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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慕冰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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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非10]美食計(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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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5-11 17:15:08 |只看該作者
359:瘋話

  晉老夫人痴呆了。

  這是近來已經傳遍全城的一則消息。

  可外人只知道是痴了,卻不知已經痴到了什麼地步。

  而這一點,晉老夫人身邊的桂嬤嬤感受最為深刻。

  老夫人不僅時常將人認錯,還會一直說胡話,基本是想到什麼說什麼,沒有半點邏輯可言。可若單單如此還且算了,然而她不單說胡話,還會在說到不開心的時候大發脾氣,頭一日便拿茶碗砸破了桂嬤嬤的腦袋。

  而因精神錯亂之人「不開心」的點又太難控制,下人們實在是無法預測老夫人下一次發脾氣會在什麼時候,故而從早到晚的提心弔膽,生怕一個不查厄運便會降落到自己頭上。

  晉擎雲為了清凈,更是直接搬出了正院。

  「二夫人,這就是這一整月府中的幾筆大額支出了……餘下的一些月例和瑣碎開銷,都一一列在了賬簿上,還請二夫人過目。」

  「二夫人?」

  二房正堂中,賬房管事捧著一冊賬本遞到謝氏面前,卻遲遲不見她伸手來接。

  再一細看,好麼,直勾勾地盯著前方,分明是在走神。

  謝氏身側的丫鬟拿手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輕聲提醒道:「夫人……?」

  謝氏猛地回過神來,看著面前的賬簿,遲鈍了片刻之後,方才伸手接了過來,穩了穩神思,道了句:「先放我這裡吧,我自會抽空看的。明日正午過後,你再過來一趟。」

  「是。」

  賬房管事雖有不解,卻也沒有多說任何,起了身垂首衝著謝氏一揖禮。便退了出去。

  「二夫人這是什麼了?」管事一退出去,丫鬟便關切地問道:「可是哪裡不舒服嗎?」

  「並無。」謝氏緩緩搖頭,繼而道:「只是掛心著老太太的病情,聽桂嬤嬤說昨夜又鬧的大半宿沒睡……」

  說著,謝氏放下手中的賬簿,站起了身來,道:「隨我去看看老夫人罷。」

  「是。」丫鬟行禮應下。

  「等等——」

  行了兩步。謝氏不知是想到了什麼。忽然又對丫鬟吩咐道:「去後頭將蓮姐兒和蔚姐兒接過來,隨我一同前往。」

  謝氏不知是想到了什麼,暗暗握緊了袖中的手指。
 
  事到如今她只希望。她的懷疑與猜測,都只是她過於敏感的猜測而已。

  ……

  「阿覓啊…」

  正院房中,晉老夫人斜斜地靠在軟榻上,精神顯得有些萎靡。口中卻仍然不住地念念有詞:「我的阿覓啊,乖孫子……怎麼也不來看看祖母……?」

  額頭上還抹著膏藥的桂嬤嬤見狀直嘆氣。

  老夫人這是真的傻了……

  加之身體又差。估計是好不了多長時間了……

  早早走了也好啊。

  省得遭罪了。

  也好早早地將那些晦暗陰詭的秘密一起帶走……

  「桂嬤嬤,老夫人該吃藥了。」

  丫鬟捧著托盤自外間而入,放低了聲音對桂嬤嬤說道,生怕驚擾了犯糊塗的晉老夫人。

  「端過來吧。我來服侍老夫人喝下。」

  「是。」

  「我不喝,拿走拿走……」晉老夫人還只是痴呆,並不是瘋了。最本能的意識還是有的,她認得這個碗。知道裡頭裝著的東西不好喝。

  「老夫人。」桂嬤嬤十分耐心地輕聲說道:「這是治您病的藥,您不是時常喊著頭痛嗎,吃下去就不痛了……只有身子好了,才能等到阿覓郎君回來看您吶。」

  「哦,阿覓,阿覓啊…」老夫人微微轉過了頭來,蒼老而布滿溝壑的臉上似有了一絲高興的表情,忙點頭道:「喝,我喝……快端過來吧……」

  不管在什麼時候,大孫子永遠都是心頭上的肉。

  「奴婢來餵您。」桂嬤嬤笑了笑,在軟榻前跪坐下來,一手舉著藥碗,一手拿調羹攪了攪。

  縱然如此,這碗藥送服的也並不平靜。

  晉老夫人很怕苦,連吃了幾口都吐了出來,後面好不容易咽下了一兩口,卻是再也勸不動了,不管桂嬤嬤再怎麼把晉覓拿出來說事,也不管用了。

  桂嬤嬤說的口都乾了,卻不由想起了晉老夫人清醒時的樣子。

  老夫人向來是怕苦的,但為了將身子養好,吃起藥來從不含糊,不用下人提醒也能清楚的記著吃藥的時辰,時常還因送藥的時辰稍晚了片刻對丫鬟們大發雷霆。

  歸根結底,只能說之前的老夫人是極為惜命的人。

  可現如今卻……

  桂嬤嬤還待再勸,卻聽晉老夫人忽然拔高了聲音說道:「滾開!拿走!」

  「啪!」

  桂嬤嬤不做防之下,手中的藥碗被老夫人一手打翻在地,白瓷碗碎裂成碎片,濃濃的藥汁濺的到處都是。

  「阿虞!你這個賤人……你做鬼也不肯放過我!你想反過來毒死我嗎!」

  晉老夫人大喊出口,想要挪動,卻因下半身已然癱瘓而無法動彈,只能拚命地揮動著兩隻手臂,很是憤惱且驚慌的模樣。

  阿虞?

  房中的丫鬟們被驚的連連避開的遠遠的,卻面面相覷地暗暗猜測著老夫人口中的阿虞是誰?

  正院裡似乎沒有這個人啊。

  桂嬤嬤的臉色卻於霎那間慘白成一片,略顯慌張地對身後的一干丫鬟們說道:「都出去!這裡有我來伺候!老夫人又開始說胡話了,你們出去切莫亂說,這院子裡可留不住亂嚼舌根的下人!」

  幾個丫鬟根本不知究竟發生了什麼事,竟值得桂嬤嬤如此冷臉相待,但想到素日裡桂嬤嬤的手段,無一不是戰戰兢兢地應了,連忙就退將了出去。

  可頭一個丫鬟剛轉身出了外間。卻見迎面走進來了一道人影。

  「世,世子爺!」

  丫鬟們連忙行禮。

  「慌慌張張的,出了什麼事情了?」晉餘明皺眉問道,隔著紗簾往內間瞧去。

  「回,回世子爺的話,老夫人方才打翻了藥碗,說起了胡話……桂嬤嬤正安撫著。讓奴婢們出去候著。免得人多再驚擾到了老夫人。」丫鬟十分聰明地回道,卻不敢將晉老夫人神色驚亂地喊出的那一句話的內容說出來。

  晉餘明聞言倒未表現出多麼不悅的表情,只道了句「都去院外守著吧」。便徑直行入了內間。

  「桂嬤嬤——」晉餘明一進來,便瞧見滿地狼藉的情形,又見榻上形容驚慌,手上不停動作的晉老夫人。連忙問道:「母親這是怎麼了?」

  「世子爺。」桂嬤嬤草草地行了個禮,便道:「方才奴婢正給老夫人餵藥。老夫人也不知忽然怎麼了,就打翻了藥碗,還說起了……說起了瘋話!」

  晉餘明走近了抓住晉老夫人的一隻手臂,皺眉喚道:「母親。您冷靜冷靜!」

  「……滾開,放開我!」晉老夫人定睛看了晉餘明片刻,情緒卻忽然更為激動了起來。近乎癲狂地甩開晉餘明的手,身子拚命地往後縮著。聲音嘶啞且顫慄地喊道:「你,你也回來找我了!你和你低賤的母親一樣骯髒!我恨不得一開始就掐死你!你的命起初就是我留下來的……我要拿走也是理所應當!我給了你那麼多年的富貴榮華,讓你做了那麼多年風光的晉家大公子!你還想怎麼樣!阿儲……我不欠你什麼!」

  「母親!」

  晉餘明臉色大變,忽地俯身按住晉老夫人的肩膀,力道之大甚至使她再不能動彈半分,他目光咄咄地說道:「母親,你又開始說什麼胡話了?這些話,可是不能亂說的。」

  一側的桂嬤嬤呼吸都屏住,脊背上的冷汗剎那間就起了一層,發白的嘴唇不住地哆嗦著,片刻之後似再難支撐,「噗通」一聲,直直地跪了下去。

  僵硬的身體不住的顫抖著。

  「母——唔……」

  院中窗下,謝氏豁然蹲下身來伸手捂住兩個女兒的嘴巴,面白如紙地搖頭。

  「二夫人……」隨行的丫鬟手指冰冷地觸了觸謝氏的衣角。

  她方才聽到了什麼……

  老夫人似是說起了已故的儲公子嗎?

  那一句話,是她聽岔了吧?

  還是老夫人真的糊塗了,糊塗的已經要開始發瘋了……?

  「回去。」

  謝氏開口,卻是無聲。

  丫鬟看懂了她的口形,忙不迭點頭。

  謝氏直起身牽起兩個女兒的手,疾步離開了正院。

  兩個小姑娘的臉色同樣驚惶,但由於年少不知,並不懂究竟發生了什麼,她們只知道,方才她們的祖母,發了瘋一樣的亂喊亂叫,聽聲音很是嚇人。

  她們的父親,似乎在安慰祖母。

  可為什麼……母親不帶她們進去瞧瞧呢?

  母親也被祖母嚇到了嗎?

  ……

  「姑娘。」

  意蘭閣中,畫眉服侍過謝佳柔用過午飯,收拾碗筷的間隙,似提醒著說道:「老夫人病了之後,姑娘好似還沒過去瞧過呢,左右今日下午也無事可做,姑娘可要去正院一趟?」

  「人既都糊塗了,去了也是無用。」

  謝佳柔淡淡地說道,拿帕子輕輕擦拭了唇角之後,將帕子攤開在手心裡,細細地打量著上頭著的楊柳圖。

  「奴婢知道姑娘向來不喜歡拘泥這些俗禮……」畫眉強笑著說道:「但府中的小輩們都去探望過了,唯獨姑娘視若無睹……怕是不好的。」

  「他們要表孝心,我總不能攔著。想晉老夫人好好的時候便不喜見我,如今痴了,我又何必再同她過不去,給她添不愉快。」謝佳柔將帕子放在桌邊,起了身說道。

  「姑娘言重了……」畫眉面色有些訕訕,卻也不好再繼續勸說下去。

  罷了。

  姑娘如今過成這副境地……總之也不能再差了。

  既如此,不如就讓她隨心一些吧……

  只是這樣的日子,過下去又有什麼盼頭?

  姑娘總歸是要嫁人的。

  嫁給誰呢?

  依著二夫人現如今的態度倆看,嫁給大公子是斷不可能了。

  ……那位有著雙異眸的二公子嗎?

  雖說除了一雙異眸之外一切皆無不同之處,但畢竟是庶出啊。

  據說同大公子的關係也不甚好,多次被大公子為難。

  而大公子對姑娘又……

  大公子那樣不懂約束的性格,真讓人頭痛。

  雖然眼下一切尚且言之過早,但這種事情單單是想一想,便能預料得到會是怎樣的一筆糊塗賬了。

  想到這裡,畫眉便止不住地想嘆氣,但因怕影響到謝佳柔的心情,唯有忍住。

  百靈從外間回來,手中捧著一束含苞待放的白茉莉。

  「姑娘,這是奴婢從後花園給您採回來的,您看是插在哪裡好?」比之畫眉的憂思,百靈顯得格外樂觀,興高采烈地向謝佳柔說道。

  「隨你的喜好來擺放吧。」謝佳柔卻只看了一眼,不以為意地說道。

  百靈低下頭去瞧手中的茉莉。

  這花兒開的不好嗎?

  怎麼姑娘瞧著像是不怎麼喜歡的模樣?

  她是想著現如今姑娘足不出意蘭閣,也再沒去過後花園,而如今最愛的茉莉開了,想必是心嚮往之的,故而才主動摘了一些回來討姑娘歡心。

  「再好的花兒也是次回的了,你忘了姑娘生辰那日,對面的書樓裡那好幾排茉莉花兒開的有多好了?待來年再摘來給姑娘賞吧——」畫眉笑著打趣百靈,謝佳柔聽了眼神卻是微微一動。

  「對啊!我竟把這事給忘了……」百靈在原處傻傻地笑了兩聲,後又奇道:「說來也真稀奇,那些茉莉花的來路至今還沒弄清楚呢,還有上回,咱們樓前那一箱子新制的春衣,都是按著姑娘往年的喜好和去年的身量兒來制的……那些新衣,姑娘好像還都沒穿過呢?」

  畫眉下意識地看向謝佳柔,卻見謝佳柔已經轉身去了內間。

  畫眉便嗔怪地瞪了百靈一眼,小聲地道:「成日就數你話多,明知姑娘不願動那一箱衣物,還偏偏去提……」

  「我這不是覺著可惜了嗎……」百靈無辜地癟了癟嘴,卻又忍不住問上一句:「畫眉姐姐,你說那些好看的衣裙,到底是誰送過來的啊?」

  「你這問的是什麼傻話?」畫眉又瞪了她一眼,道:「闔府上下,能對姑娘這麼上心的,除了二夫人還能有誰?怕只是礙於情面,不好直接派人送來罷了。」

  不管是不是,也只能『是』二夫人送的。

  士族女子的閨閣名聲,豈是能開得了玩笑的。

  ……

  甚至有時候,男子們也會將自己的『名節』看的十分重要。

  比如正鬧著要自裁的宋春風……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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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2
發表於 2016-5-11 17:15:23 |只看該作者
360:又是他們

  近來宋春風可謂是換著花樣兒的在鬧自盡。

  投河、上吊、絕食……雖然沒有什麼新意,但都在很負責的切身實行著。

  投河沒成功,是因為自己會水,一到水裡不由自主的就遊了起來,恨鐵不成鋼,執意想將自己溺死,然而在水中潛了大半天,卻也沒能克服得了求生的本能……

  自縊倒是可行的,可打從頭一回被攔住之後,便沒機會再見到繩子類的東西了。

  至於絕食,說起來便更令人心酸了。

  ——由於莊氏盡挑著他愛吃的做,故而他一頓都沒能捱下去,甚至比往常吃的還多。

  只是由於極度不甘與自我看不起,經常是和著屈辱的淚水一同下飯。

  咬舌自盡倒也想過,但結果跟投河差不多……輸給了本能。

  考慮再三,他終於還是走上了自裁這條血腥的自盡道路。

  可還未來得及實施,便被莊氏攔下了。

  「男子漢大丈夫,連這點坎兒都跨不過去?!」莊氏起初還好言勸慰,但幾日下來已被變著花樣兒鬧自盡的宋春風磨的沒了半分耐心。

  試問連做夢都得防著被「關押」在隔壁房的少年有沒有再出什麼妖蛾子,一夜要去看四五次,這種持續性紊亂的生活誰能忍得了?

  「莊嬸兒……」宋春風滿臉哽咽,不住地搖著頭,以顯示自己的堅決,「我真的活不下去了,你不知道我心裡有多苦啊…再等下去,萬一櫻櫻回來了,知道我……我該怎麼面對她?我還是死了來的痛快!」

  自己說到了自己的痛處。竟要掙脫莊氏的禁錮拿腦袋去撞牆……

  「你這孩子!」莊氏忙將人拉住,提到此處老臉不自覺地就是一紅,「你瞧瞧你這是什麼出息?文青一個姑娘都沒像你這樣尋死覓活的!」

  「那是!她如今高興著呢!」說到這裡,宋春風的聲音甚至已經帶上了憤懣的哭意……

  嗚嗚嗚,太過分了!

  「你這……說的是什麼話!」莊氏的臉皮越發的紅了,盡量一臉嚴肅地嗔責道:「男子漢大丈夫,哪裡有這麼說一位姑娘家的?」

  「她是普通的姑娘家嗎!她……」宋春風說到此處再也說不下去了。不顧一隻胳膊還被莊氏拽在手裡。直接一屁股就跌坐到冰涼的地板上,不可抑制地仰面大哭了起來。

  「……快起來。」莊氏見狀沒了法子,也不敢再提梁文青。只一面將人提起,一面盡量耐著性子安慰道:「你身為男子……這又非什麼大事,沒你想像中的那麼嚴重,看開一些。睡一覺起來就沒事了……」

  又非大事?

  什麼叫睡一覺起來就沒事了?

  都失身了竟然還不叫大事嗎!

  大家的三觀到底都怎麼了啊…嗚嗚!

  ……

  「今個兒可真冷……」阿菊搓了搓胳膊,跟在江櫻和華常靜身後。在清早十分剛剛開市的集市上晃蕩著。

  「這羊肉湯泡饃,就得在天兒冷的時候吃才叫過癮呢……一大碗吃下去,再連喝幾口熱湯,身上的寒氣兒就半點不剩了!」

  能將一切事物、包括天氣冷熱都與吃食緊密聯繫在的人。一行人中非江櫻莫屬了。

  華常靜和阿菊都被她描述的垂涎欲滴,三個人走在一起,簡直像是三隻餓狼。

  三個人一到了鈺州地界便跟到了天堂一般。沒日沒夜的吃喝,像這種一大清早便出來覓食的行為。已是第三次了。

  當然,她們來到鈺州也不過是第三日而已……

  鈺州這個地方,江櫻覺得既像是她那個時空裡的陝西西部,又像是蘭州區域。

  風土人情、尤其是吃食方面,與這兩處的許多名氣小吃不謀而合,雖然個別名字有些出入,但味道竟相差無幾,甚至更勝一籌。

  單從各人愛好來說,比起南方,江櫻倒更喜歡北方的飲食,一方面是她本身的口味偏重,二來便是極喜歡大碗兒吃麵,大口喝湯大口吃肉的暢快感——如華常靜所言,這姑娘的心裡定是住了位豪爽粗獷的糙漢子的。如今置身這種風土人情的環境下,可謂是讓這位『糙漢子』的靈魂得到了真正的釋放。

  從昨日去騎馬一事上就能窺得一二。

  那股傻大膽的勁兒,和甩著鞭子在草原上飛馳的模樣,可謂是讓華常靜真正的見識到了什麼叫做放得開。

  與江櫻相比,她甚至覺得有些對不住自己身上的這套男裝了。

  「公子往年都不曾帶奴婢來吃過這些好東西!」在尋找羊肉泡饃的路上,阿菊半是埋怨,半是期待。

  「往年哪有這些時間和機會?」華常靜失笑著拿扇柄敲了一記阿菊的腦袋,而後道:「這你還得謝謝阿櫻,若不是她這『見多識廣』,知道哪些好吃哪些不好吃,咱們得吃多少冤枉飯?」

  「該謝的還是定佳掌櫃。」江櫻很虛心地推脫了這個見多識廣的大帽子。

  她口中的定佳老闆,是她們所住客棧的掌櫃。

  通過這幾日的相處,這位客棧掌櫃已經確定了三人的資深吃貨屬性,對於三人成日出來覓食的行為也沒有吃醋的意思,畢竟他主要做的是客棧生意,飯食上跟外頭這些特色旺鋪自然是比不得的,故而乾脆大度一些,十分熱情地為江櫻幾人推薦著附近的好吃食。

  幾人說話間,已經按著定佳老闆指出的路,找到了這家聞名遐邇的「秦記羊羹」。

  當地所稱的羊羹,便是江櫻口中時常念叨的羊肉泡饃了。

  據定佳老闆稱,這家不大的泡饃館除了泡饃之外再沒第二種吃食,生意偏生還好的不得了,素日裡吃飯的點兒,必是要等上一等才能落著位置坐的。

  而江櫻幾人的運氣卻出奇地好。進去的時候堂中竟還余了一張空桌,雖都是兩人對坐的小方桌,但三個人擠一擠還是可以的。

  「老闆,三碗招牌羊羹!」阿菊一進來便興沖沖地喊道,深深嗅了一口鼻尖的香氣,又瞧瞧周圍客人們吃的津津有味、面前的湯碗裡熱氣騰騰的情形,口水都險些要被勾了出來。

  老闆用十分地道的西北口音應下來。

  三人落座下來。華常靜環顧四周說道:「這生意當真是好的不行——大約是早上出來吃飯的人不多。若換作中午,想必真有咱們等的了。」

  江櫻亦點頭道:「還好出來的早。」

  「今日真是冷……」阿菊又插了句不相干且早前已經說過的話,江櫻與華常靜也全不在意。因為她們接下來的談話,皆是這麼個畫風——東一句西一句,牛馬不相及。

  畢竟全部的心思都傾注在即將被端到面前的吃食上頭了,誰還有多餘的注意力來好好聊天?

  在真正的吃貨面前。這是十分現實的問題。

  三人毫無重心地聊了好一會兒,大麥茶都喝掉了一壺。望眼欲穿的三隻青花大粗碗終於被端了上來。

  剛出鍋的羊肉湯冒著滾燙的肉香氣,分別被夥計端放到三人眼前,送上筷子與大湯匙,片刻之後。又有人將碟裝切成幾大塊兒的烤餅端上了桌兒。

  厚厚的餅子烤的極好,軟硬度適中,微焦黃的顏色十分漂亮。

  江櫻先吃了口熱乎乎的羊肉湯。再拿手去撕餅子,丟入湯碗中。

  華常靜和阿菊學著她的模樣照做。尤其是阿菊,對這種吃法感到十分新奇。

  雖說是跟著華常靜走南闖北,但天下吃食千萬種,她所見識到的亦不過是九牛一毛罷了。

  特別是跟江櫻這個腦袋裡不知道裝了多少吃食種類、一談到吃的便滔滔不絕,無所不知的姑娘相比,阿菊一落千丈之餘,還時常會因過度欽佩而失去自我……

  「……好吃!」華常靜吸溜著一串粉絲入肚,粉絲已熬的很熟,韌性卻仍然很好,肉湯裡放了些辣椒醬進去,一口下去整個人都暖和了。

  華常靜又連吃了一口泡饃下去,舒服地喟嘆了一聲,卻有些遺憾地說道:「小黑走的真不是時候,不然拉他來嘗嘗,也好讓這孩子飽一飽口福。」

  由於之前『小黑』中毒的時候,讓江櫻寫了封信給江浪求解藥,也不知是不是江浪將此事說給了晉起聽,以至於讓人快馬加鞭送過來的不光是已經用不著的解藥,另外還有晉起的一句口信,說是讓小黑回去『復命』。

  江櫻看得出,向來冷靜的小黑有些不平靜。

  這一趟,怕不是復命,而是請罪的。

  畢竟就連小黑自己也覺得自己做個護衛做到這種程度,為了保命竟然要讓江櫻這個被動『僱主』來幫忙找解藥,這一行為真的的太慫了,堪稱是他殺手生涯上的一個污點。

  雖然他痊癒後的這幾日,日日都被江櫻拉著出來瞎逛吃東西,基本已經沒有了什麼殺手的操守可言……

  「是啊,也不知晉大哥會不會罰他。」說到這裡,江櫻有些擔憂。

  她這個人,是很容易對比自己年紀小的孩子產生感情的。

  尤其是,大家也算是歷經過生死患難,共吃過同一盤菜的人了。

  「你都給你他一道護身符了,你的晉大哥怎可能還會重罰於他?」華常靜笑著道。

  小黑走的當日,江櫻是塞了封信給他帶著的,不用想定也是為他說情的信箋,故而這封信被華常靜笑稱為了『護身符』。

  江櫻被她明顯帶有揶揄色彩的眼神攪的有些不自在,道了句「可晉大哥公私分明的很,難說會買我這筆賬……」,便低下了頭去吃東西。

  「誰的賬不買那也不能不買你的啊。」華常靜好似沒完了,吃東西竟也堵不住她這張嘴。

  江櫻應付的笑上兩聲,拒絕跟她談論自己在晉起那兒的份量問題。

  華常靜卻一反常態的『沒眼色』,邊吃邊問道:「這麼長時間不見,念不念的慌?」

  江櫻聽出她是有意在逗自己,故而不羞也不惱,只抬起頭來反問道:「說起來『華公子』與石大哥才是很久沒見著了,不知念不念石大哥?」

  「自然是念的!」華常靜毫不臉紅,這坦蕩的口氣卻讓江櫻和阿菊險些噴飯。

  「就是因為心裡念的慌,所以才要見面啊——」華常靜攪著碗裡的肉片和白菜葉兒,眼睛卻望著江櫻,還帶著些許神秘的笑意。

  什麼意思?

  江櫻略微一怔,沒能領會得了華常靜的意思。

  華常靜卻收回了與她對視的目光,旁的亦沒有再多說,安安靜靜地吃起了東西。

  江櫻見狀,便也沒再擱在心上,同樣平靜地接著吃東西。

  華常靜:「……??」

  她都拿出那種暗示性十足的神秘眼神看著她了,她是怎麼做到問都不問上一句,反而還能視若無睹的繼續吃東西的?

  這本打算是用吊胃口的方式來進行的談話,還能繼續嗎?

  「這辣椒醬炸是的真不錯,焦香度剛剛合適,阿菊你也放些進去嘗嘗……」江櫻邊吃還邊不忘推薦道。

  「那我試一點點……」向來不擅吃辣的阿菊拿小勺舀了些許倒入碗中,又用筷子攪開。
  
  「香嗎?」江櫻問。

  「香!」

  華常靜望著這和諧的一幕,只覺得完全沒有接著說下去的興趣和勇氣了……

  於是這頓飯便在江櫻與阿菊的滿足中,和華常靜的沉默不言中結束了。

  「人可真多啊。」

  阿菊拿帕子擦嘴的功夫,環顧了一番四周,只見不大的飯館中已經人滿為患,還有些人倚在櫃檯旁嘮起了嗑兒,顯然是已經等的習慣了。

  江櫻她們來的有些早,眼下才是當地人吃早點的時辰。

  幾人正欲起身離去之際,卻聽櫃檯處隱隱傳來了一陣爭執聲。

  「幾位客官,本店店小…怕是容不下諸位,諸位若是不樂意等,不如移步去前頭的酒樓裡,離此處也不遠,出門右轉就能瞧見了。」掌櫃的捏著一口十分不標準的京話說道。

  雖然聽起來還算客氣,但因當地人一貫的粗嗓門兒和大大咧咧的架勢,落在外地人眼中,難免就有些像是在趕人了。

  尤其對方不光是外地人,還是別國人。

  「怎麼說話呢!我們就讓你給我家公子騰個空桌兒出來,哪兒來這麼多廢話?開門做生意,客人上門卻往趕,怎麼著,是瞧不起我們外地來的人?」

  得,好巧不巧得攤上了個暴脾氣的主兒。

  只是這粗到了一個程度的聲音,聽起來卻有些耳熟。

  江櫻下意識地定睛望去。

  「怎麼又是他們?」

  華常靜訝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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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5-11 17:15:37 |只看該作者
361:主子心情不好

  就是認不得具體的人,但單從對方的行頭裝扮上,就足以一眼將其認出了。

  「諸位也瞧見了,這客人們都正吃著呢,哪裡有飯沒吃完就趕人的道理?諸位若不急,請在後頭依次排隊,若是著急,就請另擇他家,出門在外,講求的就就是方便二字?」掌櫃的竟也絲毫不怵,大有一副『老子什麼人沒見過』的氣勢。

  「罷了!」

  為首的『少年』不耐煩地皺了皺眉頭,看向雖一臉蠻橫、眼底卻藏著一抹為難的男人,道:「除了此處又不是找不著地方吃飯了,走——」

  中年男人聞言簡直震驚了。

  甚至開始懷疑起了自己的聽覺是否出現了問題!

  他家這位公主,從小到大何曾讓過步?

  看上的東西,別人越是不給,便越是要搶,哪怕是搶來扔掉,也必須要拿到手才行。

  事無大小,向來如此。

  方才他還愁著人掌櫃的說的合情合理,他們作為理弱的一方要怎麼勸服公主一二,不要在此生事呢——卻沒料到,竟是他多想了。

  中年男人心中不禁湧起一種濃濃的欣慰來,見公主已經轉了身,忙提步跟上。

  卻見自家公主不知為何忽然又停了一下,一動也不動。

  壞了,不會是變了主意,又要任性胡鬧了吧?

  中年男人眉心一跳,然而順著冬珠的視線望去,卻是瞧見了一個並不算陌生的姑娘……

  這不是那位曾在黎安城中的客棧裡見過的孔家姑娘嗎?

  「……」

  這場不知是意料之中還是意料之外的再次重逢,讓雙方一時間都說不出話來,大眼望小眼的互視了一陣過後,到底是江櫻先挪開了目光。繼而便轉身離開了桌席。

  像是沒認出那位頭頂冪籬,身著黑色男裝的人是冬珠一般。

  華常靜瞅一眼,表情與江櫻相差無幾的轉了身。

  「……阿櫻!」冬珠喊出了聲來,忙地追上去。

  「喊你呢。」華常靜『提醒』道。

  江櫻恍若未聞,自顧自地往外走著,只是腳下的步伐加快了些。

  「那位姑娘是誰呀?」阿菊好奇地問。

  由於積年累月地跟在女扮男裝的華常靜身邊,倒讓她練就了一雙能輕易辨識出對方真實性別的火眼金睛來。

  更何況冬珠情急之下喊出的那一句阿櫻。聲音雖高。但女子獨有的細嗓音卻沒能藏得住。

  「是個騙子。」江櫻回答道,語氣裡既沒了憤怒,也不含諷刺。彷彿只是在敘述一件十分真實且與她無關的事情。

  「騙子?」單純的阿菊立馬豎起了防備心來。

  在江櫻三人即將要踏出『秦記羊羹』的鋪門之時,冬珠終於跟了上來。

  「阿櫻你等等……」冬珠有些喘,不知是累的還是急的,大致是都有。

  江櫻心知甩她不掉。唯有止步,是想與她說個明白。

  然而她還未有開口。便聽冬珠趕在了前頭問道:「阿櫻,你怎麼會來這裡?」

  「我倒還想問你呢。」江櫻總算肯轉過身來看她,眼神卻不復方才的平靜,眉心之中微帶了些不耐。道:「你不是要去西北嗎?來此處做什麼?」

  單單只是這麼說還且罷了,然而臉上還印著一句『你為了跟蹤我也是夠拼了』。

  且不說二人的路線不同,單說這鈺洲城這麼大。賣吃食的鋪子也不止這麼一家,怎麼能這麼巧就碰見了?

  「我是要去西北啊。」冬珠見她終於肯與自己說話。遂也顧不得去計較她眼中的神色是否含有敵意,只解釋道:「此處離筠州只有一百里遠了,是最近的一條路……我也沒想到能在此處遇到你!」

  末了又十分疑惑地問道:「你們……怎麼也來了這裡?」

  江櫻一下子懵了。

  什麼意思?

  她現在的位置……距離大家成日放在嘴邊的西北邊塞、晉大哥所在的地方,竟然只有一百里遠了?!

  一百里啊。

  馬車趕的快些,連一日都用不到!

  她為什麼不知道?

  她只知道跟著華常靜是出來吃喝玩樂兒的,卻並未仔細過問過具體的目的地——而她這個現代人,對這個時空裡的地理位置完全沒有概念勉強是可以理解,但是……華常靜也從未對她提起過啊!

  江櫻滿腦子的問號兒,一臉震驚兼迷茫地看向了華常靜。

  「你不是不知道吧?」冬珠見狀啞然。

  不……

  其實一路往西走過來,她腦海裡是隱隱有著一個『是不是離晉大哥沒那麼遠了』的模糊概念的,但由於華常靜沒說,一路上她又只顧著琢磨吃喝……一來二去的,便也忘記要主動發問了。

  可不管如何,她也從不敢想距離晉大哥竟然已經這麼近了啊…

  「是嗎?」江櫻滿心凌亂地向華常靜求證道。

  「是啊。」華常靜竟然十分平靜地點頭了。

  江櫻的嘴巴越長越大了。

  「筠州本不就是西北邊塞嗎?我就是來筠州辦事的,筠州雖然有些動蕩,但附近幾個州縣的生意還是要做的。」粗略地解釋了一句之後,又「哦」了一聲,繼續道:「方才吃飯的時候,還想著告訴你呢。」

  這就是那個謎一樣的神秘眼神的解釋嗎?

  江櫻望著華常靜眼中越來越難忍住的笑意,忽然意識到了事情的真相。

  她這是被人打著吃東西的名號……給拐到西北來了!

  找誰說理去?

  這事說出去,有人相信嗎?

  ……

  百里之外,高低有致的營帳整齊地安扎在筠州城外,微風中,高高掛起的軍旗隨風擺動。是赤金線織成的一個『晉』字,字體工整卻透著不容置喙的威嚴。

  如今四月都已過了大半,邊塞的野外也早已綠草盎然,雖早晚天氣溫差仍舊極大,但已遠遠比不得上月初的惡劣程度,是讓打溫度適宜的京城過來的一眾將士們終於得以緩了一口氣。

  正午時分,一行軍裝少年自筠州城中而出。策馬向軍營方向而去。

  一行隊伍約有二十餘人。皆騎馬而行,馬蹄踩踏在嫩綠的新草上,動靜被消減了許多。沙沙的聲響在這寂靜的原野上,似是一陣稍大些的風從此拂過。

  「這鬼天氣,熱死人了……」

  烈日高懸於中天,棉袍都可徹底脫去。著單褂竟也不覺得涼到哪裡去,更遑論是這一行早上出門之時為了防寒在盔甲下加了棉夾衣的人了。

  眼前軍營就在前頭。後頭跟著的士兵忍住了沒吭聲,前面的宋元駒卻出聲埋怨了一句,抽出一隻手擦了擦臉上的汗水,因膚色粗糙了許多。再配以這齜牙咧嘴的表情,可謂是十分地沒有風度可言。

  然而別說是他了,就是昔日那位風度翩翩。搖著一把摺扇瀟灑又儒雅的石大謀士,如今也再沒了往日的風采。

  腰間的摺扇還別在那裡。像是一種固執的堅守,但同其現如今的形象來看,只讓人覺得格格不入,再差一點,便要成為不倫不類了。

  「待會兒到了營裡可得沖個涼水澡才行!」宋元駒極為誇張地說道。

  石青的注意力卻在前頭那個逐漸縮小的黑影上頭,忍不住鬱悶道:「主子這是怎麼了?」

  今日入城,本是應當留在太守府中用宴的,可菜還沒上,他家主子便提出了告辭,既不顧鄧太守的挽留,也沒聽嬴將軍的勸,連個身子不舒服的藉口都懶得找,便徑直出了府。

  主子一走,他們既然也不能再留,唯有跟著出了城,捨棄了太守府中的烤全羊,回軍營裡去吃白菜燉粉條兒。

  白菜燉粉條倒也不難吃,只是吃得多了難免會膩。

  不知道怎麼回事,石青覺得現在的自己,不管談到什麼事,首要的便會扯到吃食上面去……這一點是受了誰的同化,他是心知肚明的,但卻無力改變。

  「怎麼了?」宋元駒笑起來,道:「這還用問嗎?想是躲著那位古再麗姑娘呢,你沒瞧見慶功宴那日,這姑娘對咱們主子的『青睞有加』嗎?嘖嘖,咱們主子哪點兒都好,唯獨就是太不懂得憐香惜玉了——」

  「……」聽到此處,石青露出一個哭笑不得的無奈表情來,卻不打算跟著宋元駒胡謅。

  作為立場堅定的『自家姑娘黨』的中流砥柱,他向來是拒絕開這種玩笑的。

  於是強行將話題拉回到了正常的軌道上——「可主子心情不好,似乎也不是一日兩日了。」

  「這倒是真的。」宋元駒又抹了把汗,換了一隻手握韁繩,有些不以為意地說道。

  「可接連兩仗都勝的輕輕鬆鬆,敵軍一時並無還手之力,大捷之日已不遠矣……主子怎還鬱悶至此?」對此,石青十分的不解,尤其是這兩日他留心觀察了晉起的一舉一動,雖然大事上看似與往常無異,拿起主意來半點都不含糊,但總會在一些微小的細節上,洩露出這是一位非常暴躁的少年。

  主子是什麼人,豈會真的因為一個示好的姑娘就亂了心神?

  「可是『京城』有了什麼變動?」石青見宋元駒不搭腔,又往細了問道。

  刻意咬重的京城二字,宋元駒自是聽得到,他指得是主子暗下在京城植入的勢力。

  他選定了晉起為主,晉起亦對他坦誠。

  日後的計劃,以及秘密進行的事宜,從不會刻意去隱瞞這一文一武的左膀右臂。

  而正是這種被信任、被尊重的感覺,越發讓石青與宋元駒肯定了自己的選擇。

  「到底是不是?若真出了什麼岔子或阻礙,你可別瞞著我——」石青又道。

  宋元駒直被他在耳邊念叨的有些頭疼,偏生他若騎的快些,石青就立即跟上,他有意放緩,石青也隨之效仿,真是甩也甩不掉。

  這個書呆子什麼都好,偏有一點,你欲同他開玩笑放鬆神經之時,他卻總愛往正事上扯,讓人深感無力。

  「一切都好著呢,咱們計劃制定的如此周全縝密,怎會有什麼差池……」宋元駒實在是怕了,道:「我又不是主子肚子裡的蛔蟲,怎會知道他為何不開心?你若真好奇,不如直接追上去問個清楚——」

  沒得到確切的答案,石青有些沮喪。

  他倒也想問,可問題是……他敢嗎?

  「哦,我倒想起了一件事情來……」宋元駒忽然道:「主子先前給江姑娘去了封信,江姑娘至今還沒回他呢……」

  「呃?」

  石青一愣,繼而道:「不應當啊,前些時日還聽應王子四處炫耀……說妹妹給他來信了呢?」

  江櫻與江浪的關係,目前仍然是個秘密,但宋元駒卻已然知曉,而在他知曉的情況下,秉承著不能厚此薄彼的處事原則,晉起也並未刻意瞞著石青。

  而石青口中的『四處炫耀』,指的不過是江浪在晉起面起刻意提起了四五回而已……

  「不是說只是要什麼解藥的嗎,說來也算不上什麼正式的信箋。應王子如此刻意聲張,實在是太不夠君子了。怎麼瞧怎麼的『恃寵而驕』——」宋元駒欲在這方面幫主子扳回一局。

  「……那姑娘怎麼沒順帶著給主子回上一封?」石青仍然納悶兒。

  「順帶著?」宋元駒拉長了尾音重複了這仨字兒,而後忽然忍無可忍地仰面哈哈大笑起來。

  這書呆子有時候說話還真是……一針見血的厲害!

  哈哈哈,順帶著?

  他家主子已經淪落到如此可憐的地步了嗎?

  可偏偏別說順帶著寫一封了,就是只言半語的順帶著提上一句,那也是沒有的……

  姑娘這是怎麼了?

  「女人心海底針吶……」宋元駒笑夠了之後,頗為感慨,且語氣透著股感同身受。

  「如此說來,主子近來想必真是因為這個而煩悶了。」石青則是滿臉同情地下了總結。

  雖然這種被心上人忽視的感覺他不曾體會過,但俗話說的好,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嗎?

  他可以理解的。
 
  同情之餘,又暗暗地想:這樣下去總不是個辦法,長期的暴躁與煩悶對身心都是一種極大的摧殘,不如他回去便提筆寫上一封信給姑娘,求她給主子寫上一封半封的,好歹先穩一穩主子這瀕臨破碎的心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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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4
發表於 2016-5-11 17:15:53 |只看該作者
362:什麼玩意兒

  鈺洲城中,羊羹鋪裡匆匆一見,冬珠反覆問了江櫻是否要立即動身隨她一起前往筠州,得了江櫻的無視之後,也未多做停留,而是直接帶著手下離開了鈺洲城。

  ——只是因為手下的一句耳語,連早飯也沒顧得吃,便火急火燎地走了。

  這幅情形實在讓江櫻很難不去懷疑她此行不是出於逃命。

  但眼下,她也沒有心思再去過問冬珠的事情。

  她現在滿腦子都亂成一團麻了。

  「現在怎麼辦?來都來了,去不去瞧瞧?」

  客棧中,華常靜剝著橘子,口氣雲淡風輕,神色卻十分揶揄地問道。

  坐在床沿的江櫻斜了她一眼,分明有些不高興。

  畢竟是被半騙著過來的,換做誰也樂意不起來。

  華常靜一直強調說她是忘記講了,但江櫻又怎會信。

  「去不去啊?」華常靜似乎沒看到江櫻憤懣的小眼神兒,再次問道,眼神裡彷彿是在說『去吧去吧,我知道你也想去的』。

  江櫻似是賭氣一般,將手中的枕丟了過去,而後往上重重一趟,口氣堅定地說道:「不去!」

  「誒?」華常靜勸道:「你不能為了證明尊嚴和骨氣,就這麼委屈自己啊?我保證不會笑話你還不行嗎?」

  「說了不去!」

  江櫻的聲音又提高了一個度,一個鯉魚翻身滾向內側,兩隻穿著湖藍色印白梅繡鞋的腳搭在外沿。

  「你這是幹嘛啊…?」華常靜哭笑不得。

  「睡覺——」

  江櫻將被子猛地一拉,蒙住了頭臉,聲音頓時悶減了許多。

  華常靜聞言往窗外瞧了一眼。

  正午的驕陽尚且十分刺眼。

  「這個時辰睡什麼覺?」華常靜似乎起了極大的興緻想要逗弄江櫻,明知她是出於賭氣根本沒可能睡得著。卻偏還一本正經地說道:「就要吃午飯了,不是說好今日晌午還去街西吃前日吃的葫蘆雞、菜疙瘩還有春捲兒的嗎?先起來吧,吃完回頭再睡就是了——」

  江櫻默不作聲地在被子裡悶了好一會兒,也不知是不是真的被華常靜被氣到了,華常靜靜觀其變了片刻之後,意料之中的便見這貨陡然掀開了被子,坐了起來。

  就知道得中招兒。

  還不了解這位嗎。天塌下來。都得先吃飽再說。

  「你去找石大哥的時候,別對他們說我也來了——尤其是晉大哥。」

  江櫻面色認真地拋出這樣一句話,便又重新倒頭睡了。

  華常靜:「……」

  ……竟連性子都改了?

  看來是真的生氣了?

  然而饒是心思玲瓏的華常靜。卻也猜不到江櫻如此情緒的真正原因。

  說生氣,江櫻自認是沒有多大氣性的。

  畢竟她知道,華常靜這麼做是為了她好,想給她製造個不那麼刻意的機會來見晉大哥——以這種看似『湊巧』和『順便』的方式。好讓她一路上極盡放鬆,沒有壓力。

  這種表面上的功夫。對於現在的她和晉起而言,是十分有必要的。

  畢竟軍營之中,人多口雜。

  這麼做,可以免去許多麻煩。

  而起初知道自己被『拐』。江櫻也確實是有些不舒坦的,但歸根結底也不是什麼壞事……再加上華常靜此計的確也可以說是正中了她的下懷,所以還真是氣也氣不徹底。令人懊惱又無力。

  她沒有出息這是公認的,她想見晉大哥。也沒什麼可隱瞞的,更不用說什麼會擔心被華常靜笑話了。

  她追晉大哥的時候,鬧的笑話還少嗎?

  況且事到臨頭,正如華常靜所言,來都來了,不去瞧瞧太可惜了。

  但是唯一有一點至關重要的是——她害怕。

  若她真跑去找了晉大哥,那晉大哥還不得劈頭蓋臉的教訓她一頓?

  不知輕重、膽大妄為,不知顧全大局,花樣作死等云云……

  至於厚臉皮,不矜持這一類的批評,她倒是早已不在乎了,這種大家都心知肚明的真相,說多了也就沒什麼感覺了。

  但就算是厚臉皮,她也想努力成為一個讓晉大哥省心的厚臉皮。

  罷了……

  權當沒來過吧。

  權當今日沒遇見過冬珠,權當不知道晉大哥就在數百裡外。

  權當這只是一場單純的吃貨之旅!

  江櫻在心底重重地哀呼了一聲,緊緊地閉起了眼睛。

  不甘,但別無他法。

  誰讓她選擇了一條明事理的道路……

  ……

  江櫻中午真的沒有起身吃飯。

  這一點雖然已經令華常靜十分意外,但真正令她震驚的是,江櫻是真的睡著了……

  且還是睡的很熟很沉的那一種。

  在這種情況下還能睡的這麼香,究竟是出於哪一種心理?

  華常靜自認腦補無能。

  但想她還生著氣,而自己除了吃之外暫時又未想出什麼好的彌補方法,故而華常靜也不敢擅自叫醒她。

  而這直接導致了江櫻一覺睡到了天黑,還沒醒。

  「江姑娘還沒醒呢?」

  客棧一樓大堂中,眼見菜就要上齊,卻還沒見江櫻的人影,俞叔頗為不解地問道:「平時吃飯就數江姑娘來的最快了,今日怎麼一反常態?中午公子出去吃飯的時候,江姑娘是不是也沒跟著去?」

  華常靜點點頭,表情心虛而複雜。

  看來是她低估這小姑娘了。

  原本以為是一眼就能看到底兒,心思單純天真的姑娘家,哪個不想見心上人,卻沒料到,結果竟惹得她炸了一身的毛兒,大約是怪自己未經允許便自作主張了。

  想來。這事她辦的的確是有不妥之處。

  這些年似乎是替別人拿主意拿慣了,再加上處事上一直順風順水,潛意識裡便形成了一個『只要沒錯兒,什麼都能做』的意念。

  錯是沒錯,可每個人的評斷怕是不同的。

  這短短的一句話的功夫,華常靜自我反省了許多,決心要與江櫻好好認個錯兒。可俞叔見她點頭之後卻擔憂了起來:「那這不對勁啊…江姑娘可是病了還是怎麼著?」

  那麼愛吃的一個小姑娘。

  要她接連兩頓不吃飯。那怕還是病的不輕呢吧?

  這麼一想,俞叔的臉色更為擔心了……

  「誒,病倒是沒病。」華常靜說話做事向來坦然。有錯就認,故而乾脆直言道:「是我惹她不高興了,她恐怕是心裡不舒服沒有胃口,這才將自己關在房間裡悶睡了大半日。都怪我不好。」

  俞叔聽完更驚訝了。

  且不說自家小姐說話做事一向得體,惹人生氣是一件很困難的事情。就單說江姑娘……通過這一路的觀察,怎麼瞅也不像是容易生氣的人啊。

  這得是出了多麼不得了的事情?

  「回頭我得擺上好一桌兒給她請罪呢。」

  俞叔聞言也不好多問。

  畢竟這是小姑娘間的私事,他一個大老爺們兒,就是裝。那也得裝出一副絕不八卦的態度來。

  故而他只道:「若真是公子不對,是該好好跟江姑娘賠不是。」

  能將一個將吃看的比什麼都重要的小姑娘氣的兩頓不吃飯,也是了不得。

  「我就是三拜九叩也得把這小姑奶奶給哄好了才行啊…」華常靜點頭笑道。

  ……

  夜晚的營帳中。晉起盤腿坐在矮腳長桌後,望著上方的軍事布陣圖。緊緊地皺著眉頭。

  不知道的還以為是戰事吃緊,情勢堪憂,他這個副帥正為此憂心不已。

  可若細看,便能發現他看似凝聚力十足的目光根本沒有確切的著落點,再細緻一些,更是能發現其深藍色的瞳孔中,有著幾分焦躁攪在其中。

  坐在下首的石青瞧了一眼,呼吸都不敢太用力。

  方才嬴將軍來了一趟,與主子聊了聊,多是些軍事上的事情,雖然嬴將軍表現的向來公平公正,但他們這些晉起的身邊人,還是覺察的出嬴將軍對自家主子的格外器重的。

  這本是件很好的事。

  ——主子如今得了嬴將軍的青眼與認可,他們日後的計劃也會跟著便利許多。

  只是今日的嬴將軍顯得有些苦口婆心的過分了,例行的討論完正事之後,又與主子說了些做人的道理——開頭是很正式並且富含哲理的,但後來不知怎地就轉到了筠州鄧太守府中今日設下的午宴上,大致是說晉起作為一軍副帥,如此貿然離場有些不合適,並且又隱晦地誇讚了太守府中的那位古再麗姑娘如何大方聰慧……

  但由於主子一直不置可否,而嬴將軍又素來的點到即止,從不多言,故而這場談話便沒有再發展下去。

  嬴將軍走後,石青道:「主子不必介懷,聽聞早年嬴將軍帶兵平定西北之時,便與鄧太守有些交情,好似機緣巧合之下,還欠下了鄧太守一個恩情……方才誇讚古再麗的小姐的那幾句說辭,想必不過是受人所託……」

  以治軍嚴厲而著名的嬴將軍從來不是個愛主動摻和這些八卦之事的人。

  而石青作為晉起身邊的謀士,最基本的工作就是要將所有與主子有關連、或是有接觸的人的背景,了解的一清二楚。

  別說是嬴將軍曾受過鄧太守的恩情這種事情了,就是晉覓這幾日在筠州城中留宿,去哪家吃過花酒,點了哪個姑娘的牌子,都知道的清清楚楚——怕是要比當事人都還要清楚的那一種。

  然而就在得了石青的陳述之後,晉起的神色卻差的愈發的不能看了。

  哦……

  不是因為這個什麼古再麗小姐。

  滿腦子的神經還是在跟姑娘沒與他寫信這件事情上著呢。

  但主子啊,你別著急,你再等等,我的信已經寄出去了,相信要不了幾日,姑娘的信就會送過來了,您千萬要堅持住啊…

  石青在心底默念著,但由於實在受不了這因過度沉寂而令人倍覺尷尬的氣氛,故而提出了想要告退的意思。

  晉起聲音沉沉地「嗯」了一聲,石青揖禮退出了帳外,將帳簾放下之後,臉上的神色立即緩了下來,再重重地舒出了一口氣,在帳外立著的兩名守衛不解的目光注視之下,搖著手中的摺扇離開了。

  而就在他提步離開之後,一道黑影不知從何處閃現,來到了營帳前。

  身影通過兩側的火光映在營帳上,是個還沒長開的孩子身形。

  黑影在帳前立了片刻,隱約似有些猶豫,但最終還是掀簾而入。

  厚重的帳簾落下,兩側的守衛依舊警覺地守在原處,眼神在各處來回巡察,而對於方才那個矮小的黑影,似是從未瞧見過一般。

  「主人。」

  黑影來到營帳中,在正中央跪了下來。

  「幾日了。」

  晉起看他一眼,口氣似陳述,但黑影還是抬起了頭來,畢恭畢敬地答道:「十日整。」

  帳內燈火通亮,孩子的臉龐現在光明中,是一張稚嫩卻堅毅的臉龐,也不是旁人,正是晉家幾位主子口中的阿瞞,和江櫻口中的小黑……

  「從句郊到筠州,竟需十日嗎?」

  普通人十日自是不夠的,趕馬車怕也要日夜兼程,但對於一個殺手來說,實在是太久了。

  阿瞞聞言將頭垂了幾分,並不辯解,只道:「屬下知錯。」

  晉起見狀並未追究深問,只又問道:「如何中的毒?」

  「深夜有人潛入清波館欲擄走江姑娘。」

  晉起聞言頓時警覺起來,口氣沉沉地問道:「是哪一路人?」

  「江姑娘說是西陵公主。」

  江姑娘還為此生了氣。

  阿瞞在心裡補充了一句,但因為他向來只答主子所問,並不多言其它,故而並未對晉起提起。再者,他覺得主子沒有興趣去關心這些瑣事。

  只是他尚且沒有意識到是,他一個殺手,已經在這條瑣碎的道路上發展下去了……

  晉起聞言滿頭黑線,警戒的表情頓時垮了。

  冬珠?

  請問冬珠擄她做什麼?

  他走了之後,這些女人成日到底都在折騰些什麼玩意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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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5
發表於 2016-5-11 17:16:09 |只看該作者
363:『致命一刀』

  「冬珠為何要擄走她?」

  晉起時常覺得自己根本猜不透這些女人究竟是在想什麼,尤其是江櫻與冬珠這一類,她們的大腦構造,真的跟正常人極為不同。

  有這種想法的也不是他一個人……

  「據稱是一場誤會,對方用毒傷到屬下,亦是巧合。」

  巧合……

  阿瞞回答起問題來,向來足夠客觀。縱然是再談及這令他險些喪命的『誤會』,也同樣冷淡的不像話。

  而誤會二字,倒是他一反常態,自己根本情勢推測出來的……

  畢竟他瞧著江櫻雖然生氣,但並未追究。

  若真的是要擄走她,她豈會如此冷靜。

  越來越喜歡自開腦洞的阿瞞還沒意識到他與江櫻在一起的那短短幾日,已經讓他整個人從內到外都開始改變了……因為他不知道這個世界上最可怕的不是劍和毒,而是巨大的同化力……

  可他眼下發現了一個很嚴重的問題。

  ——主子在聽到他的回答之後,臉色越發的讓人害怕了。

  誤會?

  巧合?

  她們究竟是有多閒?

  而就是在閒到了這種程度的情況下,她竟也沒有給自己寫過哪怕一封信,一個字!

  晉起覺得整個人都不好了……

  可他竟然還莫名其妙的抱著一絲希望。

  他強制性地壓抑著內心翻湧而上的不滿,又盡量讓自己的口氣聽起來不那麼期待,顯然,這是一件很矛盾且不容易做到的事情。

  可他很好的完成了。

  他向阿瞞問道:「你還有什麼話要說嗎?」

  聽起來就像是給了刑場上的犯人在臨行刑前的最後一次、但根本沒有任何實質意義的申辯機會一樣。

  阿瞞被這種畫風驚的呆了一下,才道:「此事乃是屬下之過。一是辦事不力,二是暴露了主子的身份……請主子責罰。」

  所幸這位江姑娘不是主子的敵對方,若不然,後果當真不堪設想。

  當然,他在出現在江櫻面前之前,便是有過一番考量的,若江櫻身份特殊。他是寧可毒發身亡。也絕不會暴露主子的。

  他的命是不值錢,但只要還有轉寰的餘地,便就不能隨意丟掉。

  這才是一個負責的殺手該有的素養。

  但事到如今。說這些根本沒有意義,想必不用他解釋主子也清楚他的用意。

  但規矩就是規矩,他壞了規矩,理所應當就要受罰。

  受罰與撿回一條命相比。他賺大了。

  而晉起看向他的眼神卻逐漸地變了——

  誰要聽他說這個?

  什麼辦事不力……

  他要問的可不是這個!

  晉起唯有開門見山道:「你可有帶回來什麼東西?」

  比如,信件之類的……

  阿瞞聞言。表情有些茫然。

  主子何時吩咐過他要帶什麼東西回來了?

  呃,主子說的該不是這個吧……?

  可主子是怎麼知道的……

  他平時,可是從來不會從外面帶東西回來的啊。

  就只帶了這一次……

  阿瞞滿腔疑竇,卻不敢違背主子。只得從懷中取出了一個黃油紙包來。

  「這是什麼?」晉起忙問。

  「燒雞腿。」阿瞞的表情越來越微妙了。

  「哪裡來的?」晉起『故作不明』的問道。

  雖然沒有寫信,但至少還知道給他捎個東西……

  晉少年頓時覺得氣消了大半。

  就因為一個簡簡單單的燒雞腿……

  然而世事不僅難料,還殘酷。

  有時候你就是想做個沒有骨氣、願意輕易妥協的人。可老天爺也並不肯給你這樣的機會……

  「外鎮上買來的……」阿瞞底氣不足地答道。

  他承認,他變得愛吃了。

  可怎麼主子連這個也要問?

  而且主子方才的表情。顯然是……想吃。

  這讓他覺得有些難為情……

  捨不得也有一點,但最重要的是,已經冷掉了,拿不出手。

  阿瞞想了很多,晉起卻再次跌入谷底。

  可他竟還『不知死活』地問道:「可有帶什麼口信回來?」

  也不知究竟是出於什麼樣的執念,竟讓他退而求其次到了這種令人錯愕的地步。

  阿瞞這下徹底懵了。

  不是問燒雞腿嗎,怎麼又問口信了?

  這回就是主子多疑了吧?

  「沒有啊。」阿瞞搖頭,臉上頭一次顯露出了孩子特有的好奇。

  主子究竟想跟他說什麼啊?

  可當他見到晉起的臉色一下子沉到了底,就如寒冰一般,連忙就收起了臉上不該有的好奇,垂下頭去,作出了一副坐等受罰的恭敬模樣。

  至於臨行前,江櫻給他的那封求情信,他從來就沒打算拿出來用過,故而一轉身,便不知丟到何處去了。

  一來是他覺得自己有錯該罰,二來則是他不認為江櫻那寥寥幾語能勸得動他家主子。

  他家主子雖然看著不愛吭聲,但做起事來,嚴厲的程度絲毫不遜色於晉公。

  這一點,在晉公將他交給晉起,成為他新主子的那一天,他就十分清楚地見識到了。

  「下去領罰——」

  「是。」阿瞞起身,欲轉身走,然而剛動了半步卻又定在了那裡,似有些猶豫。

  晉起沒有發問,只皺眉看著他。

  「主子。」阿瞞面色有些尷尬,雖然很淡,但還是讓晉起瞧見了,接著只見這孩子將手中的黃油紙袋捧了起來,很是恭敬的詢問道:「這燒雞腿,主子還要嗎?」

  晉起:「……!」

  什麼叫『還』要嗎?

  這是什麼話!

  他什麼時候表達出想要的意思的!

  好好的一個殺手,平時不問他話從來都不吭聲的,怎麼被派去保護了她不到兩個月。就跟換了個人似得?

  臉上的表情都開始豐富起來了——就進來這麼一會兒,臉上竟然都換了三四種表情了。

  作為一個千錘百鍊才被挑出來的殺手,這像話嗎?

  阿瞞見晉起面露不悅,顯然是他問了不該問的話,再望了望手中裝著燒雞腿的黃油紙袋,唯有訕訕地收了回來。

  瞧瞧……又換了一種……

  正注意著他的晉起將他又新解鎖的表情看在了眼中。

  「等一等。」

  就在阿瞞轉身欲走的時候,晉起忽然又出聲將人喊住了。

  經過方才解鎖新表情的事情一提醒。晉起又忽然想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一件。讓他再次退而求其次的事情……

  「你從句郊回來的時候,她動身了沒有?」晉起問道。

  「啊?」

  阿瞞聞言轉過身,手裡還握著黃油紙袋。驚訝地張了張嘴巴,又算是一個新表情的誕生……

  「主子說的是?」

  主子今日說話,怎麼覺得……這麼費勁呢。

  平時都是很言簡意賅的。

  「……江櫻。」晉起點名道姓,卻已不願再去看阿瞞的臉。

  忽然有一種。好好的一件工藝品,平白被她劃了兩道痕跡的感覺……

  哦。說的是江姑娘啊。

  阿瞞得了明白話,立馬兒如實答道:「嚴格來說,屬下雖然是在句郊縣遇見的西陵公主,但接到主子的命令之時是從林安城出發的。那時江姑娘也是一路向西而行。」

  晉起直接忽略了他前半句毫無必要的解釋,只聽到了後半句。

  向西而行?

  看來是找他來了……

  沒寫信,想必就是這麼個緣故吧?

  怕他知道她悄悄來了筠州。他會不高興。

  太了解她了。

  說她膽子大,偏生比任何人都小心翼翼。

  說她膽子小吧。卻又比誰都大膽妄為。

  一個姑娘家,連點防身的功夫都不會,就敢在這亂世中四處亂跑,尤其是這亂的不能再亂的西北,她就不怕遇到危險嗎?

  臨走之前怎麼跟她說的?

  不是交待了要老老實實等他回去的嗎!

  淨做這些讓人擔心的事情!

  真是讓人不省心!

  晉起面色嚴肅,強自忽略著心底浮現出來的自相矛盾的愉悅,一本正經地說道:「領罰一事先暫擱一旁,你去接應她一二,她一個人太不安全——」說罷更是催促道:「立即動身。」

  好好的一個少年,原則說不要就不要了。

  阿瞞不由愣了一下。

  這一下下的,變的未免也太快了,他有些跟不上節奏。

  真不懂,這都什麼跟什麼啊…

  可正要下意識地領命下來之時,卻又鬼使神差地提醒了一句:「主子,江姑娘身邊有一位行商的公子,這位公子帶著商隊與護衛,流民惡匪無法近身。」

  他的本意是,見主子似乎有些擔心,所以想讓他放心一下。

  可誰知道,他家主子剛有些起色的臉色又黑了下去……

  這到底是為什麼啊?

  阿瞞覺得他這一輩子也不曾見識過如此多變難解的人,這種感覺,甚至隱隱要讓他抓狂了……好想出去殺幾個人冷靜一下。

  「哪位公子?」

  「屬下不認得。」阿瞞的確不認得華常靜是哪個,在一起的幾日,他多是跟著江櫻屁股後頭跑,與華常靜相處的時間本就不多,只知道她身邊的人都喊他作公子。

  不認得?

  那就是……陌生男子?

  她跟著個陌生男子一同過來找他?

  這個女人是不是太不將他放在眼裡了?

  晉起正待發作之際,卻又聽忽然反應過來的阿瞞說道:「而且江姑娘也未曾說過要來筠州。她只道,此次出門是散心遊玩。」

  主子剛才為什麼要吩咐他去接江姑娘啊?

  江姑娘從來沒有提過要來找主子的事情。

  真是奇怪。

  渾然不知自己這一出口就給自家主子補了致命一刀的阿瞞只覺得今晚的主子太反常了。

  「……」

  晉起沒有再說話……

  他也不知道還有什麼能說的。

  現如今只覺得寫不寫信什麼的……已經完全不重要了。

  「主子,還要去接應江姑娘嗎?」阿瞞見晉起久久不語,只得主動開口問道。

  是去接人,還是回去領罰吃雞腿,他還等著個準話兒。

  「回去領罰。」

  與方才相比,晉起這次的口氣顯得『正常』多了,透著一股子生無可戀的冷淡……

  ……

  夜幕漸濃。

  『順雲客棧』大堂中,掌櫃的打了個哈欠,探著腦袋往外頭瞧了瞧,見被門前掛著的燈籠映照出一段光亮的街道上空無一人,是到了鮮少再有客上門的時辰,於是便將手頭上的一應事物丟給了店內的夥計,自己便一面捶著酸痛的後腰,一面往後院歇著去了。

  夥計百無聊賴,便坐在了櫃檯後撥著算盤珠子玩兒,算珠兒相擊的聲音『啪啪』的響,在安靜的大堂中,聽起來竟分外清亮。

  「小二——」

  二樓傳來開門聲,緊接著,便是一道帶著笑意的喊聲傳入了夥計耳中。

  「欸!」

  夥計應了一聲,放下手中的算盤珠子,仰著腦袋往二樓瞧。

  只見二樓的圍欄處,站了位著月白衣衫的白面兒郎君,臉上掛著大大方方的笑容,見他仰頭望過來,便吩咐道:「這個時辰,廚房裡的灶火可還燒著嗎?」

  「燒著呢!」夥計忙問道:「客官是要吃宵夜嗎?」

  「是。」華常靜吩咐道:「勞煩讓廚房裡的師傅多留一會兒,給我們弄上些飯菜,葷的素的都來個五六樣兒,再熬幾個熱湯,送到我房中來。」

  大晚上的……

  這位郎君晚上不是在堂中吃過了嗎?

  哦,對了,房裡的那位姑娘似乎是沒有下來吃晚飯。

  可這十多道又是菜又是湯的,就是兩個人吃,那也太多了吧?

  廚娘眼見著就要到下工的時辰了,做兩道簡單的宵夜都要說些好聽的呢,整這麼一大桌子,還不得把他給罵死?

  夥計有些犯愁,但又不好得罪客人,便想著了不起自己動手湊活上一桌子就是了,剛要應下來,卻見眼前兩道銀光一閃,似是什麼東西墜到了眼前,下意識地伸手去接,頓時也反應了過來。

  兩錠實打實的銀元寶……

  「弄好吃點,我這妹妹,胃口刁著呢!」

  「是是是……那是必定的!客官您放心,待會兒就有熱乎乎的飯菜送到您房中,您先回去邊歇邊等著!」夥計變得格外熱情起來,樂不可支地捧著兩錠銀元寶往廚房去了。

  給廚房裡一錠,他自己還能落上一錠。

  這年頭,出手這麼大方的客人可是少見的很了!

  夥計心下感激,幹活兒便也利索起來,廚娘也得了好處,自然也盡心儘力,不多片刻,便先有一葷一素出了鍋。

  小二拖著托盤,健步如飛地上了二樓。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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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6
發表於 2016-5-11 17:16:22 |只看該作者
364:關門

  「趕緊趁熱吃!」

  華常靜一臉殷勤地招呼著剛睡醒沒多大會兒的江櫻。

  江櫻看了她一眼,也沒多說什麼,拿起了筷子就去夾菜。

  到這個時辰,等同是睡了一整日,她實在是太餓了。

  「明日一早,我就回去……」江櫻邊往嘴裡塞菜,邊含糊不清地說道,絲毫儀態也無。

  「再等幾日吧?」華常靜已不再奢望能『鼓動』她去見晉起,只要不再生她的氣已經是謝天謝地了,只是有些不放心江櫻一個人回去:「我明日去趟筠州,當日便返回,到時咱們再一同回京。」

  「不用了。」江櫻道:「你與石大哥這麼久沒見,理應好好地聚一聚……再者說我也不想耽擱,冬珠那張嘴,我信不過,若讓晉大哥抓個現成兒……我就百口莫辯了。」

  說她是被騙來的,晉大哥會信嗎?

  「可是……」

  「此事非同小可,你不怪你忽悠我過來,你也別再勸我了。」倘若不是正在吃東西的話,江櫻此刻的神態堪稱慎重其事。

  她是真怕。

  這地兒地是不能再待了……

  華常靜見她一臉『別無選擇』的模樣,唯有將勸說的話咽了回去。

  得,也不管那麼多了……

  這睡了一覺,好不容易自行將毛給捋順了,她可不敢再招惹了。

  只是這一趟的計劃,算是全泡了湯了,可惜的很……

  倒是江櫻,由於心中已下決定的緣故,故而便並未再去多思。

  再加上睡了大半日。餓的不像話,一心撲在了飯桌上,更沒旁的精力再去感嘆什麼。

  ……

  次日一早,東方剛露出一抹魚肚白,江櫻已經爬了起來收拾東西。

  她動靜雖然不大,但華常靜還是跟著醒了,並幫著江櫻一同收拾。「這些一時用不著的東西就先別帶了。先放我這兒,等我回去的時候給你帶上——你就先緊著能用得上的帶,也省得行李太多路上麻煩。」

  經過昨夜一頓貼心又豐盛的夜宵。江櫻心中對華常靜那點兒本就不多的成見也已跟著散了,眼下聽她這樣叮囑,認同地點頭道了個「也好」。

  這一路上她和華常靜可沒少置辦東西,從用的到吃的。裝了好幾口大箱子。

  這些東西一路上有商隊押運著,是也不用她來操心。但若讓她自個兒帶回去,確實是樁麻煩事。

  待東西收拾的差不多了,華常靜又道:「我讓阿菊和阿余陪著你回去吧。若不然你一個人趕路我實在放心不下,假使這事兒傳到了先生耳朵裡。我怕更是要遭殃了——出門兒的時候,我可是拿性命跟他保證了,要護得你周全的。」

  這自是誇張的玩笑說法。但江櫻聽了也並沒有去作不知好歹的拒絕,畢竟她也知道。這個世道是有多亂。

  阿余是跟在俞叔手下做事的一個年輕人,手底下帶著十來個人,為人勤懇老實,長得又黑又壯,去年也不知怎麼被阿菊給一眼相中了,阿菊大膽求到華常靜跟前,於是這位黑壯的青年,便成了阿菊的未婚夫。

  有這一對兒陪著江櫻,華常靜勉強能夠放心下來。

  江櫻亦是。

  早飯過後,沒有耽誤,一行人就此離開了鈺州城。

  華常靜想著依著江櫻的性子,回去的路上也免不了要重新『掃蕩』一番,路必不會趕得太急,於是自己當日便也立即動身趕往了筠州,琢磨著快去快回,到時候趕回京城,沒準兒在半路上還能攆上江櫻,到時二人若能再一同回京,自是最好。

  ……

  兩日後,筠州城外軍營。

  百姓們耳中鋪天蓋地的馬蹄聲和煙塵似乎還未消匿的乾淨。

  今日一早,嬴穹嬴將軍與晉起帶兵五萬,追剿起兵造反的西北藩王廖烽。

  前幾役中,廖烽連敗,損失慘重,麾下人馬已不足一萬,而今晉家帶兵五萬前去追剿,這陣勢說好聽了叫做碾壓,說難聽些……叫做以強欺弱。

  可也沒辦法,誰讓勢力大。

  這還只帶了一半呢。

  可說來慚愧,饒是在這種巨大的實力懸殊面前,晉家軍還是沒能如願繳獲廖烽的人頭。

  天色未晚,晉家五萬士兵幾乎是一個沒少的回了軍營,筠州百姓們隱隱聽得一陣鑼鼓喧囂,知道是又贏了,不由歡欣鼓舞。

  可將士們卻覺得分外沮喪。

  畢竟是晉家軍,又是嬴將軍麾下的,心氣兒難免高一些,對自身的要求也偏高,此次一戰,本是抱有一舉將對方殲滅的目標而戰,可誰料竟讓對方僥倖逃脫了——眼睜睜的瞧著廖烽帶著一群殘兵敗將進入了游牧一族的領地,他們的副將卻一道令下,拔軍回城。

  「竟讓廖烽這個玩意兒給跑了!」

  「說是說窮寇莫追,可一旦讓他與西北蠻軍接了頭,豈不是又要麻煩了?」

  「可不是嗎……真該一鼓作氣把廖烽那狗賊的腦袋給割下來才是,西蠻那塊兒彈丸之地,自從早年被韓家『吞吃』了之後,如今實力已大不如前,我們帶兵追過去,難不成他們還敢明目張的把廖烽給藏護起來?」

  「是啊是啊…」

  私底下,有不安分的士兵們回到軍營之後,越想今日一戰越覺得不痛苦,遂開始圍坐在一起討論了起來。

  而這時,忽有人唉聲嘆氣地埋怨道:「你們說…這二公子沒見過殺伐的場面,過分瞻前顧後也算有情可原,可嬴將軍竟也由著他來使喚,真就放任廖烽逃走了……」

  有士兵剛欲出聲附和,卻有一道忽然警醒過來的聲音反駁道:「不對啊?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廖烽能逃竄至蠻軍邊境,這也是始料未及的,而我們對其地形及布軍形勢一無所知,若貿然闖去。怕才是以小失大!雖說今日讓廖烽逃了是讓人不痛苦,可二公子此舉也是出於謹慎起見,怎到你口中就成了膽識不足了?」

  一碼歸一碼,藉此來詬病副帥,未免有些混淆視聽了罷?

  經此人一談,眾人紛紛朝著那位將話題引到了晉起身上的士兵望去。

  那士兵一愣過後,連連地說道:「我這……也是一時失言。諸位弟兄別跟我一般見識……」

  一群上戰場的爺們兒。心思也沒那麼細,聽他這麼說,也沒人再去在意此事。卻也因此平靜了許多,不再去嘮叨抱怨。

  畢竟在外行軍打仗,身為下屬在私下過分討論主帥的行事章程,乃是大忌。

  於是便三五成群。紛紛地散去了。

  而那位方才因為一句話遭了眾人一番圍觀的士兵,悻悻地往四周瞧了瞧。也跟著離去了。

  只是他離開的方向,卻與眾人不同。

  七拐八抹的,繞開不知道多少個軍帳篷,最後竟來到了被圍護在中央位置的主營帳區。

  在其中一座帳前停下腳步。也不知低聲說了句什麼,守衛便被攔著,只進去通傳了一聲兒。便將人放了進去。

  士兵躬著身子進去,一將腰直起。便覺眼前閃的厲害,又險些被這撲面而來的熏香惹的打了噴嚏。

  原來這座營帳看似與其餘幾座主帳無異,但帳內卻是極為奢靡,一應精緻的擺件也不知是從哪裡搬來的,再加上層層的掛落和桌椅床榻,竟是將原本足夠寬敞的營帳都捯飭的有些擁擠起來。

  置放在小几上的高腳獸形香爐裡焚著的也不知是什麼香,濃的厲害,士兵嗅了一鼻子,只覺得似曾相識,大致像是在某個煙花窯子裡聞到過。

  不愧是世家出身的,這大公子也真是無時不風流……
 
  「大公子。」

  士兵略躬著身子,做出一副恭謹又狗腿的模樣來到垂著刺金線床幔的紅木高榻前,講道:「大公子,今日一戰廖烽損失慘重,僥倖逃去了蠻人地界兒,二公子沒讓追,這才提早回營了。」

  「沒一鼓作氣將人給滅乾淨了?」

  晉覓的聲音從床幔後傳出,顯得分外惱火與鄙夷:「我晉家兵強馬壯,廖烽算個什麼玩意兒?再加上苟延殘喘的一夥蠻人,竟就嚇得他追兩步也不敢追了!沒出息的東西!娘的,屁大點事兒被他們拖拖拉拉的都快折騰大半個月了!再在這鬼地方待下去,我怕是都要瘋了!」

  成日從吃到玩兒,竟都找不到一個好去處,別說還有天氣古怪,就光衝著這一點,都夠讓他煩悶的了。

  「大公子說的沒錯兒……二公子的確是沒見過世面,怯懦了些,這是有目共睹的……」士兵跟著晉覓的話說了一句,又道了兩聲「大公子息怒」、「大公子別跟他一般見識」。

  被他一通話說下來,晉覓心頭的怒氣的確消了一些,只尚有些煩躁地說道:「真也不知什麼時候能回京城去!」

  一開始在半路上遞迴去的書信,被祖父給駁了,他現如今想想倒是慶幸的——若真為一時難忍,而壞了分功的機會,那真是丟人又不划算。

  還好他咬咬牙,給挺了過來。

  小不忍則亂大謀,父親教給他的這句話真是沒錯。

  自認為吃了大苦,遭了大罪的晉覓,每每想到這裡都覺得自己實在了不得,做了一件別人做不來的大事。

  可自我欣賞歸自我欣賞,讓他繼續待在這西北之地,他卻是半日都不願意的。

  起初剛來到筠州,尚有幾分新鮮感,可幾日下來便在城中玩兒的膩了,畢竟是邊境苦寒之地,再如何也比不得京城的繁華精彩,這讓自幼便嬌生慣養無拘無束的他,如何能靜得下心來。

  晉覓正兀自煩心之際,卻聽那士兵又開了口。

  同前頭的諸般阿諛奉承不同,士兵這回的口氣帶上了些許說服規勸之意,道:「大公子,來之前世子交待過,必要時公子應當隨嬴將軍一同出戰,不必沖往前線,但總歸要露個臉兒才好,有嬴將軍在,公子大可放心,必不會出什麼差亂的……公子全當是漲漲見識……也好讓眾將士們瞧瞧大公子的驍勇之姿啊。」

  晉覓聞言嗤笑了一聲,不屑地道:「本公子哪有這份閒工夫去吃狼煙黃土?」

  「可這前幾次,都是二公子跟著嬴將軍左右隨戰,大公子至今還未露過面兒,豈不是讓功勞都被他搶了去嗎……?」

  「就他?」晉覓口氣符算什麼東西,也能搶我的功勞?不過是沒腦子的蠢貨罷了,他想藉此出風頭,便讓他出個夠兒好了,屆時回京,這功勞是誰的,可不是由他說了算的——」

  他就是半步不出這營帳,這西北之行的功勞還是他的,誰也別想分走一絲一毫。

  「大公子這話說的自然是沒錯……」士兵表情為難地說道:「可如此一來,營中弟兄們怕是沒法真正信服大公子的……」

  「他們敢?」晉覓冷笑。

  未來晉家是誰的,難不成他們不知道嗎。

  誰敢說他的不是,與他作對?

  晉覓只覺得好笑。

  可他不知道的是,為人尊者,最忌諱的便是無法令下屬信服,滔天權勢可得一時之泰,可地位若要長久屹立,憑的永遠都是威信與德能。

  ……

  離開鈺州的第五日,江櫻進入了安陵城地界。

  這是才走了不到兩百里。

  ——正如華常靜所預料的那般,為了能將好吃的美食再重新擼上一遍,她並未有將重心放在趕路上面。

  反正已經往回趕了,又不是逃命,沒必要那麼著急。

  心寬的不行的江櫻,今日又和往常一樣,帶著阿菊在外頭覓食。

  衝著飯菜的名氣尋著了一家小酒樓,去時堂中已人滿為患,便也只有講究了一把,在二樓開了間雅座。

  「這醉蝦也不過如此嘛……還不如上回跟小姐一起在鈺州吃的那家好吃呢。」胃口已被養叼了的阿菊品評道。

  江櫻吃了一隻,也覺得一般。

  也不知客棧裡的夥計是不是拿了這家酒樓的好處,連日跟她們說這家酒樓的蝦子和扣肉如何好吃。

  江櫻深覺上當受騙,卻也沒有就此擱下筷子,雖然沒有達到期望值,但肚子總歸還是要填飽的,總不能白來一趟,白白浪費了銀子。

  「砰、砰。」

  須臾,忽有兩聲緩慢的叩門聲響起。

  「還有菜嗎?」阿菊不解地咕噥了一句,便起身去開門。

  緊接著,江櫻便聽得她的聲音忽然變得驚喜起來。

  「……是小黑呀!」

  江櫻聞言往口中送菜的動作便是一頓,忙放下筷子。

  幾步來至門前,果見門外站著個身材矮小的孩子,穿著一身黑衣,無半點花紋。

  「你怎麼來……」

  江櫻意外地問,可一句話並未能完整地說出口。

  她看到,小黑的身後還站著另外一個人。

  而這個人,此刻正拿十分冰冷的目光看著她……

  江櫻脖子一縮,情急之下,忽退了兩步,伸手便將房門關了起來。

  「啪!」

  突如其來的關門聲分外醒耳,晉起站在門外,望著在自己面前被合上的房門,頓時黑了臉。

  她這是什麼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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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5-11 17:16:38 |只看該作者
365:那位公子

  「江姑娘……」阿菊愣了一下。

  這是怎麼了?

  一轉頭,卻見江櫻的眼睛瞪的溜兒圓,一眨不眨地,望著被自己關上的兩扇門。

  她該不是白日做夢,出現了幻覺罷?

  晉大哥……怎麼來了!

  這裡不是筠州啊。

  這裡離筠州好幾百里遠呢!

  越是這麼想,加上門外沒了動靜,江櫻便覺得方才那一眼是自己的幻覺,是以滿臉不確定地向阿菊問道:「你方才,有沒有瞧見門外頭除了小黑之外,還站著一個人?」

  「看見了啊。」阿菊點頭,並為了證明自己真的看見了,加以解釋道:「高高的,披著深灰色的披風,眼睛是藍色的,長的很好看!」

  短短時間,看得倒還挺清楚……

  江櫻滿臉複雜地看著阿菊,心頓時沉了……

  真的是晉大哥。

  雖此處不是筠州,但她要怎麼解釋她會出現在西北地界這件事情?

  而房門外,晉起的臉色已不是烏雲密布四字足以形容得了的了。

  隔著一扇門,倆人竟在裡頭說起話來了。

  什麼叫『你有沒有看到還站著一個人』?

  她當他是聾的嗎!

  「開門——」晉起沉聲道。

  聲音雖不大,卻令人聞之生畏。

  江櫻下意識地縮了縮腦袋,阿菊更甚,直接打了個結結實實的冷顫,並一臉驚惑的看向江櫻,彷彿在問,姑娘你這是得罪什麼厲害的人物了嗎?

  江櫻心知『大局已定』,便也不再做無畏的抵抗。咬了咬牙,伸手將門緩緩地打開了。

  伴隨著一聲『吱呀——』的細微輕響,目不斜視的晉起首先自細縫兒中見著了一抹黛綠。

  再接著,是繡著細小白梅圖紋的衣襟。

  最後,方是一個低著腦袋的小姑娘——綁著一對風箏髻,餘下一半披在腦後的頭髮堪堪及了半後背,順滑烏黑。

  二人一個皺著眉頭。一個耷拉著腦袋。一時都沒說話。

  一路急趕而來,不是沒想過見面時的情形,卻是真的沒想到。會是被她拒之門外……

  他離開的這段時間裡,到底是發生了什麼?

  這女人的態度簡直是莫名其妙!

  「晉大哥……」見他不說話,江櫻訕訕地主動開口,卻還是沒抬頭。

  一側的阿菊卻忽然「哦」了一聲。顯得格外的莫名其妙……以至於惹得阿瞞皺眉看了過去。

  但她只是放心了下來而已。

  她跟在江櫻身邊這麼久,沒少聽華常靜與江櫻談起『晉大哥』這個稱謂。隱隱是知道些江櫻與這位只聞名而未露面的『晉大哥』關係匪淺——或許還有點兒……哈哈,她懂得。

  阿菊點到即止,不再多想,折身往房內走了兩步。坐回了飯桌旁,不願去做礙眼的障礙物。

  可跟她一樣自覺的人卻是不多的。

  比如,橫在晉起與江櫻之間的阿瞞。

  他站的筆直。一動也不動,雖身形矮小。但這目不斜視的樣子真就如看家的一級護院。

  一行三人,構成了一副畫風詭異的場景。

  阿菊想上前將人拉過來,但想想這孩子的固執和怪力,以免造成愈發奇怪的場面,於是只有作罷,隨他開心。

  江櫻方才喚了一聲「晉大哥」不得回應,不由越發的怵了起來。

  然而晉起只是盯著她看,仍未有開口說話的打算。

  他擔心一旦開了口,這尚不算太壞的氣氛就會立即不住了——這一路趕過來,他是有太多話想要當面質問她!

  卻在見到她這幅模樣之後,又擔心會因口氣不當……而嚇到她!

  有些人一旦無藥可救起來,當真是連自己都會害怕……他算是領會到了。

  「江姑娘,您要的橋頭排骨買回來了!新炸出鍋兒的,香著呢!」

  一道男子的聲音傳來,伴著一陣咚咚咚的上樓聲,幾人下意識地一轉頭,就見一名身材高大的方臉少年走了過來,手中提著紙袋,端著一臉憨厚實在的笑。

  被這張笑臉摻雜進來,原本就複雜至極的畫風一時變得更為詭異莫測起來。

  「是他?」

  晉起終於發聲,卻是向阿瞞問了這樣一句莫名的話。

  「什麼?」阿瞞茫然的回答顯得並不是太配合……

  「……」晉起周身的氣場便是一冷。

  阿瞞立即恍然過來一般,搖搖頭,道了句:「不是他。」

  「你們在說什麼啊…」江櫻終於找到了自然開口的機會,雖然這麼問,顯得她整個人都很無知。

  晉起轉回臉,重新看向她。

  至此,總算開口對江櫻說了頭一句話。

  「先吃飯——」

  「啊…?」江櫻徹底懵了。

  智商又不夠用了。

  「啊什麼啊。」晉起不再看她,又道了句:「有什麼話,吃完飯再說。」

  江櫻:「……」

  她沒什麼話要說的啊。

  有話說的,該不是晉大哥自己嗎?

  哦,想必是趕路趕的餓了吧?

  作想間,江櫻視線中已見晉起步入了包廂中,於是自己也不再繼續傻站著,提步跟了過去。

  而晉起坐下的瞬間,阿菊立即彈坐了起來,似對這位頭次謀面的『晉大哥』,有一種難以言說的敬畏感——再加之她是個有眼色的好姑娘,故而不必晉起開口,她便離開了包廂,並及時地阻止了手拿橋頭排骨的未婚夫阿余,拉著人就往樓下去。

  「幹嘛呢這是?我還沒吃飯呢,去哪兒啊?」阿余不解道,但也沒有掙扎,一個高高大大的青年就這樣被她拽著往樓下去。

  「這酒樓裡的菜不好吃,咱們去外頭另找地兒吃去!」

  「……」

  「晉大哥。這裡的菜沒什麼可吃的。」包廂裡,江櫻的話與阿菊那句如出一轍,只是道:「你就先隨便吃點兒填一填肚子吧,對付一下……」

  可晉起只是坐在那裡,根本沒有拿起筷子的打算。

  江櫻見狀一怔,不明所以道:「晉大哥不吃嗎?」

  「我不餓,你自己吃。」晉起耐著性子答。

  他氣都氣的飽了。哪裡還有胃口吃什麼。

  「可方才你不是說……吃完飯再說的嗎?」見他冷著一張臉。江櫻的口氣不由隨之放的小心一些。

  晉起這才掃了她一眼,卻是道:「我是讓你吃。」

  是知道她不能餓著肚子,所以才耐著性子先讓她將飯吃完之後再「算賬」。

  領會到他的意思。江櫻難免又是一陣犯愣。

  她是有點餓。

  但這種情形下,讓她吃……她也吃不下啊。

  更何況這些飯菜,的確不大合她的胃口。

  權衡了一下,江櫻便放下了筷子。兩條手臂交疊橫放在桌子上,看著坐在對面的晉起。道:「我方才已經吃的差不多了,晉大哥有什麼話想對我說,就現在說吧。」

  說實在的,她到現在也沒完全反應過來。晉大哥此時就坐在她面前。

  晉大哥好像瘦了啊。

  膚色也黑了一些。

  想必在西北邊境,是沒能吃好住好吧?

  江櫻這麼想著,眼神就落在晉起的臉上沒有離開。

  而滿腔『怨憤』的晉起卻不理會她溫和體貼的眼神。聽她說不吃了,便開門見山的問道:「你來西北作何?」

  在來之前。這一路上他做了充分的準備,要問哪些,和該怎麼問,都已經熟記於心……故而此刻看起來格外的胸有成竹,波瀾不驚,半點也不失態。

  雖然他也不知道他作為一個『受害者』,為什麼還要在質問之前做足功課,生怕因為自己的措辭不當和態度波動而嚇到她似得……

  「我是來……遊玩散心的。」江櫻如實的回答。

  早料到她會這麼回答的晉起,也並不惱怒,只又問道:「遊玩散心多的是好去處,為何要來這西北酷寒之地?」

  這個啊…

  江櫻有些懺愧地解釋道:「起初也不知是要來西北……只是聽華姐姐說,這邊好吃的多,就跟她過來嘗嘗鮮了……」

  晉起沉默了。

  他設想過很多種,但真的沒料到她會這麼回答。

  換作別人且罷了,十有八九是在扯謊,可偏生這種荒誕無稽的話從她口中說出來,竟讓人覺得十分可信……

  這是個為了吃,什麼都能做的出來的女人。

  所以,她很有可能是真的不是來西北找他的……

  而是單純的只是為了吃喝……

  可眼下,他已經不是太在乎這件事情了。

  他最大的氣點在於阿瞞口中的那位行商的公子身上。

  很多事情的重要程度,是需要對比出來的……

  「與誰同行?方才的丫鬟和隨從,又是誰派來的?」

  江櫻聽得懵了一下,才答道:「華姐姐啊。」

  為什麼晉大哥的口氣裡,滿都是戒備之意?

  「只有她?」

  江櫻想了想,見他一臉看重,便十分詳細地答道:「還有俞叔,阿菊,阿余,商隊裡的人……」

  晉起:「……」

  什麼亂七八糟的?一個都不認識。

  但聽著似乎沒有『可疑』的。

  且她一臉坦然,完全不像是做了虧心事的心虛模樣。

  晉起遂看向立在一側的阿瞞。

  阿瞞則是訝然地看向江櫻。

  江櫻凌亂了。

  這到底是個……什麼情況?

  自打從方才見到晉大哥的那一刻起,她就一直有一種在做夢的感覺。

  事情的發展,實在是太沒有邏輯,太令人混亂了。

  兀自凌亂的江櫻不知內種緣由,故而面對阿瞞的眼神毫無反應,所以最終是阿瞞率先挨不住了,畢竟晉起的眼神太有殺傷力。

  他看著江櫻問道:「之前一起吃飯的那位公子。」

  表情與口氣,俱有些懊惱。

  他好好的一個殺手,為什麼要被迫問這種問題啊!真是奇怪的很!

  起初是見主子擔心江姑娘的安危,催促他前去,所以才說江姑娘與一位公子同行的,他本欲表達的只是『江姑娘有人保護,江姑娘很安全』的意思,可主子怎麼還特意跑過來刨根問底兒來了?

  還逼著他開口問。

  如此一來,他竟成了個愛碎嘴的好事者了!

  江姑娘怎麼看他?

  江櫻正拿不可思議的目光看著他……

  這孩子,腦子有坑嗎?

  阿瞞看出她眼神中的意思,卻也無顏反駁。

  他已經知道錯了。

  早知事情會發展到如此田地,他斷不會多嘴,他斷不會吐露半字!

  看來以後還是不說話的好。

  或許他天生就不是一個適合說話的孩子……阿瞞已經開始自暴自棄了。

  殊不知,江櫻真實的想法並非是怪他多嘴,而是……「你竟沒看出來她是女子嗎?」

  雖然華常靜在外面偽裝的很成功,但畢竟是幾日的相處下來,而她們除了稱謂之外,在阿瞞面前也並未刻意隱瞞偽裝過,本以為他是一早就已經看出來了的,誰料竟是一直將華常靜當作了男子來看待……

  還傳到晉大哥跟前去了!

  這孩子的心眼兒得有多實啊?

  被江櫻視作了實心眼的阿瞞,聽完江櫻的反問之後,已經完全呆住了。

  而精明如晉起,聽得江櫻這句話,又豈會還猜不出阿瞞口中的那位公子是誰……

  荒唐……

  這實在是太荒唐了……!

  折騰了這麼一大遭,平白生了這麼多日的悶氣,結果就是……??

  「晉大哥,你該不是因為這個所以過來找我的吧?」江櫻回過味兒來了,遂一臉複雜地看著晉起。

  晉少年不禁心虛了……

  這麼一弄,襯得他簡直太過於小肚雞腸了!

  所以顯然是不能直接承認的,若不然,這個女人說不定要拿此來笑話上他一輩子……她絕對做得出這種事情來。

  「你既來了西北,又不去找我,我心中有疑,自然要過來看看才能放心。」為了看起來逼真一些,還拿一種『難道我還不能過來看看你嗎』的眼神逼視著江櫻。

  雖然這樣說仍然有些弊端,但相交於小肚雞腸這一種,還是好的太多了。

  而江櫻回以的眼神則是受寵若驚的『能能能』……

  並且很沒骨氣地在心裡加了一句:簡直求之不得啊,既然來了,不如多看幾日再走吧……

  晉起不知她這毫無節操的想法,見她信了,又趁熱打鐵地追問了一句:「聽說你前幾日已至鈺洲,為何不曾告訴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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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8
發表於 2016-5-11 17:16:55 |只看該作者
366:『信』

  江櫻分外勉強地笑了兩聲,底氣不足地說道:「我怕你罵我……」

  果然是。

  與自己之前料想的一模一樣……

  但他並未表現出絲毫放鬆的神態來,繼續板著一張臉,問道:「你不顧自身安危,跑到西北這種地步來,我應不應當罵你?」

  「應當……」江櫻像是個犯了錯的孩子。

  但她內心是歡喜的。

  晉大哥關心她,還這麼大老遠的跑過來看她,她能不高興嗎?

  而晉起看著這樣的她,加之事實證明一切懷疑都只是他一個人的遐想與誤會,自然是半點氣也生不出了,故而刻意板著的臉,也頓時嚴肅不起來了……

  一雙眼睛裡的神色,已換成了無奈的寵溺。

  江櫻對上他這樣的眼睛,得了他的好臉色,一抹笑便從眼底極快地蔓延開,再到臉頰和嘴角,卻又不敢表現的太明顯,只得死死地抿著抽動的嘴角,最後忍得不行了,又伸出一隻手捂住嘴巴,目光卻不肯轉開,仰著腦袋看著晉起。

  到頭來晉起竟不如她的耐力好,一個不慎,輕笑出了一聲兒來,只得偏過頭去不看她,臉上的線條卻柔和的不像話。

  在一旁目睹了這一切的阿瞞,震驚的下巴已經掉到地上去了。

  他們為什麼笑啊?

  笑點在哪裡?

  而且,這忽然和諧到不行的氣氛,又是為什麼?

  方才主子不還板著一張臉,氣的不得了來著嗎……

  他真沒看懂是怎麼一回事。

  最重要的是……原來主子也是會笑的!

  他再沒見過比主子還不愛笑的人了……這還是頭一回見他笑。

  對感情與甜蜜這兩個詞毫無所知的阿瞞,望著眼前的情形,卻也似乎隱隱明白了什麼。

  主子待江姑娘。與旁人不一樣。

  而且是……很不一樣的那一種。

  ……

  當日,晉起留在了安陵城中。

  明面上看來是經不住江櫻的要求,百忙之中十分勉強地留了下來,可實際上……咳,便不作拆穿了。

  晚飯後,晉起提議讓江櫻早些回房歇著,卻遭了江櫻的搖頭反對。只稱天色尚早。沒有困意,想出去走一走。

  「晉大哥若覺得乏了的話,不如先回去歇著。我帶著阿菊出去逛逛就成——」江櫻笑的天真無害。

  晉起看她一眼,自座上起身。

  這用意還能再明顯些嗎?

  明知這大晚上的,他不可能放心她一個人出去瞎轉悠。

  「阿菊,想個好去處……」出了客棧的門。江櫻與阿菊走在前頭,江櫻壓低了聲音。悄悄地對阿菊交待道:「找個環境好些的地方……」

  阿菊想了想,問道:「姑娘說的是適合談情說愛的地方吧?」

  江櫻愕然抬起頭來驚異地看著她。

  遂微一點頭,眼神肯定地道:「沒錯……」

  阿菊瞭然,拍了拍胸脯。一副包在我身上了的架勢。

  江櫻便安心地放慢了腳步,片刻便成了阿菊在前頭帶路,她與晉起並肩走在後頭的情形。

  「你是要去哪裡?」晉起縱觀四周。

  安陵城的夜市並不算熱鬧。不甚寬廣的街道上,兩側除了酒樓與花樓生意之外。再瞧不見別的光亮,寥寥無幾的行人,襯得周圍有些冷清。

  而身處亂世,這種冷清再常見不過。

  「隨便走走……晚上吃的多,消消食。」江櫻嘿嘿笑道。

  晉起發現自打從今日晌午到現在,這貨臉上的笑就不曾斷過。

  臉不覺著累嗎?

  晉起好笑地看了她一眼,只負著手隨她往前走,並不說什麼。

  然卻聽江櫻忽然轉頭向他問道:「晉大哥,你是不是還有什麼話沒說?」

  晉起眉頭一動。

  她是怎麼察覺的?

  他的確是想問一問她究竟為什麼從不給自己寫信……

  可一開始有誤會在還好,問出來還算應景,然而現在誤會已經解開,氣氛不能再好,若此時他再發問,未免顯得他這個人太愛斤斤計較了。

  一個大男人,成日糾結於這些雞毛蒜皮之事,實在太沒風度了。

  他不想做個沒有風度的男人。

  雖然,他已經是了……

  但,至少不能讓她看出來……

  江櫻不知晉起的這一番『隱忍』,徑直開口問道:「之前我給你寫信,你怎麼沒給我回?」是晉大哥告訴她,心裡有話就要問的。

  什麼?

  晉起一轉臉瞧見她甚為不解,還帶著些許不易察覺的委屈,不由愣了一下。

  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惡人先告狀?

  不對……

  「你何時給我寫過信?」晉起覺得是時候把寫信這個問題好好地拿出來掰扯掰扯清楚了……

  看看到底是誰的錯……

  「寫過啊。」江櫻錯愕道:「約是兩個月前,我給你寫過一封信的。」

  「信上說了什麼?」晉起見她一臉肯定,問道。

  「……表姑娘的事情。」

  那時冬珠打聽到消息,說晉家已經確定要將謝佳柔許配給晉起,甚至說等晉起回京便成婚,江櫻聽罷覺得事關重大,便立即去信通知了晉起,大意是讓他好歹知道下京城的形勢,省得到時一回京就被人塞進了洞房裡,連個反抗的餘地都沒有……

  「你就此事與我寫過信?」

  「怎麼……你沒收到嗎?」

  「你寫字是不是極難看?」晉起不答反問。

  江櫻一愣,不知他這麼直接的抨擊她,是為了什麼。

  但出於實事求是的心態,她還是點了頭。

  她的字寫的難看,這是公認的。

  只是以前一直沒有機會在晉大哥面前露過拙罷了。

  而晉起想了想,也點了頭。

  他收到了。

  且有段時日了。

  「早前是收到過一封匿名信。信上的大致內容便是你所說的這些……詳細的內容已記不得太清,只知上面的字跡奇醜。」晉起說起這種話來,自然又認真。

  但心裡,卻是高興的。

  至少這能證明……她是給自己寫過信的。

  江櫻卻險些要聽不下去了。

  醜就醜,怎麼還非得說成是奇醜?

  真的有那麼醜嗎……

  「我忘記寫姓名了……」江櫻撇開晉起對自己字跡的成見,懊惱地說道:「我以為你會知道是我。」

  晉起好笑地看著她,反問道:「信上除了告知我此事之外。連句最起碼的問候都不曾有。我焉能猜得出是誰?」

  他只當是晉府裡安插的眼線傳來的消息,當時還在納悶這些人的字寫的未免也太上不了檯面了。

  豈料江櫻低頭望著自己行走的繡鞋腳尖,低聲咕噥了一句:「……那你之前給我寫的信裡。不也是半句問候都沒有嗎……」

  一切順利,勿念。

  統共就這麼幾個字。

  哦,所以不該說咕噥,應當稱之為埋怨。

  晉起倒是沒料到她竟在暗下計較過這個。無奈解釋道:「……我那是怕被人劫了去,又恐你擔心。故而才只傳了句簡要的話回去。」

  當時他剛離開京城,難保晉餘明不會派人在暗下監視於他。為了大局著想,暫時的謹慎是很有必要的。

  江櫻聞聽至此,不免有些驚訝。而恍然過來之後,不由覺得自己太過於斤斤計較了。

  太不懂得審時度勢了。

  「我的說完了,說說你吧——」晉起抱定了主意要同她在寫信這個話題上掰扯到底。乾脆也不去顧及所謂風度了,「除了早先那一封匿名信之外。應當就沒動過筆了,四處遊歷散心,卻也騰不出片刻功夫與我說說近況?」

  她知不知道他會經常擔心她在京城過得如何。

  江櫻郝然一笑,道:「我以為你忙著打仗,沒時間聽我絮叨……怕耽誤你的正事,惹你分心。」

  怕耽誤他的正事,惹他分心?

  那種想撬開她的腦袋看看裡面到底是個什麼構造的想法,忽然又浮現在了晉起的腦海裡……

  由於又想到當時她向江浪寫信求取解藥,反倒將他的存在忽視了個乾乾淨淨的事情,使得晉起立即又不受控制的氣悶了起來。

  但這個就是真的不能說了。

  畢竟江浪是她的兄長,他自己拿自己去對比,且還比輸了,實在不是什麼光彩的事情……

  至於那封在聽說京城的媒婆要將梁家門檻兒踏破之時,他腦袋一熱令人傳回的那封信,是已不必再問了,算一算時間,那時候她已經不在了京城,那封信自然也沒機會看到。

  沒看到也好……

  「所以來了西北也不告知我一聲?」晉少年十分勉強地將『怨念』轉移到了這上頭來。

  「反正……現在你也知道啦……」江櫻瞧出他有要不高興的跡象,這回學聰明了許多,往他跟前湊了湊,笑瞇瞇地將話題轉開了問道:「話說回來,晉大哥你是怎麼知道我來了西北的?是冬珠說的,還是華姐姐?」

  「我離開筠州之前,尚未見到她們。」晉起面上看不出變化來,但周身的氣勢顯然緩和了許多,身體力行的證明了自己是一個『吃軟不吃硬』的少年。

  「哦……」江櫻又猜道:「那是小黑說的?」

  可小黑這樣的性格,你若不問,他必是不會說的。

  晉起不願見她再瞎胡猜下去,故徑直道:「是你兄長。」

  「我哥?」江櫻訝然。

  「你同他寫信拿解藥,他在我面前炫耀了不下十次。」晉起盡量讓自己的口氣聽起來不帶鄙夷之意。

  「……」江櫻沉默了片刻,語氣複雜地道:「我還以為是我給小黑的那封信裡不慎多說了什麼……」

  畢竟在再次見到冬珠之前,她根本不知道自己一路前行的方向,竟就是通往的筠州,故而那封信的言語間,也沒有刻意的謹慎,若是在解釋小黑中毒及解毒的經過中無意提及了地名之類,應也屬正常。

  「什麼信?」晉起皺眉。

  怎麼有一種註定要跟信糾纏不清了的感覺?

  「我讓小黑帶給你的信啊。」這種跟信較上了勁的感覺江櫻也有,「我怕他回去之後你會重懲於他,於是便讓他帶了一封信回去……」

  「我沒看到……」

  「……」

  四目相對,二人不禁沉默了。

  只是二人此刻的心境卻是不同的。

  江櫻是純粹的感覺命運弄人,世事難料,而晉起氣結之餘,更多的卻是『好在已經重罰過了那小兔崽子』的釋然感。

  「這孩子真是實心眼。」江櫻忍不住感嘆道。

  她送去的這個擋箭牌,雖然沒有十成的保障,但一半的希望至少還是有的,這孩子倒好,轉眼就給丟了。

  晉起已不願再去多提任何寫信的問題,望著前方燈火闌珊的街道,講道:「謝佳柔的事情你不必多想,晉家態度如何,你也不必過多理會,只要表面上尚能應付的過去就夠了。」

  「嗯。」江櫻點頭,臉上帶著淺淺的笑。

  有晉大哥在,她一直也未過分擔心過這些。

  不料晉起忽然又道:「……委屈你了。」

  讓她跟著自己來忍受這些。

  甚至他連寫一封關懷的信都不能光明正大。

  因為現如今的局勢,因為他的計劃。

  這些本都該是他一個人的事情。

  「委屈什麼啊?」江櫻仰起腦袋,分外不解地問道。

  哪裡不委屈?

  他覺得太委屈。

  「但是用不了多久了——」

  晉起聲音不重,卻格外清晰的傳入江櫻的耳中,江櫻愣神的功夫,忽覺右手被人拉起,待回過神來,已被一個寬厚而溫暖的手掌緊緊握住,令人安心的暖意通過指尖傳遍四肢百骸。

  江櫻抬頭,恰見頭頂是一輪圓月。

  皓月繁星,璀璨滿目。

  江櫻咧開嘴笑著轉頭看向晉起輪廓分明的側臉。

  沒太大追求的她,此時此刻甚至覺得,整個人生都圓滿了……

  「姑娘,到了!」

  江櫻因為幸福感爆棚而兀自走神之際,卻聽得前方阿菊略帶亢奮的呼聲傳來。

  「……這是什麼地方?」

  晉起腳下頓住,嘴角一陣抽動,低下了頭來滿眼懷疑地看著笑意已僵在了嘴邊的江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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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5-11 17:17:11 |只看該作者
367:我歸他管

  這就是阿菊口中那個所謂適合「談情說愛」的地方?!

  江櫻身處二樓隔座,隔著粗陋的欄杆瞧著樓下大堂中央被圍起來的一方高台上,兩名赤裸著上身、奮力搏鬥的壯漢……

  這裡竟然是個角鬥場!

  是的,阿菊竟然帶著她和晉大哥來了角鬥場…

  這丫頭……真的不是在逗她玩兒嗎?

  在江櫻錯愕的表情當中,阿菊湊過來對她低聲耳語道:「我和阿余剛認識的時候,他便是帶我來的這裡……這裡可是安陵城晚上最熱鬧、最好的去處了!姑娘,我瞧你平時吃起東西來也是一條好漢,豪爽的很,這種地方應該還來的慣吧?」

  江櫻:「……」

  如果她說來不慣呢?

  作為一個身心健康的姑娘,她對這種暴力又血腥的遊戲真的完全沒有興趣好嗎?

  「這就是你的『隨便逛逛』?」晉少年也是嘴角一抽,眼神複雜。

  他就沒見過哪個姑娘家隨便逛逛,竟能逛到這種地方來的。

  望著擂台上那兩名『衣衫不整』的漢子,晉起強忍著沒有將江櫻的腦袋給掰回來,或是捂住她的眼睛。

  四周的叫好聲與不堪入耳的怒罵聲,喧囂的一片,以至於江櫻甚至沒聽清晉起的話,但她自身也覺得來這種地步有些不妥,尤其是帶著心上人來,這,這叫什麼事兒啊?

  恕她想象力匱乏,她實在是想不到阿菊和阿余在這種地方,感情究竟是如何發酵起來的……

  她只是個平凡的姑娘。

  江櫻決定找個藉口離開這個地方,並暗暗決定日後在有關感情方面的問題上,再也不要詢問阿菊的意見了……

  「晉大哥——」

  江櫻轉回身去。見晉起望向她,便欲開口。

  然而就在此時,卻聽背後忽然傳來了一道極為熟悉、卻又帶上了些陌生的語調——

  「嘖,黑瞎子今晚是怎麼了?怎麼跟個軟綿綿的小雞崽子一樣?是沒吃飯還是怎麼回事?這個回合鐵定又得輸了,小爺今兒晚上都在他身上扔多少錢了,真是晦氣……」

  原來這裡不光是個角鬥場,還是個有賭博性質的角鬥場。

  江櫻卻停止了說話。陡然轉過了頭去。

  此處所謂的隔座。也並不像酒樓飯館那樣講究,不過是比一樓的大眾看台寬鬆一些,有坐的地方。鄰座間隔著固定的距離,不至於挨擠。

  故而鄰座間的照面,不過只是一扭頭的事兒。

  「……江二姑娘!」

  對方忽然出聲驚道,臉上的表情……活像是見了鬼。

  咳。並不帶歧義,只是單純的表示自己在此見到江櫻的驚異感!

  「……」江櫻也愣住了。

  因為對方的裝束和身處的背景都與之前發生了極大的改變。故而甚至讓她有了短暫的迷茫……這是誰,瞧著真眼熟。

  可不過一瞬,意識便清明了過來。

  「啪嗒!」

  瓷碗砸在地上碎裂了開來,但在嘈雜的四周並未引起任何注意。

  男子一身半灰不白的樸素棉袍。頭頂上的髮冠僅用了一塊深藍色的方巾替代,右手懸在半空中,還維持著拿碗的動作。

  「江二!」

  男子豁然收回了翹在桌子上的右腿。坐直了身子望向江櫻,眼睛瞪的極大。

  聲音更大。甚至蓋過了周遭的雜音。

  「方昕遠……」江櫻終於回過神來,繼而露出了一個不知是高興還是不高興的混合性表情來。

  「你現如今怎麼變成這幅樣子了?」江櫻訝異,語氣並不含貶義。

  她沒覺著方昕遠如今的形象有什麼不妥,只是覺得變化過大,一時適應不得。

  之前那可是個就算不出門兒也要把自己收拾的光鮮亮麗、從頭到腳無一不精的公子哥兒——

  如今怎就成了粗布便衣,隨意到了這種地步的草根青年了?

  但因臉面兒依舊的白淨,經此裝扮瞧著就像是個落了魄的富家公子。

  可方家一族雖遭橫難,方家藥行卻還在有條不紊的運作著,而作為這龐大家產的繼承人,方昕遠就是再如何,也必定是同落魄扯不上干係的。

  「你懂什麼,這叫率性而為!韜光養晦!」方昕遠看起來十分驚喜,從凳子上站起身來,大步朝著江櫻走來。

  江櫻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來。

  率性可以理解,可韜光養晦真是這麼用的嗎?

  誰韜光養晦能養到角鬥場裡來了……

  「哈哈,讓我瞧瞧你變了沒變!」方昕遠笑著走過來,伸手要去拉江櫻,卻被一隻手橫空擋了回去,再一轉眼,只見江櫻面前已多了個高大的身影。

  方昕遠一愣。

  這個人怎麼也在?

  「有話說話,手腳規矩些。」晉起看起來還算平靜,只是顯然不怎麼高興。

  對於方昕遠,起初他是相當忌諱的,因為江櫻曾付心於他,還有一齣兒表意不成心灰自盡的往事,但自打從知道了「此江櫻非彼江櫻」,那些痴情的蠢事兒與她無關之後,便隨之釋懷了。

  對此事釋懷了不假,可一碼歸一碼,他仍舊的不喜歡方昕遠。

  尤其是他這幅跟江櫻熟的不得了的模樣。

  若不是心知在肅州之時,他曾於江櫻有些恩義在,只怕晉少年早就翻臉了。

  雖然眼下的態度已不太友善……

  人與人之間的敵意從來都是相互的,晉起看不慣方昕遠,方昕遠亦看不慣晉起。只是雙方相較而言,方昕遠的情緒還要來的更重一些……

  尤其是被晉起擋了這麼一下過後,臉上的笑意立即淡了許多。

  「我與江二許久未見,你擋在中間是什麼意思?」不開口還好,一開口。敵意立馬兒就遮不住了。

  晉起看他一眼,不以為然地道:「有話便說話,手腳規矩些。」

  都不帶換詞兒的……

  方昕遠臉色更差了幾分,皺眉道:「我怎麼不知道江二現如今與誰說話接觸,竟需得你來管了?」

  阿福從這句話中領悟到了濃濃的酸意,見情況似要惡化,連忙上了前去。剛欲壓低了聲音勸說自家少爺。卻聽江櫻先一步開口了。

  「我現在……確實歸他管了。」江櫻的聲音不高,還帶些笑。

  整個一『厚顏無恥』且又『求之不得』的模樣……

  方昕遠這下是真的愣住了。

  而晉起則再一次開了眼界……但更多的,是滿意。

  只如果能換一種稍微委婉、矜持些的說法就更好了……

  得她親口『確認所有權』。餘下的話,便也不必說了。

  又察覺她被自己擋在身後之後,做了一個輕輕抓住他衣角的小動作,便更加讓他心滿意足。於是手掌順勢伸出抓住她了那一隻柔軟的小手,放在腰側的位置。

  江櫻瞧他一眼。抿了嘴笑。

  方昕遠目瞪口呆地望著這一幕,話到如今,又豈能看不出二人如今的關係,片刻的失神之後。卻是拿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表情瞪著江櫻,斥道:「當初離開京城的時候我是怎麼跟你說的?我都是為了你好,你卻全當成是耳旁風了!」

  當初不是跟她說晉起這人靠不住的。太危險,讓她離得遠一些的嗎——竟沒聽!且還變本加厲。進展到這種地步了!

  方昕遠比自己想像中的還要生氣。

  他早已可以面對自己真正的內心,也不再逃避對江櫻產生了好感的事實,可他知道自己,也知道江櫻,故而並未想過要如何——她若當真找個正兒八經的人嫁了,平安順遂的,他縱然失落,但也絕對祝福,可眼前這個人……當真不是什麼省油的燈!

  江二跟他在一起,首先的,一個最起碼的安危怕都很困難!

  「……」江櫻表情訕訕,卻仍然在笑,望著方昕遠勃然大怒的模樣,她有些費解,卻又隱隱感知到了什麼,有些感動,故而並不發問深究,只得轉開了話題問道:「你不是在靖州嗎,怎麼來了安陵?」

  「你如何得知我在靖州的?」方昕遠眉頭一動,臉上是未散去的怒氣,斜睨了她一眼,問道。

  他是給江櫻寫過幾封信,但似乎未說明過詳細所在。

  而之所以保持這種神秘感,是因為他怕宋春風萬一哪一日頂不住壓力了,會追過來逼他回去打理藥行。

  「偶然之下聽一位大夫提起過你。」江櫻簡單地說道。

  方昕遠「哦」了一聲,狀似不以為意地說道:「這些日子,我在西北這邊救死扶傷,是多多少少積攢了一些名氣。罷了,不值一提,也沒什麼了不得的……」

  眉目間,卻口是心非的有了些得色。

  江櫻見他一提及此,情緒顯然平靜了許多,想是對如今的生活方式很滿意,又想到他做出這個決定之前,在京城的那段日子,整日渾渾噩噩,以酒度日的頹廢模樣,不由是打從心底感到欣慰。

  「此處太吵,我們另找個地方好好敘敘舊——」極不容易見了一面,方昕遠也不願意因為她『一意孤行』的選擇而僵持著,故而開了口如此提議。

  晉起看了他一眼。

  毫無疑問,他是不想同意的。

  他跟她也是極不容易見了這一面,為什麼要將這寶貴的時間分給這麼一個莫名其妙冒出來的外人身上?

  但他並沒有出言反對。

  只因為兩個字,風度。

  見晉起不反對,終於有了一個很好的藉口可以離開此處的江櫻忙去示意阿菊,卻見這丫頭雙手扒在欄杆上,一雙眼睛一眨也不眨地望著樓下的角鬥台,激動的嘴唇都要咬破了。

  「阿菊……」江櫻滿臉無奈。

  好好的一個小姑娘,怎麼對這種非常規運動如此的痴迷鍾愛?

  「姑娘!你快看!」

  江櫻正要伸手去拍一拍她的肩,將她從入迷中拉回來,卻反被她一把抓握住了手腕。

  猝不及防,再加之阿菊的聲音又頗有些一驚一乍,江櫻不由被嚇了一跳,然而待順著阿菊的視線朝樓下望去,瞧見了下面的情形之後,卻才是真正的驚住了。

  在她與方昕遠談話的這會兒功夫裡,角鬥台上的兩名壯漢已不見了人影,取而代之的一名衣衫辨不清顏色,頭髮蓬亂的人,被拿嬰兒手腕粗細的鐵鏈捆綁住了手腳,鐵鏈的一端牢牢地固定在角鬥台周圍一人高的石柱上。

  被拴住的人跪俯在擂台中央,低著腦袋,雙手被高高吊起,髒亂的頭髮擋住了面容,不知人是什麼模樣,亦不知是醒著還是昏著。

  但端看身形,是偏向於瘦弱。

  這是在幹什麼?

  江櫻只覺得這副畫面讓人極為不舒服,正要對阿菊發問,卻聽樓下響起了一道粗悍的男人聲音——

  「想必大家也認出來了,這是我們坊子裡的紅獅!」男人說話間,闊步來到被拴起的人旁邊,猛一彎腰,動作粗魯地拽著一把頭髮將其腦袋給提了起來,邊道:「紅獅,來,讓大伙兒瞧瞧!抬頭!」

  四周頓時嘩然起來。

  「這個紅獅我認得的……很能打的!三五個壯漢都不是她的對手!是這裡出了名的女角鬥士……怎麼會被鎖起來了?」阿菊急急地說道,很顯然,這個『紅獅』,是她的偶像……

  江櫻驚異的卻是這竟是個女子!

  這裡竟還有女角鬥士?

  阿菊看出她的疑惑一樣,又補了一句:「紅獅是這裡唯一的女角鬥士……我和阿余第一次來這裡的時候,就是她打的擂!」

  「可不是嗎。」方昕遠也湊了過來,看著下面的情景說道:「紅獅是極能打的,但據說自幼跟獅子養在一起,不通人性——只是不知今日為何給鎖起來了。」末了又十分好奇地說道:「先別著急,咱們瞧瞧是怎麼回事再走。」

  然而江櫻在聽到那句『自幼跟獅子養在一起』的時候,三觀已經被震碎了。

  角鬥士的培養方式……竟是這樣違反人道嗎?

  江櫻望著被男人揪著頭髮,左搖右晃的瘦弱身影,心中一陣翻騰,有震驚,更多的卻是憤怒。

  「這麼對待一個大角鬥士,未免也太過分了!」阿菊的氣憤比江櫻更甚,在她眼中,紅獅這種級別的角鬥士,該是站在很高的位置,讓人仰望才對,而不是用這種方式來折辱的。

  可事實證明,男人接下來的一番話,才是真的動搖乃至顛覆了她的人生觀……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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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5-11 17:49:08 |只看該作者
368:如何安置

  「這畜生越發不好管制了,昨日竟誤傷了秦家相公一隻眼睛,諸位應當知道,我們吉天坊裡從沒出過這樣的事!而既然事情發生了,吉天坊便必得給秦家相公一個交待——今日我岳老三便做主將這賤畜送給諸位了,誰肯出十兩銀子,這畜生的性命便歸誰!」

  說罷,便猛地鬆開了『紅獅』的頭髮,狠一腳踹過去,將人踹翻在地。

  『紅獅』趴伏在地上動彈了幾下,動作卻是甚微。

  但在其身旁,卻有著斑斑血跡。

  雖然衣著過於髒污甚至辨不太清血跡,但不難看得出,這是經過了一番毒打,才被鎖起來的。

  「十兩銀子-…這岳老三瘋了吧!」阿菊失聲驚道:「紅獅可是吉天坊的頂樑柱……十兩銀子他竟然要送了她的性命!」

  「我!」

  因為岳老三的一番話而躁動起來的樓下,忽有人高聲道:「我出十兩銀子!讓大爺我來會會紅獅到底有多厲害,哈哈,拿刀來!」

  「我出十五兩,紅獅歸我!」

  「我出十八兩!」

  「我出二十兩!」

  四周氣氛沸騰,轉眼間價格竟翻了倍!

  望著這些人因為興奮而紅起來的臉,掛上猙獰的笑,有一瞬間江櫻甚至誤認為自己來到了屠宰場。

  岳老三站在擂台之上,眼神發亮的看著這一幕。

  紅獅傷了他的貴客,為了給一個交待,他不得不把這畜生的性命給交待出去賠罪,但這是他吉天坊裡一等一的角鬥士,若就這麼丟了。他得損失多少銀子?

  可惹得貴客生氣,因此砸了自家招牌這種事情,更是不划算的。

  所以他想出了這麼一個法子……好讓這畜生在臨死之前,還能讓他好好撈上一筆!

  而就是因為紅獅是吉天坊裡最強的角鬥士,才會引發眾人如此之高的興趣——在他們眼中,若是能親手虐殺了這個往日無人能敵的強者,那種爽快的『榮耀感』。是無法比擬的!

  「太過分了!」阿菊是個詞窮的姑娘。此情此景,氣的跳了腳,卻也只能重複地道「太過分了」、「太沒有人性了」等憤慨之語。

  饒是出入慣了各種娛樂場地。見識到了各種取悅客人手段的方昕遠,此際不免也微微皺了眉,尤其是見岳老三命人備上了各種『工具』之後。

  有刀刃,有闊斧。甚至還有鐵鎚,漁網。烈酒,火摺子等物。

  江櫻鼻間似飄過一抹血腥的氣味,胃裡也有些泛嘔,這種來的突然又濃烈的不適感讓她臉色都跟著白了幾分。

  晉起見狀。上前拉住她一隻手,便要離開。

  「既然不舒服,便不看了。」他說道。

  這世間比這還要殘酷陰暗的事情比比皆是。他早已見怪不怪,但不該讓她瞧見。

  今晚根本不該來這個地方的。

  平白無故的。遇到了兩件令人糟心的事情。

  阿菊見江櫻臉色確實十分難看,心中亦是懊悔帶她來這種地方,畢竟素日裡的吉天坊裡從未出過這種血腥之事,故而在她眼中,這只是個正當的角鬥場。

  阿菊縱心有不忍與憤怒,但見江櫻被拉著離開,便也不得不跟上去。

  「別走啊!瞧瞧再走!」方昕遠也不知是真的想看,還是只是單純的想與晉起對著來,一把捉住了江櫻的衣袖,愣生生地將人給拉住了。

  晉起腳步一頓,視線順著江櫻的胳膊一路往下,最終落在了方昕遠的手上。

  「放開。」他冷冷地逼視道。

  好在只是抓了衣袖,這若換在江櫻的手腕上,方少爺這隻手怕是已經沒影兒了……

  被晉起這麼一望,方昕遠竟有些發怵,表面上卻不表達出來,只徑直對江櫻說道:「你也覺著他們這做法,太沒有人性了吧?」

  江櫻皺眉看著他,不知他此問何意,但在轉回頭的間隙,目光透過圍欄的空隙,不經意間卻是又落在了樓下的擂台上。

  『紅獅』不知在何時,抬起了頭來。

  她雙手撐在地上,上身借力微微直起了一些,抬頭望著四周喧鬧不安,爭的熱火朝天的眾人。

  她的目光一點點的移動著,看著每一個人的表情。

  江櫻注意到,她隱藏在凌亂的頭髮後面的,竟是一雙格外清澈的眼睛。

  而這雙眼睛在下一刻,竟是落在了她的身上。

  這雙眼睛裡此刻寫滿了無助與茫然。

  但不知為何,卻並沒有太多的恐懼。

  她似乎看不懂這些人在爭搶什麼,也沒弄明白自己現如今的處境,和即將面臨的結局。

  江櫻只覺得眼底一陣難言的刺痛。

  在她的觀念中,人與人素來是平等的,犯了錯是該承擔,但沒有誰應該被以這種殘酷的方式來左右她的性命。

  方昕遠見她神色,顯然是不忍心了。

  不忍心就對了,他一個大男人尚且覺得太過,更何況是個小姑娘?

  但凡是個正常人,都必會看不下去的。

  方昕遠遂放開了江櫻的衣袖,兩步走到圍欄邊,忽然衝著樓下大聲喊道:「小爺我出一百兩!」

  在他出聲之前,價格已升至四十兩,加價的幅度最高也不過是五兩銀,眼下被他橫空抬上了一百兩,直教四周都紛紛側目過來。

  「一百兩……你出得起嗎!」見他衣衫普通,甚至稱得上粗陋,樓下有男人取笑道。

  而在看清方昕遠的樣貌之時,岳老三的眼睛卻陡然變得狂熱起來。

  這個客人他認得,雖然行頭打扮平平無奇,又從不願透露姓名,但出手卻是闊綽的很,並非寒酸之輩。

  真沒想到這賤婢臨死之前還能讓他賺上這麼一大筆!

  「這位爺出價一百兩。可還有更高的了!」岳老三環顧四周,大著嗓門兒問道。

  眾人你瞧瞧我,我瞧瞧你的,卻是紛紛皺眉搖頭。

  在這亂世中,一百兩可是一筆巨款了。

  雖然他們來這種地方玩兒的,都是來追求刺激的,可也不能刺激的過了頭。連飯都吃不上了……

  二樓上。方昕遠倚著圍欄,正一臉挑釁地看著晉起。

  他在等著晉起開口與他競價。

  這種讓人熱血上腦的戲碼,在花樓裡。他不知玩了幾百回。

  但凡是心中有些不對付的,為了男人的尊嚴,總會上鉤兒——

  而他從來沒輸過!

  誰讓他什麼都沒有,就是銀子多。

  逮住了機會想要在江櫻面前狠狠出一把風頭的方大少爺。一臉的勝券在握。

  而由於想出風頭耍帥的念頭太重,見晉起沒說話。便又拋出了一句:「我再加一百兩,不知可有人再出高價——若是沒有,紅獅可就是我的了。」

  「謔!」

  「二百兩!」

  「真他娘的財大氣粗!」

  四周一片轟動,岳老三更是激眼睛。這筆意外之財,遠比他預料中的要高出了好幾番!

  包括阿菊,也是深深地震驚了。

  她是真沒看出來。這個似與江姑娘相熟的少年人,竟是個隱形的富家子弟。

  而就在方昕遠一臉愜意地接受著眾人驚羨妒忌等諸多複雜目光的洗禮之時。卻聽得一道格外費解的聲音朝他問道:「……你是不是有毛病?」

  方昕遠一愣,看著說出這句話的江櫻。

  「一百兩都沒人往上加了,你還抬什麼價?」

  這種揮霍,未免也太莫名其妙了吧?

  他真當春風在京城為他操心打理著方家藥行,是一件輕鬆的事情嗎?

  「……」她的反應令方昕遠始料未及。

  他這麼惹人注目,這麼帥,怎麼到她這兒就成了有毛病了?

  姑娘們不是都喜歡看這齣兒的嗎?

  可真正令他始料未及的還在後頭。

  晉起,拉著江櫻走了。

  走了!

  他就這麼走了?

  爭也不爭上一下!

  在以江二為導火索的情況下,他不是該與他一爭到底,誓死捍衛尊嚴,以求在江二面前留在最強的形象的嗎!

  怎麼就成了他一個人的戲份了?

  這完全不符合常理走向啊…!

  沒有達到自己所期望的場面,方昕遠氣惱至極,但更令他惱火的是,他竟覺得這兩個人一個比一個與常人不同,十足的異類,竟十分相配……!

  ……

  「等一等!」

  出了吉天坊的大門,方昕遠疾走了數百步餘,終於追上了先一步離開的晉起與江櫻還有阿菊三人。

  阿菊忍不住頭一個轉回了身子去看。

  這位公子該不會真的把紅獅虐殺了吧?

  雖然明知這輪不到她來管,但阿菊還是不安又有些憤憤地向方昕遠望去。

  然而剛一回過頭去,卻立即愣住了。

  ——方昕遠疾步走在前頭,衝江櫻招著手,而跟在他身後的阿福,卻也並非一個人。

  可憐的阿福步履艱辛,身形搖晃著扶著一個看不清形容的灰影。

  「是紅獅!」

  阿菊驚喜地出聲,隨即卻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有些訕訕地閉上了嘴巴,但眼神還是慶幸的。

  「不是說找個地方坐一坐敘舊的嗎?怎麼走這麼快,也不等一等我……」

  「你怎麼把人帶出來了?」江櫻訝然。

  方昕遠的目光在她與晉起牢牢握在一起的手上頓了頓,不由鄙夷於這二人的不知遮掩,如此的招搖過市,面上便沒好氣地翻著白眼講道:「我倒也想將人就地了結乾淨了,可誰讓小爺我生了副菩薩心腸?」

  江櫻倒是真沒料到他會將人救出來,不由感慨這段軍旅生活,是真的讓方昕遠改變良多。

  好比是這件事情,她方才縱然覺得不忍,覺得慘無人道,但並沒有出面阻止的動作——這一點,她便不如方昕遠。

  晉起卻跟沒瞧見似得,仍然握著江櫻的手,面朝正前方,只是隨著她停下了腳步。

  「那你打算怎麼安置她?」江櫻問。

  「……」這個問題似叫方昕遠犯了難,很顯然,他在參與進這場『競拍』之前,並沒有想過這些事情。

  「方大夫!方大夫!」

  幾人沉默間,忽有一道急促的聲音入耳。

  身後一片漆黑中,亮起了一盞紙皮兒長筒燈,燈籠晃晃悠悠的,主人顯是步履匆匆。

  待人進入了明亮的光線中,方得以看清其裝束,竟是一身兵服。

  來人年紀約有四十左右,身上的兵服顏色極舊。

  「這不是營中的那個……」阿福說到一半卻記不起來是誰了,只隱約知道有這麼個人,打過幾次照面。

  「錢大人身邊的。」方昕遠將人認了出來,卻還是記不得姓甚名誰,但也無需知道,只揣起了袖子看著來人疾步走來,很有些……目中無人的樣子。

  一身粗布衣衫,竟也沒能蓋住半分。

  怎麼這個毛病沒能改了?

  江櫻瞧了他一眼,暗暗地腹誹。

  緊接著就聽那走近了的來人氣喘吁吁地說明了來意。

  說是錢大人舊疾複發,危在旦夕,而府裡和營中的大夫都束手無策之餘,一致舉薦方昕遠,無奈之下,他只有跟人打聽了方昕遠所在,半刻都沒敢耽誤的匆匆找了過來。

  見他滿頭大汗,說話間手都在打顫的焦急模樣,方昕遠不由也重視了起來,雖然他性格玩世不恭,但一旦牽扯到性命之事,向來是義不容辭的將大夫救死扶傷的使命抗在肩上——

  「我現在就隨你回去!」方昕遠當即點頭答應,又忙對江櫻說道:「來日再來城中找你!接下來你可還在?」

  此情此景,江櫻很想點頭,好讓他不必再多說半句便能放心的走,可事實卻不允許。

  「應當待不了幾日了。」

  咳,具體的還得看晉大哥願意留下幾日。

  「……那便等一個月吧!一月後我會回京一趟,到時再好好地聚上一聚!」極為難得的重逢竟連好好說幾句話的機會都沒有,方昕遠不禁有些懊惱,但也沒時間多作糾結,丟下了這樣一句話,便匆忙地轉身了。

  「少爺……這怎麼辦啊?」阿福連忙提醒,他還扶著一個半昏著的人呢!

  這到底要怎麼處理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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