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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蔡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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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花日緋)贈君一世榮華(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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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5-17 00:47:20 |只看該作者
 ☆、第150章

  回來後的第二天,沈翕就胡泉親自去太尉府、榮安郡王府、蘇府、常府、驃騎將軍府下了帖子,請他們來府相聚。

  這是沈翕第一回請這些兄弟上門相聚,所以謝嫮顯得十分隆重,親自安排了菜色酒水,將宴客之地選在滄瀾苑最南那處金桂飄香之地。

  日子一到,賓客赴宴。

  吳駿率先前來,帶了一車貢酒金陵春,也是太尉府深受皇恩,皇上深知太尉好酒,因此每年貢酒金陵春都會賞賜兩車,而太尉知道吳駿這回是來赴定國公府沈翕的宴會,特別割愛,捨了一車金陵春給吳駿帶來。

  與謝嫮見禮之後,謝嫮便收下了他的禮品,命人拉去廚房,臨時改變以此酒作為今日宴客之酒。

  接著是榮安郡王世子傅清流,然後是常林和蘇三郎,兩人同時抵達,最後來的是趙淼,五人皆被沈翕請入了客堂之中。

  雖說幾人與沈翕相交多年,但是因為從前沈翕身份的種種尷尬,所以,並沒有請他們過府,五人對沈翕居住的滄瀾苑倒是頗感興趣,沈翕拖著病體,隨他們在滄瀾苑中轉了一圈,然後才去了客堂,謝嫮命人奉茶,幾人才坐下說起話來。

  「真是沒想到,沈大竟然是這身份,咱們從前還問他是追隨肅王還是伏王,這下好了,咱們也不用選擇了。大皇子殿下就在眼前,不效忠他效忠誰啊。」

  說這話的是傅清流,要說沈翕的身份曝光之後,最開心的就是曾經和沈翕走的很近的他們五人,畢竟這種直接傍上皇子的際遇,可不是每個人都有的。

  蘇三郎緊接著說道:「要不我從前老說,跟著沈大總不能吃虧的。」

  「就你貧,上回我可還聽你說,若是沈大再不表態,你可真要被肅王收服了,你那姐姐成天回來哭訴,你快受不了了云云,這會兒偏這麼說了。」

  趙淼也是心直口快,他從小就是沈翕的忠實擁護者,此時更不例外,從前沈翕還是沈翕的時候,他就打定主意,這輩子就跟著沈翕混了,如今沈翕搖身一變成了大皇子,他是再開心不過了,頗有一種與有榮焉的意思。

  蘇三郎嘿嘿一笑,常林和吳駿也對視一眼,吳駿說道:「這下咱們可是目標明確了。再不用理會其他人,只不過今後也就沒太平日子過咯。」

  常林啐了他一口,粗聲粗氣的豪邁道:「大丈夫要麼馳騁沙場,要麼馬革裹屍,太平日子過的久了,爺爺嘴都淡了,最好就是不太平,這樣才能顯出咱的價值來。」

  常林的話引起了在場眾人的讚許聲,紛紛討伐吳駿的女兒態,弄得吳駿解釋不已:

  「我就這麼一說!你們至於嘛。」

  傅清流跟著說道:「你就這麼一說,可知道兄弟們等著大展拳腳的一天等多久了嗎?常林甚少說的對,不過這回卻是說對了,大丈夫有所為,有所不為,要做就做那建功立業的大事,咱們這樣的身份,若是不能大幹一場,還真把自己當成紈褲了嘛。」

  蘇三郎最是文雅,喝了口茶後,淡然說道:

  「說的不錯。」

  傅清流得意的揚揚下巴。

  吳駿被眾人圍攻,趕忙湊到沈翕身邊去搬救兵,沈翕看著他們唇槍舌劍,不禁也跟著笑了,開聲說道:

  「其實這回啊,還真是吳駿說對了。咱們今後有的是硬仗要打,從前立場不明確,咱們可以暗地施為,如今嘛,做什麼事都有人日夜盯著,就好像今日你們來府敘舊,也許不用等天黑,風聲就已經傳了出去,所以,咱們需要更加謹慎一些。」

  沈翕的話比吳駿說的份量可大多了,趙淼站起來踱步說道:

  「既然這樣,那沈大你幹嘛還大張旗鼓的把我們都喊來?這樣咱們不都曝光在烈日之下了,若是在外頭相聚多好,誰也不知道。」

  吳駿跟著笑了笑,說道:

  「你也是個頭腦簡單的。咱們幾個和沈大也不是一天兩天了,沈大如今是這身份,他身邊人的事情還能瞞得住誰?與其偷偷摸摸的見面,不如像如今這樣大張旗鼓的登堂入室好吧,反正咱們已經被打成了這位新晉大皇子派的人,躲躲藏藏的像個縮頭烏龜。」

  趙淼失笑,雖然被說成烏龜,卻也不生氣,因為他知道吳駿的這番話說的沒錯,傅清流接著說道:

  「哎,沈大,那咱們幾個人今後你是怎麼打算?還讓我們假裝紈褲,混跡市井,收集情報嗎?」

  他們幾個從前以沈翕馬首是瞻,做什麼事都是幾個人商量著來的,現在自然還是得問沈翕的意見。

  沈翕端著茶杯倚靠在加了軟墊的太師椅上,知道這墊子定是謝嫮為了讓他舒服些,所以才特意加上的,默默勾唇笑了笑,然後才抬頭對眾人說道:

  「情報不用收集了,你們如今也該是找份實在的事情來做了。」

  眾人一聽沈翕這論調,頓時來了精神,個個躍躍欲試,只聽沈翕如涓流般溫和的聲音自客堂中響起,低聲說道:

  「蘇三郎是禮部出身,那就入禮部;清流是郡王世子,而榮安郡王如今則是神機營總指揮,你的世子身份是助力,卻也是阻力,只怕很難去六部,我記得五城兵馬司尚首領是你舅舅吧,要不你就去五城;吳駿是太尉之子,按理說去哪裡都成,但是太尉勢大,兵部得罪的人不少,其他五部也未必服他,他手裡有兵權,其他地方也壓不住他,要不去金吾衛,天子近臣,裡面皆是世家子弟,足夠你結交;常林和趙淼的話,常林入兵部毫無疑問,趙淼的話……只怕還得隨你們家老爺子去軍中了。」

  五人聽得詳細,其他人頻頻點頭,瞭解了自己的定位,就是趙淼似乎有些不願,為難的來到沈翕面前,說道:

  「沈大,你不是要將我一個人推到漠北去吧,我告訴你,軍裡真不是人待的,每天天不亮就要出操,吃的比豬差,干的比牛多,幾個月不許出入軍營那是常事,別說是飲酒,就是聞見酒味都要一頓揍,這,這,女人的葷腥兒,更是別提了……」

  眾人聽趙淼說到最後,都不禁失笑,傅清流上前勾住了趙淼的脖子,說道:

  「你小子說的最後一個才是真正的理由吧。」

  趙淼臉上一紅,硬著頭皮說道:「是又怎麼樣?你們反正是站著說話不腰疼,我這剛從漠北回來,還沒過幾年好日子,家裡的嬌妻美妾就得撩在一旁,你捨得啊?」

  傅清流和眾人對視笑出了聲,蘇三郎笑完之後,語重心長的和趙淼說道:

  「溫柔鄉,英雄塚,趙將軍你要是能夠建功立業,將來回來,你還怕沈大少了你的嬌妻美妾嗎?」

  趙淼多少還是有些不願的,吳駿則一語點醒了他,說道:

  「好了好了,大事為重!你不是總說要替沈大鞍前馬後的嗎?從前咱們幾個人都跟著沈大做事,再說了,誰讓你是驃騎將軍府的呢,趙老將軍還指著你接了他的衣缽,建功立業,光宗耀祖,咱們如今不用跟著其他人做事,跟著沈大,你還不願意嗎?」

  趙淼臉上的表情有些鬆動,沈翕也跟著開口說了一句:

  「你放心吧。等到你接了趙老將軍的衣缽,我親自給你送一打美妾入府,總行了吧?」

  「……」

  趙淼看著沈翕,無奈的歎了口氣,說道:「行吧,既然沈大這麼說了,我就捨命陪君子,回頭就跟著老頭子去漠北好了。」

  安排完最後一個人,時間也不早了,謝嫮派了花意來請客人入席,沈翕便領著他們魚貫而出,去了南苑。

  謝嫮早已擺設好了酒席,見他們到來,便迎了上去,沈翕對謝嫮伸出一隻手,謝嫮紅著臉與之交握,然後沈翕便牽著她入了席。

  沈翕的一隻手並不太靈活,所以,布菜什麼的全是謝嫮一手包辦,她的動作優雅大方,看著行雲流水般自然熟練,沈翕與眾人說說話的時候,還會忍不住去拉謝嫮的手,自然而然的溫情謝嫮也甘之如飴,兩人間的默契叫人嘖嘖稱羨。

  傅清流最是感觸,說道:

  「我從前就一直在想,沈大會不會一輩子光棍兒下去,女色從來不沾邊兒,對女人根本沒興趣的樣子。」

  吳駿喝了幾杯酒,興致也上來了,接著傅清流的話說道:「就是,搞得咱們一度以為他不喜歡女人,對他還防了好些時候呢。」

  這個話題一起來,似乎引起了眾人的共鳴,蘇三郎難得爽朗大笑,說道:「你們這就不懂了,沈大這叫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飲。」

  趙淼端著酒杯跟著起哄,把臨近沈翕坐的傅清流趕走,然後自己坐下來,倒不是和沈翕說話,而是和謝嫮說話,說道:

  「嫂夫人啊,你是不知道沈大有多無情。我從小就跟著他了,他如今有了美人在懷,就不要我了,要把我趕去遙遠的漠北,讓我去與風沙為伴,從此再也沒法見到心愛的女人們了。」

  謝嫮訝然的看了看趙淼,然後才端起了酒杯對趙淼敬了敬,說道:

  「趙小將軍出身軍戎世家,此生當與遙走沙場,保家衛國,建功立業,今後自然會有數不盡的美人在懷,豈不是比如今要快慰許多嗎?」

  謝嫮看著眼前的趙淼,知道這人今後是個不可多得的將才,而這個將才這輩子沒有其他嗜好,唯獨對女色二字脫不開身,她記得上一世,在他成功的收服柔然之後,沈翕就曾經親自領著十多名美艷舞姬,去城門親迎他凱旋歸來,那時也是一段軒然佳話,當然這些事情,如今只有謝嫮一人知道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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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5-17 00:47:34 |只看該作者
  ☆、第151章

  謝嫮的話似乎說中了趙淼的心裡,只見他先前還一副要生要死的模樣,不過一會兒的功夫也就想開了,不管不顧,在席面上就和沈翕約定好了,等到他建功立業之後,沈翕要親自送十個美貌女子給他做妾云云。

  沈翕無奈答應。

  席間氣氛一度火熱起來,謝嫮看著這些人,回想起上一世他們高官顯位之後,在朝堂上叱吒風雲的模樣,恍如隔世的感覺真的很奇妙。

  此時傅清流正在勾著沈翕的肩膀喝酒,沈翕喝茶,他喝酒,兩人聊得不亦樂乎,謝嫮雖不用在席間奔走傳菜,不過偶爾為夫君添茶,腦中忽然閃過一個畫面,是眼前這個傅清流身戴枷鎖,穿著囚衣,在街市遊行的模樣,散亂的髮絲,下顎滿是青須……

  謝嫮忽然想到,似乎就是在沈翕被封大皇子之後三個月,榮安郡王府就遭遇了一場浩劫,可具體是什麼浩劫,謝嫮卻怎麼也想不起來了。

  沈翕回過頭去,就看見失神的謝嫮,不禁輕聲問道:

  「阿瞳,怎麼了?」

  謝嫮一驚,猛地抬頭,就看見夫君那清俊的臉近在眼前,面上一紅,往後退了退,這才說道:

  「沒什麼,只是想到一些事情罷了。」

  沈翕見她若有所思,因在席上,並沒有多問。

  晚上將客人送走之後,兩人回房,沈翕摟著謝嫮將白日裡的情況全都和她說了一遍,在說到讓傅清流去五城兵馬司的時候,謝嫮的身子明顯一僵,沈翕感覺到之後,才將她翻身壓在身下,問道:

  「阿瞳,你今天很奇怪啊。怎麼提起清流你就若有所思的樣子?」

  謝嫮猶豫了一會兒,就在先前,她的確是想起了一些事情的,她想起來,榮安郡王府之所以遭難,似乎就和五城兵馬司有著密切的關係,可是,謝嫮又不能直接對沈翕說,只好委婉的從側面問道:

  「那個五城兵馬司的總領和傅小郎有什麼關係沒有?」

  沈翕蹙眉不解的看著謝嫮,雖然不懂她為什麼這麼問,不過卻也盡責的回答道:

  「五城兵馬司的總領是傅清流的舅舅,怎麼了?你今日這樣,和他們有什麼關係?」

  謝嫮有些為難的咬了咬下唇,不知道這些話該怎麼說,沈翕見她明顯一副有話說,卻又不能說道模樣,當然不肯罷休,將她的兩隻手壓過頭頂,在她心不在焉的唇瓣上狠狠啃了一口,然後說道:

  「說!不許對我有什麼隱瞞。」

  謝嫮被他吻得透不過氣,喘過氣來之後,才瞪著一雙霧濛濛的大眼睛看著沈翕,看的沈翕也有些緊張了,謝嫮才緩緩的開口說道:

  「我……做了個夢。」

  沈翕絕倒,刮了刮謝嫮的鼻頭,說道:

  「你想了半天,就是想說你做了個夢?」

  謝嫮點了點頭,說道:

  「是個夢,卻又很真實。我夢見……兩三個月以後,榮安郡王府會出大事,而這件事就和五城兵馬司有關,所以,我才問傅小郎與五城兵馬司有沒有關係的。」

  沈翕越聽越糊塗,看著謝嫮好一會兒,然後才翻身坐了起來,說道:

  「你這個夢挺奇怪。好端端的怎麼會夢到榮安郡王府呢?」

  謝嫮也跟著坐了起來,將自己滾入了沈翕懷中,說道:「我也不知道,反正自從你被冊封為大皇子之後,我就做了很多夢。」

  「……」

  沈翕撫著謝嫮柔滑的黑髮,想起那幾日他們在宮中渡過的艱辛日子,說道:

  「你也不要想太多了,我的身份從前就告訴過你,原本我是不想這麼快就走這一步棋的,畢竟太險了,可是,我真的不願意讓你和孩子跟著我寄人籬下,這才兵行險招,讓你擔驚受怕了,對不起。」

  謝嫮趕忙坐直了身體,對沈翕搖頭說道:「不不,夫君不用說對不起。我知道夫君這麼做的原因,我說的那些夢,雖然是夢,可是,也未必就不會成真,夫君若是相信我的話,那這幾個月就派人盯著傅小郎,他是你的朋友,若是他無事自然很好,可若是他有事,你也好提前做個準備呀。」

  沈翕有些搞不懂謝嫮了,不過,見她神色凝重,說的似乎在情在理,不忍拂了她的好意,便點頭說道:

  「好好好,我自然是相信你的。明日就派人去盯著清流。」

  謝嫮這才放下心來。

  兩人摟在一起睡下了,一夜無話。

  ******

  第二天一早,沈翕就帶著胡泉和聶戎出門去了,趙三寶被留在家裡照看。

  謝嫮起來之後,就聽見花意竹情前來稟報,說是長孫氏帶著萬氏、戴氏和蓮姨娘一同來給她請安。

  謝嫮疲於應付這些,只覺得頭疼,可是不見她們又是不行,畢竟她才剛回來,總要先安內才行,簡單梳洗之後,就讓花意去請她們到了右側花廳裡。

  長孫氏等一見謝嫮就迎上前來,規規矩矩的行了個跪拜禮,謝嫮做出一副不敢領受的模樣,親自屈身將長孫氏扶了起來,並請她們入座,這才說起話來。

  「在座都是長輩,理應我去拜見列位,卻沒想到叫嬸娘們來跑一趟。」

  謝嫮自然而然的坐在了上首,倒不是她擺架子,只是如今她的身份畢竟是變了,若是再像從前那樣畏縮,丟的便是夫君的臉了,所以,就算是為了夫君,她也要把架子擺足了才行,總要讓她們不敢小覷。

  長孫氏坐在下首第一位,聽了謝嫮的話,趕忙從座位上站起來,站到謝嫮面前賠笑道:

  「不敢當不敢當。如今您是皇子妃,我等理應過來拜見,只是老太君腿腳不好,要不然,也該來給皇子妃請安來的。」

  謝嫮對她笑笑,指了指座位,讓她坐下說話,長孫氏這才回到座位,然後萬氏就跟著上前拜見:

  「咱們從前不知分寸,多有得罪皇子妃之處,還望海涵。」

  謝嫮對萬氏笑了笑,讓竹情將屈膝行禮的萬氏扶起,說道:「三嬸娘說的哪裡話,從前咱們不都是好好的嗎?如今不過是換了個身份,咱們還是像從前那樣相處就成了,千萬別見外。」

  萬氏笑著應下了,然後便主動退坐到了座位上,一旁的戴氏和蓮姨娘只是低著頭不說話,因為這兩人從前倒是沒有當面得罪過謝嫮,所以,也不存在像萬氏那樣的請罪說法。

  謝嫮和她們說了一會兒家常話以後,瞥了一眼蓮姨娘,隨口問道:

  「咦,怎的沒見蘭姨娘和你們一起過來?」

  從前蓮姨娘和蘭姨娘幾乎是形影不離的,如今只有蓮姨娘一人出沒,可見花意說的蘭姨娘出事是有跡可循的。

  果真見蓮姨娘出列對謝嫮回道:「哦,蘭姨娘前些日子得了二夫人的許可,回鄉下探親去了。」

  謝嫮不動聲色點了點頭,說道:

  「哦。回鄉探親去了啊。蘭姨娘的家鄉是哪裡呀?」

  蓮姨娘神色如常,不過捏著衣擺的手似乎有些蒼白,故作鎮定說道:

  「是江南丹陽城。具體住在哪裡,我也不知,只知道,離京裡很遠就是了。一時半會兒也回不來。」

  見謝嫮還想問話,蓮姨娘瞥了一眼長孫氏,只聽長孫氏立刻接了話說道:

  「這個蘭姨娘自從入了府就沒回去過一回,我也是憐惜她在府裡兢兢業業這麼多年,本分厚道,這才批了她回鄉的,要是皇子妃想見她,等到她回來之後,我便立刻讓她來拜見您。」

  「……」

  謝嫮但笑不語,只怕這蘭姨娘是回不來了吧。

  隨意點了點頭,便不再說這個話題,眾人又聊了一會兒後,謝嫮便以身子不適為由,讓她們回去歇息,並且說今後可以免了這些虛禮,等她身子好些了,會親自去主院給老太君磕頭。

  眾人離開之後,謝嫮讓花意喊了趙三寶進來,趙三寶如今也是個大小伙子了,白白的面皮,俊朗的外表,謝嫮看見他就不禁想起前世在他手下過的日子,雖不是特別艱難,不過沒少挨罵就是了。

  趙三寶一如既往的狗腿,一張不算老的臉上笑得滿是褶子,也是瞞拼的。

  花意在他膀子上掐了一下,趙三寶才『哎喲』一聲,迷茫的回頭看了一眼花意,然後花意才輕咳一聲,對趙三寶比了個夫人在看你的神色,趙三寶才回過神來。

  謝嫮瞧著他們之間的互動,心裡有些驚訝,因為她知道趙三寶今後的走向,雖然他現在還是健全的身體,可是,在沈翕登基之後,他肯定做了公公的,所以,如果花意現在看上了他,那謝嫮可是不答應的,花意和竹情對她來說,那就是姐妹,總不能看著她們跳入火坑,況且,今後的趙三寶可沒有現在這個趙三寶這樣和氣。

  不過,謝嫮又想了想,上一世她是御前女官,說白了就是宮女,趙三寶是大內總管,他對宮女不和氣……似乎也是應該的。

  「今日把你喊來,實則有一件事要你去查探看看。」

  謝嫮收斂了心神,決定還是先把事情做好,話音剛落,就聽趙三寶狗腿的撲過來表忠心。

  「夫人放心,只要在這個世上發生過的事情,小的都能給夫人找出個子丑寅卯來,請夫人吩咐。」

  謝嫮滿頭黑線,不打算理會趙三寶這毫無邊際的吹牛皮,輕咳了一聲說道:

  「你去查查,蘭姨娘到底去了哪裡。二夫人和蓮姨娘都說她回鄉探親了,可是我不信,你去好好查一查,暗地裡查,千萬別給人發現你在查,知道嗎?查清楚了,就來回我。」

  趙三寶雖然看起來不靠譜,不過,到底是要做大內總管的人,聽完了命令,也就明白主子到底想要做什麼了,鄭重的點頭,對謝嫮保證道:

  「夫人放心,這件事小的一定替夫人查探清楚。」

  謝嫮點了點頭,趙三寶便也沒再耽擱,躬著身子,退出了主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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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5-17 00:47:45 |只看該作者
  ☆、第152章

  趙三寶走後,門房便來稟報,說是謝府來訪,謝嫮先是一愣,想著雲氏和謝靳都不在京城,以為是哥哥和嫂嫂來了,沒想到來的竟然是謝府老太太和大夫人,三夫人,外加一個傅雙。

  謝嫮命人請她們進來,在花廳中會客。

  若是來的只是傅雙一人,她只需在耳房見客即可,可來的是謝家的長輩們,就不能隨意了。

  謝府女客到來,見到謝嫮也都規規矩矩的行了個禮,謝嫮不敢受老太太的禮,親自上前將準備行禮的她扶到一旁太師椅上坐下,然後才又去扶大夫人和三夫人,最後才拉著傅雙的手,兩人相視笑了笑,傅雙的肚子似乎大了起來,謝嫮驚訝的看著她,傅雙也不好意思的低下了頭,說道:

  「已經四個多月了。上回就懷上了,我不知道,所以也沒來得及告訴你們。」

  謝嫮一陣驚喜,說道:「果真?太好了。你快坐下,可別累著了。」

  傅雙點點頭,大夫人就在一旁賠笑說道:「嗨,原本也是不想勞累九娘的,只是想著把這個好消息告訴瞳姐兒,這才拉著她一同前來。」

  謝嫮讓傅雙坐好之後,便回到了主位上,親自從丫鬟手裡給老太太端了一杯茶,邢氏對謝嫮的恭敬很是滿意,抓著她的手拍了兩下,笑瞇了眼,說道:

  「快別做這些了,如今你身份貴重,有這份孝心就夠了。」

  謝嫮微微一笑,說道:「服侍祖母是天經地義的事情,哪裡就夠了呢。」雖然邢氏不是謝嫮的親祖母,從小也沒有特別優待謝嫮,不過,卻也沒有太過壓制,所以,她和謝嫮之間並沒有什麼不可消化的矛盾,她只要做好自己該做的就成了。

  邢氏對謝嫮的話直點頭,大夫人也跟著賠笑,就是三夫人的臉色有些尷尬,坐在一旁一直沒說話。

  謝嫮坐下之後,目光就一直在打量三夫人,這個女人比她印象中的要蒼老了許多,似乎是憔悴了,眼底的烏青,唇角的深痕,在在都說明了她過的並不是很好。

  大夫人察覺到謝嫮的目光,見三夫人不說話,就主動替她說道:

  「唉,你三嬸娘這些日子過的委實不太平,人都瘦了好幾圈。」

  三夫人抬頭看了一眼大夫人,然後又飛快的瞥了一眼謝嫮,然後就又低下頭不再說話了,謝嫮見她這樣,便看向了大夫人,問道:

  「哦?三嬸娘是怎麼了?」

  三夫人似乎是想起了什麼,微微一撇嘴,還是大夫人開口說道:

  「就是你還記得一個叫涵香的婢女嗎?前幾年被你三叔收房的那個。」

  謝嫮眨著眼,點點頭,說道:「自然記得,她從前就是伺候我的,不過後來我嫌她不忠,就把她送到母親的院子裡去了,後來她不知怎的就和三叔湊到了一起。」

  大夫人歎了口氣,接著說道:「唉,還是瞳姐兒你聰明,知道這是個禍害,如今她是能耐了,不知道餵你三叔吃了什麼迷魂湯,竟然讓你三叔吵著鬧著要把她扶成平妻,要讓她進祠堂,受子孫跪拜。你三嬸娘如何能嚥得下這口氣,說什麼也不可能同意啊,如今正鬧得不可開交。」

  謝嫮點頭表示明白,只見三夫人冷笑一聲:「哼,玩意兒樣的東西,她也配!」

  這句話,明顯說的就是涵香了,邢氏卻是面色一凜,對三夫人冷聲說了一句:

  「行了,有什麼事兒你回去說,在這裡別惹得瞳姐兒不高興。」

  三夫人看了一眼謝嫮,終究是沒再說什麼,謝嫮想起之前這個女人差一點害的謝莘嫁給羅大人做續絃,還縱容婢女陷害姐姐,如今她有這下場實在是活該,她也不會同情就是了,不過,對於涵香這件事,謝嫮始終在心裡覺得很奇怪,若說沒有人在背後幫著涵香做到這一步,涵香一個連身契都捏著主人家手裡的丫鬟,又是如何做到如今這地步的呢?

  不過,這一點謝嫮卻是沒有說出來,暗自在心中思量著。

  三夫人深吸一口氣,似乎也意識到自己的態度有些不好,於是又強自換了一副面貌,對謝嫮說道:

  「瞳姐兒你別介意,三嬸娘是急壞了,可不是對你。」

  謝嫮笑了笑,說道:「誰遇上這事兒都不好受,三嬸娘無需介懷。」

  見她低下了頭,謝嫮又對她問道:「對了,四姐姐嫁人之後,我便沒再見過她了,還有綽姐兒,這兩年也沒聽說她配了婚,我嫁人之後,卻是不常見她們了,姐妹總是生疏了。」

  提起謝鈺,三夫人臉上又是一陣尷尬,謝鈺婚前不檢點,婚前有了孩子,只能嫁入太常卿胡府做妾,而胡府另外聘了中書令家的十六姑娘做正妻,這件事當時也是鬧得沸沸揚揚的,謝鈺吃了這個虧,也不知現在如何了。

  只見三夫人皮笑肉不笑,說道:「她呀。自作孽不可活,當初給她找了這樣一門好親事,她不珍惜,也怪不得誰!現在做個側室,全都是她咎由自取,幸好胡家待她還算不錯,沒鬧出其他什麼事,這兩年也是不常回來了。綽姐兒的話,一直沒找到合適的,如今說不得也要多多靠著你這個五姐姐替她長長眼了。」

  謝嫮沒有答話,對於謝綽她對她的印象是停留在她小時候的財迷和長大之後的知書達理上,三夫人既然將她從一個蹩腳的小姑娘,教導成如今這副大家閨秀的模樣,自然是有自己打算的,她如何能插進一腳,亂點鴛鴦譜呢,就是她真的替她找了,估計不管是謝綽還是三夫人,全都不會滿意就是了。

  三夫人見謝嫮沒答話,也不催促,便坐在那裡喝了兩口茶,謝嫮又對大夫人問道:

  「還有三姐姐,隨靜安侯世子去了陝甘,可有什麼消息回來嗎?」

  她上一次和謝衡見面,還是在謝家,她上門辭行打秋風,大夫人給了她些體己銀,然後便就隨李臻出關去了,一直到今天都沒回來。

  不過,謝嫮早就有了準備,因為這一世所有的事情似乎都已經提前了,自從沈翕提前認祖歸宗開始,之後的事情必定也會有所提升,也就是說,謝衡和李臻不用多久,也該從陝甘回來才是,想起上一世自己對李臻那樣的癡情,謝嫮如今想想都覺得好笑,李臻那樣的男人,只能是書友知己,卻絕對不是一個合格的丈夫和父親。

  「三姐姐的孩子,比我的康寧要大兩歲,不知是男孩兒還是女孩兒?」

  上一世謝衡的孩子沒能生出來,所以,謝嫮也不知道她生的到底是男孩兒還是女孩兒。

  大夫人提起謝衡也是一聲歎息,說道:

  「快別說她了,我從前就跟你三嬸娘說過,衡姐兒和鈺姐兒,要是有你一半通透,兩人如今也不至於過成這般糟糕,硬生生的將一手好牌給打成了破爛。衡姐兒哪裡有孩子生下來呀。她那個時候五個多月,她相公就趕著出京去陝甘,一路顛簸,也不知道顧及她休息,一味的趕路,還沒趕到陝甘,孩子就沒了,她相公就在半路找了一家醫館讓她在裡面休息,只留了幾個護衛給她,然後就自己一個人孤身上任,說是讓謝衡身子好了,再自己去投奔他。你說哪裡有這樣心狠的相公,就算衡姐兒是妾,可總是他第一個妻妾吧,就這樣不當回事,氣得衡姐兒日夜以淚洗面。」

  謝嫮抬頭看了一眼大夫人,對她的話也表示出了驚疑,雖說她上一世知道謝衡的孩子是保不住的,可是原以為這一世沒有她的攙和,謝衡會平安生下孩子來,沒想到還是……

  「哦,這樣大的事情,我倒是沒聽說。苦了三姐姐了。」謝嫮的聲音裡卻是透著憐憫,也許是自己也是做了母親的,對於孩子的事情,似乎更能觸動她的心腸。

  儘管謝衡從前那樣對付過她,可畢竟現在都過去了,乍一聽她小產的事情,還是會覺得有些唏噓。

  「上個月的時候,她也寄了封家書回來,說是靜安侯世子李臻在陝甘的任期,還有兩年就到了,到時候也許就能回京和家人團聚。」

  謝嫮聽了大夫人的話點了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不再去多想什麼,畢竟上一世是上一世,這一世是這一世,總不能相提並論就是了,這一世自然也有她所不知道的事情在發生,她所能做的,就是竭盡全力,守護住這一份來之不易的感情,守護好心愛的人,這就夠了。

  謝嫮又問了一些謝韶和傅雙的事情,傅雙臉上一紅,說了一句:

  「你哥哥對我很好。」

  這句話一說,謝嫮就知道了,大概這兩人最近的感情很不錯,傅雙又懷上了身子,這對她來說必定是個意外之喜,如果這回能生個男孩出來,她一定會更加心安一些,謝嫮對謝韶的人品還是比較相信的。

  大夫人也是知道傅雙小兩口之間的事情,見傅雙嬌羞,不禁調侃了一句,說道:

  「這回可不許再生閨女了啊。你是沒瞧見你嫂嫂生了蓉姐兒之後,有多難受。」

  傅雙似乎也意識到自己那段時間的反常,謝嫮怕又勾起她的難過心事,替她說話道:

  「閨女小子其實都是一樣的,都是咱們女人身上掉下的肉疙瘩,全都寶貝著呢,嫂子可千萬別有壓力呀。」

  原以為傅雙會生氣,可是這一回傅雙不僅沒生氣,反而對謝嫮抬頭笑了笑,用低若蚊蠅的聲音說道:

  「生了閨女也不怕,你哥哥說,要是閨女,他會一直跟我生,直到生出小子來為止。」

  「……」

  謝嫮看著一臉嬌羞的傅雙,簡直已經無語了,不過,她也明白,只有謝韶對傅雙說出了這句話,傅雙才會徹底好受些,她想生兒子,無非就是怕哥哥嫌棄她生的女兒,若是哥哥不嫌棄,並且承諾給她一個兒子,她確實就會放心,不會在家裡亂給謝韶安排通房妾侍什麼的了。

  雖然在旁人聽起來,謝韶一如既往的不靠譜,可是這卻不失為讓傅雙安心最好的,最有效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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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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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3章

  送走了謝家的女眷們之後,謝嫮先去看了看康寧,見他吃了奶正在睡覺,她便就回到主臥,到內間換衣裳去了。

  衣裳正換了一般,沈翕回來了,不聲不響從後面走來,環抱住了謝嫮,將臉頰埋在她馨香的頸窩之中,謝嫮只覺得脖子旁一股股熱氣噴灑,酥麻麻的癢極了,忍不住撲哧笑了,轉了個身,想掙脫沈翕的懷抱,卻被他轉了個兒,面對面抱在了一起。

  「哎呀,小心外面有人。」

  兩人正在內間換衣裳,與外間只以一道屏風隔開,裡面有什麼動靜外面可是聽得一清二楚的,雖說外間此刻沒人,可是她也沒有吩咐花意竹情她們,誰知道她們會不會突然闖進來放東西呢。

  沈翕卻不以為意,兀自摟著她,說道:

  「我又沒幹什麼,有人又怎麼了。」

  雖然話是這麼說,可是沈翕這手腳卻是不老實起來,一會兒摸摸謝嫮的臉頰,一會兒拽拽她的耳墜,一會兒又去捏捏她腰間的癢癢肉,便謝嫮逗得面紅耳赤,卻又抓不住他作惡的手。

  一陣笑鬧之後,謝嫮無奈,只好由著沈翕把她領入了臥室之中,關起門來之後,她才覺得沒那麼羞赧,坐在床沿上,任君施為。

  不過,沈翕現在倒是沒打算做什麼,畢竟身上的傷口還沒完全癒合,手抬的時間長一些,還是會有些疼痛,直到他皺了幾次眉頭之後,謝嫮才按住了他的手,正襟危坐的要他不要再鬧,沈翕這才歇了動作,靠在大迎枕上好整以暇看著她。

  「阿瞳,你覺得讓大舅哥升戶部侍郎怎麼樣?」

  沈翕突然對謝嫮說了這麼一句。

  謝嫮正在整理衣襟,聽他說了這話,也是一愣,然後才站起身來,吶吶的說道:

  「讓哥哥升……戶部侍郎?」

  謝嫮覺得自己有那麼一瞬間像是回到了上一世,沈翕現在的神情與自信,就如上一世他無數次果敢決斷的模樣一般,讓謝嫮一下子恍惚了,良久都沒有反應過來。

  「說話呀!別愣著了。」

  沈翕坐起來,將謝嫮也拉坐到了床沿上,謝嫮才反應過來,說道:

  「夫君怎麼突然這麼說呢?如果說是為了人情,其實大可不必的,哥哥也不會因為你的身份變化,而對你有非分要求的。」

  謝嫮以為是沈翕聽了誰的話,這才動了這麼個莫名其妙的心思,沈翕卻是不以為意的笑了,說道:「想什麼呢?我在跟你說正經的。大舅哥在戶部混的風生水起,戶部尚書早就有意提拔他了,如今不過是在等一個契機,而這個契機,正好我可以幫到他,其實我已經做了,只不過想回來跟你賣個關子,沒想到你就這樣瞎想起來了。」

  「……」

  謝嫮看著沈翕,想分辨他是不是為了讓她好受些才故意這麼說的,看了半天之後,然後才開口說道:

  「既然你已經做了,幹嘛還回來問我呀!我又不懂什麼,你若是覺得哥哥能用,那你就儘管用,他能幫的了你,是他的造化,若是幫不了你,我也不會替他求你的恩典,到時候反而做事被制住手腳,不好。」

  沈翕歪著腦袋癡癡的盯著謝嫮說話時的側臉,只覺得線條柔美的彷彿一張名家手裡的山水畫般,精緻如江南水鄉,渾身上下都透著股與旁人不同的純美,不禁拉住她的一隻手,落下淺淺的幾吻,然後才說道:

  「阿瞳還說不懂,說的話這樣井井有條,你怎麼就這麼相信我,覺得大舅哥給我做事是造化呢?」

  謝嫮回頭看著沈翕,正色說道:「我就是知道。夫君是這個世上最有本事的人。」

  「……」

  對於這樣盲目崇拜自己的謝嫮,沈翕只想把她扯到懷裡好好的欺負一番,這麼想著,就這麼做了,手中稍微一用力,謝嫮的身子就往他懷裡撲去,為了不壓到傷口,沈翕乾脆雙腿用力,將人翻了個個兒,然後便不客氣的大快朵頤起來。

  謝嫮想掙扎,可是卻又怕牽動他的傷口,更是看清了他眼中熾烈的情欲,知道這些日子他確實憋得夠嗆,便不在扭捏,放鬆了身子,溫柔的接納了他。

  沈翕身上有傷,卻絲毫不影響他的戰鬥力,從上午一直戰到了下午,謝嫮實在餓的不行,沈翕才肯放她。

  謝嫮酥軟著雙腿,穿好衣服,無奈喊了花意竹情進來收拾殘局,兩個未婚的丫頭面紅耳赤,眼睛目不斜視,不敢多看一眼不該看的,麻利的收拾好了之後,花意拿出去清洗,竹情則站在門邊,體貼的問謝嫮,要不要上飯,謝嫮紅著臉應了,竹情這才下去。

  為了不讓自己太尷尬,謝嫮走到乳母那裡,把正坐在床鋪上的康寧抱過來玩,沈翕這個時候才好像有些累,靠在羅漢床上,有一下沒一下的翻看著書冊,看見康寧,才對他伸出雙臂,讓謝嫮把他放在自己身上。

  康寧坐在沈翕的胸膛之上,瞪著兩隻烏溜溜的大眼睛,和沈翕大眼瞪小眼,不過幾天的功夫,康寧坐的就比前幾天要穩當的多,肉嘟嘟的小腿露在外面,兩隻小金腳鐲上的鈴鐺發出清脆的響聲,手裡也會抓東西玩兒了,沈翕把手裡的書給他,小傢伙莫名其妙的抓在手裡翻了幾翻,然後就果斷的往嘴裡送去,沾了書上一片口水。

  飯菜上來之後,謝嫮把康寧抱在懷裡,廚房知道康寧在她這裡,所以上飯的時候,特意給康寧也送了一碗米羹過來,乳母帶孩子有經驗,說是孩子五六個月的時候,就能吃一些米糊糊什麼的了,前些日子是在宮裡,宮裡的御廚做這些嬰兒吃食也有一手,康寧那時吃的還挺多,回來之後,這些日常食物也就沒給他斷,到現在每天都要吃一點米糊,或者吃幾口軟米飯,他倒是什麼都吃。

  沈翕見謝嫮把康寧抱在手裡,餵他吃米糊糊,想起先前謝嫮就吵著肚餓,想把乳母喊進來喂康寧,謝嫮卻搖頭,堅持自己喂。

  開玩笑,要是這個時候再把乳母喊進來喂,那整個滄瀾苑還有誰不知道他們之前辦的什麼荒唐事,想到這個,謝嫮就紅了臉頰,更加堅定了自己這個決定,把康寧一口一口餵飽了之後,這才將他交到沈翕手裡,自己坐下吃起飯來。

  飯後,沈翕又和康寧在羅漢床上玩兒了一會兒,沈翕從前就讓工匠給康寧做了好些能響能動的小玩意兒,這個時候,剛好派上了用場。

  ******

  沈翕和謝嫮提了一番謝韶的事情,謝嫮原本以為他就那麼一說,沒想到幾日之後,就接到了謝韶的上門拜帖。

  當謝嫮看見留著山羊鬍子,似乎成熟不少的謝韶,還小小的驚訝了一下,謝韶倒是尋常,與她說道:

  「我是來找妹夫的。」

  說著便接過了謝嫮手裡的康寧,抱在手裡舉了兩回高,康寧的兩條小胖腿在半空踢了幾下,也就高興起來,不計較這個不認識的人抱他了,嘴裡發出咯咯的笑聲。

  兄妹倆還沒怎麼說到話,沈翕就從外面走來,看見謝韶並不驚訝,倒是謝韶,看見沈翕眼睛就亮了起來,迎上前去,對沈翕抱拳行禮,沈翕虛扶了一下,過來抱了抱康寧,然後兩人便去了書房。

  雖然心中驚疑,可是又想著如果謝韶真的能做上戶部侍郎的位置,那就是沈翕有意提拔她的家人,一來可以讓哥哥有個很好的仕途,而來,若是今後沈翕登基,她有一個強有力的娘家後盾,可能跟隨在他身邊的機會就要大一些的。

  想到這裡,謝嫮不禁疑問起來,從前沈翕提拔父親,是不是早就已經想到了這一點呢。

  如今她的父親已經是吏部司正,等他從保定回來,估計也能再升兩級,到那個時候,她的父兄就都是正經的朝廷官員了,背景也不算是一窮二白,總能多一些話語權就是了。

  當然了,這只是謝嫮自己的私心,若是能成,她當然喜聞樂見,若是不能成,她也不會勉強夫君一定要給哥哥謀一個好前程就是了。

  沈翕和謝韶兩人在書房裡聊了大半天,從早上聊到中午,午飯都是草草在書房裡吃的,然後又繼續聊到了下午,沈翕才從書房裡派人來給謝嫮傳話,讓她晚上準備一桌酒席,他要留大舅哥在這裡用晚膳。

  謝嫮收到指令之後,也是高興,就親自去廚房裡安排了菜色,並且還自己大顯身手,做了幾道家常小菜,等到沈翕請謝韶入席的時候,謝嫮正捲著衣袖,親自端了一盤子上來,沈翕見狀,趕緊走過去接她手裡的菜,替她解了身前的罩衣,交給身後的竹情,然後便牽著她的手,請謝韶入座。

  「到底是長了幾歲,咱們阿瞳竟然也會做菜了。」謝韶看著桌上幾個配色香味都屬上佳的菜色,不禁由衷的發出讚歎。

  沈翕親自替謝韶倒了一杯酒,說道:「大舅哥不知道,阿瞳做的菜味道都很不錯呢。」

  謝韶雙手恭敬的端起了酒杯,謝過沈翕之後,兩人便碰杯先喝了一盅,然後才拿起了筷子,嘗了一口謝嫮做的菜,讚歎道:

  「不錯,果真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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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4章

  謝韶和沈翕的事情似乎談的很順利,謝韶的心情很不錯,席間頻頻對沈翕敬酒,謝嫮怕沈翕傷口未癒合,不宜飲酒,也仗著是客人是謝韶,就沒和他客氣,給沈翕擋了幾回,謝韶就佯裝生氣般,對謝嫮說道:

  「哎,妹子你這就不對了。哥哥和妹夫喝兩杯有什麼關係?」

  謝嫮對謝韶瞪了瞪眼,黑曜石般璀璨的眼眸沉沉的,謝韶卻是不怕的,喝了一會兒酒,酒興就上來了,拍著沈翕的肩膀對他說道:

  「我這個妹子,從小可凶可凶了。小時候不理人,一副眼高於頂,誰也瞧不上的架勢,十一歲那年病了一回,就突然懂事了,不過就變得更凶了,也虧得是妹夫你不嫌棄啊。」

  謝韶說的比較誇張,謝嫮聽得牙癢癢,不過沈翕卻是不介意,笑著對謝嫮眨了眨眼,弄得謝嫮滿臉通紅,洩憤似的在謝韶肩上錘了兩下,怒道:

  「喝你的酒吧,就你話多!」

  謝韶被妹子打了,卻不知收斂,似乎鐵了心要揭謝嫮的老底般,將凳子搬的靠近了些沈翕,又繼續說道:

  「她小時候可有想法了。膽子也大,妹夫你還記得我第一跟你們後頭,去江南跑壽山石嗎?我入了五金的股,那五金就是她給我的,你說她一個十一歲的小姑娘,怎麼就有那麼大的膽子,敢一下子給我這個沒本事的哥哥五兩黃金呢?她給了我之後,我都不怎麼相信,你知道嗎?」

  謝韶說到這裡,似乎也很有感慨般,又和沈翕乾了一杯,沈翕也跟著喝了一杯之後,目光卻是落在了謝嫮身上,看的謝嫮情不自禁就臉紅了起來,正巧此時,乳母把康寧抱了過來,康寧先前睡了會兒,現在醒來,正是精神的時候,張開手要謝嫮抱抱,謝嫮從乳母手裡接過來,乳母說孩子已經餵過,剛把了尿。

  謝韶看見康寧,就放下了酒杯,來到謝嫮身邊,抓著康寧的一隻手捏了捏,戳了戳他的小臉蛋,說道:

  「小子,我是你舅舅,跟我笑一個唄。」

  康寧也不知是記得他還是覺得這個鬍子男很好笑,竟然謝韶一逗他就咧嘴笑了起來,還高興的往上跳躍,謝嫮差點被他揮舞的手打著臉,沈翕見狀,便站起身來,把康寧給接了過去,一下子就舉的高高的,卻被那小子一腳踩在了臉上,看的謝嫮直笑,席間因為多了個孩子,就越發歡聲笑語起來了。

  謝韶後來喝的有些多了,直抓著沈翕嘮叨,口齒不清的說道:

  「妹夫……真的,我真沒想到我這傻妹妹能嫁給你!別說是你現在的身份了,就是從前……的身份,咱們家都配不上啊!歸義侯府……說好聽的,叫侯府,說難聽點兒,就連個有權的四五品官員家都比不上……我,我和我爹當時就想著,把她嫁去尋常人家,她這脾氣不好……嫁進高門大院,也活不下去,乾脆嫁個殷實的人家,可你不知道,當時你家去提親的時候,我愣了好半天沒說得出話來!妹妹有福啊!有大福!你別瞧她出身一般吧,真是有福的……大福啊……」

  接下來近一個時辰,謝韶都在用那種聽不清的口吻說著什麼『福不福』的話,謝嫮聽的煩,想讓丫鬟帶他去客房休息,可是謝韶卻巴著沈翕不放,一個勁的問他,妹子福氣不福氣……

  謝嫮無奈,沈翕也對她揮揮手,意思就是:算了,讓大舅哥說吧。

  得,跟醉了的人,還真沒什麼好說的。

  謝嫮只好先把謝韶的隨行小廝招進來,然後讓趙三寶和他去歸義侯府走一趟,告訴嫂子哥哥喝醉了,問她是讓哥哥睡在這裡,還是把他接回去。

  趙三寶沒多會兒就回來了,對謝嫮覆命,說道:「謝家夫人說,不敢打擾公子和夫人,待會兒就親自來接舅老爺回家去。」

  謝嫮點點頭,果真沒多會兒,門房就傳來了消息。

  沈翕親自扶著謝韶出了門,然後由謝家的下人扶著他上了馬車,謝嫮抱著康寧走出來,沈家門前大紅燈籠高高掛起,照的門前一片亮堂。

  「嫂嫂何必親自前來,只要說一聲,我就派人把哥哥送回去了。」

  傅雙挺著個肚子,埋怨的看了看馬車,對謝嫮說到:

  「唉,你不知道你哥哥這人喝了酒之後就跟變了個人似的,酒瘋耍的厲害,總要鬧到半夜才睡,尋常人弄不住他,要不然我也不用親自來了。」

  謝嫮倒是不知道謝韶喝酒後會耍酒瘋,不過謝韶這回失態倒是真的,從未見過這樣的他,叮囑傅雙道:

  「那嫂子回去後可要小心些,別讓他不知輕重碰著你的肚子。」

  傅雙摸了摸肚子,笑著說道:「放心吧。我就遠遠的看著他,等他鬧,鬧的累了他就該睡了,今日就不多留了,你們也快回去歇息,改日我和你哥哥再登門道歉。」

  傅雙話雖這麼說,不過,因為是在謝嫮這裡,所以並沒有真的覺得有什麼,橫豎再怎麼失態,也是自己的妹子家,總比失態在旁人家要來的好些的。

  送走了傅雙和謝韶,沈翕便摟著謝嫮回到了滄瀾苑中。

  一番梳洗之後,康寧隨乳母去碧紗櫥睡覺了,謝嫮則站在沈翕身後給他按揉頭上的穴道,沈翕舒服的閉上雙眼,靠在椅背上,舒服的享受這一刻寧靜。

  「大舅哥在戶部這段日子真是做了不少大事出來,尚書大人前些日子讓他去管理市場,他倒是把市場管的井井有條,以官方的名義做了不少舉措,收益比從前多了十幾倍,這可不是一筆小數目,就連尚書大人都給驚動了,點名說謝韶其人,就應該是戶部之人,算是最高的評價了。」沈翕的聲音在安靜的房間內迴響,謝嫮聽得勾起了嘴角,說道:

  「哥哥從前就會做生意,若是能讓他一直做下去,沒準混個首富不成問題。」

  上一世的謝韶不就是一直從商,不過手裡沒有權利,家裡沒有背景,做到最後就變成了個真正的商人,錢賺了不少,卻沒能帶著侯府上進,始終沒有進的了官場。

  上一世的謝嫮性格就是目中無人的,與哥哥謝韶並沒有太多接觸,感情更是談不上好了,可是那時候謝韶竟然還願意一下子給了她三萬兩,讓她在宮裡周轉打點,所以這一世,謝嫮真的是願意能幫就多幫他一些,沈翕說要讓他去做戶部侍郎的時候,謝嫮其實是很高興的,只是怕沈翕是看在她的面子上,讓謝韶去做,然後謝韶自己若是沒這本事,將來可能還會給沈翕添麻煩。

  不過現在看來,似乎沈翕是真的對謝韶的本事很認同,所以才會推薦他做這個。

  而令謝嫮覺得驚奇的是,沈翕在這不知不覺間,竟然連戶部都已經打入,能夠到了推薦安排人去什麼位置上的程度了,對這個男人,不管是上一世還是這一世,謝嫮都是滿心滿眼的崇拜,只要他說出來的話,謝嫮沒有一點點懷疑,完全傾心傾力的相信。

  從背後抱著沈翕,探頭在他臉頰上親了一口,沈翕則轉過臉來,指了指自己的唇,微微嘟起,讓謝嫮看了忍俊不禁,最終迫於沈翕的誘惑,彎下身子,緩緩的貼了上去。

  兩人從溫馨一刻,迅速升溫扭成了一股麻花,轉移陣地去了床鋪之上,又是一番天雷勾動地火的糾纏,平復之後,兩人才摟在一起,繼續說話。

  「我都不知道你小時候還生過一次大病,是什麼病?」

  沈翕吻了吻謝嫮的額頭,低聲問道,這些事情,若不是大舅哥說出來,沈翕都不知道。

  謝嫮勾唇一笑,回道:

  「我小時候的心眼小,對人對事都不上心,那時候我們府裡的姐妹一同作詩,我想了好久的詩寫出來之後,就被姐姐搶走了,我去哭訴告狀,也沒人理我,一時想不通就病倒了。」

  沈翕聽著謝嫮訴說她小時候的事情,撫摸著她光潔的肩頭,靜靜的聽著,謝嫮的頭枕在沈翕的那條沒有受傷的臂膀上,摟住他的腰,乖得就像一隻小貓般。

  「我小時候做了不少糊塗事。也鬧了不少笑話,現在想起來,都覺得自己丟人。若是我沒有因為生病清醒過來的話,我的一生肯定是很糟糕的。」

  沈翕勾唇笑道:「只要你遇見了我,我就不會讓你的一生很糟糕。」

  「……」

  謝嫮沒有說話,而是在他的肩窩邊蹭了蹭,柔聲說道:「能夠遇見夫君,真的是我一輩子最幸運的事情。」

  不管是上一世還是這一世。

  上一世她過的那樣糟糕,入宮就是想在宮裡消磨一輩子,遠離身邊那些人,是想在宮裡終老的,若是沒有到御前去,只怕她真的會在宮裡香消玉殞。

  而這一世,她也是因為遇上夫君,所以,才有了如今的逆轉。夫君待她始終是好的,上一世,這一世,每次都能夠將她從困苦中解救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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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6
發表於 2016-5-17 00:48:22 |只看該作者
 ☆、第155章

  謝嫮讓趙三寶去查蘭姨娘的事情,趙三寶前後跑了幾天後,回來覆命。

  「府裡的人都說蘭姨娘是回鄉探親去了,可是我按照管家給我的地址,讓我舅舅派人去了一趟江南,才知道蘭姨娘她的娘家人早就搬離了,所以說,蘭姨娘根本就沒有回江南,可是她和她的貼身侍婢就莫名其妙從府裡消失了。」

  趙三寶的話,讓謝嫮蹙起了眉頭,果然如她所猜測的那樣,蘭姨娘根本不是回鄉,而是遇了害了。

  可是,誰會害死蘭姨娘呢?然後還偽裝成回鄉的樣子,謝嫮腦中閃過長壽的母親綠珠死前的模樣。直覺告訴她,這兩件事必定是有關聯的。

  趙三寶走了之後,長壽便過來了,看著謝嫮對她直接問道:

  「你是不是讓趙三寶去查蘭姨娘的事?」

  謝嫮抬頭看了他一眼,笑道:「沒有,你別問了。好好讀書去吧。」

  長壽見謝嫮不願和他說這事,低下頭想了想,這才歎了口氣,轉到一邊去和康寧玩耍去了,他給康寧用木頭做了個小葫蘆,裡頭塞了兩隻搖鈴,抓在手上搖一搖,就能聽見悶悶的響聲。

  康寧倒是很喜歡,抓在手裡玩個不停,不過,卻不怎麼抓的住,沒一會兒就掉在地上了,長壽倒也不介意,掉地上就替他撿起來,然後再塞到他胖胖的小手中,讓他繼續玩兒。

  謝嫮看著他們這樣,不禁歎了口氣,心中更是覺得這孩子不容易,綠珠在府裡身為人下人,他跟在這樣一個母親身後,從小過的是什麼樣的日子可想而知,他在來滄瀾苑之前那樣偏激,委實和他從小的生活環境有關係,上一世這小子那般暴戾,也就是因為這個了,而這一世,他似乎改變了不少,一開始謝嫮對他好,只是希望將來沈翕少一個對手,可是現在卻覺得這孩子確實可憐,是真心想對他好了。

  長壽似乎也感覺到謝嫮的目光,對她揚起一抹爽朗的笑,潔白的牙齒整整齊齊,就像他的人一樣,爽朗清舉,已經頗有一點少年俊朗的意味,謝嫮想起來前兩天給他裁的衣樣,便對他招了招手,從內間拿出了衣樣,在他後背比了比大小,做好了記號,這才讓他回去。

  長壽轉身之前,突然對謝嫮伸出了手,謝嫮一愣,然後就看見長壽的手心裡放著一根銀簪,謝嫮不明所以,這根銀簪她認識,正是她把長壽接回滄瀾苑的時候,長壽用來攻擊她,並成功把她的衣袖割破的那根銀簪。

  謝嫮不解的看著他,不知道他為什麼要把這根銀簪給她,長壽低著頭,想了好一會兒,直到旁邊的康寧發出咿呀的召喚聲,他才急急把簪子交到了謝嫮手中,低頭在她耳邊輕聲說道:

  「這簪子是我在我娘下身裡找到的,當時我沒敢說,現在交給你。」

  謝嫮拿著簪子,訝然的看著長壽,見他低著頭,微微蹙著眉頭往康寧的方向走去。

  又低頭看了一眼手裡的銀簪,是一根極其普通的銀簪,寬尾窄尖,上頭簡單雕刻著吉祥如意祥雲圖案,因為長久沒人佩戴,所以這根銀簪看起來有些發黑。

  謝嫮想起,當年綠珠去世的時候,的確是長壽親自替她擦洗的身子,換的壽衣,所以,他才會發現綠珠下身的這根銀簪……這孩子竟然把這件事隱藏到了今天才說。

  並且是在聽說蘭姨娘失蹤之後,才把這事兒提了出來。

  可是,綠珠身體裡又怎麼會被刺入這根銀簪呢?而且是在那樣的位置……

  謝嫮只覺得頭皮發麻。這定國公府中的秘密,似乎比她想像的還要齷齪些。

  晚上沈翕回來,謝嫮親自下廚給他做了兩道素的家常小菜,然後夫妻倆在清風閣中用飯。

  飯間,謝嫮將銀簪的事情告訴了沈翕,沈翕拿著筷子愣了半晌,然後才夾了一筷子菜放到謝嫮碗裡,說道:

  「這事兒查不查也沒什麼緊要的,綠珠和蘭姨娘既然都已經消失了,無論你做什麼,她們都回不來了。」

  謝嫮猶豫了一會兒,說道:

  「可是我總覺得這兩件事牽涉著什麼。不是普通的命案,一來她們兩人身份特殊,害死她們的人必定是沈家的主人,只不知是二老爺還是三老爺,或者根本就是……」

  沈翕沒有說話,只是低著頭看著自己碗裡的飯,幽幽歎了口氣,然後才對謝嫮說道:

  「快吃飯吧。菜要涼了。這些事情你還是不要插手了,沈家的人自有我來收拾,如今咱們身份尷尬,不宜和定國公府鬧得太僵,不過,到最後,該清算的我總不會漏掉就是了。」

  「……」

  謝嫮看著沈翕,只有她才明白,他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他所謂的清算就是將定國公府滅門,雖說一切事情全都解決,可是最終也落得一個殘暴不仁的名聲,人們提起天緣帝時,總是第一個想到的就是他的絕情絕意,對待養育自己的一門都能下的如此狠手,上一世謝嫮親眼看著他越來越暴戾,這一世,她希望因為自己的存在,讓沈翕不用背負那樣的名聲,越來越孤獨。

  沈翕不知道謝嫮在想什麼,見她若有所思的看著自己,那目光似乎有些透,既像是在看他,又不像在看他,帶著關切,帶著憐憫,沈翕沒有說話,只是歎了口氣,又給她夾了兩筷子菜,自己這才開始吃飯。

  *****

  第二天,謝嫮就讓胡泉喊了一個定國公府的老人來跟前回話。

  謝嫮把定國公府上下的關係全都捋了一遍,大老爺沈燁不談,他一生只娶了洛氏一個妻子,名義上也就只有沈翕一個兒子,二老爺沈蚪有一個正妻,六個妾侍,而蘭姨娘和蓮姨娘全都是二老爺的妾侍,但是蘭姨娘和蓮姨娘比較受寵,平日裡就跟著二夫人長孫氏管家,現在蘭姨娘不在了,一切就都落在蓮姨娘身上了;三老爺沈明有一個正妻萬氏,她是續絃,沈明的第一任妻子段氏,據說嫁進來沒兩年就病死了,沈明還有兩個妾侍,不過,平常不怎麼出門,只是待在外院,安分守己,這些年太太平平的也沒惹出什麼事來。

  謝嫮蹙眉問道:「三老爺的嫡妻段氏是怎麼死了?」

  那老人想了想後,回道:「回夫人,段氏據說是病死的,她死的時候,三老爺才剛中了庶吉士,在吏部觀政,段氏主母死的時候,三老爺都不在家,後來段氏去了,府裡才去告訴三老爺回來奔喪,第二年,三老爺續了弦,娶了萬氏主母回來,那之後就入了仕。」

  謝嫮聽到這裡點點頭,想了想之後,又問道:

  「那除了府裡的這些姨娘,二老爺和三老爺在外面還有外室嗎?」

  這回胡泉給她請來的這位是沈家回事處的一個老管事,自然是效忠在沈翕名下的,所以謝嫮有些事情可以直接問他,不用顧及什麼。

  那老管事想了想後,對謝嫮回道:

  「有。二老爺在梨花巷有一個外室,姓什麼,老朽不知道,只知道是青樓出身;還有歡喜巷的那個,據說是個寡婦,二老爺外面似乎就只有這些;三老爺的話,老奴還真沒聽說過,他在外頭藏了外室,畢竟三房的主母是續絃,管的也不是那麼嚴,三老爺若是有喜歡的,直接就能帶回府裡,萬氏主母也不會說什麼的,所以,三老爺不必費心去藏外室。」

  「那府裡的銀錢和家裡的開支用度,一般都是誰在管?我見二夫人成日裡佛,也未見多忙碌。」

  謝嫮又對那老管事問道。

  這一點就問到老管事的本職上了,對答如流,說道:

  「府裡的銀錢賬目,最終還是交給二夫人管的,不過實際上卻是蘭姨娘和蓮姨娘兩人分別管理,如今蘭姨娘回鄉去了,蓮姨娘就暫代管理,回事處的一應管事有什麼事都是通過她去和二夫人交涉的。」

  謝嫮一陣沉默,瞇了眼想了想,這件事似乎和蓮姨娘也有些什麼關係。

  畢竟蘭姨娘失蹤了,最大的受益者,看著就像是蓮姨娘,可是這樣也說不通,畢竟蓮姨娘再能幹,她到底還是個姨娘,不可能害了蘭姨娘之後,還讓二夫人替她圓謊,說蘭姨娘回鄉,這種情況一般都是府裡沒人管這件事,只要有心人查證一番,就立刻可以知道蘭姨娘根本沒有回鄉,可二夫人這麼說,也就是篤定了府裡沒有人會為蘭姨娘做主。

  如果按照一個正常的主母思維,她手下有兩個管事娘子,自然是要她們互相牽制才行,這樣放任一個獨大,實在不是管理的最佳方法。

  可是,如今的事情發展,就像是二夫人幫著蓮姨娘害了蘭姨娘,然後還替她瞞上瞞下的感覺。

  這合理嗎?肯定不合理。

  謝嫮讓那老管事回去之後,思前想後,又把長壽給她的那根銀簪子拿了出來,看著上頭的祥雲紋路,腦中又有了一個新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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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6章

  謝嫮第二天就派人送了信回謝家給傅雙,因為不想讓謝家其他人知道,所以謝嫮是暗中進行的,約傅雙在芙蓉園三層雅間見面。

  傅雙趕到的時候,謝嫮已經在雅間內等了一會兒,傅雙見了她,說道:

  「到底是妹妹你,這芙蓉園的雅間沒有個把月預約根本進不來,更別說是這雅間了。」

  謝嫮笑了笑,沒說什麼,只是給傅雙親自倒了一杯清水,遞到她面前,傅雙接過了水,坐了下來,見謝嫮神情淡然,腦中靈光一閃,驚訝的問道:

  「這芙蓉園不會是……」

  她從前聽謝韶說過,謝嫮的相公沈翕不僅僅是新科狀元這麼簡單,就是在做生意上也是罕有敵手,這京城半數的店舖,也許背後的老闆都是沈翕沈大郎,而謝嫮如今的身份,約她出來見面,沒有選擇其他地方,而是選在這裡,那這個意思就是顯而易見的了。

  謝嫮點了點頭,然後在唇邊比了個『噓』的手勢,然後兩人交換了一個笑容,然後才坐下好好說話。

  謝嫮也沒有說太多寒暄,而是直接把那根銀簪拿了出來,交到了傅雙手中,傅雙看著這銀簪,不解的問道:

  「這簪子怎麼了?很普通,沒什麼特別的啊。」

  謝嫮也不好跟她明說這簪子的出處,只是說道:「這簪子我想知道它的出處,多寶閣中工匠多,見識廣,你幫我去查查看,這簪子有什麼特別的地方,無論是產出還是做工派系,但凡有消息都可以告訴我。」

  也不怪謝嫮把這事兒交給傅雙去辦,因為自從謝韶入仕之後,他名下的生意全都已經過到傅雙名下,傅雙如今便是名副其實的老闆,多寶閣謝嫮雖然參股,可是對於這些專業的東西,肯定沒有閣中的技師們懂得多,所以,委託給傅雙辦是再好不過了的。

  「行,你放心吧。這簪子我先帶回去,若是問出了什麼,我就去告訴你。」

  傅雙如是說了之後,謝嫮點點頭,兩人才又聊起了其他話題。

  「你哥哥那天晚上回去之後,幾乎整夜沒睡,拉著伺候他的福伯說了一夜的話,若是那天晚上歇在你那兒,還指不定要鬧出什麼笑話來呢。」

  傅雙動了動身子,她這是第二胎,懷起來沒有第一胎那麼吃力,不過,卻是比第一胎金貴,總是想吐,隨身要帶著酸酸的蜜餞才行,說幾句話,就吃一顆蜜餞,這才好些。

  「你要是喜歡吃蜜餞,定國公府裡倒是有一個專門做蜜餞的廚娘,是我那時候害喜,夫君去江南請回來的,回頭我讓人給你送些過去。」

  「成啊。我就覺得這一胎和上一胎不一樣,懷蓉蓉的時候,我好吃好喝的,沒受什麼罪,可是這個就不行了,一會兒就犯噁心,我覺得很可能是個小子,要不怎麼這麼皮呢。」

  傅雙如今心心唸唸的就是個小子,從小她受她姨娘的影響,覺得女子嫁了人之後,就該給夫君生兒育女,當然了,兒子是必須的,不管怎麼說,女人有了兒子,才能讓丈夫完全收心,儘管她嫁的謝韶其人不像時下的男子那般花心,可是,傅雙還是覺得自己應該要履行責任。

  從前她經常給夫君安排侍妾,也就是不想讓夫君出去鬼混,這樣他在府裡寵幸妾侍,再怎麼說,也是她在控制著,要是夫君心野了去外面,她可就管不住了。

  所以,就算是不願,她也會強迫自己給丈夫安排妾侍。

  就為這件事,謝韶還和她鬧了好幾次矛盾,直到她懷上了這一個寶貝,謝韶才鬆口對她說,今後讓她好好保養,爭取一個人頂替那些妾侍的伺候,她想要兒子,他說什麼也會給她生個兒子出來。

  丈夫都這麼說了,傅雙還有什麼好不滿意的呢。她搞那麼多事出來,為的也就是從丈夫嘴裡聽到這句話,如今他說了,她自當從命,自此不再做那損人利己的事情。

  兩姑嫂又湊在一起說了會兒話,謝嫮讓芙蓉園的廚子給做了幾盤精緻的點心過來,聊到了快傍晚才分開,傅雙沒有回謝家,而是直接去了多寶閣,替謝嫮查那銀簪的來路去了,謝嫮則回去了滄瀾苑中。

  ******

  沈翕被天和帝喊入宮中覲見,一直到深夜才回來。

  謝嫮正坐在燈下做衣裳,沈翕走入房內,身上滿是元陽殿中龍涎香的味道,迎上前去問道:

  「夫君可在宮中用了晚膳?」

  沈翕點頭,伸手撫了撫謝嫮的臉頰,說道:「吃過了。」

  說完便去了淨房,謝嫮便出了房間,竹情值夜迎上來,謝嫮說道:「讓廚房把準備好的晚膳撤了,去把樹下的那罐梅子拿出來,我要泡茶。」

  竹情領命去了之後,謝嫮便去了茶室,沒多會兒,竹情就捧著一隻白瓷罐子走進來,謝嫮將罐子上的塵封揭開,用夾子夾起了兩顆梅子,將之放在案板上碾壓片刻,再加上兩片薄荷葉子碾碎,送入滾燙的茶水中,然後又在水裡淋了一些蜜,這才端著茶水走回了房。

  沈翕正好從淨房出來,看見謝嫮端了茶來,便親自過來接,謝嫮回身將房門關上,跟著沈翕去到了小書房內。

  揭開茶盅,沈翕看見的是兩顆青色的梅子飄在茶面上,茶色澄黃,入鼻便是一股酸澀又甜蜜的薄荷味,還沒喝就覺得沁人心脾極了,喝了一口之後,只覺得先前還發悶的胸口果真平復了許多。

  「這茶真好。」沈翕覺得好受許多,對謝嫮這般說道。

  謝嫮對他笑了笑:「這茶是專門用來解龍涎香氣味的。」

  她伺候了沈翕多年,自然知道他不喜歡龍涎香,上一世他登基之後,便下令主殿中不許用此香,而有的時候在一些藩王身上聞見了,他都要難受好一會兒,謝嫮也不喜歡那香味,知道他內裡的痛苦,所以私下就研製出這梅子茶,那之後,每回沈翕覲見了那些喜愛用龍涎香的藩王之後,回來都要喝上兩杯才行。

  先前沈翕回來,他身上就全是龍涎香的味道,謝嫮也去過一會天和帝的元陽殿中,知道天和帝喜歡龍涎香的氣味,並且喜歡混合檀香,使氣味更加濃郁,沈翕若是一天都呆在裡面,可想而知現在他腹中會有多難受了。

  喝了一會兒謝嫮自製的茶水,沈翕明顯感覺好多了,摟著謝嫮坐到自己腿上,讓謝嫮勾著他的脖子,兩人親密的靠在了一起。

  沈翕將臉埋在謝嫮胸前,似乎想利用先前梅子薄荷茶和謝嫮身上的香味,徹底忘記元陽殿中那濃郁的味道,謝嫮被他拱的發笑,卻是不讓,就讓他在自己身前放肆,兩人玩鬧了一會兒後,沈翕才開始說話。

  「皇上今日問我兵部的一些事情,北塘戰事雖然大勝,但是似乎隱瞞著什麼,帶兵的是伏王和李老將軍,李老將軍是伏王的外祖,有些事情自然會替伏王瞞著,聖上對此有疑慮,所以當時才會讓我去兵部,一來歷練,二來查探。」

  沈翕幾乎是靠在謝嫮身上說這些話的,今日好些天和帝的親信內閣大臣全都在元陽殿中,大家七嘴八舌討論了一整天,饒是沈翕都受不了頭昏眼花起來。

  「北塘戰事有什麼不妥嗎?」謝嫮一邊替沈翕按著太陽穴,一邊在他耳邊輕聲問道。

  她知道,有的時候沈翕和她說事情,並不是要讓她提出什麼有意義的意見,而是只是想單純的找個人傾訴一番,讓他可以更確切的理一理自己的思緒。

  沈翕深吸一口氣,被謝嫮按得十分舒服,閉上了雙眼,對她說道:

  「北塘戰事打了十個多月,抱上來的傷亡是六千人,而這回主軍共有兩萬一千人,回來之後,應該還有一萬五千人才對,除去將領另外賞賜,普通士兵每人賞銀五十兩,戶部上個月給撥下了八十萬兩銀,這筆銀子……就是在派發的過程中出現了問題,派去發銀子的戶部官員裡,也有你哥哥在,就是你哥哥提議為了更準確,這回就不直接派銀給將領分發,而是親自去了校場,核對著名額,一個一個的發,戶部的合官也想幹出點實事,也同意了,然後就出問題了……」

  謝嫮按著沈翕太陽穴的手一頓,腦中突然想起上一世似乎經歷過這個問題,看著沈翕說道:

  「人沒這麼多……」

  沈翕原本閉著的眼睛突然睜開了,訝異的看著謝嫮,良久後才瞇眼說道:「對,你怎麼知道的?」

  謝嫮眨了兩下眼睛,說道:「猜的,按照夫君說的這些,其他也出不了什麼問題呀。」

  沈翕又盯著謝嫮看了一會兒,然後才失笑,說道:

  「不愧是我的阿瞳,這件事你一想就想到了,我聽了之後,還是想了好長時間才想到這個可能的。」

  謝嫮慚愧汗顏的低下了頭,只聽沈翕繼續說道:

  「你說的不錯,正是在人上面出了問題。戶部官員發現,名冊上有很多士兵竟然在北塘戰事之後,就都解甲歸田了,要是一個兩個乃至一百兩百個也就算了,可是這一趟清點下來,解甲歸田的戰士少說也有六千人……戶部將這個情況上報給了皇上知曉,皇上立即下令徹查,這六千個解甲歸田的士兵到底去了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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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7章

  六千個士兵就這麼憑空失蹤了?

  沈翕的話讓謝嫮也不禁蹙起了眉頭,沈翕將頭靠在太師椅的椅背之上,探出了一口氣,繼續說道:

  「我在兵部這段時間,雖說表面上像是融合了進去,可是,對於這件事卻是毫無頭緒。因為上回派往北塘的兩萬一千人,全都是李家軍,聽從李老將軍號令,與兵部眾官員並不是一個派系,而兵部左侍郎黎青是李老將軍的義子,李家軍受他所管,根本問不出話來。」

  沈翕呼出一口氣,伸手撩起謝嫮耳下的珍珠耳墜,放在指尖摩挲一番,若有所思的瞇起了眼睛。

  謝嫮停下了手裡的動作,雙臂環過沈翕的頸項,靜靜的聽著。腦中費勁思量,想著上一世的種種細節。

  沈翕認祖歸宗之後,肅王和伏王始終不甘,而肅王是一直保留實力,等到沈翕登基之後才決定集結兵力謀反,而伏王的話似乎沒能撐到沈翕登基,謝嫮依稀記得,伏王殿下似乎是落了個流放平川的下場,可是,他為什麼被流放平川的呢?

  沈翕見謝嫮有些失神,不禁伸手在她臉頰上輕輕的掐了一下,把失神的謝嫮拉了回來,說道:

  「想什麼呢?」

  謝嫮看著他的俊顏,搖了搖頭,唇角泛出兩點淺淺的梨渦,說道:「在想那六千人去哪裡了。」

  沈翕失笑:「如今正在查呢,哪是你想就能想到的。」

  謝嫮沒有說話,目光落在桌面上擺放的那塊沉香托的硯台之上,想起了上一世伏王被流放,她聽謝靳說過一句:

  『自作孽不可活。』

  謝靳那個時候還在城防營,伏王被貶流放,自然是要經過城門口的,謝靳算是把伏王的下場看的最真切的那個,可伏王他是怎麼自作孽的呢。他被貶,他外祖李老將軍沒說什麼?

  咦,等等,李老將軍那個時候是在……

  謝嫮從沈翕的腿上下來,倚靠在書案上,看著沈翕的目光有些閃亮,沈翕見她這樣,便知道她有話說,揚眉詢問,謝嫮又想了想之後,才開口說道:

  「北塘戰事之後,朝廷可派官員去勘察了戰場?」

  沈翕點頭:「查了,這是必須的。你想說什麼?說下去。」

  謝嫮見沈翕這樣,便知道他自己心裡其實也有了想法,只不過未曾說出來罷了,她咬了咬唇,也就是面對沈翕,她才敢這樣放肆的猜測,因為她知道,這個天下,只要眼前這個男人肯護著她,那她就不用怕其他任何人。

  「派的是誰?若是這場仗死的人不是六千呢?」

  沈翕盯著謝嫮看的目光突然變得正經,臉上的笑容卻也漸漸深了起來,頗有一種遇見知音的感覺,對謝嫮鼓勵說道:

  「嗯。繼續說。」

  謝嫮得了他的鼓勵,便也不再隱瞞自己的想法,大膽的說了出來:

  「我覺得吧,一場戰爭持續了十個多月,死亡戰士報上來的人數是六千人,還剩一萬五千人,這樣的戰績,肯定不能說是漂亮,但好歹是贏了,但對於這個傷亡數字,皇上必定是不太滿意的,所以,伏王殿下雖然親自前往北塘督軍,可贏了之後班師回朝,皇上並沒有賞賜於他,可是在這樣一個戰功面前,皇上沒有對伏王進行任何嘉獎,不僅伏王欣然接受,就連宮裡的淑妃娘娘和李老將軍都沒有對此表示疑義,我覺得,如果是我的兒子,或是我的外孫,辛辛苦苦立下這樣的功勞,就算皇上不給伏王封賞,我也會盡全力給他爭取功績才是,可是,淑妃娘娘和李老將軍似乎並沒有這個意思,單是這一點,就很耐人尋味了。後宮妃嬪之間,哪怕是給皇上抄了一卷經書,這都能算是一樣功績,若是去聖上跟前請封,一樣能夠得到賞賜,可是淑妃娘娘卻為伏王殿下放棄了這樣一個大好的請功機會,這件事本身就很奇怪!所以,我也是根據這一點推斷的,北塘戰事報上來的傷亡人數,肯定有問題。」

  謝嫮這番話說完之後,沈翕的手已經撐在了自己下顎上了,對於謝嫮能夠想到這一點很是驚奇,垂下眼瞼想了一會兒後,沈翕才說道:

  「既然說到這裡了,乾脆把你想的全說出來好了。你覺得這裡面是什麼問題。」

  內閣大臣和兵部將領每個人心裡都有各自的考量,有的時候把他們聚在一起討論事情反而會讓他們互相牽制,互相隱瞞,就算是有人和謝嫮想到了一起去,可是能像謝嫮這樣毫無顧忌的說出來,卻是無一人能夠做到的,單就這一點,沈翕就覺得他的小妻子特別厲害,長臂一伸,圈住了她的腰,摸了兩回,有些小小的失望,之前生孩子時候稍稍圓潤了些的腰肢,因為在宮裡伺候他又全都回到了從前,甚至比從前還要細一些,不禁心疼。

  謝嫮沒感覺出沈翕此刻的情感,任他將自己圈入懷中,毫無顧忌的把心中所想全都說了出來:

  「我覺得這裡面的問題就是——北塘戰事雖勝猶敗,傷亡人數絕對不是六千人,而是一萬兩千人,李老將軍怕皇上懲罰伏王殿下,所以,才替伏王殿下隱瞞了這件事情,這就可以解釋,為什麼伏王殿下在北塘立下了大功,回來之後,皇上沒有封賞他,而淑妃娘娘和李老將軍卻沒有給他請功的事情了。」

  沈翕聽完謝嫮的全部陳述,不禁由衷的點頭,說道:

  「我的阿瞳果真是女諸葛也。這些事情也就只有你會這樣毫無顧忌的全都說出來,旁的官員你推我讓,討論了這麼多天,全都是在互相扯皮,根本無人敢把話題引向這個。」

  謝嫮聽見沈翕誇獎她,不禁開心的笑了,伸開雙臂摟住他的頸項,說道:

  「夫君這麼說,也是贊同我的看法了嗎?」

  沈翕點頭:「是,我很贊同。阿瞳真乃我解語花。來香一個。」

  沈翕說完就拉著謝嫮的手往前一用力,謝嫮一個沒留神,身子就往前傾去,柔軟的雙唇相接,沈翕原本只是想蜻蜓點水般親一口的,可是沒想到一沾上就丟不開了,阿瞳的滋味太美好,讓他欲、罷、不、能,乾脆將人又抱到了自己腿上,狠狠的欺負了幾回才將她放開。

  謝嫮喘著氣,整個人酥軟不已,四肢無力,只好掛在沈翕的胳膊上,等緩過一些之後,才埋怨似的捶打了幾下他的胸口,可她粉面含嗔的樣子卻又讓沈翕目光黯了黯,謝嫮驚覺不妙,趕忙從他身上站了起來,退到一邊去,慌忙說道:

  「哎呀,夫君,話都沒說完呢,咱們好好的說會兒話嘛。」

  沈翕站起來步步逼近,沒幾步就把謝嫮給困在書案和他的臂膀之間,無賴般湊近她說道:「咱們這樣怎麼就不是好好說話了?我又沒幹什麼,不是嗎?」

  「可是,可是你……你欺負人。」謝嫮大窘,整個身子不禁往後躲了躲,可是沈翕亦步亦趨,謝嫮退一寸,他近兩寸,很快就讓謝嫮的後背幾乎要貼在書案上了。

  沈翕霸道的氣息噴灑在謝嫮臉上,讓她神醉,只聽沈翕低啞的聲音在她耳旁說道:

  「我怎麼欺負你了?我是堵住你的嘴了,還是讓你無力說話了?嗯?」

  儘管兩人成親多時,謝嫮連孩子都替眼前這人生了,可是在面對他這樣毫不遮掩的挑逗時,依舊如少女那般羞澀,俏臉紅的像是快要滴出血一般,咬著唇不知道該怎麼反駁。

  她本來就不太會說話,如今遇上了沈翕這樣無理取鬧,更是不知道怎麼應對了。

  沈翕見她這樣,不禁甜在心頭,又猛地探身在她唇瓣上狠狠親了一口之後,然後才鬆開了對她的控制,拉著她的手走出了小書房。

  一邊走,沈翕一邊說道:

  「如今就算有朝臣懷疑,可是卻無一人敢提出,皇上有心調查,可是下面的官員欺上瞞下,讓他很是惱火,這幾日正是一籌莫展之際。」

  謝嫮脫離了沈翕的貼近,才感覺空氣那樣新鮮,大大呼吸了幾口之後,才說道:

  「其實我覺得這事兒倒也不那麼困難。畢竟是六千人,不是六個,六十個,怎麼可能掩藏的那樣徹底呢?」

  沈翕歎了口氣,來到桌前,從茶壺裡給兩人倒了兩杯水,沉聲說道:

  「李家軍治軍嚴明,就是有什麼蛛絲馬跡,也得外面的人能打入才行,可是李家軍在北塘戰事之後,就被封閉成了鐵通一般,外人根本進不去,而裡面到底是個什麼情況,自然也沒人知曉了。想從李家軍那裡調查,委實不易啊。」

  沈翕遞了一杯茶給謝嫮,謝嫮雙手接過,喝了一口之後,才轉著眼眸說道:

  「既然李家軍那裡無法入手,那就從其他地方入手嘛。李老將軍治軍再嚴明,可每一回調兵遣將總要經過朝廷吧。若是北塘戰事他的確幫伏王殿下謊報了傷亡人數,那麼班師回朝的時候,他總要將凱旋而歸的人數抵上吧,畢竟一萬五千人和九千人,看起來數量上還是有很大差別的,如果他要填人,那就勢必會動用李家軍其他地方的兵力,那就讓兵部從這一方面入手,看看北塘戰爭之後,德勝而歸的戰士凱旋而歸之前,他有沒有動過其他地方的兵力,這就能證明北塘戰事到底有沒有問題,而就算這個方法行不通,還有其他的呀,他治軍嚴明,可總要和朝廷要軍餉啊,讓戶部盯著李家軍的軍餉,或者乾脆壓一段時間,也不說給,也不說不給,李家軍若是心裡有鬼,自然不敢說什麼的,一旦他們心虛,那你們就能趁虛而入,總是個機會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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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8章

  沈翕看著謝嫮說話,第一次覺得這個妻子身上的光芒耀眼,從前他只覺得她是一朵特別好的解語花,有她陪伴在身邊,自己就能隨時隨地的放鬆,不用像從前那樣,日日記著仇恨,每時每刻想著報仇,是她讓他知道,這個世上除了報仇這件事,還有其他更加美好的事情,而這些美好的事情,無一不是她給自己帶來的。

  一個溫柔體貼的妻子,一個幸福美滿的家庭,一個健康可愛的兒子……這些是他從前想都不敢想的,所以,他之前從不會去希望這個女人會給他什麼幫助,不是嫌棄她的意思,而是覺得她做的已經是夠好的了,可是沒想到,這番事情下來,老天又讓他見識到了她睿智的一面,這種原本娶她就賺到了的心情突然就又翻了一番,這樣的她,根本不是一個『賺』字就能形容的了。

  謝嫮見沈翕癡癡的看著自己,不禁摸了摸臉頰,問道:

  「嗯?我哪裡說錯了嗎?」

  暗自回想先前的話語,生怕自己是不是洩露了什麼,或者是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可回想之後,謝嫮發現並沒有說錯,然後就放下茶杯,抬頭看著沈翕。

  沈翕似乎也意識到自己失態,深吸一口氣後,也放下了茶杯,將謝嫮摟在懷中,神情的說道:

  「阿瞳,你這麼好,若是以後你不在我身邊,我該怎麼辦呀?」

  「……」

  謝嫮不解的看著沈翕,不明白他怎麼會突然說這個,想起他如果登基,自己能不能留在他身邊還是個問題,不禁苦笑道:

  「只要你別不要我,我怎麼會不在你身邊呢?除非你不要我了。」

  沈翕將她摟入懷中,鄭重的說道:

  「我不會不要你。就算你不要我了,我也不會不要你!」

  謝嫮被他摟在懷中,聽到他說這話,眼角似乎有些發疼,無奈的歎了口氣,伸手撫上了沈翕的臉頰,說道:

  「你可要記著你這話。將來我也不求能與你比肩,只要在能看得見你的地方給我一席之地,也就夠了。」

  沈翕探頭在她唇上一吻,說道:

  「說什麼呢?這世上你不與我比肩,誰又能和我比肩?別忘了,你是我明媒正娶娶回來的,又不是妾,今後不管我是什麼身份,我身在何處,你永遠都是那個唯一可以與我比肩之人。」

  沈翕似乎有些明白謝嫮那話的意思。他知道,自己如今的身份不同了,阿瞳心裡肯定會有恐慌,他希望盡最大的努力,讓她減輕這種感覺,說再多都沒用,唯有這樣的保證才能讓她稍稍心安一些吧。

  謝嫮看著沈翕竭力想安慰她的樣子,不禁笑了,撫著他臉頰的手十分溫柔,說道:

  「你將來的身份高不可攀,我是什麼身份我自己知道,不過是一個出身三流侯府的嫡女,就是配你定國公嫡長子的身份都相差十萬八千里,更別說今後的身份了。你的身邊應該站著丞相之女,三公之女,將軍之女,太尉太師之女,卻絕不會是我這樣的。你不用說那些話來安慰我,我自從嫁給你的那一天開始,就已經想好了自己的結局。」

  沈翕眉頭蹙起,問道:

  「你想好自己什麼結局?」

  謝嫮低下頭歎了口氣,還未說話,就聽沈翕繼續說道:「就只想在我身邊佔有一席之地?你願意把我讓給別的女人?」

  「嗯?我看你是皮癢了,是不是?」

  謝嫮有些不解沈翕為何說話語氣都變了,等她反應過來的時候,整個人都已經被沈翕給橫抱了起來,她花容失色,雙手勾住了沈翕的脖子,說道:

  「夫,夫君……你,你幹什麼呀!」

  對於謝嫮的驚叫,沈翕充耳不聞,逕直抱著她往內間走去,然後就開始用行動表示對某人不聽話的懲罰,半晌過後,內室就傳出一些叫人臉紅心跳的聲音,一直維持到了深夜才漸漸停歇。

  第二天謝嫮扶著腰,四肢無力的同時,欲哭無淚……t_t

  *****

  傅雙那裡很快就給謝嫮來了回信,遞了帖子來到滄瀾苑中。

  謝嫮不和她寒暄,直接開口問道:

  「怎麼樣?有什麼特殊的沒有?」

  傅雙挺著肚子坐下來,花意竹情給她上了茶之後,就乖乖的退了下去,耳房內就只剩下她們,傅雙將袖中的銀簪拿出來,交還給了謝嫮,並且將自己知道的一些消息告訴了謝嫮,說道:

  「不問不知道,這簪子雖然普通,但倒也有些特別之處,你看這上頭的祥雲紋路,和京城的祥雲紋路並不相同,咱們京裡的飾品上雖然也有祥雲,可是卻不會像這樣泛出四層,因為京裡避諱四,一般都是泛三層,而這世上只有福州府一個地方會用這樣的紋理。」

  謝嫮心中一驚,沒想到她只是想著讓傅雙隨便查一查,還真查出一點東西來,這簪子既然是福州府過來的,那她就有理由相信,簪子的原主人很有可能是出身福州府。

  「而且你看這祥雲旁邊的花,是梅花吧。京裡這十年中並沒有多流行梅花,因為寓意不好,只有那些恃才傲物的才女才子們會喜歡,一般大範圍銷售的深閨婦人小姐,並不愛這梅花的樣式,而這支銀簪上的梅花,款式也比較老舊,梅蕊依舊是四跟,更加說明了不會是京城裡的貨色。」

  傅雙的話讓謝嫮陷入沉思,想了想後,才對傅雙問道:

  「你的意思是,這根銀簪的主人,也許是出身福州府,也許還是個有些年紀的人?」

  傅雙點頭:「是啊。多寶閣裡的張師傅就是出身福州府的,所以他才知道這些事情,若是出身其他地方的師傅,估計也說不到這麼詳細就是了。」

  謝嫮也確實認為這一回真像是老天幫忙,才讓她掌握了這個線索,又對傅雙問道:

  「除了這個,那老師傅還說了什麼沒有?」

  傅雙喝了口水,抱著肚子想了想後,然後才又說道:

  「嗯……有有有,那師傅還說這簪子的款式並不是銀鋪單獨打造出來的。妹妹你也是多寶閣的股東,所以對這些事應該知道吧,咱們這些金鋪裡打造出來的首飾,若是客人要求,那咱們肯定就是特製了,若是客人不要求,那咱們一次做出成百上千個也是尋常的。可是做成千上百個的功夫肯定沒有特製的要來的精細,所以,他從這簪子的銀質和做工判斷,這簪子定是哪一戶大戶人家為家裡的僕婦統一打造的,所以銀質上等,可是做工卻未必精緻,也不值什麼錢,就是充個門面的意思吧。」

  謝嫮聽到這裡,心裡倒是更加確定了些。看來這回讓傅雙查這簪子沒有白查,意外的收穫著這麼多線索。

  原本是想留傅雙在府裡吃飯的,不過傅雙卻說謝韶這兩天休沐在家,她要回去伺候,謝嫮這才親自給她送出府,看著她上了馬車才回身。

  想著好些天沒有去給老太君請安,便想趁著今日天氣良好去看看老太君去。

  可走到花園裡,卻迎面撞上了一個人。

  花意竹情趕忙攔到謝嫮身前,頂替謝嫮和那人撞了個滿懷,丹雪之前被謝嫮安排去照料長壽的生活了,所以,現在謝嫮身邊也就只有她們倆護著,平日裡總是特別小心就是了。

  兩個丫頭替謝嫮擋了災,扶持著起身,然後謝嫮才看清與她們相撞的是誰,也是一驚。

  「蓮姨娘?」

  這與花意竹情撞到一起的那個人,不是蓮姨娘又是誰呢?

  只見蓮姨娘的臉色有些蒼白,嘴角和眼角都有點青紫,看見撞的人是謝嫮,這才低下了頭,對謝嫮行禮,謝嫮走上前將她扶起,問道:

  「蓮姨娘,你這臉上是怎麼回事啊?」

  蓮姨娘面上一怔,臉色似乎比剛才還要白一些,伸手遮住了嘴角的傷,然後才緩緩的搖頭,說道:

  「沒,沒什麼,之前,之前摔了一跤。」

  謝嫮狐疑的看著她,她臉上這傷可不像是摔的啊。見她神色恍惚,身子竟然還嚇得發抖起來,像是怕謝嫮繼續深問,蓮姨娘對謝嫮屈膝又是一禮,聲音低若蚊蠅:

  「若是皇子妃無事,那妾就告退了,回事處還有很多事沒處理完呢。」

  說完這話,不等謝嫮反應過來,蓮姨娘就逃也似的一路小跑著離開了團花似錦的園子。

  謝嫮盯著她離去的背影,若有所思。心裡煩悶,連帶老太君那裡都不高興去了,喊了花意竹情便回去了滄瀾苑中。

  院子裡,胡泉正在等她,先前他來的時候,謝嫮正好去送傅雙了,胡泉沒能見著她,就在這裡等著,看見謝嫮回來,便迎了上去,說道:

  「夫人,您要的府裡人的名冊我都給您找來了,定國公府一共有奴僕三百二十人,前院一百三十人,後院打雜的八十人,其他都是分在各房各院的。」

  謝嫮點點頭,然後喊了胡泉一同去了花廳,果真看見桌上擺放著好幾本厚厚的冊子,問道:

  「那這些人裡有多少是福州府來的?」

  胡泉給謝嫮找名冊的時候,就已經派人翻看統計過一回了,所以現在謝嫮問話,還是能夠回答的出來就是了。

  「回夫人,咱們府裡有八個是從福州府來的。那地方偏遠,也不是一次就來到咱門府上,有幾個也破廢了些周折。」

  「好,我且再問你,這八個裡,有幾個是中年婦人?又有幾個是從前在福州府的大戶人家入過工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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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5-17 00:51:20 |只看該作者
 ☆、第159章

  謝嫮坐下之後,拿起了一本名冊看了起來,胡泉想了想後,回道:

  「三個。春娘,喜娘,鳳娘,這三人是同鄉,春娘和喜娘在福州府入過工籍,不過簽的不是賣身契,是工契,兩人都在那戶人家的田莊裡干了兩年,然後才輾轉來了京城,而鳳娘的話,倒是沒聽說她從前入過工籍,她是來京城投奔親戚,後來親戚搬走了,她孤身一人才賣身到了國公府裡,如今春娘和喜娘都是伺候二夫人的,唯有這鳳娘是回事處的人,因為認得幾個字,會算一些小賬,所以就被留在回事處裡了。」

  謝嫮看了看胡泉,深吸一口氣後,說道:

  「這三個人,平日裡關係好嗎?」

  胡泉點頭:「好啊,三人是同鄉,有緣在這裡相聚,就說明了緣分,關係自然不錯。」

  「嗯。那春娘和喜娘暫且不說,你說說這個鳳娘吧……她在回事處裡是幹什麼的?」

  謝嫮似乎有了些頭緒,對胡泉說道。

  「鳳娘在回事處沒有特定的職務,有的時候幫管事理理閒賬,有的時候幫夫人們跑跑腿,有的時候再去管管庫房什麼的,算是個能耐人吧。」

  謝嫮想了想後,又問道:

  「那這個鳳娘從前有沒有跟著離開府裡的蘭姨娘做過事情?」

  胡泉不懂謝嫮為什麼要這麼問,便說道:

  「這倒沒聽說,不過從前蘭姨娘也管著回事處,若是有什麼事讓鳳娘做,她自然是要做的。」

  說到這裡,謝嫮心裡便有了主意,對胡泉招了招手,胡泉便湊了過來,謝嫮在他耳邊說了幾句話,將袖子裡那根銀簪交給了胡泉,然後就見胡泉點頭走了出去。

  *****

  沈翕從宮裡回來,這些天他不是在宮裡,就是在兵部,忙的不可開交,謝嫮每天和康寧玩耍到晚膳過後,然後讓乳母抱著康寧去睡,她便在燈下一邊做衣裳,一邊等著沈翕,倒也不覺得無聊。

  沈翕見謝嫮繡的花色是還是那貓啊狗啊的,就知道這衣服一定是做給長壽那小子的,心裡雖然醋意甚濃,卻也不想讓阿瞳覺得他小心眼,而謝嫮也很聰明,知道他不待見,只要他回來了,她就快速的將東西全都收入針線籃裡,然後迎上來伺候他。

  謝嫮伺候沈翕將衣服換了之後,便讓他光裸著肩頭趴在床鋪上,她從梳妝台前拿出了一罐子蜜膏,這是她特製的香花凝膏,雖不上宮裡那種生肌肉骨的藥,可是,用了總比不用要好些。

  這種蜜膏除了可以讓沈翕背後的傷口稍微淡一些,正好也能當做按摩用的柔潤膏用,沈翕臉趴在枕頭上,將自己的後背完全呈現在謝嫮面前,謝嫮坐在他的腰上,手上擦了蜜膏,便開始在他的肩頭輕輕按壓起來。

  她這手勢當初可是跟宮裡的推拿師傅學過的,原本是宮女間學來互惠互利的,有的時候在御前當差累了,兩個或三個女官便互相推拿按摩,解一解疲勞,沒想到現在正好用在本尊身上。

  要知道,上一世她們這些御前當差的宮女們在互相推拿的時候,嘴裡說的話,大多離不開皇上怎麼怎麼樣,我要是能替皇上推拿又怎麼怎麼樣……

  想起當初的情景,謝嫮不禁笑了出來,沈翕回頭看她一眼,問道:

  「你笑什麼?」

  謝嫮揚眉莞爾,搖頭說道:

  「我在想,這樣一副美背如今只有我一人看過,將來還不知有多少人想看都看不到呢。」

  這句話原本就是以一個宮女的身份說的,皇上的背,自然是皇后和妃嬪們看的,哪裡是她們這些小宮女們能夠肖想的,自然是很多人想看看不到啊。

  不過,沈翕似乎是誤會了謝嫮的意思,滿意的勾了勾唇,說道:

  「你今兒倒是通透!自己知道就好,別一天到晚的瞎想,要知道我這背可不是誰都能看的。」

  「……」

  謝嫮在沈翕背後做了個鬼臉,吐了吐舌,正好被側頭過來看她的沈翕瞧見了,不過,今天他大爺似乎心情好,就不和謝嫮這小女子斤斤計較了,回過頭去,靜靜的享受著這讓人舒心,讓人忘記煩惱的平靜一刻。

  ******

  第二天,胡泉就來覆命了,帶來了叫謝嫮震驚的消息。

  「鳳娘……死了!死在她外面的宅院裡了。」

  「……」

  謝嫮聽了胡泉的話,整個人也愣住了。只聽胡泉又接著說道:

  「小人昨天按照夫人的吩咐去找了春娘和喜娘,讓她們辨認銀簪,果然如夫人所料,這簪子是鳳娘的,可是當我去找鳳娘的時候,府裡的管事就說,鳳娘已經自己贖身出去了,小人就找了她家的地址,出去尋她,可是去了之後就看見她死在自己家院子裡,我也不敢多留,就趕忙回來給夫人覆命了。」

  胡泉的話讓謝嫮陷入了沉默,半晌沒有說話,然後才重重的呼出一口氣來,這根銀簪是鳳娘的,可是鳳娘死了,這條線索也就跟著斷了。不過,讓謝嫮知道的是,這件事情絕不如她想像中那麼簡單。

  銀簪是鳳娘扎入綠珠身體,而鳳娘奉了誰的命令,也許就是蘭姨娘吧,蘭姨娘管著回事處的事情,所以鳳娘替她做事,一切合情合理,可是現在蘭姨娘也失蹤了,並且凶多吉少,所有事情又都開始死無對證了。

  胡泉這裡事情辦完,稟報完也就出去了,謝嫮正一籌莫展之際,趙三寶前來求見。謝嫮讓他進來了,趙三寶看見謝嫮就跪下稟報道:

  「夫人,找到蘭姨娘了。」

  謝嫮一驚,問道:「找到了?人呢?」

  趙三寶歎了口氣,說道:「人……已經死了。是在城外十里處的亂葬崗中。上回夫人派小人去查蘭姨娘去向,發現她並沒有回鄉,便猜想她肯定凶多吉少了,就帶了幾個兄弟,這些天去找了好幾個亂葬崗,終於找到了她和她的貼身侍婢,屍體我都帶回義莊了,她們似乎死了不少時日,身上都沒穿多少衣服,許是給人剝了去變賣,人都發脹了,屍斑也出來了,肚子腸子都被野獸給咬了,幸好臉還能看出來。」

  竹情雖然見過屍體,可是現在聽趙三寶說了蘭姨娘的下場,還是忍不住摀住了嘴,胃裡翻湧。

  謝嫮也不見得多好受,不過卻還是比竹情她們要撐得住些,見趙三寶還在等她示下,便讓自己冷靜的點頭說道:

  「再去辦兩件事。第一件,去找個仵作給蘭姨娘她們驗驗死因,不用驚動府裡和官衙,找個私下的仵作去驗,驗好了之後,找個高地好好安葬了,做場法事;第二件事,去城裡各大當鋪問問,看看這些日子有沒有人去當蘭姨娘身上的衣服,咱們府上的衣服都是每季定例的,用的也都是那幾家的料子,料子都有記載和講究,姨娘妾侍的規格和尋常人家也不同,去查查看,看是不是有誰剝了她們的衣服去當,若是沒有便罷,若是有,就帶回來問問。」

  趙三寶是個能人,要不然也不能在宮裡做到大內總管的位置,自然有他的處事本領,聽了謝嫮的話之後,便點頭出去了。

  他走之後,謝嫮又在腦中回想問題,關於蘭姨娘的種種,照理說她是二老爺沈蚪的妾侍,她出了事,應該去問二房怎麼回事,可是,謝嫮不知為何,心裡卻總是覺得,這件事不該去問二房,二夫人長孫氏對待蘭姨娘的態度也很奇怪,平日裡諸多恭敬也就算了,也許是二老爺寵愛蘭姨娘,二夫人為了討二老爺歡心,所以才那樣討好,可是,蘭姨娘失蹤之後,二夫人那無關緊要的表情還是很奇怪,就好像……就好像……不管蘭姨娘是好是壞,都和她沒什麼直接關係的感覺,按照道理說,蘭姨娘是二老爺的寵妾,就算二夫人討好她,可不可能對她沒有一點嫉妒吧,如果蘭姨娘是被害死的,兇手是二夫人的話,她的表情應該是心虛的,若兇手不是二夫人,那她也應該是快慰的,反正無論什麼樣的表情,最不應該的就是『不相干』。

  回想第一次平姨娘小產之後,她和蘭姨娘趕巧一同去看了平姨娘,兩人在回程的路上,遇見了二老爺,當時二老爺和蘭姨娘的表現也很耐人尋味。

  謝嫮仔細回想當時的情況——兩人在轉角撞到一起,可是,蘭姨娘在看清來人是二老爺之後,不僅沒有往前湊,反而像是見到了旁人的相公一般,往後退了一小步,而二老爺當時原是想發怒的,可見是她,雖然沒有退後,不過,臉上的怒氣卻也是沒了的,雖然沒有像蘭姨娘那樣表現出避嫌的意思,可是卻也沒有那種看見寵妾時的寵溺,反倒是當時二老爺心急剛剛為他小產了的平姨娘,埋頭趕路要去看平姨娘呢。

  可若是說二老爺不寵愛蘭姨娘,那麼她一個妾侍,憑什麼就能跟在二夫人身邊學著管家呢?而二夫人又如何會像尊重姐妹一樣尊重蘭姨娘呢?這不給自己找事兒嗎?

  二夫人雖說是擔著管家的名,可是府裡人誰不知道,真正做事情的還是蘭姨娘和蓮姨娘這兩位姨娘,退一萬步說,這府裡的人怎麼就能服了兩個姨娘呢?二夫人,二老爺,三夫人,三老爺,還有那個最重規矩身份的老太君,他們又如何能夠不聞不問,就這麼讓兩個姨娘管著家裡的大小事情?

  這也太奇怪了些。

  這是蘭姨娘的事。

  還有蓮姨娘,謝嫮想起上一回和蓮姨娘在路上遇見了,她那神情也是耐人尋味的。

  照理說,蘭姨娘死了,她成了府裡最大的管事。應該成日裡喜氣洋洋才對,可是瞧她臉色蒼白,毫無血色,不像是大權在握,反倒像是案板上的脫水之魚,有那麼點兔死狐悲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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