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GO論壇
  登入   註冊   找回密碼
發表人: 慕冰至
列印 上一主題 下一主題

[其它小說] [欣欣向榮]醫家女(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原創及親傳圖影片高手勳章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醫療天使勳章 民俗耆老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藝術之星 暢飲達人勳章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71
發表於 2016-4-28 16:25:09 |只看該作者
第70章

    沿著運河而下,越往南走,春光越明媚,就像一個韶華少女漸漸撩起了面紗,美的人心醉,新柳垂絛,長堤春曉,就連岸上的鳥鳴,仿佛都帶著幾許吳儂軟語的味道,格外婉轉動聽。

    進了揚州就更不一樣了,黛瓦白牆,笙歌處處,柳絲如煙伴著縈耳的絲竹,讓人連骨頭都酥了,莫說甘草幾個就是懷清都快醉了,醉在這綺麗婉約的江南春光里。

    甘草嘆了口氣道︰“怪不得人人都說江南好呢,這還沒上岸,我的眼楮就不夠使了,姑娘瞧,連江南的男人瞅著都格外秀氣。”說著朝岸上指了指,真有兩個書生搖著扇子經過。

    陳皮不樂意了,哼一聲道︰“娘們唧唧的算什麼男子漢,秀氣有什麼用,能搬能抬,還是能幹活啊,你們這些女人就是眼皮淺,淨看這些好看不實用的。”

    噗嗤……銀翹幾個忍不住笑了起來,甘草給他一沖,不樂意了︰“就眼皮子淺怎麼了,咱們姑娘都說愛美之心人皆有之,你長得這麼磕磣,還不許我看別人啊。”

    陳皮賭氣道︰“你看,你看,我可聽說江南的女子才水靈呢,你瞧見岸上那姑娘,那肉皮細粉的……哎呦……”

    話未說完就給甘草踹了一腳,不是牛蒡抓著陳皮,這一腳險些給踹水里去,陳皮還要說什麼,忽聽銀翹道︰“別鬧了,瞧那是接咱們大爺上任的吧,好多人呢。”

    懷清順著看過去,果見前頭渡口一大幫子人,有當官的,有士紳,那些士紳一個個腦滿肥腸,穿綢裹緞的,雖是百姓,氣勢可一點兒不弱,懷清猜想必是江南的鹽商。

    揚州可是鹽商的窩,依著這一方寶地,這些人都發了橫財,若是把這些鹽商都抄了家,估計比國庫還富,在揚州有個百萬家底都排不上,剛進揚州那一座一座臨著水邊蓋的園子,十有八九是這些鹽商的私邸。

    不過,哥哥一個小小的揚州知府,估計還看不進這些鹽商的眼里,這麼大的場面,估摸是憋著壞呢。

    劉成低聲道︰“老爺剛來的時候,也是這般陣仗,這是江南的規矩,只若新官上任,鹽商必到,且送禮送的無孔不入,說不定就是陷阱,姑娘咱們可得小心了。”

    懷清點點頭,她也這麼想,江南官商勾結,可是有歷史的,不然,也不會成為皇上的心腹大患,想方設法往江南摻沙子。些鹽商奸詐狡猾,明知道哥哥來就是為了收拾他們,哪會如此好心。

    鹽商商會的會長姚文財,搖了搖手里的扇子問府丞陸興︰“陸大人,這位張大人到底什麼來頭啊?不說前頭就是個芝麻綠豆的南陽知縣嗎,怎麼忽悠一下就放了知府,這升的也太快了些。”

    陸興道︰“正是升得快才更該防著,巡撫大人一早交代下了,這個張懷濟尤其要看緊了,不能讓他找到一絲一毫的破綻。”

    姚文財道︰“陸大人的意思,莫非他是沖著陳延更的案子來的?”

    陸興目光閃了閃道︰“恐怕是沖著整個江南的鹽道來的。”

    姚文財不屑的道︰“陳延更都丟了命,這小子又算什麼,他到底是誰的人?”

    陸興︰“張懷濟是葉之春一手提拔起來的。”

    姚文財松了口氣道︰“便葉之春自己來江南,也管教他怎麼來的怎麼回去。”

    陸興道︰“巡撫大人的意思是留住張懷濟,要不然揚州知府總出缺,皇上哪兒一會兒派來一個,還不夠折騰的呢,什麼事兒都別幹了。”

    姚文財道︰“這個容易,張懷濟不過是寒門出身,見過什麼世面,用銀子就能把他砸暈了。”

    陸興搖搖頭︰“此人若如此好對付,皇上也不會欽點這個揚州知府了。”

    姚文財︰“大人就擎好吧。”一揮手︰“府台大人的船到了,給我吹打起來。”船剛一靠岸,就鑼鼓喧天,比過年還熱鬧。

    張懷濟下了船,懷清一早就穿了男裝,跟在懷濟身後,看這幫牛鬼蛇神,懷清一點都沒誇張,這些人就是牛鬼蛇神,被一個貪字蒙住了心竅,跟皇上做對,這不找死嗎,除非邱家兄弟想造反,要不然這些人的下場,只有一條死路,可見財帛不禁能動人心,甚至還能讓人失去理智。

    陸興當頭道︰“下官揚州府丞陸興參見府台大人。”

    懷濟道︰“陸大人不必多禮,以後便是同僚,懷濟剛來揚州,人生地不熟,還望陸大人多多幫襯才是。”

    陸興呵呵一笑︰“自然要幫,自然要幫,給張大人引見,這位是商會姚會長。”

    姚文財笑的跟彌勒佛似的︰“久仰張大人之名,今日方得一見,實在榮幸啊,張大人如此年輕便任一方府台,前程不可限量……”反正好話兒,拜年話兒,跟不要錢似的往外扔,真要是沒點兒定力的,真能讓這幫人給誇暈乎了。

    寒暄過姚文財道︰“望江樓上擺了魚翅席,給大人接風,這是我們江南鹽商的一點心意,還望府台大人賞臉。”

    張懷濟一拱手︰“謝諸位抬愛,只是懷濟初來乍到,還需安置,這接風宴就免了吧。”

    姚文財仿佛早料到懷濟會這麼說,呵呵笑道︰“大人果真是清正廉明的青天老爺,在下佩服,如此,就不勉強大人了,以免壞了大人的清名。”

    陸興道︰“府衙已收拾妥當,大人請。”說著略掃了眼懷清,不免疑惑,等張懷濟兄妹上了轎子,姚文財方問陸興︰“剛站在張懷濟後頭的那個小子是誰?瞧打扮不像下人,莫非是張懷濟的兄弟?你不說張懷濟沒兄弟嗎。”

    陸興道︰“張懷濟是沒兄弟,可有個妹子,在南陽有神醫之稱。”妹子?神醫?就剛那個小子,才多大個丫頭就敢稱神醫,真真兒笑話兒。

    陸興道︰“你管她是不是神醫,把張懷濟拉攏過來,就省了咱們的大事。”

    姚文財道︰“放心吧,早安置妥當了。”懷濟兄妹一進府衙便有六個妙齡女子立在當院,蹲身納福︰“奴婢給大人請安。”鶯聲燕語軟糯婉轉,真能把人的骨頭都叫酥了,再看一個個姿色絕麗,身姿曼妙,雖低眉順眼,略一抬頭,明眸善睞能勾人的魂兒。

    大約沒想到懷濟如此年輕帥氣,一個個更是春風滿面,那眼楮不住往懷濟身上瞄,懷濟道︰“這是……”

    陸興忙道︰“這是鹽商們的一點兒小心意,知道大人遠道而來,恐跟前沒有伺候的人,特挑了六個丫頭,給大人使喚,若大人不收下,可要寒了鹽商們的心啊。”

    懷濟看向懷清道︰“家里下人的事兒都是小妹一手操持,交給她料理吧。”

    陸興忙道︰“原來是張小姐,下官失禮了。”

    懷清笑道︰“怨不得大人,我穿著男裝呢。”看向這六個丫頭為難的道︰“陸大人替我哥謝過鹽商們的好意吧,我哥俸祿低微,養我們這一大家子人都費勁,若是再多這六個丫頭,家里可連飯都吃不上了。”

    陸興呵呵笑道︰“姑娘說笑了,這幾個丫頭早已買下來,身契在手上呢。”

    懷清眨了眨眼︰“即便是買來的,難道能忍心讓人家白幹活,怎麼也得給月錢吧,這個錢我哥可出不起,再說,雖不知揚州的價兒,這樣的丫頭若在我們南陽,怎麼也要十兩銀子的身價,這六個丫頭就是六十兩,六十兩可是我哥一年的俸祿,若買了這六個丫頭,我們這大一家子可要喝西北風了,若直接收下,銀子雖少,卻難免落一個受賄的名聲,若我哥受賄,那幾位鹽商可就是公然行賄,據我所知,大燕的律法,行賄可是要杖三十的。”

    陸興給她幾句話噎的差點兒背過氣去,心說這丫頭倒真厲害,說出的話聽著輕聲細語,卻比刀子還利,剛想說什麼,又聽懷清道︰“故此,這些丫頭,還是去伺候鹽商們吧,我哥恐消受不起。”

    陸興臉色變了變,卻立刻恢復正常,掛上一個笑道︰“姑娘說的極是,那在下這就把她們送回去,張大人剛搬來,想必需要安置,下官先行告退了。”

    等他走了,陳皮才哼一聲道︰“什麼沒人伺候,我們幾個不是人啊,老狐狸,一看就一肚子壞水,不是什麼好東西。”

    懷清笑道︰“不壞恐在這江南待不下去呢。”

    忽聽甘草道︰“姑娘這回可不用咱們怎麼收拾了,您瞧,都布置好了。”

    懷濟兄妹踏進去正廳,懷濟看向當中掛的一副畫道︰“懷清你看這個可是……”懷清接過話頭︰“孫位的七賢圖,就這一副畫恐千兩銀子也買不來。”

    懷清伸手摸了摸下頭的八仙桌,在椅子上坐了坐︰“紫檀料做桌椅,恐皇宮也不過如此了。”見甘草伸手去拿桌上的茶壺,懷清急忙道︰“別動。“

    甘草嚇了一跳,急忙停住磕磕巴巴的道︰“姑,姑娘,怎麼了?”

    懷清走過去拿起一個小茶盞道︰“色如天青,釉層瑩厚,有如堆脂,視如碧玉,扣聲如馨,開片若隱若現,這就叫,雨過天晴雲破處,這一套茶盞估計能換一座四進的宅院了。”

    甘草倒抽了一口涼氣︰“姑,姑娘是說真的?”

    懷清點點頭︰“你家姑娘什麼時候打過謊,還有,那邊插著雞毛撢子的瓶子是哥窯的,上頭那個香爐是青玉的……這一屋子的家伙什,能抵得上十個府衙了,到底是江南鹽商,好大的手筆。”

    甘草道︰“那,那姑娘,現在怎麼辦?”

    懷清道︰“還能怎麼辦,把這內外的東西都收拾了,叫人送去陸大人府上,咱們可受用不起,小心些,莫踫壞了。”

    甘草跟陳皮應一聲,帶著人去收拾好,送了出去。

    陸興這會兒正跟姚文財在望江樓吃酒呢,叫了倆唱的在一邊斟酒助興,陸興道︰“張懷濟這個妹子可不是善茬兒,剛噎的我一句話都說不出。”

    姚文財道︰“小門小戶的丫頭伶牙俐齒些也尋常,大人放心,府衙里我已安置妥當,就這兄妹倆的眼力,我不信都能認出來,只她們往里頭一住,那就算跟咱們沾上了邊兒,想脫身出去洗清白做夢。”

    陸興道︰“你這招兒當初陳延更來的時候可沒見有用。”

    姚文財道︰“陳延更為官多年,自然有些眼力,想糊弄他的確不易,可張懷濟一個毛頭小子,不過在南陽當了兩年芝麻官,之前是個不入流的驛丞,我還就不信他有這種眼力。”

    正說著忽下頭小廝跑了進來︰“大,大人,府衙張大人把那些東西都送到咱們府上去了,您快去瞅瞅吧,堆了一院子呢。”

    姚文財挨個看了看,不禁道︰“還真是小看了這小子。”

    陸興道︰“我就說張懷濟不好對付。”

    姚文財道︰“大人放心,我這才剛出手,後頭有的是招兒呢。”

    陸興︰“還有什麼招兒?”

    姚文財道︰“張懷濟之所以被皇上欽點來揚州,不就是因為清廉嗎,有道是清官難當,就朝廷那幾個俸祿,養家糊口容易,可真想過好日子卻難,張懷濟既是清官,手里自然沒幾個錢,他又不是那些家有恆產的,大人不說他就是個寒門子弟嗎如今把這些東西送回來好說,我讓她再買一樣買不著。”

    陳皮跑進來道︰“姑娘,剛奴才去問了,就這麼一張八仙桌,奴才瞧著就是柴木的,您猜那老板要多少銀子?”

    “多少?”陳皮舉起一只手,懷清道︰“五錢?”陳皮搖搖頭︰“整整五十兩銀子呢,奴才跑了半個揚州城,挨著家都問了,都是這價兒,姑娘,您說這揚州難不成就富成這樣了,一個柴木的八仙桌就值五十兩銀子,那打家具的那些木匠不是發大財了嗎。”

    懷清想了想道︰“發什麼大財,這恐還是那些鹽商搞的鬼,我哥不收他們的禮,他們自然要想別的法兒難為咱們,不難為住了我哥,我哥又怎會上他們的當。”

    甘草苦著臉道︰“姑娘咱這屋兒如今可啥都沒有,怎麼過日子啊。”

    懷清道︰“不就沒桌子沒椅子嗎,床還是有的,灶台也有,有吃有喝有睡,怎麼不能過,陳皮你去尋打家具的木匠來,咱們買木料自己做,正好,姑娘還不喜歡原先那些笨重的家伙什呢。”

    陳皮只得去了,懷清讓甘草墨墨鋪紙自己趴在炕上,畫桌椅,又不刻意講究,簡單就好,不一會兒畫了好幾張,木匠來了,懷清拿給他看,問︰“這些多久能做好?”

    那木匠說︰“便趕著做,這麼些怎麼也要半個月。”懷清跟他講好了價錢,正要騰出個院子讓他干活,忽外頭門冬跑進來道︰“姑娘,外頭來了一乘轎子說是鹽運使司夏府的夫人。”

    懷清愣了愣,方想起這是若瑤的表姑,夏士英當初任汝州鹽運使,為著調任的事兒還得了不寐癥,是自己給治好的,後來沒多久便調任江南,鹽運使的衙門正在揚州城。

    倒不妨夏夫人主動上門,懷清忙迎了出去,夏夫人下了轎,拉著她的手打量她一遭道︰“來了揚州也不知會一聲,倒讓我這個當姑姑的親自上門。”

    懷清忙道︰“懷清該打。”

    夏夫人笑了︰“行了,記著你的打。”

    懷清讓著夏夫人進了里頭,叫銀翹奉茶,夏夫人一見這意思不禁道︰“這怎麼弄的空空的,哪像個住人的屋子,連個桌椅板凳都沒有。”

    懷清道︰“原先是也有,不過是那些鹽商送來的,叫我哥送了回去。”

    夏夫人這才點點頭︰“這些鹽商無孔不入,不瞞你說,我家老爺不好親自出面,交代我來囑咐你,叫你哥小心些,江南不比南陽呢。”

    懷清︰“懷清替我哥謝大人提點。”

    夏夫人笑道︰“什麼提點不提點,都是一家人,外道什麼,你來了正好,可常陪我說說話兒,也省的我一個人在家悶得慌。”

    說了會子話兒,夏夫人才走,下午的時候叫人送了不少東西來,桌椅,板凳,茶具用品,應有盡有。

    懷清不無遺憾的道︰“本來還說叫木匠打呢 ,如今可用不著了。”

    甘草卻松了口氣道︰“真照著姑娘畫的樣子,不定打出個什麼來呢,還是用這個好。”

    懷清道︰“你知道什麼,桌椅這些東西能用不就得了,做的花里胡哨有什麼用。”

    甘草吐了吐舌頭,心說那也得差不多了啊,若照著姑娘畫的樣兒,哪像個正經物件呢,卻聽懷清道︰“夏夫人如此幫忙,明兒得去夏府走一趟了”

    正說著就見牛蒡跑進來道︰“姑娘不好了,剛奴才跟老孫頭去出去,買了東西出來街上,沒注意車輪邊兒上不知何時擱了個箱子,馬車一動,也沒見踫那箱子,旁邊就竄出兩個漢子來,非說我們撞壞了他家的古董,叫賠銀子呢。”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原創及親傳圖影片高手勳章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醫療天使勳章 民俗耆老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藝術之星 暢飲達人勳章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72
發表於 2016-4-28 16:25:23 |只看該作者
第71章

    劉成道︰“姑娘可要小心,弄不好這又是鹽商使的壞。”

    甘草哼一聲道︰“咱們才剛來揚州還不到一天呢,怎折騰出這麼多事來,這些人真不是東西。”

    懷清道︰“人家正是要趁著咱們人生地不熟下手呢,要是等我哥摸清了情況,這樣的招式使出來就沒用了。”

    劉成點點頭︰“姑娘說的是,揚州不比南陽,這些鹽商跟官兒勾著,什麼事都干得出來,就沒個怕的。”

    懷清道︰“我倒想領教領教。”

    懷清到的時候,已經圍了不少看熱鬧的百姓,牛蒡忙撥開人群,好容易擠進去就見兩個漢子圍著老孫頭你一句我一句,正在那兒撒賴呢︰“你叫了誰來,也得賠我們東西,我們這東西可是家里祖傳的寶貝,因家道艱難無奈何才拿出來要去當鋪當,不想給你的車撞了,你今兒要是不賠我們,咱們就到知府衙門,讓咱們新上任的知府大人給斷斷這樁公案。”

    懷清心道,顯見是有人指使,這樣的案子按理說該歸通判衙門,怎麼也不至于驚動府衙,這倆人張嘴閉嘴就是知府衙門,其目的還用說嗎。

    老孫頭臉都漲紅了︰“我,我何時撞了你們的箱子,你既去當鋪,做什麼把東西放到車輪前頭,分明就是有意訛詐。”

    那漢子嘿嘿一笑︰“老不死的,縱你說下大天來也沒用,我們這箱子里就是瓷器,剛還囫圇個,這會兒在你車輪下頭成了碎片,你不賠也得賠?”

    老孫頭正著急呢,一眼看見懷清,忙道︰“姑娘,老奴真沒撞他的箱子。”

    懷清道︰“您老別著急,有我呢。”

    那兩個漢子見來了人,上下打量懷清一遭道︰“呦呵,來了個當家的,還是小丫頭,怎麼著,你是這老頭的主子,那可成了,來吧賠銀子。”

    懷清問︰“多少銀子?”

    那兩個漢子大約沒想到懷清如此痛快,對看一眼,其中一個說︰“一,一千兩。”

    懷清樂了︰“區區一千兩銀子罷了。”

    “小丫頭你可別說大話。”

    懷清道︰“本姑娘從不打謊,若果真你這箱子里的東西值一千兩銀子,我一準賠給你們,甘草給他們看看銀票。”

    甘草瞪了兩人一眼,從荷包里拿出一張銀票打開,在兩人眼前一晃︰“看清楚了,可是一千兩銀子?”

    那兩個漢子眼楮都亮了,這輩子哪見過這麼多銀子啊,剛要伸手去接,甘草唰一下收了回去,其中一個漢子,靠近另一個低聲道︰“這真是個有錢的主兒,咱要低了。”

    另一個漢子眼眉一豎嚷嚷起來︰“我剛記錯了,不是一千兩,是兩千兩。”

    牛蒡道︰“我呸,紅口白牙你也不怕風大閃了你的舌頭,真敢張嘴啊,兩千兩,恐怕連你們家祖宗八輩的家當都能買來。”

    看熱鬧的人群有個人道︰“這是西街的二賴子兄弟,祖宗八輩都算上,也不值一個大子,祖墳都賣了,哪來的傳家寶,這是訛人呢。”

    “誰,誰在哪兒胡說,露個頭出來讓你賴子爺瞅瞅,爺攥出你小子的蛋黃來。”想必這倆是有名的地痞,有人冒著膽子嚷嚷一句,卻沒人敢出來,。

    邊的漢子看向懷清道︰“咱們一口價,兩千兩不還價,你掏銀票咱們立馬走人。”

    懷清點點頭︰“倒是痛快,只你這東西真值,兩萬兩姑娘也掏得起,不過,咱們可得好好瞅瞅你這東西。”說著懷清打開箱子看了一眼又闔上了,問兩人︰“既是你們家的傳家寶,想來該知道是什麼東西吧。”

    兩個漢子點點頭︰“自然知道,是一個青花的缸。”

    懷清道︰”缸可多了,是裝水的還是養魚的”兩個漢子一愣,心說我們哪兒知道啊,含糊的道︰“老輩子傳下來的物件,不知道做什麼用的,就知道是個缸。”

    周圍看熱鬧的百姓唏噓數聲,兩個漢子一瞪眼︰“不知道做什麼用的,也是我們家的寶貝,你想抵賴不成。”

    懷清道︰“兩位既然敢張嘴就要兩千兩銀子,那咱們就的說道清楚了,兩位可知兩千兩銀子有多少嗎,我大燕一品大員一年的俸祿也不過二百八十兩銀子,恕在下孤陋寡聞,還沒見識過值兩千兩銀子的缸,故此,想讓兩位說說清楚,在下也長長見識。”

    兩個漢子也不傻,懷清一說,心里也嘀咕上了,暗道莫非要多了,兩人咬著耳朵商量了幾句,其中一個道︰“這老頭也不是故意的,要不這麼著,就照先頭說好的一千兩銀子,掏銀票吧。”

    懷清卻臉色一沉︰“ 一會兒兩千兩,一會兒一千兩,在下不得不懷疑這東西的來路,莫非是你們偷盜而來?”

    兩人一怔,心說怎麼好好談著價兒就轉到偷盜上來了,其中一個忙道︰“你別信口雌黃,這就是我們家的寶貝錯不了。”

    懷清道︰“好,既是你們家的寶貝,那上頭是什麼紋路總該知道吧。”

    兩個漢子給問住了,哪仔細看什麼紋路啊,再說,都碎了,能看出來什麼啊,索性胡編一個︰“是,是青花纏枝蓮花的,對,纏枝蓮花的。”

    懷清又問︰“確定?”

    那兩個漢子咬了咬耳朵︰“確定。”

    懷清朝周圍的百姓道︰“各位大娘大伯哥哥姐姐,可聽見了,這兩位說是纏枝蓮花的缸,勞煩諸位回頭給做個見證。”

    周圍百姓齊聲道︰“聽著了。”

    那兩個漢子本來還有些心虛,可一想哪兒缸都碎成片了,看出來啥,也就定了心,懷清看向對面的四通當,記得慕容曦跟她說過,四通當跟百花洲一樣都是老忠親王的買賣,想了想,從荷包里拿出慕容罡給自己的那枚小印交給牛蒡,囑咐了他幾句。

    牛蒡拿著印跑進了對面的四通當,懷清略抬頭瞥眼斜對面的二樓,是個茶樓,二樓靠窗戶坐著兩個人,如果自己剛才沒看錯的話,那兩個人正是府丞陸興跟商會會長姚文財。

    還真讓劉伯說著了,看見這兩個人,懷清也算明白了,這是欺負他們兄妹沒見過世面呢,想著哥哥之前就是個七品的縣令,又是寒門子弟,還是個清官,手里能有幾個銀子,更別提見過世面了,故此用這種手段。

    他們兄妹即便沒見過世面,可有見過世面的,這就給請一個過來,看看這事兒如何收場。

    對面樓上的陸興道︰“你怎麼找了二賴子哥倆兒,這倆能幹成什麼事兒?”

    姚文財道︰“這兄弟倆幹別的不行,要說踫瓷訛人,那是祖宗,陸大人放心吧,這一回管教張懷濟好看,不過,剛張家那小廝跑四通當幹什麼去了,莫不是當首飾賠錢。”

    陸興道︰“我瞅著可不像,你瞧那可不是四通當的老朝奉嗎,這位可是有了名兒眼毒,平常物件眼皮子都不帶抬一下的。”

    姚文財點點頭︰“上回我得了塊壽山石的料,想讓他給長長眼,這老貨只瞟了一眼,就丟給旁邊的徒弟,撩簾子進去了,硬生生把我晾在當場,這老貨怎麼出來了,莫非是這丫頭拿出了什麼寶貝,不能啊,就張懷濟那點俸祿能給自己妹子置辦什麼好東西。”想著急忙遣了個小子下去瞧。

    周圍有行里人,一見四通當的老朝奉出來了,心說,這姑娘真有本事,竟然把這位都請了出來,這位一出山,不管什麼東西,只一長眼,那絕對沒跑,這倆賴子想訛人家恐怕難了。

    四通當傳到忠親王手里,已經有一百年了,別看忠親王幹別的不行,幹買賣那絕對有一套,如今行里的四大朝奉都在四通當,這揚州的老高頭眼最毒,因江南富庶常有好東西,忠親王才把老高頭放到揚州來,不過這位輕易不給面子,便是兩江總督邱明臣來請他長眼,只不是好東西,他也一準沒好話,可一旦有好玩意,這位絕不會放過。

    而懷清那枚小印,真讓這位老朝奉眼楮一亮,一開頭看牛蒡這小子進來,還以為是當棉襖的呢,這一拿出來東西,老高頭只瞄了一眼,就挪不開了。

    壽山石里最好的料就是田黃,田黃里最好的是田黃凍,如今想找一塊極品田黃凍可不容易,這都多少年沒見過這樣的好東西了,老高頭愛不釋手的看了半天,方看向牛蒡︰“你想當多少銀子?”

    牛蒡嘿嘿一笑道︰“這是我們家姑娘的東西,我們家姑娘說了,您要是想談價,請到外頭一敘。”

    老朝奉目光閃了閃道︰“剛外頭踫瓷的哪檔子事兒,你們家姑娘是苦主?”

    牛蒡道︰“我們家姑娘說了,只老朝奉賞臉幫這忙,其他的都好商量。”

    老朝奉道︰“那老朽就去湊湊這個熱鬧。”老高頭是真好奇是什麼人有這麼塊田黃的小印,這東西可不是有銀子就能買的來的。

    懷清見牛蒡把老朝奉請了出來,蹲身一福道︰“老人家萬福。”

    老高頭這人雖說個性古怪,可人家小姑娘笑眯眯甜絲絲的給自己道萬福,老高頭也不覺就有了幾分好印象,打量懷清一遭,衣裳打扮都尋常,也沒見戴什麼首飾簪環,只耳朵上墜著一對翠玉耳墜子。

    老高頭的目光在她耳墜子上滑過,暗暗點頭,這丫頭絕對是深藏不露,別看打扮的尋常,身上的東西一樣是一樣,就她這一對老坑玻璃種的墜子,就值不少銀子,也不知是什麼來頭,有道是禮多人不怪,老高頭也道︰“姑娘客氣了,不知姑娘叫在下來幫什麼忙?”

    懷清道︰“有勞老朝奉了,這兩個漢子說我家馬車撞了他的箱子,箱子里是他家的傳家寶,張嘴要兩千兩銀子,銀子多寡還在其次,請您老人家出來是想斷斷這東西的價兒,若當真值兩千兩,在下賠給他們也不冤枉。”

    老朝奉倒抽了一口涼氣,心說,這倆二賴子真敢張嘴要價啊,兩千兩都能買下一棟鹽商的宅子了。

    走到箱子旁邊,牛蒡急忙打開,老朝奉拿出一塊碎瓷片看了看道︰“倒是個物件,若這東西完好無損,能值三百兩銀子。”

    三百兩?那兩個漢子不幹了︰“你,你這老東西懂不懂眼啊,胡說八道什麼呢,什麼三百兩,這是我們的傳家寶。”

    老朝奉還沒說話呢,跟過來的四通當小徒弟惱了︰“你才沒長眼呢,我師傅可是我們四通當的老朝奉,莫說你這一個破東西,就是皇上龍書案上那個靈芝筆洗子,都是我師傅過手的呢,你也不去行里打聽打聽,我師傅的話那就是鐵口直斷,再不會錯的。”

    兩個漢子聽了,心里直敲鼓,這兩千兩,三百兩,也差的忒多了,不過,兩人一瞧情勢不好,一咬牙,心說三百兩也比沒有強,開口道︰“得,三百兩就三百兩,便宜你了,賠銀子吧。”

    懷清笑道︰“兩位別忙啊,這剛說出價兒來,可這東西是不是你們的,還沒說清楚呢?”

    啊……兩人一聽就惱了,指著懷清道︰“你這丫頭想抵賴不成,明明是這老貨撞了我家的寶貝,竟不想賠,不行,得報官報官……”

    懷清呵呵冷笑一聲︰“報官?成啊,有你報官的時候,不過這事兒得先弄清楚,剛你們倆說你家的祖傳寶貝上是纏枝蓮花紋我沒記錯吧。”

    那兩個漢子死咬牙硬的道︰“就是纏枝蓮花的。”

    老朝奉這時候搖搖頭︰“謬矣謬矣,怎會是纏枝蓮花?”

    兩個漢子汗都下來了,心說,莫不是說錯了,忙道︰“我,我記起來了,是纏枝葫蘆的,對,是纏枝葫蘆的,都讓你家的馬車撞碎了,連葫蘆紋都看不出來了。”

    懷清道︰“碎了不怕,找人修補上不就得了,牛蒡去瓷器鋪子尋一個麬瓷器的工匠來。”

    牛蒡應著去了,不大會兒功夫,來了一位,還帶著全套的家伙什,周圍的百姓看著這個樂呵就別提了,心說今兒這場戲沒白看,真熱鬧啊,前頭來了位四通當的老朝奉,這又來了個麬瓷器的,不過這碎成這樣了怎麼麬。

    懷清讓匠人看了看碎瓷,問那匠人︰“如何,可能麬?”

    那匠人道︰“碎的還算齊整,倒是能麬,不過麬這麼一個物件,頗費功夫,怎麼也得一個時辰,故此工錢也多,您得給一兩銀子。”

    懷清道︰“那就麻煩您了,我們就在這里等著。”那匠人不想今兒能撈到這麼個賺錢的好活兒,頗歡喜,擺開家伙什就幹上了。

    懷清道︰“各位大娘大伯哥哥姐姐,若是站累了,旁邊那個茶棚子里頭坐著吃碗茶,甘草跟茶棚子的老板說,她今兒的攤子咱們包了,只管燒水泡茶就是。”甘草應一聲跑茶棚里去了。

    這熱鬧沒看完,周圍的老百姓本來也沒想著走,這一下有茶招待更不走了,一條街足足佔了半條街的人,就等著把這東西麬好了,看看到底是纏枝葫蘆的還是纏枝蓮花的。

    姚文財遣下來的小子一見這景況,忙蹬蹬的跑茶樓上去了,把情況一說,姚文財一拍桌子︰“蠢貨,這點兒小事都幹不了。”

    陸興道︰“不是他們倆蠢,是這丫頭不好鬥。”

    那個小子道︰“要不奴才下去告訴一聲。”

    陸興道︰“不可,你這一去正好讓那丫頭抓住了把柄,這丫頭又豈會不知這是圈套,卻一步一步鬧起來,就是想鬧大了。”

    姚文財道︰“鬧大了,還能把我怎麼著不成。”

    陸興道︰“便不能把姚會長如何,這殺雞儆猴,恐還是沖著咱們來的。”

    等著功夫,老朝奉開口道︰“姑娘那枚田黃印?”

    懷清道︰“不瞞老朝奉,此乃是友人所贈,這枚略尋常些。”

    老朝奉一聽都驚了,聽話聽音兒,這丫頭的意思,她還有比這更好的,不免勾起了老朝奉的癢癢來,搓了搓手道︰“不知可否容在下一觀。”

    懷清站起來蹲身一福道︰“勞動老朝奉幫忙,實是無奈之舉,這三枚小印均是友人相贈,不好當了,只是瞧瞧有什麼打緊,只不過,這會兒卻沒戴在身上,老朝奉稍後片刻,我這就叫丫頭家去取了來。”

    老朝奉忙道︰“今兒不便,改日也好,並不急在一時。”

    說話兒那匠人麬好了,匠人的手藝不差,雖不是麬的多精細,已算完整,懷清看著兩個漢子道︰“你們倆先說你家的祖傳寶貝是纏枝蓮花紋的,後又說是纏枝葫蘆紋的,如今這東西麬好了,來瞧瞧到底是什麼的吧。”

    兩個漢子湊近一看,都傻了,看了半天,竟不知是什麼紋?懷清道︰“看清楚了,可是纏枝葫蘆紋的?”

    那兩個漢子吱吱嗚嗚的道︰“怎麼這葫蘆瞅著這麼怪呢……”

    周圍百姓哄一聲笑了,老朝奉搖搖頭︰“連寶相花都不知道,哪會是你家的傳家寶,真真笑話兒。”“就是就是,哪有不知道自家寶貝的……”周圍百姓七嘴八舌的說了起來。

    那倆漢子一見不好,轉身要跑,哪里跑的了,甘草手里一包迷藥都捏半天了,這會兒正好派上用場,照著兩人頭臉上扔了過去,兩人還沒弄清楚是什麼東西就暈了。

    懷清道︰“牛蒡去叫通判衙門里的人來,這官司今兒咱們打到底兒……”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原創及親傳圖影片高手勳章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醫療天使勳章 民俗耆老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藝術之星 暢飲達人勳章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73
發表於 2016-4-28 16:25:34 |只看該作者
第72章

    通判葛連升這會兒正琢磨,自己怎麼對待這位新任的知府大人呢,照級別,張懷濟是他的上司,自己就算不巴結,面兒上怎麼也得過得去。

    可這里是江南,天高皇帝遠,江南的官場都攥在邱明臣邱顯臣兄弟倆手里,誰敢不聽話,那下場絕對淒慘無比,陳延更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陳延更在官場混了這麼多年,最終如何,不死在了江南嗎,人死了都沒完事,屎盆子還扣在了腦袋上,葛連升想起來都替陳延更不值,好歹也是個三品臬台,末了,落個這樣的下場,這就是警鐘啊,邱家兄弟就是想告訴他們,皇上是京城的皇上,在江南就得聽他邱明臣的。

    可最近兩年,葛連升卻愈發不踏實了,兩年前許克善一死就露出了苗頭,皇上要對江南動手,皇上可是隱忍十幾年了,當年是要對北方用兵,軍費都得從江南出,也才使得邱家兄弟做大,可如今,大燕國泰民安 ,江南可就成了皇上的心頭大患。

    邱家兄弟卻仍不知收斂一再試探萬歲的底線,這就是上趕著找死,葛連升看的明白,前頭一個陳延更,後頭一個夏士英,都是皇上遣過來的前鋒,這位張懷濟別看只是個揚州知府,才是皇上的殺招兒,後頭還有誰,真難說。

    這說明啥?這說明皇上鐵了心要肅清江南官場,若肅清江南官場,邱家兄弟絕對沒好兒,自己跟著邱家兄弟能有好兒?這不是明擺著的事兒嗎。

    要說投奔張懷濟吧,自己前頭的那些短兒可都捏在邱家兄弟手里呢,再說,邱家兄弟心狠手辣,而且,自己這條命就算搭進去,可成不了第二個陳延更。

    別瞧陳延更這會兒慘,等回頭邱家兄弟倆完了,陳延更那就是大功臣,一平反,哪怕人死了也能福蔭子孫,自己算什麼,不禍及九族就得念佛了。

    卻,這件事兒上還沒有左右逢源一說,說白了,就得麻利兒的站隊,站在那邊算那邊兒,可兩邊兒葛連升都不想站,站哪邊兒都覺脖子後頭冷颼颼的。

    這里正愁著呢,忽聽外頭咚咚的鳴冤鼓響,把葛連升嚇得一激靈,這鳴冤鼓可是有年頭沒響了,誰這麼不長眼,跑他這兒告狀來了。

    葛連升臉色一陰,暗道知府大人剛上任,就來鳴冤的,這不上趕著給我上眼藥嗎,想著邁腳出去了,想看看誰這麼不長眼。一見牛蒡不禁愣了一下,心說怎麼瞅這小子有點兒眼熟呢。

    牛蒡也不想敲鳴冤鼓,知道這鼓老百姓敲了沒好兒,可讓見不著人呢,在通判衙門外頭轉悠了半天,硬是找不著個人,看門的衙差倒是有,沒一個搭理他的,牛蒡琢磨著自己可不能耽擱,甘草那迷藥擋不了多一會兒,回頭那倆混蛋醒來跑了,今兒姑娘費這麼大勁兒,就算白瞎了。都敢踫瓷踫到知府大人頭上,若不一次就給整怕了,後頭不定多少這種不入流的手段呢。

    牛蒡一著急瞥見那邊兒的鳴冤鼓,沖過去咚咚就敲了幾聲,門口值班的衙差,哪想這小子會這麼大膽,還說不搭理他一會兒就走了呢,不想卻敲響了鳴冤鼓。

    兩人一左一右的上前把他一架,那臉色要多難看有多難看,心說你小子不長眼,偏輪到我們倆當值的時候來敲鼓,這不上趕著過不去嗎,等會兒大人發落下板子,看不打死你個臭小子,架著就把牛蒡給扔到里頭去了。

    牛蒡倒利落,一咕嚕爬起來,拍了拍自己身上的土,葛連升這會兒也認出來了,心里咯噔一下,暗道,張懷濟的小廝怎麼跑通判衙門敲鳴冤鼓來了。這認出來,葛連升更糾結了,心說還他媽不如不認出來呢,張懷濟跟前的人能有好來的嗎。

    可這麼大眼瞪小眼的自是不行,咳嗽一聲道︰“是你敲的鳴冤鼓,可有什麼冤情?”

    牛蒡道︰“敲鼓是因為沒人搭理,我們家姑娘在東邊街上遇上兩個訛人的無賴,叫奴才來通判衙門尋衙差過去,把人帶到通判衙門來,請通判的大人斷這個官司,不想找不著人,故此敲響鳴冤鼓。”

    葛連升一聽腦袋仁兒都疼,這小子一說,他就知道一準是西街二賴子哥倆,這倆兒成天不幹好事兒,後來不知怎麼靠上了姚文財,就更壞了,三天兩頭在街上,不是調戲婦女就是踫瓷找倒霉蛋兒,可你找歸找兒,好歹看看人吧,找到知府大人頭上,這不找死嗎。

    不對,這事兒不對啊 ……葛連升腦子里轉了幾個彎,忽的明白過來,那倆人就算眼珠子長在腳底板上,也不能找上知府大人的妹子啊,這甭說,一準是姚文財憋得壞,要給張懷濟下馬威呢。

    可這事兒既然鬧到自己的通判衙門來,那就說明給人家捏住了短兒,張懷濟的妹子要往大里頭鬧呢,鬧大了才能折騰出後頭的姚文財,真要是自己想的這樣,那張懷濟這個妹子可也不是善茬兒啊。

    想到這些,葛連升不禁暗罵姚文財,心說你他媽什麼東西啊,這種下三濫的招兒都使的出來,使就使了,還鬧到老子的通判衙門,這讓老子怎麼收拾。

    牛蒡在底下見這位通判的人眉頭皺的都能夾死一只蒼蠅,心說,這是想護著那倆混蛋不成,想著便道︰“大人您出什麼神兒呢,我們姑娘可還在大街上等著衙差去呢。”

    一句話提醒了葛連升,你是知府大人的妹子,自己同樣得罪不起,大聲道︰“來人把那倆踫瓷兒鬧事的跟苦主,都給我帶到大堂上來。”

    那衙差多精,一聽就明白了,大人這是要向著敲鼓的這邊兒呢,應一聲跟著牛蒡走了,到了地兒,一見地上二賴子兄弟直挺挺躺在大街上,幾個衙差你看我,我看你,心說莫不是出了人命吧。

    帶頭的彎腰下去,手還沒踫到鼻子呢,甘草就道︰“放心吧,死不了,一盆涼水過來一準精神。”

    衙差頭看了看甘草,心說這又是哪位啊,懷清道︰“既然衙差來了,那就走吧。”

    懷清一走,呼啦啦後頭百姓都跟去了,幾位衙差抬著二賴子兄弟心里這個納悶啊,這什麼意思,又不是打狼,用得著這麼多人嗎,可這些都是看熱鬧的老百姓,也不能驅趕,只得一塊兒回了通判衙門。

    葛連升也沒想到是這麼大的陣仗 ,剛他還琢磨,怎麼把這事兒兩邊不得罪的胡嚕平了,如今來了這麼多老百姓,自己就算想胡嚕都不成,只得硬著頭皮審了。

    懷清把事情經過詳細說了一遍︰“這兩人說是他們家的傳家寶,拿出來當的,卻不知價值幾何,本來價值三百兩的物件,張口要兩千兩銀子,如此,恐脫不開訛詐之嫌,再一個,既是傳家寶卻連上頭的花紋是什麼都不清楚,豈不可笑,故此,民女質疑這東西不是來路不正,就是有人在背後指使來誣陷的,望大人給民女做主鳴冤。”

    葛連升一聽頭更疼了,果然自己所料不差,這丫頭就是想鬧大,不然,也不會弄了這麼多老百姓來看熱鬧,而且,來去緣由已說的明明白白,這東西若不是來路不正,就是有人背後陷害,葛連升自然知道是第二個,可這事兒要是牽連出姚文財,可是大麻煩,姚文財,陸興,跟邱顯臣那都穿著一條褲子呢,自己要是把姚文財弄出來,邱家兄弟能饒的了自己嗎。

    若不能是第二條,那就只能是第一條,東西來路不正,這就好辦多了,想到此,葛連升不得不重新打量張懷濟這個妹子,看上去不過十六七的樣子,打扮的也極素淨簡單,可往哪兒一站,就是有股子難言的氣勢,讓人不能小看。

    而且,小小的踫瓷兒都讓她折騰成這麼大的事兒,這份心機還真不是常人難及,且,她明明白白給了自己選擇,讓自己既能把這個案子了了,也不會牽連太多,不過,即使不牽連太多,這一巴掌也直接打在了姚文財臉上,且打的尤其漂亮。

    今兒這案子自己不審也得審,葛連升心說,這爛攤子是你姚文財弄的,你他娘自己來收拾,想到此,葛連升有了主意,叫左右︰“把人給我潑醒了。”

    差人提了半桶水來,照著地上的兩人嘩啦一下潑了過去,哥倆一激靈醒了過來,冷的直打哆嗦,雖說都三月了,可這冰涼的井水一潑,那也冷的緊,兩人左右看看,心說這不是通判衙門的大堂嗎,剛還在街上,怎麼跑這兒來了。

    兩人還迷糊著呢,葛連升驚堂木一拍︰“說這贓物從何處得來,若不從實招來,仔細皮肉受苦。”

    二賴子哥倆一聽皮肉受苦嚇得忙跪下磕頭︰“大人,大人,哪來的什麼贓物,這千真萬確是小的家里的傳家寶啊。”說著一指懷清︰“這丫頭惡人先告狀,明明是她家的馬車撞壞了我家的寶貝,這會兒反而倒打一耙,草民冤枉啊。”

    懷清道︰“你家的傳家寶?那你說說這是什麼東西?上頭是什麼紋?”

    兄弟二人對看了一眼,磕磕巴巴的道︰“是缸,上頭繪的是纏枝寶相紋 。”

    懷清樂了︰“我怎麼記得,你倆前頭一說是纏枝蓮花,一說是纏枝葫蘆,這話可不是只我聽見了,你倆往外頭瞅瞅,這些大娘大伯哥哥姐姐可都是證人。”

    懷清的話音剛落,外頭人群里就嚷嚷了起來︰“這姑娘說的對,我們聽得真真兒,他前頭說纏枝蓮花,又說纏枝葫蘆,擺在跟前了都不認識,這算哪門子傳家寶,一準是偷來的,不然就是搶來的,這兄弟倆本來就不是好人,常偷鄰居的東西,沒幹過一件好事兒……”七嘴八舌越說越熱鬧。

    葛連升額頭的青筋都蹦了個高兒,心說姚文財啊姚文財,看你他娘幹的這檔子沒臉皮子的事兒,叫我給你擦屁股,沒門。

    想著厲聲喝道︰“人證物證俱在,還想抵賴,果然是刁民,來人,給我拖出去打二十板子,看看他們招不招。”

    “大人冤枉,大人饒命,冤枉啊……”接著就聽劈啪劈啪的板子聲,這些衙差心里也有氣,本來好好的沒什麼事兒就把這天給混過去了,偏這倆不長眼的跑出去踫瓷訛人,還訛了不能訛的,弄出這麼多事兒來,不狠狠的打,都不能出這口氣。

    氣都灑在這上頭了,直打的倆人嗷嗷的慘叫,那叫的都岔聲兒了,牛蒡聽著都替他們肉疼,可老百姓卻解氣了,二賴子兄弟平常幹的缺德事多了去了,可靠著姚文財,誰也不能把他們怎麼著,今兒通判大人這頓板子,打的老百姓心里頭別提多暢快了,還覺著二十板子輕了呢,像這種禍害直接打死都不屈,可見這倆混蛋有多招恨。

    衙差把倆人拖回來的時候,兩人直翻白眼,葛連升又問︰“怎麼著,想起來沒有?這東西到底是怎麼而來的?是不是偷的?偷哪家的?還不速速從實招來”

    懷清差點兒笑場,心說,這通判大人也夠直白的,這是明明白白的告訴這倆就認了是偷的,沒準還能活命,不然,打死活該。

    二賴子兄弟雖說打的直翻白眼,可也算聽明白了,知道今兒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人,本來嗎,知府大人的妹子,是他這等升斗小民能得罪的嗎,不是姚文財給了銀子,他們倆吃飽了撐的,撞這個南牆做什麼,本來還說訛點兒錢的,這倒好,小命都快搭里頭了,還他媽替誰瞞著啊。

    想到此,忙道︰“別打,別打,我們招,是商會的姚會長,給了我們兄弟銀子,叫我們兄弟尋知府大人的晦氣,都是姚文財指使的。”

    這一句話出來,葛連升腦袋差點兒炸了,心說,這哪兒找來的蠢貨啊,自己是讓他們這麼招嗎,都明明白白給倆蠢貨指了條活路,這倆倒好,非得自己找死,不過,既然把姚文財招出來,這事兒那老狐狸也甭想站乾岸。

    想到此,吩咐“去請姚會長來通判衙門走一趟,本官得問問姚會長,怎麼這事兒還牽連上府台大人了。”

    人群里的百姓心說,原來這位是知府府的小姐,怪不得這麼足的氣勢呢,這官兒跟官兒鬥可更熱鬧了。

    姚文財剛到家沒一會兒,通判府的衙差就來了,把事兒一說,姚文財這個氣啊,心說,真是狗肉上不得台面,抬舉這兩個蠢貨,真是自己最大的失策,既然這倆蠢貨上趕著找死,老子就成全你們。

    姚文財腆著大肚子進了通判大堂,眼角都沒夾一下二賴子兄弟,倒是跟懷清笑眯眯的道︰“姑娘怎麼在通判大堂?”

    甘草忍不住白了他一眼道︰“這就要問你了,這倆人可說是你指使他們尋我們家大爺的晦氣,這才找上我們家的馬車踫瓷訛詐的,不然,我們家姑娘好端端的跑通判大堂來做什麼,家里一大攤子事兒,還得指望著我們姑娘安置呢。”

    甘草幾句話說的姚文財臉色頗不好看,卻又不好發作,一張肥臉耷拉下來跟蛤蟆似的,懷清咳嗽一聲道︰“放肆,怎麼跟姚會長說話呢,姚會長乃江南一方仁商,豈會做出如此卑鄙無恥的行徑,還不賠禮道歉。”

    甘草撅了撅嘴不情不願的道︰“奴婢放肆了。”

    懷清道︰“這丫頭被我寵壞了,說話不防頭,姚會長莫放在心上才是。”

    懷清都這麼說了,姚文財能說什麼,只得呵呵干笑了兩聲道︰“不妨事,不妨事。”

    懷清道︰“不過這試圖誣陷姚會長,想挑起官商之間嫌隙的人可不能放過,不然,長此以往恐有礙江南官商和諧啊,姚會長,我說的可在理兒嗎?”

    姚文財目光閃了閃道︰“在理在理兒,張姑娘真是深明大義,不被此等小人之言所惑,在下著實感激。”

    說著轉身跟葛連升道︰“葛大人明鑒,姚某府里前幾天丟了一尊纏枝寶相紋的畫缸,本說報官,卻想如此小事驚動官府,未免小題大做,不過幾百兩銀子罷了,便沒當一回事,卻不想被這等小人偷盜了去,想來不甚將缸摔破,才想出這麼個踫瓷訛詐的主意來,如今事敗卻還誣陷毀謗姚某,挑撥知府大人跟商會的關系,其心可誅,還望大人給姚某做主,懲治此等惡人,還姚某一個清白。”

    葛連升心說,還是這老狐狸狠,扣上這麼頂大帽子就是要置二賴子兄弟于死地啊,二賴子兄弟也是活該,讓生的這麼蠢呢,到了閻王哪兒找自己爹媽哭訴去吧。

    想著一拍驚堂木︰“來人給我拖出去狠狠的打。”接著又是劈里啪啦一頓板子,這回兒連慘叫的聲兒都小了,過了會兒沒聲兒了。

    衙差進來回道︰“老爺,打死了。”

    葛連升跟姚文財同時鬆了口氣,這兄弟倆不死,這案子真沒法兒結……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原創及親傳圖影片高手勳章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醫療天使勳章 民俗耆老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藝術之星 暢飲達人勳章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74
發表於 2016-4-28 16:26:16 |只看該作者
第73章

   葛連升看了姚文財一眼,心說,如今人死了,你也踏實了吧,吩咐傳保長來。

    不一會兒,保長跪在大堂,葛連升問︰“你是保長?”那人忙磕頭︰“是,小的是西街的保長。”葛連升道︰“你去瞧瞧堂下之人可識得?”

    保長忙下去,這一看不禁倒抽了口涼氣,心說這打板子打的詭異,尋常都照著屁股招呼,二賴子兄弟腦袋上卻有傷,甭說啊,一準是得罪了通判大人,這是下黑手了,就是照著死打的,真夠慘的,可一想起這兩兄弟平常的行徑,又覺分外解氣,暗道活該,誰讓你們兄弟淨幹缺德事兒了,這一死倒給西街除了一害。

    保長回來跪下道︰“小人識得,是西街的二賴子兄弟,早就沒了爹娘,因好賭,兄弟倆也沒娶上媳婦兒,祖墳都給賣了,就剩下西街上那個破院子里的兩間屋,窮的叮當響,恐連口棺材也買不得。”

    葛連升道︰“想來是欠了賭賬,故此去姚府偷盜,偷來的畫缸摔了,這才又踫瓷訛詐,卻不想卻因此丟了小命,也算罪有應得,只不過,既連親戚祖墳都沒了,這屍首誰人收殮。”

    姚文財這會兒假意嘆了口氣︰“唉,不過偷了個畫缸罷了,若老實招認,哪有今日之禍,雖這二人罪有應得,好歹是兩條性命,姚某願舍五十兩銀子,買上兩口薄棺收殮了,再請大明寺的和尚來做場法事,也超度超度,今生雖為惡,期望來世能當個好人吧。”

    保長忙道︰“您可真是我們揚州城的大善人,小人替這哥倆謝姚會長了。”

    懷清心說,這姚文財真說得出口,若不是他,二賴子兄弟哪會死,之所以打死,就是為了滅口,以免咬住他不放,這案子可就結不了了,眨眼間兩條命就損在他手上,卻還一片慈悲心腸要舍銀子做法事,恐這慈悲心是假,怕冤鬼半夜找他是真,此人心狠手辣著實不好對付。

    姚文財叫人送了五十兩銀子過來,交到保長手里,去安置二賴子哥倆的後事不提,且說懷清,案子結還在通判衙門待著做什麼,家里還有好些事兒沒收拾呢,剛要走,就見後頭蹬蹬跑進來一個小丫頭,瞧打扮像是內宅里伺候的,神色頗慌張,進來也顧不上在大堂就道︰“老爺您快去瞧瞧老夫人,燒的人都迷了,夫人哪兒著急呢,叫奴婢來請老爺回去。”

    葛連升一聽,哪還顧得上什麼,抬腳要往後頭去,走了兩步,方想起姚文財跟懷清還在,住了腳臉色有些為難。

    姚文財道︰“老太太的病要緊,大人快去吧,改日姚某在登門探望。”撂下話一拱手走了。

    葛連升看向懷清,懷清道︰“在下略通岐黃,可否跟大人去瞧瞧老夫人的病。”

    葛連升愣了一下,方想起是聽說張懷濟的妹子是南陽的神醫,雖他不信,可人家既提出來,也不好拒絕,便道︰“如此,偏勞姑娘了。”

    懷清跟著葛連升進了通判府後院,剛一進屋,葛夫人便迎上來︰“剛請了郎中來,是保和堂的黃神醫。”

    葛連升一皺眉道︰“怎不去慶福堂?”

    葛夫人道︰“這些天慶福堂的郎中來了多少了,婆婆的病可一點兒沒見好,倒是聽說保和堂的黃神醫瞧脈好,這才請了來。”

    一眼看見後頭的懷清,不免有些疑惑︰“這位是……”

    葛連升道︰“這是知府府的張姑娘,來瞧瞧娘的病。”

    葛夫人不禁暗怪丈夫糊涂,怎叫知府大人的妹子來瞧婆婆的病,這麼個十七八的丫頭,難不成還會醫術嗎,卻一想是知府大人的妹子,也只能客客氣氣的讓了進去。

    懷清一進去就不禁皺了皺眉,這樣天兒,屋里門窗都關的甚嚴實,床上的病人竟蓋著兩床厚厚的被子。

    懷清不禁問了一句︰“怎麼蓋這麼多被子?”

    葛夫人道︰“因婆婆一個勁兒鬧冷,沒法兒才又拿出一床被子來蓋上。”

    葛夫人話音剛落,就聽床上的老婦哼哼了兩聲︰“冷,冷……”丫頭忙灌了湯婆子來塞進被窩里讓病人抱著,方好了些,又鬧︰“頭疼,頭疼……”旁邊的婆子給老人捋著眉心按揉。

    這癥狀明明白白的就是太陽傷寒病,懷清剛要說什麼,床邊兒上號脈的老頭站了起來。葛夫人忙道︰“如何,可要緊?”

    那老頭搖頭晃腦之乎者也的背了一通藥書才道︰“老夫人之癥本不要緊,只因未早請老夫醫治,故此耽擱了,如今要治卻有些麻煩,先吃三劑藥試試吧。”說著叫旁邊的徒弟打開藥箱開方子。

    等他開了方子,懷清開口︰“可否容在下一觀。”

    那老頭抬眼打量懷清兩眼,看懷清的打扮不像個丫頭,以為她是葛府的姑娘,便也未在意,叫小徒弟把方子遞給了懷清。

    懷清一看不禁皺眉,所用竟是人參白虎湯,雖此方也治傷寒,卻是里熱盛而氣因不足,脈大無力者方對癥,老夫人如今的癥狀顯然並非如此。

    懷清把方子還給小徒弟,跟葛連升道︰“可容在下瞧瞧老夫人的脈。”

    葛連升不免有些不耐,心說這張懷濟的妹子也不知抽什麼風,大夫都開了藥,她還要瞧脈,心里雖不耐,臉上卻未顯出來,點頭應了。

    懷清仔細號了脈,脈象浮緊而非洪大無力,便跟那老頭道︰“您老這藥開的恐有不妥。”

    懷清還客氣了,若不客氣直接就把他那藥方子撕了,那豈是不妥,是根本就不對癥,且人參所用劑量過多,這哪是治病,簡直是要殺人,這樣的江湖郎中怎麼還混了個神醫的名號,還被請來了通判府,就不想想,若老夫人有個閃失,他這條老命還要不要。

    那老頭一聽懷清說自己方子開的不妥,立時就惱了起來,站起來道︰“一個姑娘家懂什麼,若質疑老夫的方子,不用即可,只不過,老夫人這病恐再不能好了,老夫告辭。”一甩手拂袖而去。

    饒是葛連升脾氣再好,這會兒也有些壓不住,看向懷清道︰“家母之病甚急,府中糟亂,恕在下不送姑娘了。”

    這是明明白白的逐客令啊,甘草氣起來,剛要說什麼,給懷清的目光止住,懷清道︰“在下非妄言,老夫人之病若用此藥百害而無一利,恐病更急也,既大人不信,在下就告辭了。”撂下話走了。

    等她出去了,葛夫人才道︰“這位知府府的小姐真真莽撞,怎好當面質疑神醫的方子。”

    葛連升搖搖頭︰“想來給他哥哥寵壞了,以為看過幾本醫書便是神醫,剛在大堂之上,我還說她有心計城府,如今看來,倒是瞧差了,行了,閑話少說速速去抓了藥來,治病要緊。”

    葛夫人忙叫人去保和堂抓藥,看著熬了服侍婆婆吃藥睡下才去,不想半夜就壞了,守夜的婆子來報說︰“老爺夫人快去瞧瞧吧,老夫人不好呢。”一句話嚇得葛連升夫妻忙爬起來,往老太太屋里跑,到了一看,不禁倒抽了口涼氣。

    白天吃藥的時候,瞧著睡得安穩了些,還說見好,不想這會兒卻滿頭大汗,倒是不鬧冷了,也不鬧頭疼,卻嚷嚷渾身疼,那臉蠟渣一般黃,嚇的葛連升跪在床前大哭起來︰“娘啊,您這是怎麼了啊,您要是有個好歹,叫兒子怎麼活啊……”

    這葛連升因自小喪父,都是他娘拉吧起來的,故此,母子倆的感情非同一般,葛連升更是出了名兒大大孝子。

    葛夫人一見也慌了,卻忽想起什麼忙道︰“老爺,老爺,您先別哭,白日不是知府的妹子說了,若吃了藥,百害無一利什麼嗎,可見人家真是高人,事到如今,不如去請知府大人的妹子來,或許婆婆有救。”

    葛連升忙住了聲,暗道,可不嘛,怎麼忘了這茬兒,剛說派管家去請,他夫人道︰“人家是知府府的小姐,今兒白天又給老爺那般送了出去,不定心里惱呢,管家去了恐無用,不如妾身走一趟吧。”

    葛連升也道︰“如此甚好。”

    夫妻倆正說著,忽外頭管家跑進來道︰“老爺外頭知府府的那位姑娘又來了,說來瞧老夫人的病。”

    葛連升夫妻皆是一愣,忙一疊聲的道︰“快請,快請……”

    懷清之所以來就是料到葛府的老夫人夜里必然發病,若不及時醫治恐後患無窮,故此,雖夜深也並未安睡,靠在外間的炕上看書,瞧著時辰差不多了,叫甘草提著藥箱來了葛府。

    甘草是一百個不樂意,一路上都在說︰“葛府那般對姑娘,姑娘何必管他府的閑事,是死是活都活該。”

    懷清瞪了她一眼︰“你家姑娘是大夫,大夫就得行醫救人,這是本份,若都像你這般記仇小心眼,誰還敢看病,若我不知還罷了,我既知道又怎能裝糊涂,若因此傷了一條性命,豈不是我的罪過,更何況,還是葛大人的娘。”

    甘草道︰“姑娘是去看病,這跟是不是葛大人有什麼干系啊?”

    懷清道︰“據我今兒的瞧,葛連升這個人並未良心喪盡,之所以跟邱家兄弟結成一黨,或許並非出于本意,若果真如此,說不準就是哥哥的助力,且,聽說葛大人事母甚孝,若我救了葛母,他自然就欠了哥哥一個人情,之後便不幫著哥哥,至少不會害哥哥,這般哥哥就少了一個敵人,豈不好。”

    甘草嘆了口氣︰“沒上岸的時候,我還說這江南如此好,在這兒住上幾年,都快趕上天上的神仙了,可上了岸方知,還不如咱們南陽呢,地兒是好,可人壞,一個個頭頂長瘡腳底流膿,都壞透膛了,哪比的上咱們南陽啊。”

    懷清忍不住笑道︰“你倒是比我還念著南陽,南陽再好也不是家。”

    甘草道︰“奴婢瞧著江南更不是家。”

    懷清道︰“說來說去還是鄧州府桑園村是咱張家的根兒,等江南的事兒了了,也該修修家里的祖墳祖宅了。”

    甘草忙點頭︰“可是呢,咱們家大爺也該娶大奶奶進門了。”

    提起大奶奶,懷清不禁想起若瑤,也不知她怎樣了,若瑤跟哥哥到底能不能有情人終成眷屬,而自己以後又該如何?

    想起慕容曦,懷清搖搖頭,腦子里卻忽又劃過慕容罡,懷清一怔,暗道怎麼想起他來了,忽聽老孫頭道︰“姑娘到葛府了。”

    叫了門通傳進去,不一會兒就見葉夫人親自迎了出來,一照面便道︰“白日間老爺那般慢待姑娘,姑娘卻仍來瞧婆婆的病,叫妾身都不知說什麼好了。”

    懷清不以為意︰“去瞧老夫人的病要緊。”

    到了老太太屋見葛連升守在病榻邊兒上,顯見哭過,眼眶都紅了,懷清暗暗點頭,果真是大孝子。

    一見懷清來了,忙站起來一躬到地︰“在下有眼無珠得罪姑娘,還望姑娘大人大量莫怪罪才是。”

    懷清道︰“大人心急老夫人之病,言語間不防頭也是人之常情。”說著上前一邊號脈,一邊觀察床上的病人。

    見病人面目已如橘色之黃,且滿頭大汗蒸騰,不鬧冷卻說渾身疼,懷清又問旁邊丫頭︰“可有夜尿端來我瞧。”

    那丫頭略有些躊躇,見老爺點頭方從後頭端出尿盆子來,另有個丫頭掌了明燭,懷清細瞧,見果如梔子之汁,便知熱盛,又探手按了按老人腹部,暗松了口氣,幸虧脈無陰象,腹無滿結,若不然,還真需費些功夫。

    對于張懷清的醫術,葛連升如今是真有七八分信了,別的不說,就看人家號脈看病這意思,就不像個外行,且,人家白天一看那藥方子就能知道晚上的結果,這醫術可比白天來的那個什麼狗屁神醫強太多了,剩下的二三分就要看他娘的病,若真治好了,人家這個神醫的名號,就絕對實打實。

    想著,忙問︰“如何?”

    懷清道︰“老夫人的病雖危急,好在瞧得及時,可一劑而愈。”

    她這話一出口,葛連升又有些懷疑了,他娘可是病了有日子了,來了多少大夫也沒人敢這麼大包大攬的說一劑而愈,這丫頭倒真敢張嘴。

    懷清知他心疑,便耐心解釋︰“老夫人先時頭痛,發熱,畏寒,乃是太陽傷寒之癥,本不難治,卻誤用補劑,以致邪無出路,內熱盛而走四肢關節,故此渾身發痛,滿頭大汗蒸騰,若解此癥,需發汗利水,令郁怫之邪隨汗而出,邪出歸正,表里兩解,其病自愈,仲景《傷寒論》中有太陽病失汗,一身盡痛,頭汗發熱兒黃者,有麻黃連翹赤小豆湯之例,豈不正對老夫人之癥。”

    葛連升方恍然大悟,忙道︰“在下迂腐,不識姑娘神奇醫術,請姑娘開了方子好抓藥治病。”甘草早備好了紙筆,懷清提筆寫了方子,在方子下角落本想習慣性寫上一個清字,卻想起如今自己已有三方小印,若不用倒可惜了。便從荷包里拿出那枚戴在身上的,沾了朱砂印泥按在方子角,見印清楚了,方收起來。

    從她拿出小印,葛連升的目光就閃了數下,心說,人都說張懷濟是個清官,既是清官,靠著那點兒俸祿,支撐一家子挑費已經不易,如何還有閑錢買這些東西,更何況,這枚小印,恐不是有錢就能買得來的。

    莫非張懷濟是頂著清官的名頭,實則是個大大的貪官,不,不能,若張懷濟是貪官,皇上又怎會派他來江南,若不是張懷濟買給自己妹子的,那就是人送的,若是人送的,到底是什麼人會送這樣的東西?且,這樣隨身的小印,都屬于極私密的物件兒,非親近之人送了恐不妥,莫非這丫頭後頭有什麼人?

    葛連升不禁仔細打量懷清,十六七的韶華,正是最好的時候,更何況,這丫頭生的頗有姿色,尤其眸光流轉間,那份靈氣著實不凡,被人瞧上也在情理之中,不過,會是誰呢。

    想的過于入神,甘草遞給他方子都沒瞧見,葛夫人略咳嗽一聲,接了方子過去交給管家,叫天一亮便去慶福堂抓藥,送著懷清出來道︰“這般時候還勞動姑娘過來,實在過意不去,改日婆婆病愈,定登門道謝。”

    懷清也真累了,客氣幾句告辭出了葛府,這一折騰到府衙的時候,天都亮了,洗了澡便躺下睡了。

    可閉了會兒眼,忽想起什麼,又坐起來,把另外兩枚小印找出來,把玩了一會兒,想起若瑤跟她說過,四皇子的生辰是在五月,自己既收了他的生辰禮,若不回,豈不成了白眼狼,有來有去方不顯得自己佔了他的便宜,故此,自己也得給他送個禮物。

    可送什麼呢?忽想起四通當的老朝奉來,那老朝奉可是個眼毒的,不若跟他套套交情,尋塊料也給慕容罡刻一枚印豈不好,得了這個主意,方睡過去。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原創及親傳圖影片高手勳章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醫療天使勳章 民俗耆老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藝術之星 暢飲達人勳章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75
發表於 2016-4-28 16:26:29 |只看該作者
第74章

    因天亮才睡下,故此,近晌午才懷清起來,本說要去夏府道謝,瞧瞧時辰有些晚了,便打消了念頭。吃了晌午飯,懷清想起昨夜里那個主意,四皇子生辰可快到了,自己得抓緊點兒,這麼想著,便拿了自己的三枚小印去了四通當。

    懷清一進四通當,那小徒弟就認出來這位是昨兒在街上收拾二賴子兄弟,把自家的老朝奉請出去的哪位神道,也是知府大人的親妹子。

    如今揚州城可都傳遍了,昨兒二賴子兄弟踫瓷兒不成,在通判衙門丟了性命,這里頭還牽扯出商會會長姚文財,二賴子兄弟非說是姚文財指使他們與新任知府為難,末了,審出是二賴子兄弟偷盜誣陷,一頓板子下來一命嗚呼了。

    這件事一出來,如今揚州城誰還不知道知府的妹子是個兒人物,就憑昨兒當街那些手段,這位姑娘一準是個人精,故此,一見她來,忙跑去後頭他尋師傅去了。

    老朝奉一聽懷清來了,丟下手里的幾枚壽山石料就出來了,剛還嘆氣呢,真是貨比貨得扔啊,原先瞧著店里這幾塊料還頗過得去眼,可昨兒見了懷清那枚小印之後,再看這些東西,都想拿榔頭砸了,怎麼就這麼入不得眼呢。

    見了懷清,就問︰“姑娘可帶了另外兩枚小印?”

    懷清笑道︰“正是來踐昨日之約的。”說著把荷包遞了過去︰“您老瞧瞧可能入眼?”

    老朝奉接過荷包,還沒看里頭東西呢,就不禁愣了愣,這荷包的用料,繡工,可是內造府出來的東西,莫非贈給她小印之人是皇族,這倒說的通了,不過,若是皇族,自己倒想起一位爺來。

    若說老朝奉心里還有幾分疑惑,當看到另外兩枚印的時候,便真落了實,因這枚青田玉的料是正是從他手里過的,所以記得相當清楚。

    去年開春的時候,忠親王說讓自己留意些,說四皇子托付了,想尋刻章的料,尋了大半年,才尋了這麼塊青田石的,能不記得嗎。

    四皇子苦心尋了大半年的東西,卻給了眼前這丫頭,想來這丫頭必是四皇子格外看重之人,而四皇子最喜收藏印章料,手里好幾塊萬金難求的壽山石田黃料,故此,也怨不得她有這些好東西了。

    想通了,老朝奉倒想開了,這世上至尊至貴莫屬皇家,自己要是拿鋪子里東西跟皇家的東西較真兒,那才真叫蠢呢。

    想到此,笑道︰“姑娘這三枚印可稱得印料中的三鼎甲了,如今再想尋這樣的物件兒,可比登天還難呢,姑娘好生收著才是。”

    懷清也知這是好東西,因為知道,昨兒才拿出來誆了這老朝奉出去,也因為知道是好東西,不得不回個禮,省的回頭叫人說自己佔了四皇子的大便宜。

    想到此,便跟老朝奉道︰“這次來還有一事想請老朝奉幫忙。”

    老朝奉呵呵笑道︰“姑娘客氣了,您上門便是主顧,說什麼幫不幫忙啊。”

    懷清道︰“既如此,那我就不客氣了,還要勞煩老朝奉幫我再尋一塊刻印的料,銀子多少都沒關系,只要好東西就成。”

    老朝奉一聽,就明白了,四皇子好收藏印料,更好刻印,這丫頭已有三枚小印,還要踅摸印料,不用說定是給四皇子的。

    既知她要送給誰,老朝奉倒想起了庫里一個寶貝,跟懷清道︰“姑娘一提,倒讓在下想起一塊料來,我這就叫人去庫里頭取來,姑娘請到里頭稍待。”

    懷清跟著他進了里頭,喝茶的功夫,小伙計踫出來個老大盒子,放到八仙桌上,老朝奉把盒子的蓋打開,懷清往里一看,眼楮都直了,心說,這四通當真有寶貝啊,是一個足有半尺高的雞血石原料。

    這東西懷清在現代的博物館里頭見過,可那個的成色還遠不及這塊,這塊石頭的血點似梅花綻開一般星星點點遍布整塊石料,且色鮮紅如淋灕之鮮血,凝而不散有層次的滲透于石中,更難得是,地張純淨,透明,無釘,與上頭的淋灕之血交相輝映,美的妖異。

    老朝奉道︰“如何,可入得姑娘的眼?”

    懷清道︰“果真是好東西,不知價格幾何?”

    老朝奉笑道︰“此塊石料得之不易,算是四通當的鎮店之寶,故此價值自然不菲。”

    懷清道︰“老朝奉只管開價兒。”

    就算不為了慕容罡,這件東西自己也得買下來,老朝奉略沉吟伸出一手道︰“需五千兩銀子。”

    聽他報出價兒,懷清真鬆了口氣,照懷清看,這塊料五萬都值,不過,自己手里真沒這麼多銀子,真要是老朝奉報價五萬兩,自己只能望石興嘆。

    懷清叫甘草把帶出來的銀票拿出來,懷清沒想到一來就遇上這麼個寶貝,所以今兒出門只帶了兩千兩銀票,一並給了老朝奉︰“這算定錢,剩下的三千兩,回頭讓人送到四通當來,這東西我可否先帶走?”

    老朝奉點點頭︰“自然。”

    懷清抱著盒子上車回家,到了家,甘草還說︰“橫豎就是塊石頭罷了,哪值這麼多銀子,五千兩啊,姑娘真舍得,還有,姑娘買這麼塊石頭回來做什麼?莫非也要擺在架子上。”

    懷清道︰“這東西可不能擺著,回頭招了賊,先收起來,等我想好了再說。”正說著,就見陳皮一臉郁悶的走了進來。

    甘草瞧了他半晌,奇怪的道︰“敢莫是誰欠了你銀子不成,怎麼這個臉?”

    陳皮道︰“說起來真讓人生氣呢,今兒跟著大爺去巡撫府,硬是在外頭晾了大半天,到了快晌午的時候,那管家才出來說,巡撫大人有要緊事兒出去了,姑娘說,這巡撫的架子也太大點兒了吧。”

    懷清道︰“恐不是巡撫大人的架子大,是想給哥哥下馬威呢,姚文財一計不成,自然要生二計,且哥哥奉皇命查陳大人的案子,這必然觸及江南官場,這些官以巡撫邱顯臣為首,怎會讓哥哥如願,若真查出來什麼,江南可就翻天了。”

    陳皮道︰“如此說,難道就這麼耗著不成,陳大人的案子總要了結吧,這麼不明不白的拖著算怎麼回事呢。”

    懷清道︰“皇上讓哥哥查陳大人的案子是明,暗里要對付的還是江南官場,說白了,就是追查那些預提鹽引的稅銀去哪兒了,等這些都清楚了,江南的官場也就清了,江南這些當官的好日子也算到頭了,而陳大人的案子就是突破口。”

    陳皮道︰“那照著姑娘說,咱們大爺豈不是得跟整個江南官場過不去,以後哪還有好日子。”

    懷清道︰“哥從當官那天起,就沒想過什麼好日子,哥想的是老百姓,惦記的是老百姓,忠君,愛民,這是哥哥當官的宗旨,至于好日子,從來不是哥會想的。”

    甘草道︰“若不是姑娘籌謀著賺銀子,指望咱們大爺當官拿俸祿,真要愁死了。”

    懷清道︰“無欲則剛,這樣方好,你家姑娘是個大俗人,賺賺銀子還可,若當官,估計是天下第一大貪官。”

    甘草噗嗤一聲樂了︰“這個奴婢倒信,姑娘的確是個愛錢的。”

    主僕這兒正說著,忽外頭劉成進來道︰“姑娘,夏夫人來了。”

    懷清一愣,暗道怎這時候來了,莫不是有事兒?急忙迎了出去.

    剛到門上,夏夫人一把抓住她道︰“快著跟我去瞧個病人,急著呢。”不由分說把懷清拽上了車,車子飛快跑了起來,到了一處宅院門前停住。

    懷清跟著夏夫人下車,不禁有些意外,是河邊兒的私宅,剛來揚州的時候,可是從這片過去的,劉成當時說這沿河蓋著的宅子,大都是鹽商的私宅,依水而建,亭台樓閣,庭院深深,不知有幾進院子,真算得上古代的豪宅了。

    夏夫人帶自己來這里,莫不是哪位鹽商的內眷病了,可夏夫人一個江南鹽運使的夫人,如此公然跟鹽商來往恐不妥當吧。

    正想著,就聽夏夫人道︰“不瞞你,這家夫人跟我頗有些淵源,如此急著叫你來,是因她家大姐兒病了,尋常郎中信不過,故此拽了你過來,你好歹的給瞧瞧,三歲的丫頭病的可憐見的。”說著門里兩個體面婆子迎了出來。

    跟著兩個婆子一進去,懷清目光閃了閃,這宅子可不止大,里頭的格局更為鮮活,引了一汪活水進來,繞著水堤,建的亭台樓閣,假山怪石,層遞不絕,從長長的畫廊過去,懷清竟不知過了多少個景兒,便不是金碧輝煌,可這種有格調的才叫真奢華,這才是有錢人呢。

    剛進正院子,就聽見孩子的啼哭聲,兩個婆子打起簾子,懷清進去,就見一個二十四五的夫人親自抱著孩子,在屋里來回走動哄著懷里的孩子,一臉焦急心疼的神色。

    懷清不覺動容,這兩年見了不少貴婦,即便疼孩子如葉夫人,也不常抱著寶哥兒,有錢人家的孩子大都養的嬌,平常奶娘丫頭婆子,剛落生就有一大幫子人伺候,親娘反倒極少抱了,可這位夫人抱孩子的樣子極為熟練,想必常抱孩子,旁邊也跟著好幾個奶娘丫頭似的人,卻只站在旁邊兒伺候著,沒見上前,可見這是個格外疼孩子的母親。

    而且,這位夫人眉眼間頗有幾分英氣,極為少見,見了她們忙道︰“這位想必是張神醫了,勞煩張神醫走這一趟,我也是實在沒法兒了,才拖夏夫人幫這個忙,張神醫莫怪罪才是。”

    這幾句話倒說的懷清怔了一下,她聽得出來,這位夫人的話里絕沒有半分諷刺的味道,而是實打實的覺得自己是神醫,才能叫的這般自然,而自己剛來揚州,這位夫人怎麼知道的,若說聽夏夫人說,見了自己怎絲毫不見訝異。

    懷清覺得,有這種反應的八成早就知道自己,只是借了夏夫人的名頭把自己請過來罷了。

    夏夫人介紹︰“這是範夫人,懷清丫頭不識她,她卻知道你。”

    範夫人道︰“姑娘在南陽的大名,無人不知,在下自然早有耳聞,只是一直無緣相見,不想,今兒頭一次請姑娘來卻是這般情形。”

    懷清暗道,這就對了,客氣幾句,過去看她懷里的孩子,孩子瞧著有三四歲大了,額頭滾燙,懷清琢磨若是這里有體溫計,這小丫頭的體溫至少有三十八度,躺在母親懷里也並不安穩,時不時咳嗽兩聲。

    懷清瞧了瞧孩子在指關,問燒了幾日了,旁邊的奶娘忙道︰“昨兒開始燒的,先時沒這麼燙,摸著就有點兒熱,今兒才厲害起來。”

    懷清道︰“孩子這是要出痘。”

    懷清一說出痘,哪位夫人身子晃了晃,差點栽倒,旁邊的婆子急忙扶著她︰“夫人……”

    範夫人一揮手道︰“不妨事。”

    看著懷清道︰“若出痘怎不見有痘?”

    懷清道︰“如此癥候才更急,以令千金的癥狀來瞧,系感受外邪,表里不清,當解表導滯,待痘疹出來,再用透發之法解之,可愈。”

    可愈?範夫人眼楮一亮︰“姑娘是說大姐兒病能治?”

    懷清點點頭︰“不難,我先開一劑解表導滯的方子吃下,明兒再瞧,若見了痘就好大半了,這痘最怕不出,只出透了汗,濕氣外行,自然就好了。”

    說著寫下一方,範夫人即刻叫人去抓來灌了下去,是夜,頭面現痘,範夫人大喜,次日一早忙又去接了懷清過來。

    懷清這次來,見屋里多了個漢子,瞧年紀有三十五六的樣兒,雖五大三粗卻頗有威勢,舉手投足很有幾分江湖氣,懷清就琢磨這人是幹什麼的,當官不像,鹽商更不像,鹽商狡猾卻沒有如此深重的江湖氣。既不是鹽商,卻能住如此的奢華的私宅,就真耐人尋味了。

    範夫人顯然頗高興,忙道︰“夜里痘就出來了,姑娘瞧。”

    懷清看過去,見小家伙頭臉上出了三顆水痘,範夫人又撥開孩子的小衣裳道︰“胸前背後也都出來了,只是不多,夜里有些咳嗽,想來是癢的難過,總想用手抓,我怕她抓撓破了,回頭落下疤,昨兒跟奶娘輪著班守著她,才沒抓破,姑娘再瞧瞧,如今可還用什麼藥?”

    懷清仔細瞧了瞧道︰“風邪濕熱從肺衛而透,方發為水痘,既已出痘,再開一方徹底發出來就是了。”寫了一方,用升麻葛根,杭芍甘草防風,蟬蛻,薏苡仁,生扁豆,車前子,神曲,麥芽,生姜小棗,意在發表透疹,利濕和胃,後痘漸出漸安。

    半月後,範夫人設宴酬謝懷清,懷清不好推脫,來了方知,這位範夫人根本不是什麼鹽商夫人,乃是江南鹽幫的幫主夫人,那天的漢子正是如今的鹽幫幫主範江。

    懷清之所以知道這些,是範夫人自己跟她說的,範夫人道︰“懷清姑娘是個聰明人,又救了我家大姐讓她一命,我也就不藏著掖著的了,我丈夫是鹽幫幫主,天下鹽幫是一家,之所以知道姑娘的神醫之名。也是因汝州府的鹽幫。”

    懷清奇怪的道︰“汝州府也有鹽幫?”

    範夫人笑了︰“有人就得吃鹽,有鹽就有鹽幫,汝州府有鹽運使衙門,又怎會無鹽幫,只不過,汝州府遠沒有江南富庶,鹽幫也不過勉強維持罷了。”

    懷清道︰“夫人跟我說這些,莫不是有話要傳給哥哥?”

    範夫人道︰“姑娘果然是玻璃心肝兒,不瞞姑娘,鹽幫苦,鹽幫難,外頭人看到的都是鹽幫的風光,鹽幫得的好處,哪一個知道鹽幫的難處,鹽引都捏在鹽商手里,鹽幫的兄弟們不過是想賺一活命的飯,不得已販賣一些私鹽,罪不至死,張大人來江南,明著是查臬台的案子,暗著卻是奔著鹽道來的,舉凡江南的官兒,江南的鹽商,沒有不知道的,不然也不會有前幾日通判衙門哪檔子事兒了。”

    懷清道︰“我哥既受皇命,自然要秉公執法,怎敢有一分私心。”

    範夫人道︰“不是私心,是老百姓的命,張大人在南陽的時候一心為民,南陽的老百姓都喊大人一聲青天老爺,大人既是南陽百姓的青天,也該是江南百姓的青天,幫主只是希望無論到何種地步,請大人顧念著江南的百姓對鹽幫手下留情,我們夫妻縱死也對得起幫里的兄弟了。”

    懷清略沉吟道︰“夫人怕什麼?”

    範夫人苦笑一聲︰“老百姓哪有不怕官的,鹽幫再厲害,也不過是老百姓罷了,當官的一句話,就能奪了我們糊口的飯碗,沒準屎盆子還得扣在鹽幫腦袋上。”

    範夫人這番話,懷清聽了個迷糊,想不透她想說什麼,但她的難處懷清倒是感覺到了,看來,這江南鹽幫的幫主也不好當。

    回到府衙,陳皮就忙道︰“姑娘,大爺說要開館驗屍。”驗屍?莫非哥哥查出了什麼……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原創及親傳圖影片高手勳章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醫療天使勳章 民俗耆老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藝術之星 暢飲達人勳章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76
發表於 2016-4-28 16:26:44 |只看該作者
第75章

    陸興快步進了邱府,邱顯臣正在院里修剪一株石松的盆景,見他來了擺擺手,示意陸興稍等,細細修剪了一會兒,問陸興︰“陸大人瞧我這株石松修剪的如何?”

    陸興道︰“邱大人真好興致,張懷濟可要開館驗屍呢。”

    邱顯臣挑挑眉,把剪子交給一邊兒的丫頭,看向他︰“你呀就是沉不住氣,什麼大不了的事兒。”

    陸興道︰“大人莫不是忘了,那陳延更怎麼死的了?”

    邱顯臣目光一閃,先一步進了屋,陸興忙跟了進去,丫頭上了茶,邱顯臣吃了一口方道︰“陳延更不是畏罪自裁嗎,還能是怎麼死的。”

    陸興一愣︰“大人您這是……”

    邱顯臣意味深長的道︰“你是府丞,葛連升是通判,知府大人要開棺有什麼打緊。”

    陸興頓時明白過來,躬身道︰“下官知道了。”

    邱顯臣道︰“陳延更都死在了江南,我倒是要瞧瞧他張懷濟能折騰出多少事兒來,對了,張懷濟的妹子跟六皇子有些牽連,你可知此事?”

    陸興心里咯噔一下,暗道,怎麼張懷濟這麼個芝麻官兒的妹子會跟六皇子有牽連,若此事是真,可有些麻煩,搖搖頭︰“下官不知此事。”

    邱顯臣道︰“不知便罷了,說到張懷濟,你需記得,只要是人就有貪欲,便無貪欲總有嗜好,張懷濟一個寒門子弟,見過什麼,告訴姚文財,別淨出那些沒用的餿主意,殊不知財帛動人心,我就不信張懷濟會是個不貪財的官兒。”

    陸興道︰“張懷濟這個清官的名聲,下官瞧著也是虛的,他妹子當街可就拿出一千兩銀票,那可是一千兩,若不貪,以張懷濟的俸祿,十年不吃不喝也攢不來這些銀子。”

    邱顯臣目光一閃道︰“果真嗎?”

    陸興點點頭︰“此是下官親眼所見。”

    邱顯臣道︰“張懷濟在南陽待了兩年,抄了許克善的家,剿了山匪,雖說六皇子當時在,也免不了肥己,更何況,後來南陽開山種藥,即便比不得江南,那銀子也少不了,倒不妨他年紀輕輕,倒有這般城府,內里貪了銀子,外頭卻還落了個清官的名頭。”

    陸興道︰“此人不過二十出頭的年紀,卻已做到一方府台,可見其手段心機,而且,這廝是個油鹽不進的主兒,恐要壞了咱們的事兒,依著下官,不如照著陳延更那般,叫人做了他,一了百了。”

    邱顯臣哼一聲道︰“當初做了陳延更,就讓總督大人把我好一頓臭罵,說我這是上趕著把把柄送到了皇上手里,你還敢起這個念頭,總督大人說了,只有銀子沒有辦不成的事兒,他張懷濟一個毛頭小子罷了,難道會視金錢如糞土,去吧,就這麼跟姚文財說,他知道該怎麼做,至于開棺的事,張懷濟想開就讓他開,人都死了數月,能查出來什麼來,就算張懷濟有本事查出什麼,還有個鹽幫頂著呢,怕什麼。”

    陸興點頭去了,沒回衙門直接去了姚文財府上,姚文財心里正別扭呢,本說找二賴子兄弟來給張懷濟添點兒堵,沒想到弄到後來,自己偷雞不著蝕把米,這堵倒給自己添上了,活生生背上了兩條人命債,還倒霉了五十兩銀子,做了場法事,張懷濟這個妹子真他娘的刁。

    正琢磨怎麼再想個法兒找回來呢,陸興就來了,跟他一說巡撫大人的話兒,姚文財道︰“張懷濟這小子來江南就是沖著咱們來的,給他上好兒他能要嗎?”

    陸興道︰“這是總督大人的意思。”

    一提邱明臣,姚文財沒話兒了,罵了句街︰“真晦氣,好端端又來了個張懷濟,把咱們好好的買賣都耽誤了,不然,往年這時候可正出鹽呢,如今都停了,這小子要是在揚州當三年知府,咱們都他娘喝西北風去。”

    陸興道︰“這時候還是先保住腦袋要緊,命要是沒了,多少銀子也沒用。”

    懷清來到前頭書房,懷濟見了她道︰“衙門里事兒多,家里倒偏勞小妹了。”

    懷清笑道︰“哥說哪里話來,你成天忙著衙門里的大事,還能讓哥操心後宅的事不成,如今妹子偏勞些無妨,等哥娶了嫂子進門,我就輕松了。”

    一提這個,懷濟愣了一會兒終嘆了口氣,懷清深悔說了這個,倒勾起了哥哥的心事,遂岔開話題道︰“聽陳皮說哥要開館驗屍。”

    懷濟臉色一暗︰“總不能讓陳兄背著這麼個污名,勢必要幫陳兄平反,方不枉我與他相交一場。”

    懷清道︰“哥的意思我明白,可此事卻不宜操之過急。”

    懷濟︰“此話怎講?”

    懷清︰“哥哥初到揚州,即便頂著揚州知府的名頭,上頭有江蘇巡撫,下面有府丞陸興,外有跟邱家兄弟沆瀣一氣的商會會長姚文財,這上下串通一氣,哥這個揚州知府在中間,早成了空架子,若無十足的把握絕不能輕舉妄動,一面給邱顯臣捏住把柄參哥哥一本,便皇上有意相護,恐哥哥也要落個錯處。”

    張懷濟略想了想道︰“小妹說的有理,只是若不開棺,這證據卻難尋,揚州官場上下似一塊鐵板,這些官一貪俱貪,一損俱損,自然會相互抱團,上下一心,結成一黨,以至水潑不進,若這般耗下去,什麼時候方能打破僵局。”

    懷清道︰“哥怎來了江南倒成了急性子,鹽商靠著鹽發財,若不往外走鹽,豈不要喝西北風,一天不走鹽,損失何止千萬,他們都不著急,哥急什麼,哥不如以不變應萬變,穩坐釣魚台,等著他們上鉤就是了,再說,依我看來,江南官場也並非鐵板一塊,通判葛連升是個大大的孝子,事母甚孝之人,又豈會是大奸大惡之人,另外,哥莫非忘了鹽運使夏大人之前可在汝州任職,夏大人跟葉府沾著親呢,自然不會是邱家兄弟一黨,至于其他人,既然為了利益結成一黨,自然也能為了利益分崩離析,若哥哥攻破一個,便勢如破竹,到時牆倒眾人推,人人自危自保不及,哪還會抱團,哥不如從通判葛大人處入手,至于陳大人的清白,哥都來的江南,何必急在一時,待江南鋤奸之日,便是陳大人昭雪沉冤之時。”

    懷濟道︰“到底小妹比哥哥聰明多了。”

    懷清道︰“哥哥是不識廬山真面目,只緣身在此山中,哥是官場中人,懷清卻是局外人,故此,比哥哥瞧得更清楚些。”

    兄妹倆正說著,門冬拿了張貼兒進來道︰“商會的姚會長請大爺望江樓小坐,說揚州的鹽商們都想見見新任的府台大人。”

    懷濟剛說推了,懷清道︰“哥哥不如走一趟,俗話說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若哥想查鹽引一案,這些鹽商可都是活生生的證人,若他們賄賂哥哥,哥哥不如假意收下,待他們放鬆警惕,哥哥方能尋到破綻。”

    懷濟想了想道︰“那哥就去瞧瞧姚文財葫蘆里賣的什麼藥。”

    懷清道︰“不如小妹陪哥哥走一趟,萬一有什麼事兒也好有個照應,只陳皮牛蒡兩個,我實在不放心。”

    懷清扮成懷濟的小廝跟著懷濟去了望江樓,這望江樓是臨著水邊兒建的三層小樓,雖是個飯館,里頭卻布置的金碧輝煌極盡奢華,頗有鹽商的風格,聽說正是這個姚會長名下的產業。

    懷濟下了轎,姚文財就堆起了滿臉的笑迎上來道︰“府台大人光臨,蓬蓽生輝啊。”說著瞥了眼懷清,目光一閃,暗道這丫頭怎麼來了。

    懷清卻調皮的沖他眨眨眼,姚文財不禁想起通判衙門那檔子事,真比吞了只蒼蠅還膈應,卻不好發作,只得咳嗽一聲道︰“張大人樓上請。”

    到了樓上眾人落座,揚州的鹽商雖多,能坐在這里的不過七位,除了姚文財還有個跟姚文財財力相當的沈春,只不過此人向來不摻合事兒,就在旁邊聽著,一副隨大流的樣兒,年紀比姚文財年輕一些,不過三十出頭的樣兒,卻一看就是個滑頭。

    想也是,年紀輕輕就能成一方富賈,豈會是尋常人,且,這個沈春並非揚州人,而是山西那邊的,能在揚州發了財,立住腳,熬出頭,這份本事,比姚文財這個地頭蛇也不遑多讓。懷清挨個觀察這些人,琢磨從誰身上下手有用。

    也真是小坐,連飯菜都沒上,就上了點茶水跟點心,形式類似于官商見面會,鹽商表達了自己支持朝廷的決心,懷濟重申了朝廷對鹽商的鼓勵優惠政策等等,總之都是場面話兒,一點兒真的都沒有。

    過了會兒,看時候差不多了,懷濟站起來告辭,眾人送出望江樓,到了家,懷濟拿出一個信封遞給懷清︰“小妹看看,這是塞進轎子里頭的。”

    懷清打開,里頭是一張銀票,看到上頭的數,饒是懷清如今有點兒錢了,都忍不住倒抽了口涼氣,竟然是五萬兩,好大的手筆,怪不得都削尖了腦袋想來江南當官呢,人都說十年清知府,十萬雪花銀,這鹽商一出手就是五萬兩銀子,若是當上三年知府,得撈多少啊。

    懷清都有點兒動心了,自己那麼窮折騰,又是藥方,又是種冬菇的,兩年才賺了一萬多銀子,人家鹽商隨隨便便一送禮就是五萬兩,怪不得鋌而走險呢,這里頭的利實在太具誘惑力,這世上能扛得住金錢誘惑的能有幾個。

    卻聽懷濟道︰“這些鹽商一出手就是五萬兩,可見獲利更多,這些銀子可都是朝廷的稅銀,老百姓的血汗,鹽商卻如此揮霍,動輒數萬之巨,為的就是買通官道,好憑借鹽引販私鹽謀利,這十數年來不知吞了多少銀子。”

    懷清回神,把銀票放進去道︰“哥打算怎麼辦,這銀票哥若不收,恐難打開江南的僵局,哥若收了,卻也要防備著邱顯臣的後招兒,這或許是邱顯臣試探哥哥的,也可能是他設下的套兒。”

    懷濟點點頭︰“此事不得不防。”坐到書案後拿了本空的奏折打開,懷清也走過去,一邊幫他研磨,一邊兒看他寫,等他寫完了,懷清道︰“哥這招兒妙,卻要盡快送進京方好,防著邱顯臣惡人先告狀。”

    姚文財送出了五萬兩銀子,過後直接給巡撫府遞了話去,邱顯臣跟陸興道︰“姚文財如今可聰明多了。”

    陸興笑道︰“還是大人的謀略高,不然,張懷濟如何會中計。”

    邱顯臣把一早寫好的密奏封存,叫人送去京城,回身道︰“這當官哪有不貪的,張懷濟心機重些罷了。”

    陸興道︰“總督大人不是讓咱們懷柔嗎。”

    邱顯臣哼一聲道︰“懷柔也得分對誰,他一個乳臭未乾的毛頭小子就想在江南興風作浪,也不掂掂自己的斤兩,五萬兩銀子也不怕撐死他。”

    紫禁城御書房,皇上看了看下頭的大臣,拿起一本奏折道︰“這是江蘇巡撫邱顯臣的密奏,說張懷濟剛到揚州,便收了鹽商五萬兩銀子的好處,你們幾個怎麼看?”

    下頭的六部尚書,好幾位心里都是幸災樂禍,皇上一心要整肅江南官場,這才破格提拔了張懷濟,一個小小的七品知縣,一躍好幾級成了揚州知府,這官升的也太快了,照這麼下去,再過兩年還了得,自己屁股底下這把椅子,弄不好都坐不穩當了,故此,這些朝廷大員沒有高興的,更何況,張懷濟不善交際,除了跟葉之春有些干系,別的官一概不相交來往,這樣的人要是在官場立住腳,讓他們這些官場混了多少年的老家伙做什麼,直接房梁上拴根兒繩兒吊死得了。

    正愁沒機會呢,皇上今兒給送來了,自然不會放過,吏部尚書方汝霖忍不住先開口了︰“萬歲爺常說為官不可貪,這張懷濟得了聖恩去江南任揚州知府,本該兢兢業業恪盡職守的給萬歲爺辦差,卻不想剛去就跟鹽商沆瀣一氣,日子長了還了得,該當嚴懲,以殺一儆百。”

    四皇子瞥了方汝霖一眼,心說,看來張懷濟破格晉升,讓這幫老臣子頗為不滿啊,慕容罡眉頭略皺,琢磨張懷濟怎會做出此等事來,若他是貪財之人,南陽可更得撈,也沒見他貪一文錢啊。

    更何況,懷清可是拿著慶福堂的乾股呢,還有伏牛山上的三十傾冬菇田,一年下來的銀子怎麼也有萬兩之多,區區五萬兩銀子,怎能動得了那丫頭的心。

     慕容罡很清楚別看是張懷濟當這個揚州知府,那丫頭肯定要幫她哥,在那丫頭心里,他哥是最要緊的人,而以那丫頭的精明程度,邱顯臣這點兒小伎倆,不可能瞞得過她,若如此,莫非皇上有意試探。

    想著,不覺看了看那張奏折,開口道︰“張懷濟性子剛硬純直,並非貪婪之人,雖說財帛動人,卻兒臣相信,張懷濟萬不會做出此等事來。”

    慕容罡一句話,吏部尚書腦門子的汗都下來了,心說這位平常輕易不言語的四皇子,今兒怎麼冒頭了,他這話一出來相當于給張懷濟作了保啊,難道張懷濟跟四皇子有什麼牽連,忽想起伏牛山修閘口的事兒,也是四皇子主理的,莫非自己弄巧成拙了。

    慕容罡一說話,就跟風向標似的,六部大臣那都是官場混了多少年的老油條,一個賽著一個的精兒。

    慕容罡可是皇上最看重的皇子,雖皇上如今尚未立太子,這位繼位的面兒最大,得罪了這位能有好兒嗎,心里一個勁兒的慶幸,沒當頭這一個倒霉蛋。

    尤其工部尚書劉鵬最知道這里頭的事兒,心說,你們看不上人張懷濟,覺著人一寒門同進士出身,上不了高台面,可人家運氣好,爹娘會生養,得了個好妹子。

    據他看,張懷濟那個妹子跟四皇子六皇子的關系都不淺,不說前頭跟六皇子的牽扯,就說四皇子,工部的人是他親自派去南陽的,南陽有什麼事兒,能瞞得過自己這個工部的一把手。

    他可是早聽說了,這位風雨不動的冷面王,背著張懷濟的妹子下山呢,這位平常可是不近女色的主兒,別說背女人了,何曾見這位看過女人,任你傾國傾城的美人,在這位冷面王跟前兒也不過紅粉骷髏一般。

    可就這位冷面王,卻不計形象的把張懷濟的妹子背下了伏牛山,這能是一般關系嗎,弄不好,張家那位姑娘將來就是王妃,不能當正妃,還不混個當側妃嗎,等將來這位要是繼了位,側妃說不準就成貴妃娘娘了,若是再得個皇嗣,那往後的造化可就更難說了。

    張懷濟有這麼個妹子,那前程錦繡著呢,你們這幫人非得落井下石,不上趕著找不自在嗎……更別提這里頭還有個六皇子呢,想著,不禁瞟了六皇子一眼,心說今兒這位怎麼蔫了……。.。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原創及親傳圖影片高手勳章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醫療天使勳章 民俗耆老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藝術之星 暢飲達人勳章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77
發表於 2016-4-28 16:26:58 |只看該作者
第76章

    慕容曦這些日子過得淒慘無比,確切的說,自打跟那丫頭鬧翻了心情就沒好過,慕容曦是想破了腦袋也想不明白,自己到底哪兒做差了,那丫頭非跟自己掰了不可。

    本來還說這丫頭終于開竅了,自己盼了好幾年的好日子快來了,誰知一言不合就成了這樣,還不如前些年呢,前些年雖說這丫頭不開竅,好歹還能見見面,逗逗她尋點兒樂子,如今倒好,連人都找不著。

    說起這個來,慕容曦是真領教這丫頭的性子了,一個丫頭比自己一個老爺們還拿得起放得下呢,這像話嗎,弄到後來,放不下的那個人反倒成了自己,那丫頭呢,屁股一拍跟著她哥跑江南去了,影兒都逮不著。

    有心去找她,一個是不得差事不能出京,二一個兩人的問題還沒解決呢,即便自己去找那丫頭不還是一樣嗎。

    慕容曦這些日子都在想那丫頭的話,她說不嫁人則已,若嫁必然是除了她再無第二個女人的方可,慕容曦實在想不出來,這些念頭她從哪兒得來的,以自己的身份怎可能娶她為正妃,更何況,還只她一個。

    就算慕容曦用屁股想也知道,父皇一準不答應,父皇總說皇家宗室當綿延子嗣開枝散葉,自己不娶妃還罷了,若娶怎可能是懷清,父皇可是連葉府的千金都瞧不上。

    可一想到跟那丫頭往後老死不相往來,慕容曦又實在受不了,在他眼里,那丫頭早就是他的人了,是他頭一眼就定下的人,這眼瞅著快能吃到嘴了,卻忽悠一下飛了,這讓他如何甘心,可不甘心又能怎麼樣,難道真像那丫頭說的就娶她一個,就要她一個。

    這個念頭一開始在他腦子里劃過的時候,他覺得簡直胡說八道,可後來漸漸發現。這個念頭也不是不可取。

    慕容曦正在心里糾結這些事兒呢,皇上問的話,吏部尚書方汝霖說的什麼,都沒聽進耳,卻不防此時皇上道︰“老六,你來說說朕該如何處置張懷濟?”

    這回慕容曦可聽真兒了,別的不知道,就知道皇上要處置張懷濟,這還得了,張懷濟可是懷清的親哥,那丫頭心里頭一個要緊之人,若有個閃失,豈不要了那丫頭的命嗎。

    想到此,忙開口道︰“處置什麼,我大燕若都是張懷濟這樣的官兒,早就海晏河清升平一片了,還有什麼可愁的。”

    慕容曦此話一出,吏部尚書方汝霖那汗把後背的官衣都打濕了,心里這個後悔勁兒就別提了,前頭一個四皇子給張懷濟作保,這兒又蹦出來個六皇子,這張懷濟到底什麼來頭啊,怎兩位皇子都給他作保呢。

    想著,不禁用余光瞪了旁邊的工部尚書劉鵬一眼,心說你這老家伙怎也不說攔我一下,劉鵬見他那眼色,心說,是你自己上趕著找倒霉,誰攔得住啊。

    皇上點點頭道︰“老六的眼力一向不佳,倒是這回沒看差人。”

    皇上一句話等于附和了四六兩位皇子的意思,方汝霖兩眼都迷離了,心說,自己這不倒霉催的嗎,可邱顯臣的奏折擺在哪兒,明明白白說張懷濟受賄五萬兩啊,這難道還有假不成,皇上到底什麼意思?難道是說張懷濟就該貪。

    卻聽皇上道︰“雖說有邱愛卿的密奏,朕還是不信張懷濟是此等貪婪之人,恐是有些人別有居心意圖陷害,或許,這些江南的官兒跟京里還有勾結串通,實在可惡。”皇上話音剛落,方汝霖眼前都發黑了,心說,萬歲爺這話莫不是點自己呢吧。

    偏偏這時候,自己還不能跪下請罪,前頭自己的話可都扔出去了,這回再收回來,皇上若問一句,莫非貪官不能嚴懲,自己就真成豬八戒照鏡子,兩邊不是人了,故此,雖膝蓋發軟,卻只能硬挺挺的站著。

    卻聽皇上又道︰“江南的鹽稅乃我大燕的重中之重,若不肅清江南吏治,江南百姓不得安,朕何能得安。”說到此,話音一轉︰“老六,朕記得去年你說過要去江南開什麼買賣來著?”

    慕容曦道︰“兒臣那個是想開個麵館。”不過心里卻道,我啥時候說去江南開了,是想在京城開,不想卻給尹繼泰那小子搶了先,在京城先弄了個麵館,卻賣那樣四不像的豬湯狗食,壞了炸醬麵的名聲。

    提起這個來,慕容曦就恨不能再揍那小子一頓,敢調戲懷清膽兒肥了,不過這回他老子倒沒跳出來,自己本來還挺期待的呢,莫非是上回的教訓讓尹繼泰學聰明了,知道跟自己作對沒好兒,故此,這回就讓他兒子吃了啞巴虧。

    其實尹繼泰根本不知道這事兒,在面館里頭讓慕容曦嚇尿了褲子,這事兒尹進寶深以為恥,自己都不想提,哪還敢告訴他老子啊,再說,如今他老子可不在京里,是自己死求活求才留在京里的,若是給他老子知道,自己又跟六皇子杠上了,一準把他提溜回去,見識了京城的繁華,他可不想再回西北那個鳥不拉屎的地兒,這輩子都不想回去,所以,這事兒根本沒跟他老子說,就把麵館收了另尋樂子去了,根本不知道慕容曦還等著跟他老子過招兒呢。

    慕容曦這會兒因皇上一句話,想起尹進寶來深覺晦氣,也不明白父皇好端端提起這檔子事兒做什麼,上回可是把他好一頓數落,說他堂堂皇子不思量幫君父分憂,卻滿腦子想著做買賣,實在混賬。

    當時,慕容曦還跟皇上頂了兩句說︰“照著父皇的話兒,老忠親王是頭一號的混賬。”說的父皇一惱抬手把龍書案上的硯台丟了出來,不是自己躲得快,就給皇上開瓢了,可見父皇多氣,怎這會兒又提起來了,還給自己指了地兒,莫非父皇的意思是想讓自己去江南開買賣。

    江南?揚州?張懷濟如今可是揚州知府,那丫頭豈不正好在揚州,自己要是去了,就能見著那丫頭了,雖有那麼點兒迫切,可一想那丫頭上回那個狠絕的樣兒,心里又有些賭氣,總覺著自己這麼去了挺掉價兒。

    皇上見他不答言,倒也沒再說,揮揮手叫他們下去了,方汝霖出了宮門,一把扯住工部尚書劉鵬︰“這這老家伙也忒不厚道了,剛怎麼也不提醒我一聲兒,虧得那天老夫還請你吃了聚福德的烤鴨子呢,合著,那些鴨子都吃到狗肚子里去了。”

    劉鵬沒好氣的道︰“方大人這話說的可沒意思了,您是請我吃了聚福德的烤鴨,可上個月我還請您吃了爆肚陳呢,您當時可沒客氣,硬是要了八盤兒爆肚,兩壺蓮花白,上上個月的鹵煮,去年的……”

    劉鵬還要說,給方汝霖打斷了︰“得,得,算我說錯了,咱不提這檔子事兒了,就提今兒張懷濟的事兒。”

    劉鵬目光閃了閃道︰“方大人,您平常可挺精明,怎這麼明擺著事兒都看不出來了,先不說張懷濟什麼來頭,就今兒皇上這意思,您還沒看出來嗎,那是鐵了心要收拾邱家兄弟,江南那些官有一個算一個,到了都沒好下場,我說方大人,您可得心里有個數啊,雖說您是閣老的門生,可這事兒事關身家性命,若到時候受了牽連,那可不是方大人您一個人的事兒,我今兒還有個飯局兒,就不陪你嘮了,回見了您吶。”說著一拱手走了。

    方汝霖剛出了一身汗,這會兒給風一溜,渾身都冷颼颼的打了激靈,暗道這檔子事兒自己還是別跟著摻合了,想著忙上轎回府了,琢磨著把邱家兄弟給他送來的那些禮收拾收拾還回去,財帛雖動人,跟命比起來,終究是身外之物。

    可喜遠遠的見方汝霖上了轎不禁道︰“方大人倒真是閣老門生,什麼時候了,都還不忘幫閣老踢腳,張大人這個揚州知府恐不好過,爺您就不擔心懷清姑娘啊。”

    慕容罡剛想說什麼,就聽後頭喊了一聲︰“四哥。”

    慕容罡停住腳轉身,慕容曦趕上來道︰“四哥,咱哥倆可有日子沒在一處里坐了,今兒正巧趕上,不如讓弟弟做東,咱們哥倆找個地兒坐坐如何?”

    慕容榘罡︰“我正有此意。”

    哥倆從宮門往西奔著海子邊兒上的憩閑閣去了,進了二樓雅間,掌櫃的親來招呼兄弟倆坐下,上了一壺極品龍井茶就下去了。

    慕容罡倒自在,吃了口茶瞧著窗外的風景道︰“這時節正是江南最美的時候。”

    一提江南,慕容曦更有些撐不住︰“四哥,咱哥倆明人不說暗話,今兒弟弟謝四哥維護懷清了。”

    慕容罡收回目光定定看了他半晌兒︰“六弟你該知道,我並非為你才護著她。”

    慕容曦臉色略變了變︰“我知道四哥喜歡那丫頭,可她是我的。”

    四皇子︰“她不是你的,她是懷清。”

    慕容曦有些煩躁︰“四哥您這話什麼意思?是真想跟弟弟搶了不成。”

    四皇子搖搖頭︰“只要她喜歡的是你,我搶也搶不走,不是嗎?”

    慕容曦道︰“她本來喜歡的就是我。”

    四皇子點點頭︰“那你呢?你可喜歡她?”

    慕容曦幾乎立刻道︰“我自然也喜歡她,從第一眼見她的時候,我就知道她是我的,我要她。”

    四皇子︰“你要的是她,可她要的是什麼,她要的六弟能給她嗎?”

    慕容曦臉色有些不好看︰“四哥,若我不能給她的,四哥同樣給不了。”

    四皇子搖搖頭︰“她喜歡的是你,若她喜歡的是我,不管她要的是什麼,我都能給,若有那一天,六弟,四哥可不會相讓,我府里還有些事兒,先告辭了。”撂下話走了。

    慕容曦這個郁悶啊,自己今兒找四哥來,本是看出四哥的苗頭不對,想攤開來把事兒說明白,可這把事兒說明白了,自己反倒更郁悶了。

    慕容曦也忘了什麼時候知道四哥對懷清不一般的,反正就是知道四哥動心了,長這麼大,還沒見四哥對哪個女人動過心,先開頭,還總覺是自己的錯覺,今兒自己可是明明白白的看著了,四哥如此維護張懷濟,根本就是為了護著懷清。

    這事兒怎麼想慕容曦怎麼不踏實,他四哥打小就是個死心眼兒的人,雖說兄友弟恭,不至于搶兄弟的女人,可不妨礙他惦記著,且,剛他也說了,要是懷清有一天喜歡他了,他絕不會相讓。

    自己跟懷清的事兒還沒捋順呢,又蹦出來個情敵 ,慕容曦覺著,自己最近的日子太不順當了。

    想起他四哥剛的話,慕容卻忽的想開了,他四哥可是皇后所出嫡子,都敢撂下這樣的狠話,自己為什麼不行,那丫頭要的不就是只她一個嗎,之前,自己也沒別人啊,之後,估摸再找個跟這丫頭似的,讓自己如此動心的女人,也不可能了,所以自己還糾結什麼啊。想到此,站起來下樓出了憩閑閣直奔著宮里去了。

    海壽進來回道︰“萬歲爺,六皇子又回來了。”

    皇上挑挑眉︰“他倒是不嫌折騰,叫他進來。”

    慕容曦一進來就噗通跪下地上道︰“父皇,兒臣要去江南。”

    可喜是真理解不了自家爺啊,明明心里那麼喜歡懷清姑娘,以可喜看,爺喜歡對懷清姑娘的喜歡,都已經到了深不可測的地步,懷清姑娘的大小事兒,爺莫不放在心上,有個難啊什麼的,恨不能先一步得替懷清姑娘擺平了,有好玩的東西物件兒,頭一個想到的也是懷清姑娘,他們爺啥時候對人這麼好過啊,就算對皇后娘娘這個親娘,也沒見這麼上心啊。

    可就是這麼喜歡的一個人兒,硬生生的就往別人懷里推,這是為什麼啊,可喜真想不通啊想不通。

    可想不通也不敢問,憑可喜多年伺候爺的經驗,這會兒爺的心情不大好,想想也是,把自己的心尖子上的人兒推出去了,哪個男人能真看得開啊。

    剛進王府,管家跑出來道︰“爺,揚州來人了,送了物件兒來,說是給爺的壽禮。”

    壽禮?慕容罡挑挑眉,嘴角略揚了揚低聲道︰“難為她還知道我的生辰,東西呢?”

    管家忙道︰“給爺放在松濤苑了,奴才惦著老沉,估摸是石頭……”

    管家話沒說完,慕容罡已經快步往松濤苑去了,管家撓撓頭,心說爺這可是怎麼了,至于急成這樣嗎。

    可喜倒是鬆了口氣,張懷清這個壽禮送的還真是時候,不然,今兒他們爺的心情一準好不了,不過,鬆了口氣之後又提上了心,張懷清明明白白就是喜歡六皇子,他們爺這份痴心,恐怕末了也只能落空了,想著都替他們爺不值,可爺卻樂在其中,這男女之事啊,還真沒法兒說。

    慕容罡進了松濤苑,就見自己的書案正中放了老大一個盒子,他走過去,先掂了掂份量,的確夠重,對著盒子看了一會兒,才打開蓋子。

    蓋子一掀開,看到里面的東西,慕容罡愣了楞,忍不住低笑了起來,可喜端著茶剛進來,就聽見他們爺低沉的笑聲,腳步踉蹌了一下,險些栽倒,心說,不帶他們爺這麼嚇人的,剛還滿心不爽利,這才多一會兒都笑起來了,這差別也太大了點兒吧,究竟哪位姑娘給爺送了什麼壽禮啊。

    可喜好奇的看過去,等看見書案上的東西,也不禁倒抽了口涼氣,可喜跟在慕容罡身邊伺候了這些年,別的不敢說,對于石頭還是頗有些眼力的,畢竟他們爺就好這個,王府內庫里一半都是各類的石頭。

    即便王府什麼稀罕物件都有,眼前這塊雞血石,也算難得了,真不知哪位姑娘從哪兒踅摸來的,雞血石不新鮮,這麼大塊,這樣成色餓卻難找。

    可喜把茶遞到爺手里,低聲道︰“這可是個寶貝,難為姑娘舍得送來。”

    一句話說的慕容罡又笑了一聲︰“那丫頭確是個財迷,想必把這個送來之前,著實心疼了幾日。”

    可喜端詳了那雞血石一會兒道︰“爺,莫非要用這個刻章?”

    慕容罡搖搖頭︰“難為她的一片心意,擺哪兒吧。”說著伸手一指對面的多寶架,可喜道︰“還沒經匠人雕琢,這麼擺著恐不好看。”

    慕容罡道︰“好不好看的是她的心意,擺著吧,回頭等爺得空,再好好想想雕個什麼物件。”

    想了想,提起筆想寫封信,可寫了幾個字卻又放下了,嘆了口氣,把寫了一半的紙抽出來折好,夾在一旁的醫書里,拿了戶部的折子看。

    可喜見了,也只能暗嘆了口氣,知道爺的性子,只那姑娘不親口說喜歡爺,爺都不會跟六皇子爭,可這麼下去,也真不知最後怎麼個了局啊……。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原創及親傳圖影片高手勳章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醫療天使勳章 民俗耆老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藝術之星 暢飲達人勳章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78
發表於 2016-4-28 16:27:31 |只看該作者
第77章

    陸興道︰“照理說,這會兒大人的密奏已送到皇上手里了,怎麼連點兒動靜都沒有。”

    邱顯臣喝了口茶道︰“急什麼,萬歲爺想用張懷濟牽制江南官場,若如此輕易便處置了他,豈不打了自己的臉。”

    陸興道︰“會不會萬歲爺不信?”

    邱顯臣哼了一聲︰“有江南的鹽商在場,鐵證如山,他張懷濟貪婪成性,在他的南陽蹲著也就罷了,想跑江南來折騰
,做他的白日夢。”

    正說著,忽外頭姚文財提著下擺跑了進來,老胖的身子呼哧呼哧的,進來扶著門框道︰“張,張懷濟這小子太他媽陰了,剛我還沒出家門呢,就給這小子堵在了大門口,十幾個人敲鑼打鼓的送來一張匾。”

    陸興道︰“送個匾罷了,有甚稀奇,他送你接著不就得了,至于這樣嗎,什麼匾?”

    姚文財喘了口氣道︰“樂善好施,說我捐了五萬兩銀子給揚州蓋善堂,張懷濟親筆寫的,又這麼大張旗鼓的送了來,大人,那五萬兩銀子可打水漂了,這小子別看年紀不大,真他娘的陰,蔫不溜秋的就套走了我五萬兩銀子,那可是五萬兩啊。”

    姚文財這人別看是江南頭一號的鹽商,卻最是摳門,講究銀子得花在刀印兒上,如今這一下就五萬兩,跟挖了他的心似的。

    邱顯臣道︰“我說皇上怎麼沒動靜呢,想來這小子先發制人,事先奏報了皇上,我那一道密奏上去,皇上指定以為我陷害誣告張懷濟呢,真沒看出來這小子竟有如此心計。”

    陸興道︰“若無心計,張懷濟一個二十出頭的小子,怎會做到一方府台,邱大人,咱們需從長計議才是。”

    姚文財哼一聲道︰“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咱們找人直接結果了他,即便揚州知府出缺,朝廷再派一個人來,沒準比這小子好對付。”

    邱顯臣搖搖頭︰“此計只一不可再,若不是陳延更的死,恐張懷濟還來不了揚州呢,若張懷濟也死在江南,到時候皇上大怒,那才是我等的滅頂之災。”

    陸興道︰“這軟的不行硬的不成,難道就讓這小子在咱們眼皮子底下膈應著,還有夏士英,也是個油鹽不進的主兒。”

    姚文財道︰“咱們手里囤的鹽引可不多了,若鹽道衙門再不批下來,可有大麻煩,再說,這張懷濟上任一個月了,咱們可是一斤鹽都沒往外出,這麼下去今年年底的分紅銀子都甭想了。”

    邱顯臣一聽銀子,眉頭一皺︰“羅永芳手里應該還有,先濟著你手里的使,不夠了再尋羅永芳。”

    姚文財道︰“羅永芳這廝太黑,上回從他手里勻了幾張鹽引,竟使了一萬兩銀子,按說咱們一早就說好了,江南的官從總督大人以下,誰該拿多少都有一本帳,記清楚了年底分賬,偏他羅永芳跟左明海一個塞一個的貪,拿了分賬的銀子不算,還變著法兒的訛銀子,什麼東西啊。”

    邱顯臣臉色一沉︰“現在是鬧內訌的時候嗎,張懷濟這只狗可就在家門口呢,要是讓他嗅到點兒味兒,可是大麻煩。”

    陸興道︰“大人,這麼下去可不成,他張懷濟不著急,咱們可扛不住,還是得想法兒辦了他,咱們才能順當。”

    姚文財道︰“張懷濟那小子明明白白就是個貪官,咱們若是能拿到證據,管教他吃不了兜著走。”

    陸興道︰“我倒是聽說知府府要尋廚娘,不若從這兒上想想招兒……”

    甘草進來道︰“姑娘,外頭來了兩個應征廚娘的,門冬說讓姑娘瞧瞧可使得。”

    懷清到了前頭,見廊下站著兩個婦人,年紀有四十上下,打扮的干淨利落,見了懷清蹲身行禮︰“姑娘萬福。”

    懷清打量兩人半晌問︰“以往在哪里當差?”

    兩個婆子道︰“我們倆是一起的,先頭在富春樓里頭,年紀到底大了,飯館子里頭累得慌,便辭了工,想另尋個事由,正巧聽說知府府尋廚娘,我們倆便想來試試。”

    懷清點點頭︰“兩位大娘是飯館子出來的,手藝自不用說,只既到了我這兒,便要照著我的規矩來,一日三餐都是我先寫好了的菜譜,你們倆只照著做便是,我的要求呢也簡單,就是不能浪費,少油少鹽,你們有什麼要求沒有?”

    兩個婆子互看一眼忙道︰“沒,沒什麼要求,能謀這麼個差事就是我們兩人的造化了。”

    懷清點點頭︰“你們看什麼時候來上工?”

    兩人異口同聲的道︰“今兒就能來。”

    懷清目光一閃︰“如此卻好,我這兒府里正缺人使喚呢,有什麼不明白的就問灶房的梔子。”兩人忙脆聲應了。

    懷清出來,低聲道︰“叫梔子把這倆人給我盯緊了。”

    甘草一愣︰“姑娘是懷疑這兩個……”懷清止住她的話,進了自己的屋子才道︰“不是懷疑,這兩個肯定是奸細,出來找活兒不就是為了賺錢嗎,哪有連工錢都不問一句就答應的,且,富春樓出來的廚娘,應該有不少鹽商府里爭搶著要,做什麼來咱們這兒。”

    甘草道︰“那可不壞了,回頭往咱們飯菜里下點兒毒可怎麼辦?”

    懷清笑了︰“這個倒不會,這倆人也不傻,怎敢背上謀害朝廷命官的罪名,那可是殺頭的罪過。”

    甘草︰“那這兩人來咱們府里想探聽什麼不成,咱們這兒也沒什麼藏著掖著的事兒啊,咱們大爺也不是貪官,能有什麼短讓他們抓著。”

    貪官?懷清目光一閃︰“你倒是提醒了我,弄不好她們就是來找短兒的,甘草,南陽那些擺件兒咱們帶來了多少?”

    甘草嘟嘟嘴︰“姑娘不說老沉的東西,讓收起來送到若瑤小姐那兒存著了嗎,咱們一件兒都沒帶來,就是姑娘那一小匣子首飾,預備著有個應酬什麼的,帶來了,姑娘怎麼想起了這個?”

    懷清嘆口氣︰“倒是我失策了。”說著站起來道︰“抱著那一匣子首飾,咱們得再去一趟四通當。”

    一見懷清,四通當的小伙計急忙迎了出來︰“姑娘來了,您里頭請,里頭請,小的這就去喊我們老朝奉。”

    把懷清讓到里頭坐下,叫人奉了茶才跑到後院去,不一會兒老朝奉進來道︰“ 莫非那塊雞血石姑娘不滿意?”

    提起雞血石,懷清一陣肉痛,那可是白花花的五千兩銀子啊,就這麼沒了,那天捧著雞血石回去,本來是想切一塊給慕容罡刻個印送去,也算回個情兒,可左看右看都沒法兒下刀,這塊雞血石成色太好,那上頭的血色紋路一朵朵盛開蔓延,真要是不懂行的這一刀下去,好好地寶貝可就糟蹋了。

    懷清比劃了好幾回,這刀都沒舍得下,而且,她也不知道往哪兒找好工匠呢,再說,這種事兒自己根本不在行,倒是慕容罡是這里頭的行家。

    末了懷清一咬牙,索性把整塊雞血石放到盒子里送給了慕容罡,東西都送走半個月了,這會兒提起來,懷清還肉痛呢,忙道︰“滿意滿意……”心說就是太滿意了,才倒霉了五千兩銀子。

    老朝奉捋著胡子道︰“那姑娘今兒來是……”

    懷清道︰“今兒來是有件事兒要跟老朝奉商談。”老高頭道︰“姑娘請說。”

    懷清︰“我這次來不是買是想借……”

    懷清指了指花廳角︰“就放這兒。”門冬跟老孫頭抬著珊珊樹放到了角落的矮凳上,又讓把老大的一個青玉香爐放到案上,羊脂白玉的花瓶擺在兩邊兒,中間的八仙桌上放了一套金邊琺瑯彩的茶具。

    收拾好了,懷清看了看道︰“勉強過得去吧。”

    甘草嘟嘟嘴︰“這還勉強,姑娘不是奴婢說您,那些首飾可都是老太君給的,您這麼押出去,回頭要是丟了一兩件,可怎麼對得住老太君。”

    懷清道︰“放心吧,那些首飾放在四通當,比放在咱們府里還踏實呢,再說,不押首飾,哪借的出這幾樣寶貝,就這個半人高的珊瑚樹就值老錢了。”

    甘草︰“可咱要這些東西做什麼啊,不能吃不能喝的,姑娘不總是跟奴婢說,財不露白,您這是怎麼了,借了這麼多寶貝擺在這兒,回頭讓人見了,一準以為咱們大爺是個大貪官呢,不然,哪來的這麼些值錢的東西。”

    懷清笑了︰“正是這樣想才好,姑娘這是將計就計,正好如了那些人的願呢,若早知道有這檔子事兒,就把南陽那些東西帶來了,也省的去四通當借。”

    甘草道︰“若是為了充門面,奴婢可還記著六皇子帶走的那尊彭祖像呢,金燦燦晃得人眼楮疼。”

    說著瞄了眼懷清小聲道︰“姑娘把那些首飾都押出去了還好說,卻真不該把那串貓眼手鏈押出去,若給六皇子知道,不定要惱姑娘了。”

    懷清嗤一聲︰“他惱什麼,既給了我就是我的,便我砸了他也管不著。”

    甘草心說,果真是鬧翻了,上回從京城回來,就再沒見姑娘提過六皇子,那串手鏈也收了起來,沒見戴,今兒還押了出去,可見跟六皇子掰了,瞧這意思是要老死不相往來了啊,倒是跟四皇子有來有去的,莫非自己先頭猜錯了,姑娘喜歡的是四皇子。

    看著懷清把東西搬走了,小徒弟忙道︰“師傅,那珊瑚樹可是今年王爺給萬歲爺預備的壽禮,您就這麼借出去了,萬一有個閃失,可再難尋第二棵來。”

    老朝奉笑了︰“能有什麼閃失,這丫頭是個人物呢,便有閃失,也自會有人出來頂著。”

    小徒弟一愣︰“師傅莫非看走眼了吧,說下大天來,這位姑娘就是知府大人的妹子,能有多大本事啊。”

    老朝奉道︰“你師傅這兩只眼可是出了名兒毒,怎會看錯,再說,便有閃失,這一匣子首飾,也抵的過了。”說著,拿了那串貓眼的手鏈對著亮兒照了照︰“不說別的,就這串貓眼兒也價值千金了,且,這麼大顆的世面上可見不著,恐是番邦進貢的東西,還有這個……”

    說著,拿起匣子里的翡翠鐲子遞給小徒弟︰“今兒叫你小子長長眼,知道這是什麼嗎?”

    那小徒弟接在手里,仔細看了看道︰“這只翠鐲子水頭成色極好,是難得的老坑玻璃種。”

    老朝奉道︰“這只鐲子可有些來歷呢,原是一對的,當年緬甸國進貢來的東西,一紅一綠,紅翡綠翠,皇上瞧上好就賜名鴛鴦鐲,給了當時的太后娘娘,趕上伯爵夫人喜得一對千金,太后娘娘便賜給了伯爵夫人,後來伯爵府兩位千金,一位嫁進定南侯府,一位正是如今護國公府的長媳,這只鐲子便是其中之一。”

    小徒弟多精,一想就明白了,那位姑娘別看就是個知府的妹子,後頭有誰可難說,怪不得師傅舍得把那顆珊瑚樹借出去呢,這是走一份人情啊。

    銀翹小聲道︰“今兒過了晌午,那廚娘去了花廳,給陳皮喝一聲,忙說走差了路,真讓姑娘說著了,這兩個根本不是來當廚娘的。”

    甘草道︰“奴婢就是想不明白,便讓她們看著了又能如何?”

    懷清道︰“你就等著看好戲吧。”

    姚文財蹭一下站了起來︰“你說看見了什麼?”

    那婆子忙道︰“瞧見了這麼高的一顆珊瑚樹,就擺在角落的矮凳上,映的滿屋都紅彤彤的,還有玉的香爐,有這麼大個,頭上蹲著個獅子,從獅子嘴里往外冒煙兒,嘖嘖,老奴長這麼大,都沒見過那麼好的物件兒呢,桌子上還有一套琺瑯的茶具。”說著一指姚府多寶架上擺著的那︰“比您這套瞅著更好些,還有兩個白玉的瓶子,那成色比豬油都膩白呢。”

    陸興一口茶險些噴出來,揮揮手道︰“行了,你們回去吧,接著盯著,再看見什麼再來回。”

    等兩人下去了,姚文財道︰“怎麼樣,讓我說著了吧,張懷濟這小子就是個大大的貪官,不然,這些好東西從哪兒來的。”

    陸興也嘆道︰“都說江南的官兒是肥缺,看來南陽那個窮縣的官也不差。”

    兩人直接去找邱顯臣回話兒,邱顯臣道︰“果然看真了?”

    姚文財道︰“那兩個婆子原是我府上的奴才,如今家里的小子還在跟前使喚呢,自然不敢打謊,再說,恐那樣的東西,若沒瞧過,也不是她們能編出來的。”

    邱顯臣一拍桌子陰沉沉的道︰“張懷濟好大的膽子,這樣的貪官還口口聲聲要肅清貪墨,豈不可笑,明兒把揚州的各位達人都請過來,讓他們好好瞧瞧,什麼才是貪官兒,也能引以為戒。”

    陳皮進來道︰“姑娘,巡撫府來了信兒,說明兒巡撫大人來咱們府衙,大爺自打來了揚州,隔三差五的就去邱府,可回回撲空,不是巡撫大人忙,就是有要事在身,總之就是不見面,這怎麼忽然冒出來了,恐不是好來的。”

    懷清眼楮一亮︰“來了才好,就怕他們不來。”

    次日一早,邱顯臣帶著揚州的大小官員來了府衙,懷濟忙迎出去︰“下官張懷濟參見巡撫大人。”

    邱顯臣呵呵笑了兩聲道︰“這些日子公務忙,總不在府里,倒讓張大人空跑了幾趟,今兒正巧幾位大人來了,想起張大人在南陽素有青天之稱,是個一心為民的清官,便帶著幾位大人過來,讓他們好好跟張大人學學。”

    懷濟剛想把他們往大堂里頭讓,不想陸興卻道︰“我等既來了,要學習張大人如何清廉,自然應當去大人府上一觀才是。”後頭眾人紛紛附和,張懷濟無法而,只得引著他們來了後衙花廳之中。

    葛連升一聽就明白,指定是邱顯臣捏著張懷濟的短兒了,這才把揚州的官都弄到一起,來張懷濟這兒,是想抓個現行,就得把張懷濟辦了。

    葛連升心里也萬分好奇,莫非張懷濟真是個貪官,若是貪官,皇上怎會把他派到江南來,又怎不收姚文財的好處,難道是誤會。

    可一進花廳,葛連升這個想頭就飛了,那角落里半人高的珊瑚樹,案上擺的羊脂玉淨瓶,還有桌子上一套金光燦燦的琺瑯茶具,隨便一件都是寶貝,若說不是貪來的,誰信啊,就憑張懷濟的俸祿,一百年也買不起這里的一樣兒啊。

    邱顯臣盯著那棵珊瑚樹,目光復雜難辨,心說,自己在江南這麼多年,也沒到手一見這麼值錢的寶貝,張懷濟在南陽才待了兩年,就弄了這麼多好東西,真讓他又嫉妒又羨慕,卻也惱恨非常,明明是個貪官,卻還要盯著清官的名頭來治貪官,虛偽,無恥……

    陸興呵呵陰笑了兩聲︰“張大人這個清官在下今兒可見識了。”

    邱顯臣臉色一陰看向懷濟︰“張大人,本官素聞你清廉的官聲,想讓大家視你為表率,你倒真給本官做臉啊,清官要是都似你這般,我大燕豈不成了暗無天日的朝廷,張懷濟,好大的膽子,竟敢貪污受賄,欺上瞞下,可知這是欺君的大罪……”。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原創及親傳圖影片高手勳章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醫療天使勳章 民俗耆老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藝術之星 暢飲達人勳章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79
發表於 2016-4-28 16:27:46 |只看該作者
第78章

   夏士英目光閃了閃,看向懷濟,暗道,莫非萬歲爺都給張懷濟蒙騙了過去,他其實是個大大的貪官,不,不對,別人如此說還可,自己可是在汝州待過,南陽縣當初什麼德行,自己可是一清二楚,若張懷濟是個貪官,恐怕也沒有如今的繁盛的南陽了,那麼,這些東西究竟從何而來?莫非邱顯臣故意陷害。

    若故意陷害,也沒說這麼大張旗鼓的擺在花廳里的,這事兒怎麼想怎麼蹊蹺,而且,自己是知道的張家後宅的事兒,都是張懷濟的妹子張懷清掌管著,若是張懷清,那就更不可能了,那丫頭的本事夏士英可是領教過,只一聽自己的癥狀,便知自己愁的是升遷之事,這丫頭簡直就是小人精。

    別說張懷濟沒受賄,便真貪了什麼東西,以這丫頭的精明,怎會輕易讓人抓到把柄,所以說,這里頭的事兒真難說,自己還是先靜觀其變的好。

    張懷濟道︰“大人此話怎講?”

    陸興呵呵笑了兩聲︰“張大人事到如今,您就別裝糊涂了,幾位大人可都在跟前看著呢,不說別的,就說您這花廳里的擺設,沒個十幾萬兩銀子,恐也置辦不齊,就憑張大人的俸祿,再過一百年也不成啊。”

    懷濟這才明白邱顯臣的來意,四下看了看頗坦然的道︰“這些都是舍妹布置的,懷濟並不知道來處。”

    剛從揚州知府升到按察司的左明芳開口道︰“令妹一個待字閨中的姑娘,哪里弄這些東西去,這可都是價值連城的寶貝啊,恐不是張大人輕飄飄一句話就能推脫了的。”

    懷濟皺了皺眉︰“懷濟從不打謊。”

    邱明臣臉色一沉︰“張懷濟,如今人證物證俱在,怎容你推脫,若由著你在揚州為禍一方,本官這個知府豈不愧對聖恩,來人,把這些東西給我搬走,待我奏明聖上,再行發落張懷濟。”

    話音一落就聽外頭一個清脆的聲兒兒道︰“老朝奉您老這邊兒走,東西在里頭呢。”

    衙差還沒進來先進來一個老頭領著七八個伙計,那幾個伙計青衣小帽,甚為爽利,看清當前進來的老頭,屋里的人都愣了,恐江南沒幾個官兒不認識這位,四通當的老朝奉,那可不是尋常就能請出來的,今兒怎麼來了張懷濟這兒?

    正納悶呢,就見前頭那個領路的小丫頭道︰“老朝奉,您瞧瞧東西可都在這兒呢,我們姑娘跟你定的借三天,今兒正好到了日子,自從搬進來,地兒都沒挪一下,您老可看清楚了,出了這個門再有閃失,可就不干我們姑娘的事兒了。”

    老朝奉呵呵笑道︰“姑娘說笑了。”進來一見屋里的人,拱了拱手︰“哎呦幾位大人都在這兒呢。”

    邱顯臣心知不好︰“老高頭你跑這兒來做什麼?”

    老朝奉道︰“張姑娘前兒去四通當,跟我借了幾樣東西,說初來揚州,家里光禿禿連個像樣兒的擺設都沒有,張大人好歹是知府,回頭來個客什麼的,瞧著不好看。”

    邱顯臣聽了臉色都綠了,瞪向陸興,心說你幹的好事兒,沒查清楚就讓本官過來,還帶著這麼多人,這怎麼收場。

    陸興的臉色更難看,盯著老朝奉,眼珠子都不帶錯一下的︰“老高頭,這真是你四通當的物件兒?”

    老朝奉慢條斯理的道︰“陸大人這話什麼意思,莫非是說在下胡言。”

    說著一指角落的珊瑚樹︰“這是老王爺特意給萬歲爺預備的壽禮,放在揚州只等著萬壽節前運回京城,那套琺瑯器,是我們老王妃點名兒要的,剛踅摸來,想著跟這顆珊瑚樹一塊運回去,還有這對玉淨瓶,還有這香爐……”

    一樣一樣都有主兒,他每說一樣,邱顯臣的臉色就難看一分,說到最後,邱顯臣的臉色都沒法兒看了。

    陸興猶不死心︰“既都有主兒,怎敢私自借與她人,若有閃失,你高老頭的這條老命還要不要?”

    老朝奉哼一聲道︰“四通當的買賣是老王爺的,在下是四通當的朝奉,做買賣誰不是為了賺銀子,張姑娘不過借三天,就給了一千兩銀子,這樣的便宜買賣不做,在下這個朝奉也該回家種地去了。”

    一千兩銀子?陸興仿佛抓到了把柄,忙跟邱顯臣道︰“想張懷濟不過一個四品知府,俸祿微薄,怎來的一千兩銀子,必是貪污受賄所得。”

    邱顯臣目光閃了閃︰“老高頭,張懷濟的妹子果真給了你一千兩銀子嗎?”

    老朝奉點頭︰“這還有假。”說著跟身後的徒弟道︰“把姑娘給的那一千兩銀票拿出來個各位大人瞧瞧。”

    那小徒弟應一聲,從懷里掏出一張銀票來,陸興急忙接過仔細看了看,呈給邱顯臣,邱顯臣只掃了一眼,便看向懷濟︰“張大人,這一千兩銀子如何解釋?”

    “什麼如何解釋?”話音剛落,就見外頭進來個十六七的丫頭,陸興急忙湊到邱顯臣耳邊道︰“這就是張懷濟的妹子。”

    邱顯臣忍不住打量懷清一遭,見這丫頭雖年紀雖不大,卻頗有姿色,眸光流轉間,靈氣逼人,饒是邱顯臣在江南見慣了美人,也忍不住暗贊了一句,張懷濟這個妹子當真不凡,且氣勢也不弱,絲毫沒有閨閣姑娘的膽怯,大大方方走進來,先是蹲身一福,才道︰“家兄自來只管衙門里的事兒,後宅諸事皆是我一手打理,若諸位大人有什麼不明白的事兒,只管問我便是。”

    羅明芳呵呵笑了兩聲道︰“姑娘倒是護兄心切,需知此事關系重大,豈是你一個小丫頭能扛住的。”

    懷清看了他一眼︰“大人此話差矣,懷清句句是實,便皇上跟前,也是如此說。”

    陸興道︰“那你說說,這一千兩銀子若不是你哥哥貪污受賄,卻從何處得來?”

    懷清看了他半晌兒,忽的笑了一聲︰“陸大人倒真是用心良苦,一千兩銀子罷了,算得什麼,莫非陸大人府上連一千兩銀子都沒有,若果真如此,陸大人可當真是個大大的清官了,照著邱大人前頭的話兒,不若幾位大人移駕陸大人府上,好好以陸大人為榜樣學學如何當一個清官。”

    陸興一張老臉都紅了,若是真去了,他可是跳進黃河都洗不清了,指著懷清道︰“你,便你舌翻蓮花也沒用,今兒不說清這一千兩銀子的出處,張大人便難逃貪污受賄的罪名。”

    懷清冷笑了兩聲︰“欲加之罪,何患無辭,說家兄受賄可有證據?”

    陸興道︰“這銀子就是證據。”“一千兩銀子就是證據了,那麼請問陸大人,你手腕子上那串十八子的手串價值幾何?”

    陸興一驚,下意識屯了屯袖子,想遮住手腕上的手串,懷清本來也沒想如此,可這個陸興欺人太甚,步步緊逼,恨不能立刻就把哥哥置于死地,既然他非得跳出來,正好拿他開刷。

    邱顯臣這會兒算是明白了,今兒人張懷濟是早有預備,將計就計唱了一處請君入甕,陸興跟姚文財兩個簡直就是蠢貨,再追究下去,可收不了場了。

    想到此,呵呵笑了兩聲道︰“看來張大人果真是我等表率,我等當以張大人為榜樣,一心為民造福江南,以報君恩,天色不早了,再叨擾下去恐耽擱了衙門的公務,這就告辭吧。”

    說著要走,卻聽懷清道︰“邱大人慢行一步,大人氣勢洶洶而來,此時怎好草草收尾,今兒這事兒無論如何要論個是非曲直不可,家兄名聲受損是小,若讓貪官趁機蒙混過關,邱大人恐難逃包庇之責,莫非邱大人也跟貪官同流合污了不成。”

    邱顯臣臉色都黑了,陰晴不定的看著懷清,沒想到這丫頭如此難纏,掃了在場的人一眼,期望誰出頭說句話,一打岔就過去了,可在場的人都有些怕了,本來嗎,誰屁股下都有一灘屎呢,哪敢冒頭,一冒頭給這丫頭抓住把柄,可就下不來台了。

    邱顯臣心里這個氣啊,暗道,這幫人平常拍馬屁分銀子一個比一個靠前,這會兒用著他們了,卻沒一個靠得住。

    邱顯臣腦子里轉了幾個過子,看著懷清忽的笑了一聲道︰“姑娘想如何?”

    懷清道︰“不如何,正巧今兒老朝奉在這兒,咱們就請他老人家給斷斷價兒,看看陸大人那個手串值不值一千兩。”

    老高頭這時候卻道︰“巧了,上個月在下手里正好過了這麼一串東西,剛還瞧著眼熟呢,若是在下經手的那串可算一個物件了。”在場的都知道,老高頭嘴里說出是個物件兒,那就絕對便宜不了。

    陸興的臉都白了,懷清道︰“眾位可聽真了吧,想陸大人一個府丞,可還沒家兄的俸祿多呢,那麼這些銀子從何處得來,莫非就像陸大人自己說的,是貪污受賄來的。”

    你……陸興指著她,一張臉越漲越紅,忽咚一下倒在地上不省人事,眾人不想有這番變故,都愣在當場,邱顯臣卻第一個反應過來,看向懷清陰測測的道︰“若陸大人有個閃失,姑娘恐逃不脫罪責。”

    邱顯臣話音剛落,就聽外頭一個聲音道︰“有本皇子在,爺倒是想看看誰敢治她的罪。”

    懷清只怔愣一瞬,便蹲下去瞧陸興的脈,右脈弦細,左脈全無,是因怒氣上逆以致昏厥,叫陳皮過來,囑咐了幾句,陳皮忙跑了出去,不大會兒氣喘吁吁的捧了一個小碗過來,碗里熱氣蒸騰,顏色如茶,卻有股子奇怪的騷氣味兒,像尿。

    懷清叫陳皮跟牛蒡兩個給陸川灌了進去,在場各位都看傻了,心說這不胡來嗎,卻不想一碗尿下去不過須臾,陸興哼唧一聲醒了過來。

    懷清站起來,慕容曦已經走了過來,端詳她半晌兒,忽吐出一句︰“幾月不見怎清瘦了這麼些,敢是想爺想的嗎?”

    慕容曦此話一出,在場的官員都跟見了鬼似的,心說,張懷濟的妹子跟六皇子什麼關系啊這是,怎麼瞅著如此曖昧呢。

    懷清沒拾茬兒,蹲身一福︰“民女給六皇子請安。”

    在場的官更迷糊了,紛紛猜測這倆人到底啥關系,瞧六皇子這意思,關系匪淺,可看這丫頭的表現,又形同路人。

    慕容曦想伸手拉她,卻礙于眾人在場,怕她更惱,只得忍住,看向老朝奉,老朝奉忙見禮道︰“奴才高福給六皇子請安。”

    慕容曦揮揮手︰“你倒閑在,怎跑到這兒來了?”

    老朝奉呵呵笑了兩聲︰“在下這不等著給陸大人的手串斷價兒呢嗎。”

    慕容曦看了眾人一眼,走到中間的椅子上坐下,轉了轉大拇指上的扳指道︰“既如此,還等什麼,該干嘛干嘛,爺在這兒也幫你們撐撐場面,省的有人蒙混過關。”

    慕容曦一句話,邱顯臣的臉色也白了,看了地上的陸興一眼,人是醒了過來,可瞧著也跟斗敗了的公雞似的毫無精神。

    邱顯臣目光閃了閃開口︰“既如此,陸大人把你的手串給高老頭斷斷吧。”

    陸興咬了咬牙,只得把腕子上的手串屯了下來,陳皮過來接過去,遞給老朝奉︰“您老瞧瞧,可是您過手的那串?”

    老朝奉仔細端詳了半晌道︰“正是。”

    慕容曦問︰“老高頭你說說值多少銀子?”

    老朝奉道︰“至少三千兩。”

    三千兩啊!慕容曦看向懷清︰“不過區區三千兩罷了,不算什麼。”懷清嘴角抽了抽,心說這混蛋是來搗亂的吧。

    夏士英這時候咳嗽了一聲︰“六皇子有所不知,剛張大人一千兩銀子借了四通當幾件寶貝,陸大人便說張大人貪污,說知府的年俸不過數十兩銀子,張大人就算當十年知府,也不可能有一千兩銀子,若有,自然是貪污受賄來的。”

    慕容曦聽了嗤一聲笑了,看向懷清道︰“怎麼,他們不知道你在慶福堂有股份?”

    慕容曦一句話,真如炸雷一般響在邱顯臣腦瓜頂兒上,之所以,一再要抓張懷濟的錯漏,就是算著,張懷濟才不過當了兩年南陽知縣,不可能有這麼多進項,卻哪想他妹子會在慶福堂有股份。

    慶福堂那是什麼買賣啊,那是皇后的娘家,大燕的皇商,是日進斗金的買賣,捏著慶福堂的股份,就相當于抱著聚寶盆,別說一千兩銀子,就是一萬兩都不算什麼,六皇子一句話算徹底把張懷濟給摘楞出來了,可陸興卻陷進去了,救無可救便只有棄子了。

    想到此,邱顯臣道︰“陸興你竟敢惡意誣陷張大人,該當何罪?”

    陸興張了張嘴,奈何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一張臉又漲的通紅,陳皮忙道︰“陸大人,您可悠著點兒,剛那泡童子尿可是奴才跑了一條街給您接來的,您要是再暈過去,奴才這腿兒可都要跑斷了。”

    一句話眾人方知,剛陸興灌下去的是童子尿,慕容曦笑了起來,看向懷清道︰“爺倒不知這童子尿還能治病救人?”

    懷清心說你一個不學無術的紈褲能懂什麼,嘴上卻道︰“童子尿疏肝行氣,涼血降逆,正對陸大人之癥。”

    慕容曦忙擺手︰“成,成,爺知道你是神醫,千萬別跟爺背你的藥書,爺一聽就腦袋疼,。”

    說著看向邱賢臣︰“既夏大人如此說了,那陸大人這手串的由來,可得審問清楚,照陸大人的意思,一千兩銀子當十年知府都不可能有,那他這三千兩怎麼來的?莫非家里頭也另有進項不成,要不這麼著得了,我瞧著揚州的官今兒差不多都到齊全了,索性今兒就今兒,咱們大家伙一塊兒去陸大人家里瞧瞧,萬一冤枉了陸大人,可不讓眾位大人寒心嗎。”

    慕容曦這一句話,邱顯臣想為陸興開脫的心算徹底涼了,看來陸興這顆棋子不舍不行了,想到此,一咬牙道︰“六皇子說的是,不能冤枉了陸大人,卻也不能讓一個貪官污吏蒙混過關,來人,送陸大人回府。”

    葛連升心說,陸興完了,這一到陸府就全完了,陸府自己可是去過多次,隨便一個物件兒都比他手腕子上這個手串貴的多,這可真是偷雞不到蝕把米,弄不好,自己的老命都得搭進去,這張家兄妹倆太厲害了。

    懷濟也未想到僵持了一個多月的局面,卻因為這麼一見小事兒打開了,若是從陸興入手,追查虧欠的鹽稅,或許會有難以想象的收獲,想到此目光一定。

    懷清並未跟去,事情鬧到如今,對懷清來說,已是意外之喜,她心里知道若不是陸興跟姚文財心急想抓哥哥的錯處,恐想扳倒陸興,也沒這麼容易,就憑陸興敢把這串價值不菲的十八子公然戴在手上來看,陸府肯定處處是把柄。

    況且,此事有慕容曦跟她哥,已十拿九穩,自己跟去卻不妥,只是慕容曦怎麼跑到江南來了,而且,一見面就這麼嬉皮笑臉的,仿佛之前自己跟他鬧掰的事兒,根本沒發生一般,是自己記差了,還是這廝忘性大。

    或者他想跟自己耍無賴,若真想耍賴,可是做白日夢,懷清如今一想起他那句側妃,還覺得膈應呢……。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原創及親傳圖影片高手勳章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醫療天使勳章 民俗耆老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藝術之星 暢飲達人勳章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80
發表於 2016-4-28 16:27:59 |只看該作者
第79章

    陳皮喘勻了氣方開口道︰“姑娘您可不知道,陸興這廝真是個大大的貪官,虧他還好意思捏著一千兩,就說咱們大爺貪污受賄,四通當的老朝奉說他府里隨便一個擺件兒也得幾千兩。”

    懷清愣了一下︰“老朝奉也去了?”

    陳皮點點頭︰“六皇子說老朝奉去了大家瞧著心明眼亮,省的到時候有人抵賴,非說自己家里的東西不好,又要費事。”

    懷清忍不住笑了出來,也就慕容曦能干出這種事兒來,陳皮道︰“陸興這回可完了,讓他憋著壞陷害咱們大爺,自己倒關進揚州大牢了,真真活該,巡撫大人說待奏明聖上擇日押回京城大理寺候審呢。”

    懷清皺了皺眉︰“這麼一耽擱,恐陸興沒命到京城了。”

    陳皮︰“姑娘是說,他們要殺人滅口?”

    懷清︰“陸興是邱家兄弟的看門狗,邱家兄弟干了什麼他最清楚,這個人落到朝廷手里,若是審出來,那可是證據確鑿,邱家兄弟能讓他活著出揚州城嗎。”

    陳皮一拍大腿︰“哎呦,真要是這樣,那咱們今兒不白忙活了嗎,大爺就該立刻提審陸興,讓他招供,省的夜長夢多。”

    懷清搖搖頭︰“陸興可是府丞,堂堂的五品官,真有錯處,除非皇上親下聖旨,若照著流程,勢必要大理寺出面審問定罪方可,更何況,陸興既為邱家兄弟所用,必然知道邱家兄弟心狠手辣,若他一死還罷了,若他把邱家兄弟交代出去,恐怕一家老小都不得活命。”

    陳皮倒抽了一口涼氣︰“陸興好歹是朝廷命官,邱顯臣官再大也不過一個巡撫怎敢如此。”

    懷清道︰“他是巡撫,他哥哥卻是兩江總督,這江南等于攥在他哥倆手里,皇上雖是聖君,卻遠在京城,殊不知有句話叫天高皇帝遠,陳大人可是三品臬台都能死的不明不白,還有什麼事他們干不出來,若不然,江南這些官怎會如此聽話,便都有貪心,也總有幾個忠君愛國的吧,卻沒有一個敢輕舉妄動,一個是有短而捏在邱家兄弟手里,二一個,恐也是為了身家性命著想。

    甘草哼一聲道︰“這會兒想起身家性命了,早干什麼去了,貪銀子的時候,可一點兒沒手軟。”

    懷清︰“所以說貪字頭上一把刀,這把刀懸在哪兒,早晚都得落下來,還是當個清官踏實些。”

    銀翹道︰“若陸興死了,這幾天姑娘可白折騰了?”

    懷清搖搖頭︰“若扳倒一個陸興就能收拾了江南的貪官,這江南官場,何至于成了皇上的心頭大患呢,今兒不過是兩方博弈,咱們小勝一籌罷了,後頭如何卻難說呢。”

    甘草眨了眨眼,想起一事問陳皮︰“怎就你自己回來了,六皇子跟大爺呢?”

    陳皮道︰“六皇子怕姑娘心里惦記著,遣我回來給姑娘報信兒,六皇子跟大爺如今還在陸興府里盯著查抄陸府呢,六皇子還說瞧著陸府順眼,就不往別處去了,叫人收拾了打算就在陸府住下。”

    懷清暗道,慕容曦這一招挺高,陸興是邱家兄弟的嫡系,說不定手里就有邱家兄弟貪污的證據,那一千多萬兩鹽稅,如今可連影兒沒有呢,那可是一千多萬兩銀子,怎麼可能不翼而飛,便是江南的貪官刮分了,怎麼分的,總得有賬,這本帳就是收拾江南貪官最有力的證據。

    而陸興一入獄,這些賬自然就成了心頭患,以邱家兄弟的手段,頭一個就想毀滅證據,如今慕容曦一住進陸府,邱家兄弟想毀了證據就難了,這一招真是一舉數得,實在是高,不想這才幾月不見,這廝倒長腦子了。

    看來慕容曦真是皇上派來江南協助哥哥的,之于哥哥,之于江南的鹽稅案,自然是大好事,可之于自己,卻是大麻煩。

    懷清就不明白了,怎麼自己到了江南都躲不開這個無賴呢,忽想起什麼,走到書案旁邊,鋪了張紙,寫了幾個字,折起來遞給陳皮,把這個給哥哥送去,哥哥瞧了自然就明白了。

    懷清嘴里的無賴這會兒正在陸府的客廳里喝茶呢,一邊喝一邊兒聽著下頭的人清點陸府的東西。

    布政使劉永恩在旁邊直搓手,本來這查抄的事,該是自己布政使司衙門的事兒,可六皇子一句話便落到了通判葛連升手里,而且,因六皇子說瞧著陸府順眼,非要住在這兒,這查抄就變成了登記在冊,所有的東西都擺在原處未動,只陸府的家下人等收了監。

    雖覺這樣不妥,可六皇子發話了,誰也不敢說個不字,都知道這位皇子最混,皇上的話都敢當著面兒頂回去,更別提他們這些當臣子的了,這位脾氣上來,真讓人打自己一頓,那也只能挨著,沒地兒說理去,這個羅明芳早跟自己說了,川陝總督尹繼泰的兒子就是活生生的例子,所以劉永恩心里再急也沒轍兒。

    六皇子這會兒是恨不能把事兒干完了,這幫人趕緊滾蛋,他好去府衙找懷清,可這事兒沒完沒了的,這些揚州的官以巡撫邱顯臣為首,都在這兒杵著,跟一根根木樁子似的看著就讓人心煩。

    六皇子忽想起剛才邱顯臣難為懷清的事兒,目光一閃,開口道︰“聽說陸興跟巡撫大人走的頗近,平常陸興有事沒事兒就往邱大人府上去,可有此事?”

    邱顯臣心里咯 一下,暗道,這是要往自己腦袋上扣屎盆子啊,如今都這樣了,再不撇清,就擎等著倒霉吧,想到此忙道︰“陸興乃揚州府丞,張大人沒上任之前,是他暫代知府之職,常來微臣府里是為了公務,且,下官平日瞧他為人謹慎低調,何曾想竟是個貪官,若早知如此,下官早奏明聖上參他一本了。”

    六皇子點點頭︰“看來是爺誤會邱大人了,邱大人也不用如此,爺來江南可不是幫你們抓貪官的,爺是來做買賣的。”

    做買賣?眾人都愣了,邱顯臣心說,這當口偏跑到江南做買賣,這話兒誰信啊,嘴上卻道︰“不知六皇子要做怎樣的買賣?”

    慕容曦道︰“爺聽見人說販私鹽最是一本萬利的買賣,如今爺手頭正缺銀子,不若就干這個吧。”

    眾人這會兒不是楞是驚了,販私鹽自然是最賺銀子的買賣,卻也是朝廷律法明文禁止的,若人人都能販私鹽,還要鹽商做什麼,朝廷每年發的那些鹽引,豈不成了一紙空文,更何況,這位可是堂堂皇子,張嘴就說販私鹽,這位到底長沒長腦子啊,還是說為了試探他們,才如此語不驚人死不休。

    慕容曦掃了他們一眼道︰“怎麼都啞巴了,是爺想的這個買賣不賺銀子嗎?”

    邱顯臣咳嗽了一聲小心的道︰“六爺,這販私鹽可是犯了咱大燕律條的,一百斤以上者流放,一百斤以下者杖刑,三百斤以上者殺頭,一千斤以上的就得誅九族了。”

    慕容曦道︰“果真嗎,怎麼爺不知道我大燕還有這樣的律法,不是你們想把持著好買賣,糊弄爺的吧。”

    眾人齊失聲,心說,虧了這位好意思說,身為大燕皇子卻連律法都不知道,他們這些當臣子的都替他臊得慌。

    邱顯臣忙道︰“下官豈敢欺瞞。”說著吩咐下頭︰“去拿一本大燕律來。”

    不一會兒下頭人舉來了老厚的一本,翻到那頁,邱顯臣親自呈上來,指給慕容曦︰“六皇子您瞧,就在這兒,白紙黑字的寫著呢。”

    慕容曦仔細看了看,方抬起頭道︰“還真有這條律法。”看向邱顯臣道︰“到底是邱大人,大燕律法背的滾瓜爛熟啊。”

    不知是不是邱顯臣的錯覺,總覺著六皇子這話兒有話兒似的,謙虛了兩句,又聽慕容曦道︰“外頭都說大燕最富是江南,江南最肥是鹽商,若我大燕不讓販私鹽,這話兒從何而來,莫非都是謠言嗎。”

    邱顯臣暗吸了口涼氣,這會兒算是明白了,合著前頭都是鋪墊,六皇子真正的意思恐怕是這最後一句。

    慕容曦見他不說話了,把茶盞放在桌子上啪一聲響,邱顯臣忍不住一激靈,忙道︰“鹽商之所以富足,是因經商有道,拿著朝廷發的鹽引,合法經營,下官這個江甦巡撫可以用項上人頭擔保,江南的鹽商絕無販賣私鹽之舉,倒是那些江湖上的幫派,幫眾甚多良莠不齊,販賣私鹽之舉屢禁不絕,該當重罰。”

    葛連升在旁邊聽著,心說邱顯臣真夠陰的,這是想把鹽幫頂在火上烤啊,江湖跟朝廷本來是井水不犯河水,卻因一個利字而互相爭斗,邱家兄弟原先想拉攏鹽幫幫主範江為己所用,可那範江硬是不買賬,邱家兄弟便想收拾鹽幫,奈何鹽幫人多勢大,真要是動了範江,恐江南就要亂了,卻若朝廷出面,便師出有名,鹽幫的那些人,說白了也是大燕的百姓,皇上若是要收拾鹽幫,他們還能造反不成,這一招兒真是又陰又狠,就不知這位看似糊涂的六皇子怎麼接了。

    不想,慕容曦根本沒拾這個話茬兒,點點頭道︰“邱大人如此通曉大燕律,真乃國之棟梁,只邱大人這個江甦巡撫在江南一天,想來也沒有人敢知法犯法。”說著頓了頓,又道︰“需知知法犯法可是罪加一等,也就是說,本來挨頓板子就完了的事兒,當官的干了就得流放,本該流放的,輪到當官的頭上就得殺頭,若是殺頭的罪過呢。”說著掃了下頭的官員一眼,沉聲道︰“那可就得抄家滅族了。”

    說的下頭的官好幾個臉色都難看非常,慕容曦卻呵呵笑了兩聲,話音一轉︰“咱們這兒說笑話罷了,各位大人不要在意才是,不過呢,爺雖是來江南做買賣,也知父皇的性子,父皇此生最恨貪官,卻若是戴罪立功,有了悔改之意的,父皇秉仁君之心,也會從輕發落的,得了,這些跟爺沒干系,時候不早,這的事兒也了了,你們該干嘛干嘛去吧。”

    他一句話眾人這才散了,懷濟跟葛連升也沒留下,不過葛連升刻意落到後面,等眾人都走了,方湊近懷濟道︰“陸興之事干系重大,若張大人無要緊事,可否跟下官走一趟揚州大牢?”

    葛連升可不傻,如今陸興就是一燙手山芋,若是在大牢里有個閃失,追究起來,自己頭一個脫不開,更何況,如今親眼見識了陸興的下場,葛連升的心更寒了。

    陸興可是邱家兄弟的嫡系,一出了事,都給邱顯臣舍了,自己又算什麼,皇上鐵了心要收拾江南官場,邱家兄弟早晚得倒霉,自己若是兩邊倒,能有什麼好下場。

    雖說末了終難逃罪責,卻讓他看到一條生路,那就是眼前的張懷濟,以前自己真小看了這位新任的揚州知府啊,如今想想,他一個同進士出仕的寒門子弟,若無通天的門路,怎可能年紀輕輕就做到一方知府。

    外頭人都說他是因攀上了葉之春方有今日,自己之前也深信不疑,如今才瞧出來,這張懷濟的靠山根本不是別人,就是他的親妹子。

    今兒這檔子事兒,葛連升可看的明明白白,邱顯臣之所以帶著這麼多人來府衙,就是為了當面拿住張懷濟的錯處,直接辦了他,而這個錯處,恐怕是陸興跟姚文財使的毒計,想陷害張懷濟,卻不想給張懷清識破,來了個將計就計,不禁沒拿住張懷濟的短,反而把陸興給折里頭了。

    這陸興跟姚文財,一個是官場的老油條,一個是江南最大的鹽商,論奸詐狡猾,心機城府,這兩人一個賽一個的,卻一過招就折在了一個小丫頭手里,可以想見那丫頭多精明,且,今兒這事兒從前往後看下來,葛連升也見識了這丫頭的人脈。

    在官場混了多年,葛連升最知道人脈的重要,人脈廣不廣直接干系到能干成多大的事兒,而張懷濟這個妹子的人脈那絕對通了天。

    四通當的老高頭哪是如此好請的,就算兩江總督邱明臣也不見得有這麼大的面子,能請動這位幫忙,更不要說從四通當借東西了,四通當可是老忠親王的買賣,誰的面子也不賣,卻肯把東西借給張懷清,這里頭的緣故,葛連升先頭還沒想通,後來六皇子一來,才恍然大悟。

    就剛瞧六皇子那樣兒,絕對是稀罕的不行了,反倒是張懷清冷冷淡淡的,葛連升是個男人,深知道男人的劣根性,甭管你多絕色的佳人,要是上趕著輕易就能到手,過後就扔脖子後頭去了,越是難求的才越會上心,所以,六皇子對張懷清那絕對是愛到心坎里去了,

    有張懷清這麼個人脈通天的妹子,張懷濟這個揚州知府就是自己最大的靠山,更何況,剛六皇子說的可格外清楚,若棄暗投明的,皇上也會本著仁君之心,從輕發落,這句話等于給自己念了安心咒,好在這幾年的銀子自己一兩都沒動,就是防著這天呢,便自己罪責難逃,只要張懷濟肯給自己說情,保住身家性命應該不難。

    只不過此事還需再謹慎,畢竟這里是揚州城,處處皆是邱家兄弟的耳目,自己若去府衙,估計自己前腳進去,後腳就會傳到邱顯臣耳朵里,若邀張懷濟來自己府更不妥,倒是揚州的大牢是個最為妥帖的所在。

    張懷濟如何不明白葛連升的意思,想起懷清說葛連升事母甚孝,不該是個大奸大惡之人,而這些日子瞧過來,葛連升雖脫不開鹽稅貪墨一案,卻不似陸興之流。

    張懷濟十分清楚,在江南當官不易,若不順著邱家兄弟,下場恐跟陳兄一樣,雖為官不該貪,到底也該講些人情,葛連升既拋過來橄欖枝,就說明有悔改之意,從他入手,江南的鹽稅貪墨案或許會有轉機。

    想到此,點點頭︰“我正有此意。”

    葛連升暗暗松了口氣,雖說自己打算的好,也怕張懷濟的耿直性子上來,不搭理自己這茬兒,那可真沒救了,不過想想,又覺自己多慮,張懷清當日既出手治了母親的病,恐怕就有了拉攏自己的心思。若真如此,不得不說那丫頭太精了。

    兩人一前一後進了揚州大牢,剛進來,葛連升停住腳兒,揮揮手讓跟前的人下去,對張懷濟道︰“若大人不想陸興有失,還是及早押往京城方妥。”

    正說著,陳皮從外頭進來,到了跟前遞上手里字條︰“大爺,姑娘讓奴才把這個交給大爺,說您看了就明白了。”

    懷濟接過字條,打開一看,葛連升也瞄到了上頭寫的是︰“李代桃僵。”不禁道︰“好計……”。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請注意︰利用多帳號發表自問自答的業配文置入性行銷廣告者,將直接禁訪或刪除帳號及全部文章!
您需要登錄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


本論壇為非營利自由討論平台,所有個人言論不代表本站立場。文章內容如有涉及侵權,請通知管理人員,將立即刪除相關文章資料。侵權申訴或移除要求:abuse@oursogo.com

GMT+8, 2024-4-27 17:15

© 2004-2024 SOGO論壇 OURSOGO.COM
回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