您里頭請,樓上牡丹亭還空著,小的去天香樓給您喚兩個唱的陪貴客吃酒,包管您乘興而來盡興而歸。”

    懷清道︰“既蒙公子相邀,恭敬不如從命了。”說著一扯懷濟跟了進去。

    男子嘴角一揚看了懷清一眼道︰“如此,今兒咱們就見識見識這引鳳樓的排場。”

    四人進來,懷清四下打量一遭,不禁暗道,果真是銷金窟,當中空地上搭出一個舞台,有十幾個姑娘,或在哪兒挑弄絲竹,或竊竊私語,還有幾個在練習歌舞,轉身回眸長袖善舞,身姿曼妙姿態蹁躚,男人進來這里,想不一擲千金都難。

    若開在京城,甚至汝州府,這引鳳樓都不算太奇怪,可開在南陽縣就不大對頭了,南陽縣的老百姓窮的都快吃不上飯了,便有幾個有錢的富戶,也沒說天天往這兒跑的,若說為了迎接外客,這南陽縣經年也來不得幾個達官貴人,指望外客,引鳳樓天天在這兒戳著,人吃馬喂,估摸連褲子都得賠進去。

    且,剛才若不是茶館里遇上的男子,她們兄妹恐怕連門都進不來,即便他們穿的不富貴,至少也比尋常百姓強的多,卻連引鳳樓的門都進不來,可見引鳳樓這個買賣說是開飯館,怕是掛羊頭賣狗肉,地底下定有貓膩。至于什麼貓膩?懷清腦子里靈光一閃,仿佛捉到了些頭緒,卻還要仔細瞧瞧。

    牡丹亭在二樓,布置的富麗堂皇,卻有些俗氣,總的來說,這引鳳樓的風格就像一個毫無底蘊的暴發戶,或者說是為了迎合暴發戶開的,品味俗不可耐,唯一可看的,大約就是底下舞台上的彈唱跳舞的姑娘,一個個杏眼桃腮,身段曼妙。

    小廝把四人迎進牡丹亭,就跑了,不大會兒功夫,進來一個風情別具的大美人,一進來就道︰“下頭的小子不懂事,怠慢了貴客,媚娘這兒給貴客賠禮了。”說著裊婷婷一福︰“還望貴客瞧在媚娘的份上,莫計較才是。”說著微抬首,眸光顧盼,柔媚入骨。

    懷清暗道,這女子真勾人,不說男人,就是自己都覺心里撲騰了幾下,不過她哥是例外,她哥是什麼人,懷清相當清楚,屬于一根筋兒的人,古板保守,估計在她哥眼里,這風情萬種的女子,也不過紅粉骷髏罷了。

    想著,不覺看向對面的男子,不想那男子也正看向自己,兩人的目光一對,男子眼里光芒一閃,沖懷清眨了眨眼,懷清急忙錯開目光,心說這廝有病,這麼個尤物在旁邊,沖自己眨什麼眼啊。

    男子笑道︰“媚娘?你這名兒真真起的好,你這聲兒媚的爺骨頭都酥了。”懷清差點沒吐了,心說這人年紀不大卻真是個色鬼。

    媚娘咯咯笑了兩聲道︰“爺說笑了,聽爺的口音莫非是京城來的?”

    男子目光一閃道︰“怎麼,京城來的進不得你這引鳳樓不成?”

    媚娘嬌笑了兩聲道︰“爺這話說的,引鳳樓開的是買賣,迎的是客,五湖四海的貴客都來了,媚娘才歡喜呢。”

    “既歡喜,怎連杯茶都沒有,莫非這是你引鳳樓的待客之道。”

    媚娘道︰“聞聽貴客臨門,媚娘特命人取山泉煮沸烹茶,故此耽擱了些時候,幾位爺見諒。”說著拍了拍手,進來兩位身著粉衣的妙齡少女,把茶盞放在桌上。

    媚娘道︰“水是伏牛山的山泉,茶是王記茶莊的極品明前龍井,幾位爺嘗嘗可入得口嗎?”

    懷濟揭開蓋碗,看了看湯色,不禁道︰“好茶。”剛要喝,卻給懷清一伸手擋住︰“且慢。”

    懷濟一愣,懷清把自己跟前那碗茶端起來遞到媚娘跟前道︰“我有一個習慣,最不喜吃這頭一水的茶,卻如此好茶,倒掉未免可惜,不若媚娘幫我吃了可好?”

    媚娘目光一閃︰“媚娘怎好吃客人的茶?”

    懷清心說,你敢喝就怪了,這引鳳樓果真是黑店,先不讓他們進,進來了卻又在茶里下藥,這茶若自己兄妹喝下去,恐怕出不去這引鳳樓了。

    對面的男子明白過來︰“媚娘不吃這茶,莫非在茶里下藥了不成?”

    媚娘臉色變了變,冷笑一聲︰“雖是客,也要守我引鳳樓的規矩,莫非當這兒是你府上了不成,我媚娘又豈是你們可以欺辱調戲的。“

    懷清卻樂了︰“媚娘這話可說差了,明明是你們欺客在前,下藥在後,怎麼卻倒打一耙。”

    媚娘臉色更加難看︰“莫非你們幾個今兒到引鳳樓是來砸買賣的不成,若是來搗亂的,卻錯了主意,引鳳樓可不是沒根兒沒葉的。”

    懷清道︰“哦,這倒新鮮,倒要請教媚娘,引鳳樓後頭的根兒是哪個?媚娘說出來,我們聽聽,沒準真嚇怕了,便不追究下藥之事了。”

    媚娘自知說錯了話,忙道︰“我們做的是生意,幾位若不瞧不上引鳳樓,就此請往別處。”說完,轉身疾步往外走。

    懷清看準機會一身腳,媚娘絆了一下,身子往前撲,懷清伸手扶住她,另一手飛快拿起那碗茶,灌進了她嘴里。

    便媚娘反應迅速,也喝進去了兩口,杏眼圓睜指著懷清道︰“你……”然後眼楮一閉暈在地上。

    懷清還沒怎麼著呢,對面的男人卻一拍桌子道︰“真是黑店,敢給爺下藥,好大的狗膽,陳豐,給爺砸了這引鳳樓,爺倒是看看,這引鳳樓後頭到底是誰撐著?”

    懷清一愣,忙道︰“不可……”已是晚了,眼睜睜看著這主僕兩人,劈哩啪啦砸了牡丹亭。

   懷清雖點破了茶里下藥,卻也沒想到對面這位如此二缺,一句話就把引鳳樓砸了,看見來的衙役,懷清不禁扶額,心道,這廝就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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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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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懷清看了她哥一眼,心里暗嘆,估摸她哥這個剛上任的南陽縣令,做夢也沒想到,縣衙的大堂還沒上,卻先進了南陽縣的大牢,還有這主僕倆。

    懷清不禁瞪了那禍頭子一眼,那男人卻笑了︰“你瞪我做什麼?不是你說那什麼媚娘給咱們下藥,爺一怒之下砸了她的引鳳樓,不正好給你出了氣,論說你該謝爺才是。”

    懷清咬著牙道︰“真是謝謝公子,讓我們見識了這南陽縣的大牢。”

    男子卻嘻嘻一笑︰“不用客氣。”

    懷清都恨不能撲過去咬死他,這廝的臉皮太厚了,遂轉過頭去不想再搭理他,不想男子卻湊了過來︰“喂,你怎麼知道那茶里下了藥?”

    懷清懶得搭理他,往旁邊挪了挪,不想這男的亦步亦趨湊了過來,懷清沒轍道︰“猜的。”

    猜的?男子愣了一下卻不上當︰“少糊弄爺,猜能猜這麼準,以後算命去得了。”正說著。外頭那個五大三粗滿臉橫肉的牢頭,喝了一聲道︰“敢情是皮癢癢了,想讓爺給鬆鬆筋骨怎麼著,你,就說你,再說話,讓你吃一頓鞭子。”

    說著呵呵笑了兩聲道︰“行啊,你們幾個小子膽兒夠肥的,敢砸引鳳樓,知道那是誰的買賣嗎?莫非活膩了。”

    懷清看了他兩眼道︰“我們幾個活膩沒活膩不知道,我瞧你倒是活膩了。”

    牢頭大怒,挽著袖子道︰“這小子找死,你們倆把這小子給我拽出來,我今兒倒要看看究竟是誰活膩了。”

    後頭兩個差人打開牢門,懷濟剛要站起來,砸引鳳樓的男子卻先一步擋在懷清跟前,男子臉色一沉︰“敢動她一根汗毛,爺管教你見不著明兒的日頭。”

    那兩個差人被他的氣勢所懾,略往後退了一步,懷清卻不領情哼一聲道︰“多管閑事。”跟那牢頭道︰“你的頭痛,今年可發作了?”

    那牢頭愕然,牢頭姓柳叫柳大虎,五年前不知怎麼患上了頭痛,不發的時候跟常人無異,一旦發作起來便痛之欲死,骨頭節間都咯咯有聲,且一年痛似一年,尋郎中瞧了,都說瞧不出什麼癥候,去年痛的壞了一只眼楮,仍不能止住疼痛,今年這還沒出正月呢,自己就開始擔心發作。

    且,自己這個頭痛的症候也只家下婆娘知道底細,這小子一個外鄉人如何知道的,莫非是神醫高人。

    想到此,手里的鞭子扔在一邊道︰“快,把這位小神醫給老子請出來。”

    那兩個差人互相看了一眼,心說,剛還要抽鞭子呢,怎麼這會兒成神醫了,卻也不敢得罪頂頭上司,呵呵笑了兩聲跟懷清道︰“小神醫請。”

    懷清推開擋在身前的男人走了出去,柳大虎忙招呼︰“趕緊著,給神醫搬凳子倒茶。”

    不大會兒功夫,懷清就坐在了板凳上,手里端著大碗茶不緊不慢的喝了幾口,里頭的男人忍不住笑了起來︰“我說你也太不夠意思了吧,有茶盡顧著自己喝,好歹共患難一場,分爺半碗茶不過分吧。”

    懷清心說,沒你姑娘還落不到這種地步呢,伸手把碗遞給了她哥,懷濟接過去,看了那男人一眼,遞給他道︰“我不渴,兄台喝吧。”

    男子笑眯眯的看了懷清一眼,端過茶,不知是不是懷清多想,總覺著他是沿著自己下嘴的地兒喝的,喝完了還砸吧砸吧嘴︰“想不到這南陽縣大牢里也有如此好茶,竟比引鳳樓的西湖龍井還香,還甜。”

    懷清臉有些紅,瞪了他一眼,柳大虎可管不了這麼多,一門心思就想治好自己的病。旁邊兒差人這會兒也看出來了,心道,這小子就看了兩眼就知道頭得了什麼病,簡直神了,都湊了過去︰“小神醫您給我瞧瞧,看看我有什麼病沒有……您給我瞧瞧……我這腰這兩天不知怎麼了,總不得勁兒……我這胃……我咳嗽……”七嘴八舌好不熱鬧。

    柳大虎一見惱了,大喝一聲︰“都給我邊兒待著去。”一句話圍著的差人都退後了幾步,柳大虎過來,嘿嘿笑了兩聲道︰“小神醫既瞧出我這病,可有法兒治?您給我號號脈開個方子如何?”

    懷清道︰“有治,不用號脈,你這病是由寒而起,又著了風,風氣入頭,故每發頭痛,我說給你一個方子,家去煎了吃下,一劑可癒。”

    “啊……真的啊,太,太好了。”柳大虎歡喜的直搓手︰“那您快說,快說。”

    懷清道︰“酥炙龜板二錢,麻黃一錢, 本一錢,甘草五分,文武火煎兩遍,二湯合一睡前服下,次日即愈。”

    柳大虎嘀咕了兩句,還怕記不住,又讓差人尋了筆墨來,讓懷清寫了方子揣進懷里方踏實了,其餘差人一見頭兒開好了方子,忙上前道︰“小神醫,您給我瞧瞧……給我看看……”

    牢里的男子忍不住笑道︰“不成想你還是個江湖郎中,不管有沒有真本事,這嘴頭子卻能忽悠。”

    懷清懶得搭理他,懷濟卻道︰“這位兄台不知,我家世代行醫,小,呃,小弟,深得祖上真傳,習得一身醫術,非是江湖郎中。”

    男子聽了,瞥了懷清一眼道︰“如此,倒是爺失敬了,我這兒也覺得渾身不得勁兒,等出去也請神醫給爺瞧瞧,有什麼病沒有?”

    懷清白了他一眼,心說,你的病就是二,這輩子都沒治了。

    牢里頭正熱鬧,忽外頭跑進來個差人道︰“頭兒,趙縣丞來了,說來接咱們新上任的縣太爺張大人。”

    縣太爺?柳大虎一愣,一激靈,掃過牢里,忙問懷清︰“神醫莫非是來我們南陽縣上任的張大人?”

    懷清笑了,抬手一指她哥︰“張大人在哪兒。”

    柳大虎身形一顫,腳一軟跪在地上︰“大,大人,請恕小的有眼無珠,實在該死,該死……”

    陳豐低聲道︰“原來是南陽縣新上任的縣令。”

    男子看向張懷濟頗玩味的道︰“原來是張大人。”

    這里說著,外頭進來好幾位,甘草頭一個沖進來,看見懷清好端端坐在板凳上,愣了一下,著實鬆了口氣,忙道︰“姑娘可嚇死奴婢了,不是茶館老板娘說您跟大爺去了引鳳樓,奴婢還不知您跟爺進了這南陽大牢呢,好端端的去吃飯,怎吃到牢里來了?”

    懷清道︰“這話可說呢,俗語有云,奴大欺主,店大欺客,以往只覺這是句笑話兒,今兒方領教了。”

    南陽縣的縣丞趙成棟也沒想到發生這樣的事兒,南陽縣三年走了五個知縣,趙成棟可是瞧的一清二楚,他這個縣丞能當到今天,就是本著一條原則,那就是明哲保身,反正能裝糊涂的裝糊涂,不能裝糊涂的,就哼哈過去,把事兒往上司身上一推,跟自己半點干系沒有。

    雖說這個南陽縣的縣丞不好幹,可比起即將上任的這位縣令,卻好太多了,尤其這回,山匪劫了朝廷六百零七萬兩稅銀,這筆銀子若不追回來,恐這個新上任的縣令沒好日子過。

    想追稅銀就得剿匪,可南陽縣這些山匪早成了氣候,不說膽大,暗地里還勾連著不少朝廷命官,這里頭的水深不可測,山匪好剿,後頭千絲萬縷的關系可難鏜,說白了,就算張懷濟有本事剿了山匪,追回稅銀,得罪了上頭的人,他這個縣令一樣當不長,這里外不是人,張懷濟就是個倒霉蛋。

    趙成棟早打聽清楚了,這張懷濟在鄧州府當了好幾年驛丞,若真有門路,還不早升遷了,哪會窩在鄧州府,當這麼個不入流的芝麻小官,這也更讓趙成棟堅信,張懷濟就是上頭為了應付皇上,派下來頂雷的,故此,也真沒把張懷濟當回事。

    可不當回事,也不能剛進南陽人就沒了啊,一早趙成棟領著三班衙役在縣衙門口等著迎接新上任的張懷濟,誰知等來等去,等來一個丫頭一個小廝,帶著兩輛滿載著行李的大車。

    近前一問才知道,張懷濟帶著妹子微服逛南陽城去了,趙成棟心說,看意思倒真想大幹一場,只可惜,南陽的水早給攪混了,想喝口清水,純屬做夢。

    既然張懷濟微服出訪,趙成棟樂的順水推舟,琢磨等吃了晌午飯,再來見上司也不晚,不想飯還沒吃到嘴,張懷濟家那個丫頭小廝就找來了,非說他們家爺進了南陽縣大牢。

    甘草也是等著不見主子回來,怕出事,就跟陳皮兩人分頭去找了,正找到茶館,那老板娘一聽是來找早上那兩個人的,忙拉過甘草道︰“早上是有兩兄弟來吃茶,問了安陽縣的好館子,我說了引鳳樓,也不知那兩兄弟去沒去,卻剛聽說有人大鬧引鳳樓,被衙差拿住,關進南陽大牢去了,莫非是你家主子?”

    甘草一聽就急了,忙尋陳皮商量著去尋縣丞趙成棟,趙成棟自然知道有人大鬧引鳳樓,卻怎麼也沒想到竟是張懷濟,那引鳳樓後頭可是守備的大人許克善,許可善上頭是汝州府布政司,哪是他一個南陽縣令能惹的起的。

    不過,這剛上任的縣太爺進了南陽大牢,可也不像話,牢頭柳大虎可不是吃素的,怕他不長眼動了刑,忙跑了過來了,卻不想竟是這麼個境況,人都好好的不說,張懷濟這個妹子還坐在板凳上喝茶,看病,這簡直是匪夷所思。

    趙成棟喝退了柳大虎,忙上前道︰“下官趙成棟,參見大人。”

    張懷濟還沒說什麼,就聽外頭一陣吵嚷,一個差人飛快跑進來道︰“大,大人,外頭守備許大人到了,說來請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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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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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請罪?懷清看向二缺男,就算再沒常識,懷清也知道堂堂五品守備大人再親和,也絕不會主動來見一個七品縣令,更遑論請罪了,能當得起守備大人請罪的,肯定另有其人,而這里除了二缺男,懷清真想不出還有別人。想起二缺男的排場,懷清不禁琢磨這個家伙到底是誰?

    懷清看他的時候,二缺男已經走了過來︰“怎麼樣,小神醫,用你聰明的小腦袋猜一猜,爺是誰?”

    懷清別開頭哼了一聲道︰“不想猜。”

    男人笑了一聲,湊到她耳邊道︰“不想猜沒關系,爺告訴你,爺是……”忽外頭進來個頗威武的官員,噗通一聲跪在地上高呼︰“下官許克善不知六皇子駕到,接駕來遲,特來請罪。”

    懷清驚愕的看向他,六皇子?這二缺是皇子?雖說猜他可能是權貴,也不過是哪府的貴公子,怎麼也沒想到會是皇子,如今想想倒也合情合理,明知道引鳳樓的後台是守備府,還砸了個稀巴爛,除非皇子,誰敢如此不計後果。

    許克善知道派了六皇子來南陽縣,意在追回被山匪劫持的稅銀,不過大燕上下誰都知道,六皇子慕容曦是有名的紈褲,平常不是架鷹溜鳥逗蛐蛐,就往百花洲里頭扎,百花洲是京城有名兒香艷地兒,為此皇上沒少申斥。

    可申斥也沒用,六皇子皮糙肉厚該怎麼著還怎麼著,日子長了,皇上也覺得力有不逮,覺得也沒出什麼大格,不就是溜溜鳥,玩玩女人嗎,總比那些成天你爭我鬥的兒子強,最後索性睜只眼閉只眼,由著這位折騰了。

    卻不知這回怎麼派他來南陽了,南陽可是有名的窮縣,比不得江南到處都是樂子,依著這位龍子的脾氣,絕不會來,即便皇上下旨,也會變著法兒的拖,能拖一天是一天,故此,許克善雖知皇上派了六皇子,也沒當回事,想著怎麼也得開了春,這位才會來,且,這位可是出了名的愛享受,來了絕不會無聲無息的,自是要大排場。

    不想這回卻料錯了,這位不禁悄無聲息的來了,還把引鳳樓給砸了,接著信兒,許可善就知道壞了,南陽縣雖常有外鄉人來收皮子,卻常來南陽縣的外鄉人,有幾個不知引鳳樓的,就算引鳳樓店大欺客,也沒人有這麼大的膽子。

    換句話說,有這個膽兒的,絕不會尋常角色,許可善問了伙計,伙計形容幾人樣貌口音,許可善就猜那個鄧州府口音的,想來是新上任的南陽知縣張懷濟,至于京城口音的那位,不是六皇子還能是誰,忙問︰“人在哪兒呢?”

    伙計道︰“砸了咱引鳳樓,自然不能讓他們跑了,大公子叫人把那幾個下到南陽大牢去了。”話音剛落,許克善抬手就一嘴巴,扇的伙計原地轉了兩圈。

    許克善急忙站起來奔著南陽大牢來了,一進來就不禁暗暗皺眉,他是沒把張懷濟這個縣令放在眼里,也知道慕容曦是個不管事的皇子,可這不管事的皇子跟管事的縣令湊到一起,說不準就是大麻煩。

    更何況,慕容曦明顯對張懷濟的妹子有點兒心思,或許是無聊了尋個樂子,也說不準就看上了納進府里,真如此,張懷濟可就一步登了天。

    許克善覺得事兒不對,琢磨著怎麼應付過去,還有這個張懷濟的妹子,到底是什麼角色?別看年紀不大,這一照面就能勾住慕容曦,這份心機不可小覷。

    想著,不禁暗暗打量張懷清,懷清也再打量這位守備大人,身姿魁梧像個武官,濃眉利目紫棠臉,眸光格外深沉,卻不似個無心機之輩,且看向自己的目光陰沉非常,一看就知不是善茬。

    懷清琢磨這許克善盤踞南陽數年,山匪便橫行了數年,他兒子還開了引鳳樓,說跟山匪沒關系,打死懷清都不信,若說有關系,他一個五品守備,何來這麼大的膽子,許克善上頭的人又是何人。

    正想著,忽聽慕容曦道︰“你別看這許克善一本正經的,聽說府里納了十二房小妾。”

    慕容曦這幾句話雖是跟懷清說的,聲卻不小,不止懷清,在場的所有人都聽了個一清二楚,趙成棟忍了半天,方忍住沒笑出來,心說許克善好色這事兒,在南陽沒人敢提,不想給六皇子如此說了出來,許克善這張老臉可丟盡了。

    許克善臉皮都漲紅了,卻不敢說什麼,吭哧半天道︰“此處骯髒,請六皇子移駕出去,再做道理。”

    懷清看了慕容曦一眼,沒好氣的道︰“你要是眼饞,納二十四個,二十四個不夠,就三十六個,堂堂皇子,納她百八十個小妾也算不得什麼大事。”

    “懷清胡說什麼,還不叩見六皇子。”說著一扯懷清,跪在地上︰“南陽縣知縣張懷濟,叩見六皇子。”

    懷清抬頭看了慕容曦一眼,說實話,讓自己給這麼個二缺的皇子下跪,真有些不甘心,擱現代,自己一腳都能把他踹邊兒上去,可這里是古代,這廝再二缺也是皇子,自己卻是平頭百姓,不跪就是冒犯,大了說能砍頭,小了說會治罪,這就是情勢比人強,。

    想著張懷清嘆了口氣,跪在地上︰“民女張懷清叩見六皇子。”

    慕容曦卻笑了,彎腰湊到懷清耳邊道︰“知道你這丫頭不情願,既不情願還跪什麼,起來吧,跪爺的多了去了,也不差你這一個。”

    張懷清心說這廝典型的得了便宜賣乖,咬著牙道︰“民女不敢。”不想慕容曦一伸手把她拽了起來︰“讓你起來就起來,這兒爺最大,爺說了算。”說著放低聲兒道︰“站在旁邊瞧爺怎麼給你出氣。”

    懷清一愣的功夫,慕容曦一屁股坐在了板凳上,看了許克善一眼道︰“許克善,聽說引鳳樓是你兒子開的?”

    許可善心里咯蹬一下,暗道就怕慕容曦揪住這檔子事不撒手,真是怕什麼來什麼,忙道︰“是犬子開著玩的。”

    “開著玩的?許可善你這官不大,口氣倒不小,爺瞧著你兒子開的這引鳳樓都快趕上紫禁城了,爺進紫禁城也沒人敢給爺下藥,你兒子莫非想謀害皇子?”

    許克善冷汗都下來了,忙跪在地上往前爬了幾步︰“六皇子明鑒,犬子哪有如此大的膽子,都是那賤人顧媚娘,下官這就讓人把那賤人綁來,讓六皇子發落。”說著忙吩咐一聲︰“把那賤人給我綁過來。”

    懷清心道,這許克善果真狡猾,這一招明顯就是棄車保帥,目的還是為了保住引鳳樓,想起什麼,湊近慕容曦小聲說了句。

    慕容曦目光閃了閃道︰“那麼個大美人,你許克善捨得,爺還捨不得呢,雖說引鳳樓店大欺客,爺也砸了個痛快,不好再追究,回頭你在引鳳樓擺上一桌賠情酒,這事兒就算過去了。”

    許克善一愣,雖不知慕容曦因何改變了主意,卻也大鬆了一口氣,忙道︰“下官替犬子謝六皇子大恩。”

    慕容曦揮揮手︰“這沒你什麼事兒了,忙你的去吧。”

    許克善哪能走啊,忙道︰“南陽縣官驛年久失修,只恐委屈了貴人,還請六皇子移駕鄙府。”

    慕容曦想起南陽縣那個破舊的官驛,不禁皺了皺眉,正是因為官驛太破,自己才住進了客棧,若沒今兒這檔子事兒,住許克善的守備府也是個好主意,如今他卻想到了一個更好的去處。

    想著看向懷清,嘴角微揚笑了起來,懷清給他笑的渾身汗毛都豎起來了,總覺得這二缺的皇子沒安好心。

    剛這麼想,就聽慕容曦道︰“你的守備府,爺就不去了,這兩日爺總覺著身上不大好,也不知是不是得了什麼癥候,聞聽張大人祖上行醫,頗通歧黃之術,爺就住在張大人的縣衙里,也好讓張大人給爺瞧瞧病。”說著沖懷清擠了擠眼。

    懷清愕然看著他,心說,這廝不止二缺還是個無賴,這是賴上自己了不成,卻轉念一想,家里住進個皇子,對她哥是有利的,現在是沒什麼,往後可難說,真要是剿了山匪,觸動某些人的利益,不定有人要狗急跳牆,有慕容曦在,至少某些人不敢輕舉妄動。

    想到此,也就平心靜氣的接受了,一場鬧劇就此收場,懷清兄妹回縣衙的時候,帶回來一個跟屁蟲皇子慕容曦,還有他跟前的伺候的小廝侍衛,一共八個人。

    懷清單劈出個院兒安置慕容曦,可這廝不想著怎麼追回稅銀,成天只在自己周圍轉悠,弄的懷清煩不勝煩,也實在沒法把這樣一個無賴當成高高在上的皇子。

    懷清伸手奪過慕容曦手里的書沒好氣的道︰“難道不知男女有別,即便您是皇子,我的閨房,也不好隨便亂闖亂翻吧。”

    慕容曦卻不理會她的冷嘲熱諷,伸手一指書架道︰“這些醫書都是你看的?”

    懷清不想搭理他,卻想起她哥,不禁道︰“皇上讓你來可是追回稅銀的,你不出去調查走訪,成天在這兒待著,回頭辦差了差事,就不怕皇上怪罪嗎?”

    慕容曦笑了,湊近她道︰“你還挺關心爺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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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
發表於 2016-4-28 16:07:04 |只看該作者
第25章

    懷清哼了一聲,拿著書坐在炕邊兒上道︰“我關心我哥。”

    慕容曦道︰“女孩家臉皮薄,害臊不好意思說,爺能理解。”

    懷清看了他半晌兒,點點頭道︰“有這份盲目的自信,想必六皇子能更過得更開心,只不過,自信過頭了就不好了,需知物極必反。”

    慕容曦忽的一板臉︰“張懷清,你好大的膽子,敢如此跟爺說話,就不怕爺治罪嗎?”

    懷清懶得搭理他,這幾天都是如此,說不過自己,就要擺皇子架子,懷清不緊不慢的站起來蹲身道︰“民女知錯,請六皇子治罪。”

    慕容曦卻笑了,彎腰瞧了她一會兒,低聲道︰“爺哪捨得治你的罪啊,要不這樣兒,爺不治罪,等爺回京的時候,你跟爺回去,爺帶你好好逛逛京城,如何?”

    懷清抬頭看向他︰“男女有別,懷清怎好跟著六皇子回京?”

    慕容曦更湊近她道︰“要不爺納你進府?”

    懷清愕然,半晌方道︰“蒙六皇子下愛,民女受寵若驚,只懷清一個鄉村的野丫頭,不敢高攀皇家。”

    慕容曦卻不惱,笑了一聲道︰“你現在還小呢,等過兩年大了,就開竅了,成,爺就等你幾年,到時候再說這事兒。”

    懷清暗鬆了一口氣,懷清根本沒想到慕容曦會說出這樣的話來,自己才十四,就算古代也是十五及笄,雖然自己心理上蠻大,可根本上還是個十四的小屁孩,十四就嫁人,簡直太不人道。

    更何況,還不是嫁,慕容曦一張口就是納,納是什麼,納妾唄,估摸慕容曦自己還覺得,他一個堂堂皇子納自己這麼一個知縣的妹妹做妾,自己該感恩戴德才是,做他的春秋大夢,姑娘就算終身不嫁,也絕不與人共夫,更遑論做妾了。

    身為一個現代人,受了那麼多年教育,穿越到古代給男人做小妾,這也混的太衰了,就算不能跟二姑娘似的,風生水起,流芳百年,好歹也得守住最基本的底線。

    不過懷清心里也明白,就憑自己想跟慕容曦這樣的皇子抗衡,純屬雞蛋踫石頭,這里是男權社會,女人的地位本就不高,更別提,慕容曦還是高高在上的皇子,他要是真咬死了,非得納自己做妾,自己就算不樂意,除非有死或出家當尼姑的勇氣,不然只有順從的份兒。

    好在自己年紀小,這廝也沒把話說死,還有轉圜的餘地,懷清是覺得,慕容曦之所以起這個念頭,也是一時興起,六皇子的風流之名滿大燕無人不知,不說府里,就是京城的百花洲,也跟他們家開的似的,要什麼美女佳人沒有,之所以看上自己,是因為在南陽這個荒僻的地兒,尋不著其他樂子了,等過些日子,一回京,估摸連自己是誰都忘了。

    當前還是要把稅銀追回來,這可是她哥上任的頭一件大事,銀子回不來,她哥這個南陽知縣就算做到頭了。

    想到此,懷清道︰“來的時候我瞧了,伏牛山地勢復雜,山高林深,且多有村落人家,那些山匪若化整為零隱藏在山里,便一年半載也能躲,若等他們下來,絕無可能。”

    慕容曦喝了口茶道︰“怎麼?嫌你哥官小,這麼著急的幫你哥立功啊。”

    懷清道︰“官大官小,之于我哥都一樣,我哥想的是怎麼替老百姓做主,怎麼幫著老百姓吃飽穿暖,過上好日子,而當前首要一個就是要給南陽除害,這害就是山匪,有山匪在一日,南陽的老百姓就得提心吊膽一日,就算沒有朝廷的六百零七萬兩稅銀,也得剿匪,皇上讓六皇子來南陽,不也是這個目的嗎。”說著看向慕容曦。

    慕容曦道︰“你別這麼看著我,有話就說,爺能幫的自然會幫,不說你哥,爺身上還領著皇差呢,怎麼也得交差。”

    懷清道︰“我哥說,把這些山匪找出來不難,只尋個由頭把山里的百姓都弄到南陽城來,再派兵搜山,一個村一村子搜過去,直搗山匪老巢,就除了這一害。”

    慕容曦想了想道︰“你哥這個法子何用我出面,讓守備府出兵搜山就是了。”

    懷清瞪著他道︰“說的輕巧,若守備府肯出兵,何至于這山匪剿了三年也沒剿明白。”

    慕容挑了挑眉︰“你的意思是,許克善跟山匪有勾結?”

    懷清哼了一聲道︰“民女不敢信口雌黃,毀謗朝廷命官可是殺頭的罪過。”

    慕容曦笑了一聲︰“怎麼這會兒又成了老鼠膽兒,得,你不敢說,爺說,若許克善跟山匪暗里勾結,便出兵剿匪,之前也會傳遞消息,山匪藏匿起來,剿匪就成了走過場,故此,要想剿匪就不能用守備府的兵,近處能調動的兵馬除了守備府,無非就是汝州布政使黃國治,你哥打的可是這個主意?”

    懷清道︰“南陽山匪為患數年,且敢明目張膽劫持朝廷稅銀,若無內線,絕無可能。”

    慕容曦道︰“你這丫頭腦子里成天琢磨什麼呢,依著你,朝廷里的官就沒好人了,好好的官不當,卻要跟山匪勾結,便豁的出自己的命,難道連一家老小的死活都不顧了嗎。”

    懷清嗤一聲道︰“自古而今,利字當頭,什麼事兒做不出,利越大,越能令人鋌而走險,要不怎麼說利欲燻心呢。”

    慕容曦目光閃了閃站起來,把桌上的醫書遞給她道︰“看你的醫書吧,一個小丫頭想這麼些事兒做什麼,爺走了。”說著站起來往外頭。

    懷清一愣,下意識問了句︰“去哪兒?”

    慕容曦回過頭笑道︰“怎麼,捨不得爺走?”

    懷清瞪了他一眼︰“我是怕廚娘做多了飯,浪費。”

    “許克善今兒在引鳳樓宴請本皇子,有汝州府大小官員作陪,不好推脫,晚上飯倒可不用預備,對了,今兒該吃炸醬麵了吧,給爺留一碗,爺回來當宵夜。“撂下話去了。

    懷清咬了咬牙,心說,這廝真當自己是他的使喚丫頭了,衣食住行,除了衣跟行,剩下都丟給了自己。

    懷清一開始想,就慕容曦那個窮講究的勁兒,在縣衙住不了三天就得搬走,也就不用折騰了,誰知這廝倒住上癮了。

    懷清兄妹在鄧州城過慣了簡單的日子,到了南陽自然也如此,好在一共就四個人也費不到哪兒去,不想慕容曦住了進來,還帶了八個隨從,忽然多出九口人,別的好說,這飯自然要多做。

    吃飯的嘴多了,人手也不夠,懷清跟她哥商量著,雇個廚娘回來,又在人牙子手里買下了兩個小丫頭,懷清起了名,一個叫梔子,一個叫銀翹,梔子放到灶房給廚娘打打下手,前頭若來個客,也有個奉茶使喚的人。銀翹交給甘草,干一些零零碎碎的雜活,才算支應過來。

    雖添了這麼些人,也不能大吃大喝,就她哥那點兒俸祿,也擱不住浪費,故此每天的菜單還是懷清寫了讓銀翹送到灶房去照著做。

    懷清的菜單本著一視同仁的原則,除了給慕容曦這個皇子另外開小灶之外,她們兄妹跟丫頭小廝都吃一樣的,誰知慕容曦卻不領情,非要跟她們吃一樣的,如此一來倒更省事了,就做一樣的大鍋飯,前兒吃的包子,昨兒吃的炸醬面。

    懷清寫菜單的原則就是簡單,節省,好吃,如今剛出正月,根本沒有什麼可吃的青菜,家里的經濟現狀也不可能吃山珍海味,一開始真讓懷清頗費了些心思。

    不想收拾院子的時候,卻在後衙的地窖里發現了好東西,估摸是前頭哪位倒霉的知縣大人留下來的,這倒霉蛋兒雖說沒有做官的運氣,倒是個會過日子的,而且,不是有個能幹的媳婦兒,就是有個能幹的娘。

    存了半窖大白菜,紅薯,還在西牆根兒發現了幾個淹著咸菜的壇子,跟一口老大的醬缸,甘草揭開封口,里頭滿滿一缸的黃豆醬,有白菜,有醬,就吃炸醬麵唄。

    懷清讓陳皮去街上買了肥肥的五花肉炸半盆醬,白菜挑里頭的嫩幫兒,切成細絲兒,用開水燙了,當配菜,衙門里從上到下都愛,慕容曦也喜歡,本來懷清原來想三天做一回,因為慕容曦,硬是改成了隔天,這都出去吃席了,還惦記著炸醬麵呢。

    想想懷清又覺好笑,明明天潢貴冑金銀窩里生出來的皇子,卻長了一條老百姓的舌頭,不喜歡山珍海味,倒喜歡老百姓的家常飯。

    懷清琢磨著回頭讓慕容曦寫幾個字,等他走了,自己可以開個麵館,就叫張記麵館,把慕容曦的字往上一掛,有皇子背書,客人還不烏央烏央的,至于寫什麼字,懷清眨著眼,一拍桌子︰“就叫天下第一麵。”

    甘草進來道︰“姑娘說什麼天下第一麵呢,今兒咱們吃炸醬麵。”

    懷清道︰“沒什麼,對了,你讓廚娘把麵先弄出來,等我哥回來再下鍋。”

    甘草道︰“剛陳皮說,讓我知會姑娘,守備府許大人在引鳳樓擺宴,汝州府的大小官員都到了,今兒晚上爺不回來吃了。”

    懷清這才想起來,可不嘛,就算許克善再瞧不起她哥這個七品知縣,六皇子卻住在縣衙,宴請慕容曦,豈能沒有她哥作陪,再說,既有汝州府大小官員,她哥這個南陽的父母官不在,著實有些說不過去,不過俗話說的好宴無好宴,今兒晚上的引鳳樓恐怕熱鬧了。

    慕容曦一下轎,候在引鳳樓門口的官員忙上前見禮,慕容曦掃了一眼,見汝州府大小官員都到了,卻不見汝州府布政司的黃國治,不禁看向許克善。

    許克善忙道︰“黃大人病了好些日子了,實在起不來炕,托微臣在六皇子跟前替他請罪呢。”

    慕容曦道︰“今兒也不是什麼正經兒大事,不過就是吃頓飯罷了,黃大人為國操勞以至染病臥床,何罪之有,近日本皇子識得一名神醫,趕明兒帶著她去瞧瞧黃大人的病癥,若果真藥到病除,也省的耽誤了布政司的公務。”

    許可善目光一閃,忙道︰“微臣替黃大人謝六爺恩典,六爺請。”

    慕容曦邁腳走了進去,張懷濟官卑職小自然落到最後,他後頭跟的是縣丞趙成棟,趙成棟如今也覺出事兒不大好了,這一回不禁來了個張懷濟,六皇子也來了,且這張懷濟一來就搭上了六皇子,以至于,六皇子沒去守備府卻住進了南陽縣衙,這事兒怎麼想怎麼不對勁兒。

    要說六皇子看上了張懷濟的妹子,趙成棟是不信的,張懷濟的妹子才多大,一個十四的小丫頭罷了,模樣兒身材都沒長開呢,就算有些姿色,如今也生澀非常,六皇子是誰啊,那可是經過見過,多少風流陣里趟過來的主兒,能看上這麼個青澀的丫頭,豈不可笑。

    若不是看上張懷濟的妹子,就只能說,皇上這回是下了嚴旨,勢必要把南陽的山匪連根兒拔了,六皇子這才疏遠許可善而抬舉張懷濟,若真如此,自己可就得提前站隊,不然,末了清算的時候,可沒自己什麼好兒。

    可站在張懷濟一邊兒,趙成棟又有些不踏實,張懷濟沒根兒沒葉的,就算扳倒了許可善,估摸也沒好果子吃,自己還得好好琢磨琢磨,怎麼才能左右逢源。

    正想著,卻見前頭知府大人陳延更落後一步,仿佛等什麼人,趙成棟左右看看,沒見著誰,心里正納悶呢,就見張懷濟一拱手。趙成棟不禁撇了撇嘴,心說,張懷濟可真托大,莫非以為陳大人等的是他這個七品縣令。

    剛這麼想,就見陳延更拱手回禮︰“懷濟老弟,這一向少見了。”

    趙成棟就在張懷濟身後不遠,故此陳延更這句話聽得一清二楚,不禁大驚,陳延更可是有了名的眼高,平常人連眼角都不帶夾一下的,今兒怎會主動來跟張懷濟打招呼,且看兩人的意思,根本不像上下級,親近好比摯友。

    趙成棟暗道,莫非自己看走了眼,這個張懷濟不禁有門路,這門路還不小,不然,陳延更怎麼肯折節下交。

    在鄧州城的時候,懷濟跟陳延更,幾乎天天在一塊兒,談詩論詞也算志趣相投,這一晃一個月不見,此時相見,倍感親切。

    懷濟道︰“兄台既到南陽,該往家里去才是。”

    陳延更低聲道︰“是想去賢弟家里拜訪的,卻聽說六皇子在賢弟府上,愚兄去了卻不妥當,好在咱們兄弟相交,也不再這一時一日,來日方長。”說著進了引鳳樓。

    許克善陳延更陪著慕容曦坐在首席,張懷濟做與次席,趙成棟瞅準機會低聲道︰“原來張大人跟知府大人有交情?”

    張懷濟道︰“鄧州城有過數面之緣,蒙陳大人看得起,吃過幾次酒。”

    趙成棟心說,那可是知府大人,能隨便就跟誰吃酒的嗎,這話誰信啊,不過,張懷濟既這般說了,自己卻不好再追問,便呵呵笑了兩聲,指著下頭的舞台道︰“不怕張大人笑話,雖這引鳳樓開在咱們南陽縣,今兒卻是下官頭一次來,果真不同反響,不同凡響啊……”

    正說著,忽樓里的燈盡數熄滅,眾人訝異的時候,忽聽絲竹縈耳,由輕到重,由遠及近,飄飄渺渺,美妙非常,隨著絲竹樂起,下頭舞台四周的紗燈一盞一盞亮了起來,伴著燈光,一個身著霓裳輕紗遮面的女子翩然起舞,即便看不清五官,可越是如此,越引人遐想。

    回眸眼波流轉似醉人的江南春水,一轉身,姿態曼妙,真比得上那月中嫦娥,綺麗舞姿動人心魄,一曲罷餘音繞梁,竟讓人回味無窮。

    樓里燭火重新亮了起來,陳延更不著痕跡的看了許克善一眼,心里暗道,看來許克善這會是真怕了,竟尋了這麼一個傾國傾城的尤物來,其目的恐怕有兩個。

    一個是想用美色絆住六皇子,以免六皇子真下心思查起稅銀之事,他這個南陽守備脫不了干系。

    二一個,想來是怕六皇子真看上懷濟的妹子,懷濟可是一門心思剿匪,若搭上六皇子,他想把懷濟這個南陽知縣拿掉就難上加難了。

    許克善機關算盡,殊不知,早把他自己算進去了,六皇子是什麼人,天潢貴冑,皇上的龍子,什麼美人沒見過,便許克善把九天玄女弄下來,也不稀罕,且,美人常見,想尋懷濟妹子那麼個丫頭卻難。

    即便只隔著車廂,有過一面之緣,張懷清也給陳延更留下了極深的印象,不說人家那一身神鬼莫測的醫術,就是那個聰明勁兒,可著大燕也難尋出第二個來。

    故此,陳延更倒覺慕容曦看上懷濟的妹子,一點兒都不奇怪,只不過以懷濟的官位,張家的出身,就算有葉府老太君撐著,也至多謀一個側妃,即便如此,也是一步登天。

    如今說這些還早,倒是許克善,這一回怕是白費心機……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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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4-28 16:07:18 |只看該作者
第26章

   慕容曦道︰“輕雲蔽月,流風回雪,精彩精彩,便京里的百花洲也難尋出如此舞藝超群的女子來,許大人果真是行家。”

    聽前頭許克善還沾沾仔細,這最後一句入耳,卻有些不自在,周圍的官員想笑不敢笑,陳延更別開頭咳嗽了一聲,才忍住,心說,六皇子這句夠損的,明著是誇舞姬的舞姿,暗地里卻損了許克善。

    許克善裝作沒聽見後頭一句,腆著臉低聲道︰“此女容貌更盛舞姿。”

    “哦~”慕容曦瞟了下頭的女子一眼。

    許克善拍了拍手,那女子裊婷婷上得樓來,到慕容曦跟前緩緩下拜︰“奴家柳妙娘給六皇子請安,六皇子萬福金安。”吳儂軟語,柔媚入骨,真能酥了男人的骨頭。

    慕容曦道︰“摘了面紗我瞧。”

    女子應聲,縴手卸落面紗,隨著輕紗落下,四周鴉雀無聲,陳延更心道,難為許克善了,也不知從何處尋來這麼個傾國傾城的佳人。

    慕容曦贊道︰“果真稱得上色藝雙絕。”

    許克善忙道︰“這是微臣特意從江南尋來的清倌人,若能伺候六爺,是她三生修來的造化。”話里的意思不言而明。

    慕容曦道︰“既如此,許大人的好意,爺若不領,倒說不過去了,這麼著,一會兒送去縣衙吧。”

    許克善一愣,心說,費了這麼大勁就是為了把慕容曦從縣衙弄出來,怎麼還要回去,想著忙道︰“六皇子千金貴體,總住在縣衙豈不委屈,若六皇子瞧不上微臣的守備府,不如就宿在引鳳樓。”

    慕容曦掃了眼面前的桌子,佳肴美酒,應有盡有,可他這會兒腦子里想的卻是一碗熱騰騰的炸醬麵,白花花筋斗的麵條,拌上紅彤彤的炸醬,再放上細細的白菜絲兒,真真說不出的美味。

    就他這個從小吃慣了各種美食的皇子,都沒吃過那麼好吃的東西,想起炸醬麵就不由想起那丫頭,張懷清也是他長這麼大沒見過的,京里那些世族閨秀跟她一比就像一個個僵硬的泥胎,一顰一笑都是工匠捏出來的,沒半分鮮活氣兒。

    跟他府里那些丫頭也不一樣,那些丫頭沒她這樣的本事,也沒她的膽子,更沒她這麼多鬼主意,一個面都能讓她搗鼓出花兒來,總之,張懷清是自己從來沒見過丫頭。

    慕容曦這幾日都在想,若有這麼個丫頭在跟前豈不有趣,有了這個念頭,今兒跟她說的那句話,還真不是玩笑,只不過後來想想,這丫頭年紀太小,沒開竅呢,自己這會兒真把她弄回府去,小丫頭一跟自己使性子,本來好好的事兒倒不美了,所以再等兩年也好,不是有句話說,好飯不怕晚,稍待些時候,說不準更有驚喜。

    想著過兩年這丫頭該長成什麼樣兒了,應該比現在好看一些,心眼子更多一些,心眼子就別多了,現在就是小人精,再長心眼還了得。

    想著這些,慕容曦忍不住唇角上揚,許克善見狀,以為慕容曦為妙娘的姿色所動,答應宿在引鳳樓了,剛要吩咐下去,忽的慕容曦開口道︰“許大人,你這引鳳樓的廚子可會做炸醬麵?”

    “噗……咳咳……”慕容曦一句話,別人還好,次席上的懷濟一口茶噴了出來,急忙拿帕子掩了嘴,假裝咳嗽混了過去,肚子里都快笑岔氣了,怎麼也沒想到六皇子會問出這麼一句來。

    這炸醬麵是懷清搗鼓出來的,別說引鳳樓,就是懷濟自己以前都沒吃過,雖簡單卻清爽可口,說起來,真比眼前這一桌看不出什麼是什麼的山珍海味強多了。

    許克善也不明白慕容曦怎麼問出這麼一句,只得叫了廚子上來,廚子上來哆嗦嗦嗦磕了頭,一聽炸醬麵,頓時霧煞煞的搖搖頭。

    許克善恨不能一腳踹死廚子,心說沒用的廢物,養兵千日用兵一時,怎麼到了這當口,卻給他掉鏈子了。

    慕容曦頗遺憾的擺擺手道︰“爺還是回縣衙吧。”說著站了起來,他一站起來周圍的官員哪敢坐著,急忙跟著站了起來。

    慕容曦掃了眾人一眼道︰“今兒來的全和,這麼散了,有些不妥,爺就多說幾句,南陽雖只是汝州的一個縣,卻出了山匪,這山匪不禁為禍一方,還劫持了朝廷的稅銀,這不是南陽縣或汝州府的一害,已經成了我大燕的一害,爺臨出京的時候,父皇跟爺怎麼說的,幾位可想知道?”

    底下的官員呼啦啦都跪了下去,慕容曦才道︰“父皇說,剿不了山匪,追不回稅銀,老六你就別回來了,在南陽待著吧。”

    說到此,話音一轉臉色也沉下去︰“爺是什麼性子,想必幾位一清二楚,讓爺在這鳥不拉屎的南陽縣待著,比要了爺的命還難過,咱醜話可說在前頭,要是爺難過了,你們這些大小官員,有一個算一個,誰都甭想好過,你們自己掂量著吧。”撂下話抬腳走了。

    眾人急忙恭送,看著慕容曦的轎子去遠了,陳延更瞥了許克善一眼意味深長的道︰“六皇子的話可撂下了,許大人怎麼看?”

    許克善目光一閃道︰“當然是剿,這山匪禍害百姓,不剿不足以平民憤,不剿對不住皇上的隆恩。”說著轉頭對張懷濟道︰“我許克善是個粗人,沒你們會說話,就是一句話,只要剿匪,守備府即刻出兵,絕不懈怠。”說著話音一轉道︰“張大人是南陽知縣,這剿匪還得張大人出謀劃策方妥,張大人有了章程,知會守備府一聲,守備府必然全力配合。”

    陳延更暗道,許可善這個老狐狸,都成精了,話說的倒是痛快,要是真像他說的如此配合,恐怕這南陽的山匪早滅了,還能等到這會兒啊,明明就是他拖著不出兵,以至匪患成災,臨到頭卻擠兌張懷濟。

    張懷濟是南陽的知縣,可這個知縣手里就那三班衙役,維護個縣里的治安還成,剿匪?豈不是笑話嗎,這是想把屎盆子扣在張懷濟頭上,讓他頂雷啊,自己要是不說話,張懷濟這個啞巴虧就吃定了。

    想到此,陳延更呵呵一笑道︰“剛六皇子也說了,剿匪不光是南陽縣的事兒,是咱們汝州府,乃至大燕的事,許大人這份為民除害,為君分憂之心,昭然如日月,令人佩服,延更定上奏撫台大人,以期大破山匪之日,給許大人請功。”

    “是啊,是啊,來日破了山匪,許大人是頭功,許大人功不可沒……”眾人七嘴八舌紛紛附和,話題焦點瞬間便回到了許克善身上。

    許可善眸光一沉,看向陳延更,心道,好你個陳延更,這是變著法兒的給我下套呢,當我傻啊,誰不知道剿匪是個吃力不討好的活兒,先不說別的,那些山匪個個都是不要命的主,自己帶兵去了,誰知道哪的刀劍不長眼,真給自己來一下子,這條老命就交代了,更何況,這里頭自己可摘不出去。

    想到此,心里不禁暗罵黃國治,這老匹夫倒是精,干脆托病不來,這雷丟給自己一個人扛,這陳延更也不知道吃錯了什麼藥,以前倒知道裝聾作啞的不吭聲,今兒跟打了雞血似的,一個勁兒往前沖,護著那個張懷濟有他什麼好兒?莫非這張懷濟有什麼根兒不成。

    想到此,目光一閃道︰“大冷的天,咱們也別在街上站著了,六爺雖走了,咱這席可沒散,今兒我做東,咱們不醉不歸,幾位大人里面請。”

    陳延更官最大,眾人不約而同看向陳延更,陳延更呵呵一笑︰“南陽縣這引鳳樓在下聞名已久,一直無緣,今兒一見果然名不虛傳啊,只不過六爺剛也說了,山匪作亂當前,咱們汝州府的大小官員切不可等閑視之,想到山匪橫行,為禍地方,延更這飯無論如何都吃不下的,莫不想著回去好好思忖剿匪之策,就不叨擾許大人了,告辭。”說著一拱手上轎去了。

    其他官員一見知府大人都走了,哪敢留下,就怕落下一個話柄,丟了頭上的烏紗帽,尋藉口都走了。

    不一會兒功夫,剛才還熱鬧無比的引鳳樓瞬間冷清了下來,許克善咬了咬牙,心說,陳延更你這是打定主意要跟我許克善做對啊,等眼面前的事兒過去,看老子怎麼收拾你。

    後頭管家上來道︰“老爺,這柳妙娘可還在里頭呢?”

    許克善眼楮一亮,心道就憑妙娘的手段不信慕容曦這個色鬼不動心,低聲道︰“現在就送到南陽縣衙里去。”

    “姑娘,姑娘……”甘草跑進來,剛要張嘴,看見坐在桌子旁邊吃炸醬麵的慕容曦,急忙閉上。

    懷清道︰“什麼事兒,值當遮遮掩掩的?”

    甘草小聲道︰“姑娘,引鳳樓的那個顧媚娘的來了。”

    懷清一愣︰“她來做什麼?”

    甘草偷瞄了慕容曦一眼道︰“陳皮說送來了個大美人,說是……說是伺候六皇子的。”

    懷清心說,還真是個色胚,到哪兒都短不了女人,看了慕容曦一眼道︰“把她交給陳豐安置在六皇子屋里就是了。”

    甘草應一聲剛要出去,卻聽慕容曦道︰“且慢,安置在我屋做什麼?”

    懷清心說這不廢話嗎,伺候你的不安置在你屋安置誰屋︰“六皇子莫非還有別的想法?”

    慕容曦道︰“我記得前兒你還說灶上的活兒太多忙不過來?”

    懷清道︰“六皇子的意思是……把那美人安置在灶房?”

    慕容曦道︰“許克善上趕著給爺送人,爺不收吧,辜負了他一番好意,收了吧,爺跟前不缺伺候的人,忽想起你家灶房缺人使喚,正好借花獻佛,你放心,賣身契在爺手里,只當是爺府里的人,月錢銀子都算爺的,你只多了個灶房的丫頭。”

    懷清道︰“我家可不缺祖宗,缺的是幹粗活的丫頭,再說,這麼個美人六皇子捨得?”

    慕容曦把最後一口麵扒拉進嘴里,端起旁邊的大碗喝了半碗麵條湯,掏出帕子抹了抹嘴,吁了口氣才看向懷清道︰“說起來這柳妙娘還真是個難得一見的佳人,擱別人一定捨不得,不過爺捨得,爺如今眼里只有一個小丫頭,再傾國的佳人也跟狗尾巴草似的。”

    噗嗤……甘草實在忍不住笑了出來,給懷清的眼楮一瞪,急忙收住笑,垂頭做出一副認錯的樣兒。

    懷清只當慕容曦嘴里說的都是廢話,雖不能裝聽不見,卻可以摘著聽,既然他說捨得,那自己還客氣什麼。

    想到此,跟甘草道︰“沒聽見六皇子說的嗎,領到灶房交給廚娘,讓她跟著梔子一塊兒幹活。”

    甘草轉身去了。

    顧媚娘抬頭看了看縣衙的兩扇大門,又破又舊漆皮還掉了,瞅著都寒酸,擱以前,南陽縣這個衙門口,八抬大轎請她也不來啊,可如今里頭住著六皇子,別人想巴結都巴結不上來。

    說起這個,顧媚娘越發憋悶,從引鳳樓開張那天起,自己還吃過這麼大的虧呢,卻栽在了個假小子手里,媚娘後來才知道,那個灌了自己茶的小子是張懷濟的妹子,對面玉帶金冠說一嘴官話的那位就是六皇子,不是六皇子不跟自己計較,自己這條命早沒了,故此,送妙娘過來吃了閉門羹,她也不敢發作,只能老實的在外頭等,可心里著實有些憋屈啊。

    心說,這叫張懷濟兄妹也不知走了什麼狗屎運,偏入了六皇子的眼,連個看門的小子也敢跟自己甩臉色。

    今兒這天真夠冷的,一陣冷風過來,顧媚娘打了激靈,急忙把斗篷攏了攏,大門吱呀一聲開了,陳皮從里頭出來,顧媚娘忙綻開個笑道︰“小兄弟可回了六皇子?”

    陳皮點點頭︰“回了。”往後頭的轎子里瞥了一眼道︰“把人叫下來跟我進去吧。”

    顧媚娘一聽忙回身讓婆子把妙娘扶了出來,陳皮上下打量一遭,心說,模樣是挺好看的,可瞧著走道都晃悠,跟個病西施似的,能幹什麼活兒啊。

    顧媚娘剛想讓婆子攙著妙娘進去,陳皮伸手一攔道︰“不說就一個,怎麼是倆人,我們姑娘說了,我們家大爺的俸祿不多,得省著過,多一個人吃飯勉強還過得去,若是倆兒可不成。”

    顧媚娘險些沒背過氣去,合著堂堂的皇子在里頭住著,還缺這一口飯吃不成,想著不禁道︰“小兄弟這話說的,妙娘姑娘是伺候六皇子的,自然不用吃你張家的飯。”

    誰知陳皮卻哼一聲道︰“六皇子還吃著我們家的炸醬麵的呢,再說,六皇子說了,知道我們府里灶房缺人,許大人送了個人,正好放到灶房里頭使喚,不然,我們姑娘可不答應。”

    那妙娘一聽身子晃了幾晃,本還說伺候了皇子,從此就出人頭地了,怎麼成灶房使喚的丫頭了,急忙拉著顧媚娘道︰“媚娘姐姐……”

    顧媚娘也沒想到六皇子竟然舍得把妙娘這麼個大美人放到張家灶房里頭使喚,不過這可輪不到自己管,六皇子發話,誰敢不遵,不是找死嗎。

    便安慰妙娘道︰“想必六皇子跟前沒有妥帖的人伺候吃食,想讓你學點兒手藝,以便日後近身伺候。”這話說出來,顧媚娘自己都不信,可除了這麼說,她想不出別的來。

    從婆子手里拿過包袱塞給妙娘道︰“好好的伺候六皇子,好歹能見著六皇子,就比別人強是不是。”說完,把妙娘往里一推,忙著轉身走了。

    柳妙娘做夢也沒想到會是這麼個結果,可事到臨頭不認命還能怎麼著,想起顧媚娘的話,又燃起了希望,就憑自己這些勾男人的本事,再加上容貌身段,只要再見著六皇子,必定讓六皇子心生憐惜,以後的榮華富貴還用愁嗎。

    想到此,跟陳皮道︰“奴家想先給六皇子磕頭。”

    陳皮道︰“磕頭就不用了,六皇子說了,讓我直接把你領灶房里頭去。”

    荀妙娘心里一涼,眼巴巴看向陳皮央告︰“哥哥就領我去給六皇子磕個頭吧,我有要緊話要說呢,好不好,哥哥,哥哥……”說著掉下眼淚來。

    陳皮怎麼說也是個男的,哪扛得住這番陣仗,心一軟剛要答應,就見甘草立在前頭大喝一聲道︰“陳皮,叫你領個人,怎磨磨蹭蹭的,看我回頭告訴姑娘,罰你不許吃飯。”

    陳皮一激靈,急忙道︰“人交給你,我不管了。”轉頭就跑了。

    甘草上下打量柳妙娘一遭道︰“你還別委屈,我們家姑娘還不樂意要你這樣兒的呢,肩不能擔手不能提的,哪是幹活兒的樣兒啊,不是六皇子非把你塞過來,灶房的差事也輪不上你,跟我走吧,先說好,我們張家人雖不多,卻也不是沒規矩的,錯了規矩,一樣要挨罰,輕的餓一頓,重的一頓板子跑不了,你剛來,我跟你說說我們家的規矩,沒有主子的話不去出灶房院,不許偷懶,更不許嚼舌頭,背地里說主子壞話的,逮著了直接割了你的舌頭……”

    甘草話音剛落就聽咚一聲,甘草忙回身,只見柳妙娘暈在了地上……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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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南陽縣官驛內,燭火高燒,兩盤小菜,一壺老酒,懷濟跟陳延更對坐小酌以敘別情,懷濟端起酒杯在手︰“今兒在引鳳樓外虧的陳兄出言相助,否則懷濟真要落個剿匪不力的罪名了,懷濟敬陳兄。”

    陳延更吃下手中酒道︰“懷濟老弟說這個就遠了,明明是許克善剿匪不力,卻想把這個罪名扣在老弟頭上,愚兄好歹是汝州知府,怎會坐視不理,不過,許克善此人陰險狡詐,你需小心才是。”

    懷濟放下杯,嘆口氣道︰“想我從鄧州來南陽當這個父母官,本是想為老百姓做些事兒,不想一群山匪都剿不了,若不能剿匪,南陽百姓何以安居樂業,我張懷濟這個父母官下不能安民,上不能酬君,白費了葉大人一番知遇之恩。”說著又嘆了口氣,仰脖干了杯中酒。

    陳延更不覺肅然起敬,初交張懷濟,不過想靠上葉府這顆大樹,後跟張懷濟接觸中,雖覺情投意合,卻跟此時又不同。

    此時張懷濟幾句話讓陳延更看到了一份為民請命的赤子之心,這份昭然的赤子之心,令他不免想起當初,當年自己十年寒窗,一朝成名,進入官場之初,也跟懷濟一樣,想著酬君王,安黎民,為天下百姓請命,方不辜負頭上這頂烏紗帽,後官場沉浮,漸漸變得膽小圓滑,倒忘了初衷。

    如今懷濟一番話,真仿佛暮鼓晨鐘敲在陳延更心頭,令陳延更敬佩之餘又覺慚愧非常,執起酒壺斟滿懷濟的酒杯︰“愚兄恬為汝州知府,卻任由匪患猖獗,致使老百姓生靈塗炭,著實慚愧,這杯愚兄敬懷濟老弟,若有用愚兄出力之事,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懷濟忙道︰“陳兄言重了。”兩人乾了杯中酒,陳延更才道︰“實不瞞老弟,愚兄早疑許克善與山匪頭目劉佔山有來往,幾次剿匪,明明摸到了山匪老巢卻一無所獲,若不是劉佔山提前得了信兒,怎麼可能躲的如此迅速,且每逢出兵,許克善莫不拖拖拉拉,剛一進山便鳴鑼響鼓,不像去剿匪倒似去迎親,山匪狡猾,聽見動靜還不早跑了,難道等著官兵上去抓不成,數次剿匪不力,莫不是許克善從中作梗。”

    張懷濟道︰“跟山匪勾結可是死罪,許克善何至于有這麼大的膽子?”

    陳延道︰“許克善曾是護國公帳下校尉,跟隨護國公征戰北蠻,滿朝皆知護國公最是個念舊護犢子的人,不然,就憑一個剿匪不力,許克善這個南陽守備早做不安穩了。”

    懷濟道︰“若照著陳兄之言,這南陽山匪如何剿?”

    陳延更道︰“若剿匪也不難,汝州府除了許克善這個守備府,還有個布政司呢,黃國治雖老奸巨猾,卻也膽小怕事,你我出面自然請他不動,卻有一人,只這人去了,黃國治這只老狐狸,就算再不想也必然會出兵,到時候拿到許克善通匪的證據,便上頭有護國公也無濟于事。”

    懷濟恍然道︰“陳兄說的莫非是六皇子?”

    懷清放開柳妙娘的手腕,掃了慕容曦一眼站了起來,甘草忙道︰“姑,姑娘,我真沒把她怎麼樣,我,我就是嚇唬了她兩句,不想她這般膽小,不過一句話就嚇暈了,姑娘快開一副藥,我去抓了給她灌下去,要真嚇死了,我是不是要坐牢啊。”

    懷清目光閃了閃道︰“放心,嚇不死,有你家姑娘在呢,不用開藥,把前兒我新配的黃連散拿來,用溫水化開給她灌下去,一包醒不了就灌兩包,估摸三四包應該差不多了。”

    懷清話音兒剛落,就聽炕上的柳妙娘嚶嚀一聲醒了過來,一雙美眸流轉間,落在懷清旁邊的慕容曦身上,眨眨眼,一串眼淚落了下來,掙扎著起來,搖搖擺擺走到慕容曦跟前,跪在地上道︰“奴家妙娘給爺請安。”

    這聲兒軟的,懷清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胳膊,雞皮疙瘩都起來了,不過這柳妙娘還真是尤物,這麼冷的天,穿的著實輕薄,一身輕粉紗衣,充分表達了薄,透,露三大原則,領口還開的極低,這會兒她一跪下磕頭,酥胸微露,勾魂攝魄,男人不想上勾都難。

    懷清不禁看向慕容曦,見慕容曦的目光落在柳妙娘胸前,不禁暗道,假正經,明明哈喇子都快流三尺了,偏偏還非得做出一本正經的姿態。

    想著不禁撇了撇嘴,慕容曦瞄了懷清一眼道︰“柳妙娘,你這般委屈垂淚,莫非不情願跟著爺?”

    柳妙娘一愣,急忙道︰“能伺候六皇子是妙娘三生修來的福分。”

    慕容曦點點頭︰“既情願還哭什麼?”

    妙娘道︰“奴婢是怕見不著六皇子,就給小人算計的丟了命去……”說著微抬眼看了甘草一眼。

    甘草可不是任人欺負的主兒,一聽就惱了,往前一步道︰“柳妙娘,你這話說誰呢?誰是小人?”

    柳妙娘做出一副含冤受屈的可憐樣兒︰“我,我沒說誰?”說著又掉了一串眼淚,大眼楮抬起來,可憐巴巴的望著慕容曦︰“六皇子給奴家做主。”

    懷清真想拍手,心說。今兒真長見識了,這演技在現代都能拿奧斯卡獎了,這樣的女人留在家里絕對是禍害,就算禍害不到慕容曦,還有她哥呢,雖說懷清相信她哥是個正人君子,可正人君子也是男人,她哥是有原則,可有時候原則真扛不住誘惑,所以還是把誘惑扼殺在搖籃里最妥當。

    想到此,哼了一聲,跟慕容曦道︰“柳姑娘骨嬌肉貴,這一沾沾就暈了,回頭真有個好歹,可擔待不起,我張家缺的是幹活的丫頭,不是供在桌子上的祖宗,六皇子還是自己留著使吧,天不早了,懷清告退。”撂下話帶著甘草走了。

    柳妙娘一見張懷清跟甘草走了,心里得意,身子往前一挪,酥胸在慕容曦腿上蹭了蹭道︰“六爺,奴家跪的腿都疼了……”說著伸手撩起自己的羅裙,露出一截子雪白的小腿來,里頭竟沒穿褲子。

    慕容曦眸光一冷︰“柳妙娘,本皇子之所以要你,就是因為缺個灶房使喚的丫頭,你既不樂意,本皇子還要你作甚,來人,把她送回引鳳樓。”

    柳妙娘一聽臉色大變,許克善父子她是知道的,自己既送了出來,若退回去,哪有好果子吃,想起許克善父子的手段,柳妙娘的小臉煞白,急忙抱住慕容曦的大腿道︰“六爺,六皇子開恩,奴婢願意在灶房幹活,奴婢願意。”

    慕容曦微彎腰看著她︰“現在願意,晚了,你以為你是什麼東西,由得你在爺跟前出爾反爾。”說著抬腳踢開她走了,柳妙娘想撲過去再央求,卻被陳豐擋住,柳妙娘情知再無轉圜,癱軟在地上,陳豐可不管那一套,招了兩人進來,拖到車里送了回去。

    懷清洗漱了上炕躺下,甘草把湯婆子灌滿了塞給她,小聲道︰“姑娘,剛我聽說,六皇子把那個柳妙娘送回去了,活該,妖精,狐狸精,一看就不是好東西,專會勾引男人,姑娘不知道,不是我去了,陳皮都被那狐狸精迷住了。”

    陳皮?懷清眨眨眼,抬手扇了兩下道︰“甘草你是不是熬醋了?”

    甘草一愣︰“沒有啊,姑娘不說那味兒不好聞,讓三天熬一回嗎,昨兒才熬了,用香餅子燻了半天,才把那醋味兒遮過去。”

    懷清又扇了兩下︰“沒熬醋怎麼這麼酸呢,尤其這兒,你身上,哎呦,酸的我牙都快到了。”

    甘草這才回過味來,臉一紅道︰“姑娘就會打趣奴婢,不跟姑娘說了。”說著把帳子撂下,熄了燈轉身跑了。

    懷清忍不住笑了起來,少女情懷總是詩,就算甘草這麼粗枝大葉的丫頭也不例外,在汝州府的時候,還沒這苗頭呢,這才幾天兒,都會吃醋了,記得有一句話說有競爭才有愛情,貌似挺有道理的。

    估計甘草是因為看到了柳妙娘,危機意識爆發,才忽然開了竅,不過甘草才十四,是不是早了點,貌似古代十二三結婚多的是,十四當娘也不新鮮,這麼看來,也不算早了,要是甘草跟陳皮成了兩口子,倒也合適,回頭抽空跟哥哥商量商量。

    想到此,又不覺好笑,自己倒有心思當媒婆了,甘草十四,自己不也十四嗎,且還是身體,算心理年齡的話,自己都二十四了呢,二十四的女人,在古代已是好幾個孩子的娘了,若不嫁,就成了不折不扣的老姑娘。

    想到二十四就成了老姑娘,懷清不禁嘆息,女人的青春本來就短,在古代更是轉瞬即逝,自己的未來又是什麼樣子呢,會不會像那位二姑娘一樣。

    懷清不禁搖搖頭,不會,她沒有那麼大的本事,更沒有那麼高遠的志向,甚至,剛穿來時想的振興中醫事業,如今看來也有些可笑。

    那位穿越前輩已經把這個世界的醫藥體系做的非常完整,跟著哥哥從鄧州府一路走來,懷清不得不佩服那位前輩,只要有慶福堂的地方就有醫館,善堂,這個世界里都是中醫,已經發揚的很光大了,還用自己振興什麼豈不可笑。

    而且,自己能做的也實在有限,一個未出閣的姑娘,連醫館也開不了,即便嫁人之後也沒用,自己畢竟不是二姑娘,能女扮男裝做那麼多事。

    想著這些,懷清忽覺自己實在沒用,甚至都沒幫上她哥,念頭至此,一咕嚕坐起來,捶了捶自己的腦袋︰“張懷清你怎麼這麼沒用呢……”

    “姑娘還沒睡呢?”外間屋傳來銀翹的聲音,張懷清往後一仰躺下道︰“睡了。”拉過被子裹住自己,咕噥了一句︰“管他呢,走一步看一步吧,有道是車到山前必有路。”

    第二日,張懷清剛起來,慕容曦就來了,張懷清瞥了他一眼,沒好氣的道︰“六皇子總往姑娘的閨房里頭闖,不大好吧?”

    慕容曦嗤一聲笑了,從上到下打量她一遭︰“姑娘?小丫頭罷了,今兒我來找你有正經事兒,昨兒許克善說,汝州布政使黃國治病的起不來炕了,勞動你跟我去汝州府走一遭如何?”

    “布政使,黃國治?”張懷清眼楮一亮︰“六皇子跟哥哥商量了,想從布政司調兵?”

    慕容曦道︰“你不也說了,要想剿匪就得繞過守備府,許克善奸猾,這會兒先撂著他,等回頭剿了山匪,爺再跟他算總賬。”

    張懷清站起來︰“那就走吧。”

    慕容曦目光在她身上一溜︰“怎麼,你就打算這麼去?”

    懷清低頭看了看自己,明白過來,自己一個小姑娘去給二品大員看病,豈不成了笑話,轉身進去,換了身男裝出來︰“這樣成吧?”

    慕容曦點點頭︰“還成,像個大夫的樣兒。”

    懷清提過自己的藥箱,慕容曦伸手接過去遞給陳豐,笑了一聲︰“張神醫,請吧。”

    懷清跟她哥上任的時候,雖在汝州府客棧宿了一晚,卻是匆匆來匆匆去,汝州府什麼樣兒都沒看清,故此,這此跟慕容曦算頭一回逛汝州府。

    而且,跟慕容曦的馬車真是異常舒服,舒服的懷清都想躺在里頭睡大覺了,寬敞,柔軟,且隨時都能喝到極品龍井,令人心情都不覺好了起來。

    懷清喝了一口茶,撩開車簾往外望了望,正好看見街邊兒挨著的兩個門面,門面頗大,對開的八扇門,門板落下,卻垂著保暖的棉簾,門口伙計青衣棉袍,干淨爽利,舉凡有客,未語先笑,殷勤非常,能教出這樣的伙計,這買賣必然不差,懷清看到門樓子上那偌大的金字招牌不禁失笑,原來是慶福堂,怪不得呢。

    忽的一輛馬車停在慶福堂門前,車剛一停,里頭迎出來幾個人,懷清心道,這陣仗,車里難道是達官貴人了,不過以余家的身份,能稱得上達官貴人的還真不多。正想著,瞥見車里跳下的小廝,不禁暗道,原來是他,這就怪不得了。

    “瞧什麼呢?這麼入神。”慕容曦湊過來。

    懷清放下窗簾︰“沒瞧什麼?”

    慕容曦道︰“你說你一個小丫頭成天轉這麼多心思不累啊?”

    懷清卻問︰“你可知慶福堂?”

    慕容曦目光一閃,轉了轉大拇指上的扳指︰“恐怕大燕沒有人不知道吧?”

    懷清好奇的看著他︰“你既是皇子,莫非……”懷清還沒說完,慕容曦便道︰“皇后是出自余家,可也不一定每一位皇子都是皇后所出,我大燕也只有一個昭慧皇后罷了,四哥是嫡出,爺的母妃是淑妃。”

    懷清明白了,四皇子才是皇后生的,其他的都是妃嬪所生,想起余雋,又問︰“你可認識慶福堂的少東家?”

    慕容曦挑了挑眉︰“余雋?怎麼提起他了,那小子是皇後娘娘的親姪兒,又是四哥的伴讀,爺想不認識都不可能,小時候常見,不過余家無官無職,成年之後,那小子就回冀州了。”

    懷清奇怪的道︰“余家如此顯赫,又是皇后母族,按理說皇上應該有封賞才是吧,怎會無官無職。”

    “昭慧皇后當年把慶福堂開遍大燕,卻又怕族人耽于安逸,忘了余家祖訓,便立下一條家規,余家後人不可當官,故此,余家雖出了三個皇後,卻仍然是商人之家。“

    懷清心道,這位二姑娘倒真是個聰明人,若沒有這條家規,恐怕慶福堂早沒了,即使有,也不會是今天的樣子。

    慕容曦瞧了她半晌道︰“你倒是對余家挺感興趣的,怎麼,看上那小子了?余雋那小子素有小潘安之稱,生的倒真不差,不過你看上也白搭,那小子在娘胎里就定了親,護國公北征平亂的時候定的兩家的親事,除非護國公府主動悔婚,否則余家少奶奶必然是郝連家的小姐。”

    懷清不禁唏噓,估計二姑娘也沒想到,即使自己定下了余家人不許當官的家規,依然不能保住余家超然于朝堂之外的地位,說穿了,還是名利二字,恐怕今天的余家也早背離了二姑娘的初衷。

    不過,小潘安?懷清仔細回想了一下那個余雋,雖說長得不差,可距離第一美男潘安貌似還有些距離。

    忽聽外頭陳豐道︰“六爺到了。”

    懷清剛要動,卻給慕容曦按住︰“急什麼,爺降尊紆貴的來一趟,黃國治敢不親自出迎,爺拆了他的布政司。”

    正說著,忽聽外頭一陣噪亂,接著一個聲音道︰“微臣黃國治,恭迎六皇子。”

    慕容曦看了懷清一眼笑道︰“在南陽大牢,你一望就知那牢頭有頭痛之癥,今兒聽聽聲兒,這黃國治可是什麼病?”

    懷清忍不住笑了︰“恐怕是貪症,此病多發于員之中,因貪得病,無藥可醫,倒是六皇子或許治這樣的症候。”

    慕容曦笑了一聲︰“小丫頭倒是聰明,那爺今兒就當一回郎中,給這黃國治好好治治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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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黃國治做夢也沒想到慕容曦能親自過來,昨兒許克善在引鳳樓擺席,特意來請過他,他之所以托病不去,是覺得勢頭不好。

    即便山匪劫了稅銀,也不至于驚動一個皇子過來吧,可六皇子來了,這說明什麼,說明皇上這次真要把南陽縣的山匪連根兒拔了。

    至于山匪的根兒,即便黃國治再糊塗,也知道跟許克善脫不了干系,許克善上頭還有誰,黃國治不想知道,這種事兒知道多了,沒什麼好兒,可自己的確收了許克善的好處,那點兒好處若是拿自己頭上的二品頂戴去換,就太不值了。

    且,許克善可是條瘋狗,真反咬自己一口,到時候,縱然自己渾身是嘴也說不清,黃國治是越想越後怕,昨天晚上一宿沒睡,琢磨這事怎麼辦。

    還沒等他想出對策,六皇子就來了,在里頭接了信兒,黃國治腿都有點軟,忙套上官服出來迎接,可在馬車前站了半天,也不見六皇子下來。

    黃國治用袖子抹了把冷汗,又大聲道︰“微臣黃國治恭迎六皇子。”車門一開,黃國治剛要行禮,就見下來一個十三四眉清目秀的小子。

    黃國治一愣的功夫,才見慕容曦隨後下來,雖疑惑這個臉生的小子是誰,也不敢怠慢,忙道︰“微臣叩見六皇子。”說著就要跪下。

    慕容曦一伸手扶住他︰“黃大人尚在病中,這跪就免了吧。”

    一句話說的黃國治老臉通紅,好在久處官場,臉皮早鍛煉出來了,不過一瞬便恢復自然︰“勞六皇子親至,微臣實不敢當。”

    慕容曦笑道︰“黃大人就不用客氣了,黃大人是汝州布政使,這南陽剿匪一事可不能少了黃大人,黃大人這病不好,爺回京之日就遙遙無期了,踫巧,遇上一個神醫,想起黃大人的病,若能藥到病除,豈不是南陽百姓之福嗎,大人說,爺這話可在理兒?”

    “蒙六皇子惦念,微臣著實擔當不起。”說著不禁看了懷清一眼,心說,這個十三四的小子就是六皇子嘴里的神醫,這不笑話嗎,難道六皇子讓神醫瞧病是假,來試探自己是真,試探自己跟許克善是不是有勾結,若有勾結,直接辦了。

    當今皇上什麼脾氣,黃國治這個老臣還是相當清楚的,輕易不發話,要是真發了話,那就絕無轉圜,說白了,想辦誰,誰就只有死路一條。

    想到此,黃國治脖頸子縫兒里一陣陣冒涼氣,琢磨著為今之計,要想保住自己就得把許克善扔出去。

    念頭至此,咬了咬牙,一等進了大廳,噗通一聲就跪在地上道︰“微臣該死,微臣有罪。”

    慕容曦瞥了懷清一眼,心說看來不用我這個郎中出馬了,懷清也暗道,這黃國治好歹也是武將,這膽兒也太小了,還沒怎麼著呢,自己就請上罪了。

    慕容曦坐在當中的椅子上,身子略往後靠了靠道︰“黃大人這是做什麼,好端端的請什麼罪,莫非病糊塗了?”

    黃國治急忙道︰“微臣該死,不該收受賄賂,下官過生日的時候,南陽守備許克善給微臣送了一件壽禮,當時賓客盈門人來人往的,府里的管家也未在意,收進了庫里,昨兒清點的時候,微臣才知道,許克善送的是一尊彭祖像。”

    慕容曦挑了挑眉︰“彭祖長壽,過壽的時送正相宜,何罪之有?”

    黃國治抬起頭來吱吱嗚嗚的道︰“許,許克善送的這尊彭祖像有半人高,而且……”說著越發小聲︰“是金的。”

    懷清愕然,雖說早知官場自有一套行賄的手法,可也沒想到能這麼幹,半人高的彭祖像,純金打造,這得多少錢啊,這比直接送銀子可高級多了,既送了禮,還有了個光明正大的名頭,真是一舉兩得,而許克善送的禮越重,就越說明他心虛,而黃國治這廝也絕對不是什麼好人。

    不知道?半人高的金人得多重啊,在庫房里放了小半年才發現,糊弄傻子呢,不過黃國治這招置之死地而後生,倒真用的巧,知道此時正是用他的時候,他先請罪,把許克善推到前頭,他自己卻摘了出來,即便有罪,可他剛說了,不知情,就算捅到皇上哪兒,也不可能罷官削職,反倒他手握兵權,拿準了南陽剿匪得用他,剿了山匪,追回稅銀,黃國治就算戴罪立了功,至多一個功過相抵不予追究,這老狐狸當真是官場的老油條,事事都算到了。

    慕容曦道︰“這許克善倒真大方,抬上來爺見識見識。”

    黃國治急忙讓下人抬了上來,紅布揭開,滿堂金光,半人高的彭祖真能把人的眼都閃瞎了,隨手就送出這麼大的禮,可見許克善貪了多少銀子。

    慕容曦圍著金人轉了兩圈,湊近懷清低聲道︰“怎麼樣,跟著爺出來開眼了吧。”

    懷清哼了一聲道︰“是開眼了,怪不得都想當官呢,一個五品的守備隨手就能送出個金人,要是熬上一品大員,家里的銀子還不堆成山啊。”

    兩人交頭接耳嘀嘀咕咕,看在黃國治眼里,更是疑惑,不禁著意打量懷清幾眼,琢磨這六皇子可是有名兒的浪蕩,莫非女人玩膩了,好起了男風,這小子雖說看著瘦弱,可眉眼清秀,舉手投足有股子說不出的味道,難道是六皇子的新寵。再看兩人的行徑,黃國治越發肯定,故此看,懷清的目光也不覺曖昧起來。

    懷清瞥見黃國治的目光,不禁皺了皺眉,往旁邊挪了挪,離著慕容曦有兩臂的距離方站住,慕容曦不滿的看向黃國治,黃國治急忙低頭。

    慕容曦伸手把紅布蓋在彭祖上道︰“南陽匪患猖獗,黃大人有何對策?”

    黃國治忙道︰“微臣即刻出兵清剿,不出三日,定把匪首劉佔山抓住交由六皇子發落。”

    慕容曦抬抬手道︰“不忙,此時需當從長計議……”

    懷清看了慕容曦老半天,終忍不住道︰“你跟黃國治嘀咕了半天,可是剿匪的事?”

    慕容曦卻答非所問的道︰“說起來,你哥倒是個實心眼為民的官兒,若依黃國治,今日便出兵剿匪,這伏牛山中可不止山匪,還有眾多百姓,真殺起來,刀劍無眼,還不知要誤傷多少條人命呢,你哥的法子倒可免去不少傷亡,能想出這個主意,可見你哥是把老百姓裝在心里了。”

    懷清點點頭︰“我哥心眼實,是認準了就一條道跑到黑的性子,按說不適合官場,可想想,要是當官的都是魚肉百姓的貪官,老百姓怎麼辦,更何況,這是我哥的志向,我這個當妹妹的應該引以為傲並且無條件支持才對。”

    慕容曦忍不住笑了起來︰“你倒真是個好妹妹,其實,我也有個妹子,跟你一邊兒大,跟你一樣鬼靈精怪的……”

    懷清好奇的道︰“你的妹妹是大燕朝的公主,尊貴無雙,集萬千寵愛于一身,怎好跟我一個鄉野的窮丫頭相比?”

    慕容曦道︰“若她跟你一般是個鄉野丫頭就好了,得了,不說這些,說說你的醫術,是跟誰學的,你哥說是祖傳,你爹能交出你這麼個高明的徒弟,可見你爹的醫術定然不遜于你,據我所知,在大燕若醫術高明,必然會被推舉到太醫院任職,莫非你張家祖上當過太醫?”

    張懷清哪知道這些啊,她這些醫術都是現代時跟爺爺學的,至于古代的爹,爺爺,乃至祖宗是誰?她真不知道,而懷濟也仿佛不願意說過去的事兒,自己怕露餡也不敢多問,這一來二去的,就這麼稀里糊塗的過去了。

    現在慕容曦一刨根問底,真把懷清問住了,懷清眼珠轉了幾轉,一撇嘴道︰“俗話說大隱隱于市,大燕朝有本事的高人多了,朝廷的納賢之策再好,也有志不在此的,李白不都說了,安能摧眉折腰事權貴,使我不得開心顏。”

    慕容曦笑了起來︰“你這丫頭的一張嘴都能把死人說活了,爺甘拜下風。”

    見他不問了,懷清暗暗松了口氣,忽聽外頭吹吹打打的好不熱鬧,撩起窗簾看了看,見前頭不遠一隊迎親的人馬,鑼鼓喧天嗩吶齊鳴,簇擁著一個八抬大轎過來了,烏泱泱佔了半條街。

    陳豐在車外道︰“爺,前面有迎親隊。”

    慕容曦道︰“娶媳婦兒是大喜事,靠邊停下,等他們過去再走。”“是。”陳豐應一聲,讓車把式把車趕到一邊兒停下。

    懷清看著迎親隊過去,忽聽車外一個婆子道︰“還是周家有錢,瞧這娶個媳婦兒的排場,可著咱汝州城也尋不出第二家來。”

    旁邊的婆子道︰“可是,要不怎麼叫周半城呢,聽說新媳婦兒是鄧州府濟生堂李家的小姐,可真是個天生的好命兒,嫁進了周家,這一輩子吃香喝辣,穿綢裹緞,享不完的榮華富貴。”

    另一個婆子道︰“你知道什麼?好命不好命的還得另說呢,周家少爺可都病了大半年了,聽說從過年越發不好,這才急著成親,估摸是想用喜事沖一沖,要是沖好了也就罷了,要是沖不好,這剛過門的李家姑娘可就守了寡,縱然不愁吃不愁喝的,這往後還有一輩子呢,怎麼熬啊。”

    “這麼說起來,濟生堂李家也真是,又不是吃不上喝不上,至于把親閨女往火坑里推嗎,要是周少爺一口氣上不來,這不害了自己閨女嗎。”“得了吧,人家怎麼著也比咱們強,你就別跟這兒操閑心了,迎親隊過去了,趕緊家去吧,走了……”

    說話兒,周圍看熱鬧的人都散了,馬車也走了起來,懷清忍不住往花轎的方向望了望,心說,轎子坐的竟是李曼娘,真不知這是什麼緣分。

    忽聽慕容曦道︰“瞧人家迎親都能瞧這麼入神,莫非你這丫頭也想嫁人了不成?”

    懷清白了她一眼心說,姑娘嫁誰,也不可能嫁給你這個色胚。回到南陽縣衙,六皇子就跟她哥商量事兒去了,雖不是太清楚,懷清也大略猜到是怎麼回事。

    次日南陽縣衙門口貼了告示,六皇子體恤南陽百姓疾苦,下令開倉放糧,舉凡南陽縣的老百姓按人口,每人二斤白面,三日後卯時開始,掌燈時領完,過時不候。巡街打更的敲著鑼,大街小巷的扯著脖子喊了三天。

    許世龍剛一進書房院就聽見里頭的調笑聲,許世龍知道媚娘今兒早上給他爹叫府里來了,這會兒可都快晌午了,估摸該辦的事兒也都辦完了,才咳嗽了一聲。

    小廝忙道︰“少爺來了。”聽見里頭嗯了一聲,不大會兒功夫,簾子一打,顧媚娘扭著腰從里頭走了出來,到了許世龍跟前蹲身一幅︰“媚娘給大少爺請安。”

    說著,眸光一轉,斜斜瞟了許世龍一眼,勾的許世龍心里直癢癢,剛想伸手摸一把,卻給媚娘一躲避開了,掩著嘴笑了一聲,湊在他耳邊小聲道︰“就不怕你老子看見?”

    許世龍也小聲道︰“看見就看見,你本來就是我的人,是老爺子眼饞佔了,如今倒不讓我踫了,哪來的理兒,便是親父子也該有個前來後到才是。”

    媚娘咯咯笑了兩聲︰“你敢大聲些,我才服了你。”兩人正在這兒調笑,忽聽里面許克善道︰“還不進來在外頭蘑菇什麼?”許世龍忙道︰“這就來了。”說著在媚娘胸前摸了一把才進去。

    小廝早見慣不慣了,反正這父子玩一個女人,也不是什麼新鮮事了,顧媚娘先跟了兒子,後來跟了老子,如今這兒子老子的輪著來,也分不清是誰跟誰了。

    有時候,他們這些小子私下還說,要是顧沒娘肚子里有了種,生下來,都不知道是少爺的兄弟,還是老爺的孫子呢,總之肉爛在鍋里,都是老許家的種,也沒便宜了外人,這就叫便宜不出當家。故此,看見顧媚娘跟許世龍調笑,也只當沒看見一般,打起簾子,許世龍走了進去。

    許克善在炕上瞥了他一眼道︰“你動了柳妙娘?”

    許世龍忙道︰“沒,爹不說留著還有用嗎。”說著看了他爹一眼,小聲道︰“那賤人給六皇子退了回來,還留著做什麼,不如……”

    剛說到這兒,許克善一拍桌子站起來道︰“你那點兒心思趁早給我收了,一會兒你挑兩個底細的人,把柳妙娘送到汝州城黃國治府里去。”

    許世龍道︰“爹那日在引鳳樓擺宴,他黃國治都托病不來,就是不給您老面子,您還上趕著給他送女人做什麼?”

    許克善道︰“你糊涂,這汝州府能剿匪的兵馬除了我的守備府,就是他黃國治的布政司了,只要他拖著不出兵,等把劉佔山料理了,就算六皇子剿了匪也不怕了。”

    許世龍道︰“爹的意思是……”

    許克善道︰“今天你不是約了劉佔山在汝州的湘紅園里見面嗎。”

    許世龍點點頭︰“他好幾天前就讓人送了信來,估計是在山里貓不住了。”

    許克善臉色一陰︰“留著他早晚是禍害,你附耳過來,如此這般,這般如此,辦完了這事兒你也別留在汝州府了,出去躲一陣兒。”

    許世龍有些不樂意的道︰“爹怕什麼?”

    許克善搖搖頭︰“爹總覺得事兒不大對頭,可又想不出哪兒出了差錯。”

    許世龍道︰“爹是說六皇子開倉放糧的事,不過是想要個好名聲,等回京的時候在聖上面前能表功罷了,滿大燕誰不知道六皇子是什麼人,剿匪?逗樂子吧。”

    許克善道︰“不怕一萬就怕萬一,總之今兒這事兒辦完了,你先出去躲些日子再說,等消停了你再回來。”

    父子倆正說著,管家拿著貼兒從外頭進來道︰“回老爺,六皇子遣人送了帖子來,說從汝州叫了一班小戲,明兒晌午在引鳳樓擺酒,請老爺吃酒看戲。”

    “吃酒?看戲?”懷清看向甘草。

    甘草點點頭︰“我聽陳皮說的,說陳豐從汝州城找來的戲班子,不止守備大人,汝州府大大小小的官都要來南陽呢,這六皇子哪兒是來剿匪啊,這是尋樂子來了。”

    懷清道︰“什麼時候?”

    甘草道︰“明天晌午,明兒可是開倉放糧的日子,咱們大爺忙活的估摸連飯都吃不上一口,六皇子倒好,吃酒看戲,還把大小官員都請了來,合著就累咱們大爺一個人。”

    懷清道︰“你去告訴灶房,明兒咱們吃炸醬麵,叫廚娘多放肉,多炸醬,多點麵條,三班衙役的飯咱們都包了。”

    甘草嚇了一跳︰“姑娘,咱下半月不過了啊,那可不少人呢?”

    懷清揮揮手︰“叫你去就去,這是喜麵,人人都吃才好呢。”

    喜麵?甘草撓撓頭,咕噥一句,哪有什麼喜事兒啊?不過姑娘吩咐的事兒總不會錯,想著忙奔灶房去了。

    懷清晚上躺在床上還琢磨,明兒引鳳樓這場大戲,該叫什麼,鴻門宴還是擒奸記?看來她哥這個南陽知縣應該能當下去了。

    正想著,忽聽外頭叫門,光聽聲兒,就知道有急事,懷清一咕嚕起來,下地一邊兒套衣裳,一邊兒問︰“誰叫門?可是出了什麼事兒?”

    甘草道︰“是陳皮,說大爺讓姑娘過去救人……”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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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4-28 16:09:50 |只看該作者
第29章

    這大半夜的來叫自己,定是十分緊急之事,懷清不敢耽擱,快步往前頭去了,甘草提著藥箱在後頭一路小跑才趕上。

    到了前頭書房,懷清楞了一下,不止慕容曦跟懷濟,還有一個臉生的文生,年紀有四十上下,雖未穿官服,舉手投足卻一身官氣。

    懷濟看見她忙道︰“懷清,你快來瞧瞧可能保住他的命?”

    懷清急忙過去,見炕上躺著個人,年紀有三十出頭,身量頗高,魁梧非常,絡腮胡遮住大半張臉,一看就絕非善類,此時已經不省人事,一張臉成了黑青色,看著頗為恐怖。

    懷清伸手探他的鼻息,雖微弱卻還有一絲生氣兒,扒開他的眼楮看了看瞳孔道︰“是砒霜之毒?”

    懷濟點點頭,滿含希望的看向妹妹,懷濟自然知道,砒霜之毒,無藥可解,可他就是覺得,或許懷清有什麼法子,當初葉夫人血崩,若照常理也是無藥可救,可懷清輕飄飄一劑全歸補血湯就保住了葉夫人的命,故此,懷濟對妹妹的醫術有相當大的信心。

    尤其,今天這人死了,他們費盡心思布下的局恐怕會前功盡棄,想著,懷濟道︰“這是匪首劉佔山。”

    一句話懷清就明白了,不用說,肯定是南陽守備許克善狗急跳牆,生怕抓住劉佔山把他交代出來,先來了一個殺人滅口,只要劉佔山死了,就算剿了山匪,也牽連不到他身上,至多背上一個剿匪不力的罪名,就算降了職,上頭還有一位護國公保著呢,估摸沒兩年又會升上來。

    許克善這只老狐狸果真夠狠,夠毒,肯定下了大劑量的砒霜,不然人也不會變成這樣。

    懷清回身跟甘草道︰“去我房中取石青來。”

    甘草一愣︰“姑娘說的可是昨兒畫畫用的顏料石青?”

    懷清點頭︰“就是那個,快快取來。”

    甘草急忙跑了出去,不一會兒取了一包過來,懷清讓舀了涼水在大碗里調開,掰開劉佔山的嘴灌了下去。

    慕容曦道︰“我說小丫頭你成不成啊,那石青可是畫畫使的,能解如此劇毒?”

    懷清一攤手︰“莫非六皇子有解毒之法?”

    慕容曦給她一句話噎住,半天方道︰“爺不跟你這丫頭一般見識。”

    若不是如此境況下,陳延更跟懷濟險些笑出來,懷濟還罷了,知道自己妹子的脾氣,只要涉及醫術,莫說皇子,就是皇上,估計都敢頂撞,陳延更卻是頭一回見識到懷清的脾氣,也是頭一回見識懷清的醫術,砒霜之毒都敢下藥,只不過這藥下的有些讓人摸不著頭腦。

    陳延更實在好奇,忍不住問︰“姑娘為什麼用石青?”

    他一說話,懷清就認出他是汝州知府陳延更,半夜微服前來,恐是怕是驚動了許克善,畢竟劉佔山是關鍵的人證,只要劉佔山把許克善招出來,就算有玉皇大帝也護不住他的命,也因此,許克善才要殺人滅口。

    懷清蹲身一福道︰“原來是陳大人,懷清有禮。”

    陳延更忙道︰“姑娘不用多禮。”

    懷清這才道︰“不瞞陳大人,石青調水能不能解這砒霜之毒,懷清也沒把握,卻曾在書上見過這麼一個解毒之法,今日用來,實在是想不出別的法子,至于能不能保住劉佔山的命,懷清實在不敢妄下結論。”

    這話懷清其實有所保留,懷清是跟著自己爺爺學的中醫,卻也上了六年醫學院,而現代對于中醫西醫的爭論,一直存在著,中醫講究配伍,講究陰陽五行六淫致病,五髒六腑就相當于一個生生不息的整體,西醫卻把人體細致的解刨開來,心肝,脾,肺,腎單一拿出來,哪兒有毛病治哪兒。

    藥物的使用上也不一樣,西醫一直不認同中藥,卻也矛盾著,一方面覺得都是些樹皮草根兒,不能治病,一方面又用西醫的方法研究中藥,試圖用化學來解釋中藥治病的原理。

    有一段時間懷清也特鑽牛角尖,在書上看到這個解砒霜毒的法子,就想試試,現代西醫已經研究出了特效解毒劑二巰基丙醇,原理很簡單,砒霜是三氧化二砷,把二疏基丙醇注射進入人體之後,能迅速跟三氧化二砷反應,生成無毒物質。

    說穿了,就是一次化學反應,只不過在人體內進行罷了,而古書里說的石青就是藍銅礦,調了水就等于跟水反應了,再灌進人的胃里,胃里有胃酸,那樣的環境中,跟三氧化二砷發生反應,是什麼樣子,懷清曾經研究了很久,卻最終也沒得到確切的結論。

    因為化學反應這個東西,異常精密,多一個物質分子,結果就大相徑庭,即便模擬人體胃酸環境,到底是模擬,不是真的,故此,懷清最後也不知道這個法子到底能不能解砒霜的毒,但以懷清實驗的結果,即使不能全解,也有一定作用。

    不過這些干系到化學的東西,就算她說出來,恐怕這些人也聽不懂,索性不如不說,反正能不能解毒,也已經灌下去了,剩下的就看運氣。陳延更不免有些失望,卻又一想,反正也沒其他法子,只能一試。

    慕容曦道︰“原來你的醫術都是靠蒙的?”

    懷清白了他一眼︰“六皇子若是能蒙,懷清自當讓賢。”慕容曦又給她噎住,不禁咬了咬牙︰“你這丫頭……”還沒來得及說什麼就見炕上的劉佔山頭一歪,張嘴吐出一堆花花綠綠的東西,臭不可聞。

    慕容曦掩住鼻子道︰“哎呦,這臭的都快趕上茅廁了。”見懷清不禁沒喊臭,還上前給劉佔山號脈,慕容曦也不好再說什麼,卻掩著鼻子往門口挪了挪。

    懷清道︰“叫廚娘熬米粥,給他灌下去,只他吐了就灌,直到不吐為止。”

    懷濟忙道︰“這麼說他的命保住了?”

    懷清搖搖頭︰“我也不知道,畢竟砒霜是劇毒,能不能保住命還要觀察,不過,我剛瞧了他的脈,已現生機。”

    懷濟點點頭,陳延更跟慕容曦都鬆了口氣,劉佔山罪大惡極,僅憑劫朝廷稅銀這一向罪名,縱有十個腦袋也不夠砍的,之所以救他就是要扳倒許克善,只要他的命能留到明天,許克善就算再狡猾,也回天無力了。

    懷濟叫陳皮在這兒盯著,其餘人挪到廂房里頭坐下,懷清才問︰“在哪兒抓的劉佔山?”

    懷濟道︰“這還多虧陳大人。”

    陳延更道︰“劉佔山在伏牛山中貓了好幾個月,我猜他早耐不住要偷著下山尋樂子了,就讓人在汝州府的各城門守著,果然今兒一擦黑,劉佔山遍進了汝州城,在湘紅院中跟許克善的兒子許世龍相會,怕打草驚蛇,只讓人埋伏在湘紅園外頭,等著劉佔山出來,一舉將其擒獲,沒想到許克善竟然殺人滅口,等許世龍出來,劉佔山已經中了毒,劉佔山是匪首也是人證,若死了怕還要多費周折,在下記得懷清姑娘一身神奇醫術,這才連夜趕到南陽。”

    慕容曦道︰“黃國治今天讓人送了信兒來,說許克善把柳妙娘送到了他府上,怕許克善生疑,留下了柳妙娘。”說著哼了一聲︰“許克善果真狗膽包天,私通山匪,劫持稅銀,陽奉陰違,賄賂官員,這隨便一條都是抄家滅族的大罪,爺倒是看看,明天他還有什麼話說。”

    陳皮跑進來道︰“劉佔山醒了。”

    慕容曦站起來︰“醒了就好,沒有劉佔山,還真辦不了許克善。”抬腳出去了。

    陳延更忙跟了過去,懷濟落在最後,跟懷清道︰“今兒可熬了你,趁著天沒亮,再去睡會兒吧。”

    懷清點點頭︰“甘草把解毒丹拿來。”

    懷清放在懷濟手里︰“兩個時辰吃一丸,便保不住命,也能拖延到明天晚上。”

    懷清回到自己小院的時候,銀翹已經讓人備下了洗澡水,懷清泡了熱水澡,天已大亮,晨曦透窗而入,令人的心情都亮堂了起來。

    甘草把被褥鋪好道︰“折騰了一宿,姑娘快睡會兒吧,除了山匪這一害,往後南陽縣就消停了,大爺這個官也做穩當了,姑娘您啊也不用愁了。”

    懷清忍不住笑道︰“叫你說的,我多愛操心似的。”

    甘草嘟嘟嘴︰“姑娘可不是愛操心嗎,從在鄧州府那會兒就是,何時閑過,不是給人瞧病就是配藥,還要替大爺發愁怎麼當官,一個人操八處的心,奴婢都替姑娘累得慌,到了南陽縣就更不用說了,天天愁著怎麼幫大爺,如今好了,除了害,姑娘快著好好歇歇吧。”懷清躺下,甘草給她掖好被子角兒放下帳子才出去。

    懷清閉上眼,心道,哪是自己想操心,是必須得幫他哥才成,他哥若不當官還好,既進了官場就身不由己了,人都說官場步步榮華,怎知這榮華背後隱藏著的卻是步步殺機,一步行差,就不是丟官罷職的事兒,弄不好,全家都得跟著掉腦袋。

    他哥一心為民,自己若是再不幫著操點兒心,哪會兒給人算計了都不知道,這官場的人可都是一個人八個心眼子,最善于兩面三刀,臉上明明笑著,腳底下卻使絆子,讓你栽了跟頭都不知道怎麼栽的。

    這也是就是現在,估計等再過幾年,她哥歷練出來,自己就不用操這些心了,不管怎麼說,許克善伏了法,南陽縣怎麼也能安生幾年,下一步就是怎麼幫著老百姓脫貧致富了,這是他哥本來就想幹的事兒,也是他哥的政績,有了政績仕途才能順暢。不過,這些且等過了明兒再說吧,這會兒她真有些累了,翻個身睡了過去。

    甘草在外頭吩咐銀翹︰“你在這兒看顧著,不許吵著姑娘,我去灶房看看去,今兒咱們南陽縣可有大熱鬧呢。”

    許克善換了衣裳,問身後的管家︰“少爺幾時動的身?”

    管家忙道︰“一早天沒亮就走了,估摸這會兒都出汝州府了。”

    許克善點點頭︰“昨兒你送柳妙娘去汝州城,可見著了黃國治,他說什麼了沒有?”

    管家道︰“客氣了兩句,還說他的病越發不好,恐今兒不能來赴宴,讓老爺幫他在六皇子跟前請罪。”說著放低聲兒道︰“不過奴才瞧得出來,黃大人甚為中意柳妙娘,奴才今兒一早使人去打聽,說昨晚上就收了房。”

    許克善這心才算放下,只要黃國治跟自己穿一條褲子,就不怕慕容曦跟張懷濟折騰,他倒要看看,手里一個兵沒有,怎麼剿山匪,邁腳出去,想起什麼低聲道︰“劉佔山……”

    管家會意,忙道︰“老爺放心,少爺下了足量的砒霜,那劉佔山就算有九條命也保管死的挺挺。”許克善這才走了出去。

    今兒南陽縣史無前例的熱鬧,各村里的老百姓不管遠的近的都來了,天不亮縣衙門口就排起了長龍,開始領糧食,領完了糧食,也都沒急著走,往引鳳樓瞧熱鬧去了。

    慕容曦嫌引鳳樓里頭的台子小,叫人在引鳳樓外搭了個老大的戲台,也不讓驅趕老百姓,說一年到頭,南陽縣難得有個樂子,老百姓看就看了,皇上都說與民同樂,自己學一下皇上也應該。六皇子發了話,老百姓誰不來,故此,今兒引鳳樓前的半條街上都是人。

    引鳳樓二樓朝外的檻窗俱都打開,輕紗幔帳攏在一側,正好對著戲台,酒席就擺在二樓,大小官員沒一個遲到,都一早就來了。

    許克善到的略晚,到了先四下掃了一圈,果真不見黃國治,心里更踏實起來,看見陳延更,許克善拱了拱手︰“陳大人來的早。”

    陳延更拱手回禮︰“六皇子擺宴,微臣哪敢來遲,倒是許大人今兒怎麼晚了?”

    許克善目光一沉,心說,陳延更你是鐵了心要跟我做對啊,一說話就給老子下個套,這會兒讓你先便宜便宜嘴,等六皇子走了,看老子怎麼對付你。

    心里這麼想著,臉上卻掛起一個笑︰“有些公務故此來晚了。”

    陳延更呵呵笑了兩聲︰“許大人如此勤于政務,真是我等楷模啊。”

    “陳大人謬贊了,忠君愛民,勤于政務是我等為官的本份。”兩人你來我往的寒暄幾句,陳延更才低聲道︰“到這會兒了,黃大人還沒來,莫不是還病著呢,許大人可知道?”

    許克善目光一閃道︰“黃大人病的越發厲害,都起不來炕了,哪里還能赴宴啊,今兒讓下官替他請罪呢。”說著掃了周圍一眼道︰“張知縣也沒來?”

    陳延更道︰“六皇子體恤黎民,開倉放糧,張大人領了這個差事,恐今兒不得閑了。”

    許克善道︰“陳大人跟張大人倒是投契。”

    陳延更笑了兩聲︰“同朝為官,又都在汝州府,該當互相照應才是。”

    許克善心里說,這不廢話嗎,同朝為官的多了去了,也沒見你照應別人啊,再說,你一個汝州府的知府大人,照應一個七品知縣,若沒干系,這事兒說出去,誰信啊,陳延更這只老狐狸,說話滴水不露,想來自己探不出什麼來。

    兩人正說著,忽見前頭不遠慕容曦的車駕緩緩而來,陳延更忙整整衣裳帶頭迎了出去。

    慕容曦抬抬手︰“都起來吧,今兒是看戲吃酒,這麼正兒八經倒沒意思,都坐吧。”

    眾人等慕容曦坐下方各自落座,慕容曦不著痕跡看了許克善一眼道︰“怎麼還不開鑼唱戲?”許克善招招手,呈了戲牌上來,躬身道︰“請六皇子點戲。”

    慕容曦掃了一眼,點了點其中一個戲牌︰“這是出什麼戲?”

    許克善看了眼戲牌道︰“回六皇子,是擒奸記,是說某朝出了個大貪官,御史大人設巧計擒貪官的事兒。”

    慕容曦點點頭︰“父皇常說,千里之堤毀于蟻穴,前朝便是因為貪官橫行以至亡了國,我大燕當以此為鑒,貪官可恨,可殺,不可赦,這個戲好,就唱這出。”

    許克善心里咯噔一下,暗道,怎麼聽著六皇子這話兒不怎麼對頭呢,仿佛另有含義,莫非……卻又搖搖頭,一出戲罷了,自己用不著草木皆兵,黃國治沒來,劉佔山死了,便他是六皇子能拿自己如何。

    想到此,坦然揮揮手︰“去告訴班主唱擒奸記。”

    戲一開鑼,眾人一看,心里暗道,怎麼唱這麼一出,可六皇子點的戲,誰敢有異議,莫不猜想,六皇子點這出戲莫非是敲警鐘呢。

    一出擒奸記倒唱的席上幾個當官的忐忑不安,陳延更瞄了許克善一眼,暗道,這只老狐狸倒是沉得住氣,絲毫不為所動,可惜今兒你再沉得住氣也沒用,這出擒奸記就是沖你唱的。

    想這許克善仗著上頭有人,根本不把自己這個知府放在眼里,有事兒沒事兒的還難為一下,陳延更這個汝州知府當得著實憋屈,不過今兒終于能出口惡氣了,過了今兒,看你許克善還怎麼蹦噠。

    台上的擒奸記還沒唱完,六皇子跟前的陳豐上來道︰“六爺,布政使黃大人到了。”這句話入耳,許克善只覺眼前一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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