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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蔡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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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花日緋)贈君一世榮華(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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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5-17 10:55:25 |只看該作者
 ☆、第180章

  因為想著竹情日夜待在趙三寶身邊伺候,所以,謝嫮乾脆就給他們定了婚期,明年三月裡等趙三寶的傷好些了,就讓他們成婚,而竹情與趙三寶定下之後,依舊在她身邊伺候,就為這這個,謝嫮還沒少被人在暗地裡非議,有人說她不近人情,明知道趙三寶的情況,還把從小伺候自己的貼身侍婢賞給他,還有人說她為了討好公子,連身邊的侍婢都捨得放出去嫁給個身子殘缺的男人。

  不過幸好,這些流言也只是傳了兩天,就突然悄無聲息的被遏止了,就是謝嫮本人還是後來聽花意說閒話的時候聽說的,不過,那個時候流言早就已經沒了,她聽說了也就聽說了,並沒有引起什麼風波。

  沈翕的皇子府終於建好,定於九月初六正式開府,這件事本來也沒什麼,沈翕既然做了大皇子,那麼終有一日會搬離定國公府,可是,這一回卻有些不一樣,原因就在於天和帝,之前因為沈燁犯下了幾次大錯,雖然削了爵,降了等,可是定國公府的規格卻沒怎麼降,畢竟身為大皇子的沈翕還住在裡面,可是如今沈翕要搬走了,那麼定國公府的規格就勢必要降了,根據定國公沈燁如今的等級,不說別的,就說佔地面積上,定國公府原本佔地百頃,那是加一等國公的規格等級,可是如今沈燁不過是一個徒有國公虛名的六品虛職小官,哪裡還撐得起這麼大的府邸,按律,沈翕一走,這國公府的門庭也要縮小十多倍有餘,也就是說,曾經的定國公府佔地百頃,如今就只能佔上七八頃,而且縱觀古今,還真沒有哪個做到國公這個位置,或者承襲國公這個頭銜的人頂著個六品小官的職位,用農家小院的面積,撐著定國公府匾額的。

  而這件事情,無疑對定國公府來說,是個沉重又沉重的打擊,原本還以為他們聖眷正隆的沈家人們,在接到內務府禮部的旨意之後,就徹底傻眼了。

  老太君和二夫人長孫氏接到聖旨的當天,就跑來滄瀾苑和謝嫮哭訴,說什麼定國公府光是奴僕就有三百多人,再加上各房主子們,少說也有四百人,要真如宮裡的旨意說的那般,將百頃降為八頃,那可真就沒法活了,可是當謝嫮委婉的對二夫人說讓她們精簡人員的時候,二夫人又誇張的掩鼻哭訴起來:

  「不是我不想精簡,精簡的也不過就是奴僕雜役,最多一百多人,可是剩下的都是在住院裡伺候的,有的是從小就賣身在咱們家,有的是多年伺候友情分的,哪裡能說辭就辭呢,人心都是肉長的,這些人都是咱們平日裡用慣了的,要是真精簡了,咱們今後的日子哪裡還順手順意呢。」

  謝嫮坐在上首端起了茶杯,對於二夫人的話左耳進右耳出,其實她說了這麼多,其實也就是不想精簡的意思,也不想想七八頃怎麼樣那麼幾百個人……

  老太君也跟著說道:「我這一把老骨頭了,身邊伺候的人自然要多些的,平日裡伺候我的丫鬟們也都是好的,就算咱們國公暫時落了難,可要是今後再起復,重新招人回來也是麻煩不是。」

  謝嫮喝了口茶後,老太君的話剛好說完,謝嫮揚眉冷然問道:

  「那按照老太君和二夫人的意思,這件事兒該怎麼辦?橫豎那個旨意是宮裡下達的,也不是出自我的手,沒法更改,若是老太君和二夫人不想精簡下人的,那到時候就看吧,大家住的擠一點就擠一點好了,橫豎國公今後也是會起復的,到時候再給大夥兒安排個敞亮地兒,這樣也不是不行。」

  既然她們要把話這麼說,那麼謝嫮也就不客氣的跟著她們的話說好了,其實國公府精簡不精簡人和她又有什麼關係呢。她過幾天就會和夫君搬走了,哪怕到時候她們上千人住在一間屋子裡,那也和她沒關係啊。

  老太君臉色一僵,先前還有些笑顏的臉色終於沉了下來,二夫人瞧在眼中,恨在心裡,卻又不敢在明面上給謝嫮甩臉子,接到老太君遞來的眼神之後,二夫人又再接再厲的說道:

  「瞧皇子妃說的,這麼多人,要真住在那麼小的地方,哪裡是說擠就能擠的,老太君和我的意思皇子妃難道還聽不明白嗎?」

  謝嫮打定了主意裝瘋賣傻,當即搖頭:「不明白,請二夫人把話說清楚。」

  二夫人的臉色也有些變化,還在腹中打著草稿,可一旁的老太君倒是忍不住了,拍著茶几說道:

  「哼,別給我裝傻,這件事分明就是沈翕搞的鬼,要不是他,咱們國公能一降再降嗎?如今皇上為了成全他的體面,就想用咱們國公府來給他做臉,哼,真要這麼幹了,他也不怕天下人戳他的脊樑骨,不管咱們國公府自小對他怎麼樣,可是他出身國公府這件事總沒有人能夠否認吧。自己得了勢,就罔顧養他二十多年的地方,哼,這口氣,我是忍不下去了,我告訴你,這件事你明白也好,不明白也罷,明兒就給我上書,讓皇上收回成命,這個國公府咱們住的很好,一點都不想挪!」

  要不怎麼說老太君霸道呢,這些不要臉皮的話從她嘴裡說出來那叫一個順溜,謝嫮聽了之後,也在心裡暗自佩服,這老太太當真是被人寵了一輩子,臨了臨了,竟然還這麼看不清形勢,不過,她似乎也太把沈翕和她看的高了些,還真以為自己對養育沈翕有功,而沈翕如今發達了,就必須肝腦塗地給她報恩了?笑話!

  既然她把話說開了,謝嫮也不打算和她裝傻充愣了,斂下了笑容,冷冷回道:

  「老太君說的話我怎麼聽不懂呢。那宮裡也不是咱們公子開的,他說一句話,難道就能把聖意收回了?更何況,就算他有這個能力,他又為什麼要幫你去做呢?養育之恩?別開玩笑了,我家夫君從小在府裡過的是什麼日子,別人不知道,您老還會不知道?要說也是您老糊塗,也不想想國公爺有今時今日的地位,靠的什麼,您不會真以為皇上是賞識國公爺的本事,這才將定國公府抬的高高的,讓他做加一等的國公,讓您做加一品的誥命?自己弄不清楚主次,這個時候倒要來跟我顯示老太君的威風了,對不起了,如今的您,還真不夠格兒。」

  謝嫮也是怒了,自從知道了沈翕和洛氏從前受得那些災難,她就再也不能平心靜氣的對沈家人說話了,就算她們不惹她,她也不會給她們好臉子,更別說這老太婆還惹她了,自然在她嘴裡聽不到什麼好話了。

  說完這些話之後,謝嫮就看見老太君和二夫人全都傻了,她們怎麼也沒料到,謝嫮會毫不留情面的揭開那層窗戶紙,將她們的目的白慘慘的曝光在陽光之下,其實在這件事上,她們不心虛是假的,畢竟她們是知道沈燁從前對沈翕和洛氏做了什麼的,可她們就是斷定,沈翕不敢和他們算賬,畢竟那些過去的事可都不是什麼光彩的事情,沈翕要想保住他大皇子的身份,名聲最是緊要,他一定不會在這個時候希望往事被揭開的,那樣的話,也許會毀了國公府,可同樣的也會毀了他!

  所以謝嫮直接說出這些話,令她們十分震驚,半晌說不出話來,只見謝嫮一點也不想再和她們說話,從上首的位置上站起來,扶著根本不亂的髮鬢,風情萬種的對她們說了一句更加氣人的話來。

  「哦對了,老太君和二夫人還有什麼話最好這兩天都一併說出來,等到咱們都搬出了府,憑你們如今的身份,恐怕還不夠格去皇子府拜訪,到時候我可是不會特意開門接見你們的。」

  「……」

  有了謝嫮這句話,饒是老太君和長孫氏再怎麼不要臉也是說不出話來了,老太君的脾氣不好,她年輕的時候就被老國公寵的無法無天,老國公死了之後,沈燁這個兒子對她也十分孝順,早就讓她唯我獨尊起來了,此時被謝嫮這樣不留情面的當面羞辱,哪裡還忍得住,撲上來就要去撕謝嫮。

  謝嫮身邊如今就只有花意一人,先前還去裡間倒茶去了,正端著茶杯往外走,就看見老太君往謝嫮撲去,就連趕過去救人都來不及,嚇得驚叫一聲,盛著熱水的茶壺差點掉在地上,以為夫人這回要在老太君手裡吃虧了,誰知道突然眼前人影一閃,接住了她掉下去的燙水壺子,風一般的往混亂圈子跑去。

  謝嫮也被老太君的突然發難嚇了一跳,以為起碼要挨一下了,眼前就竄出個人影來,說時遲那時快,一下子就把一壺熱水從老太君的肩上嘩啦啦往下淋去,登時廳裡嚎叫一聲,老太君整個人就往後倒去。

  眼前這混亂足以叫人捏緊了心神,定睛一瞧,擋在謝嫮身前,用燙水澆老太君的人,不是長壽又是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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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5-17 10:55:44 |只看該作者
 ☆、第181章

  長壽突然出現,救下了差點被沈家老太君衝撞了的謝嫮,並且不是用其他東西救下的她,用的是熱水,花意剛從後面拿過來準備給客人斟茶的滾燙熱水,被長壽拿過來澆在了打算倚老賣老的老太君身上,從肩上直接往下,半點不見猶豫。

  長壽比他剛到滄瀾苑的時候又高了不少,已經是個清秀少年,身高比謝嫮已經高出很多,只見他煞氣十足的擋在謝嫮面前,利用身高的便利,淡定自若的澆完了熱水之後,就把茶吊子拋在一邊,居高臨下看著慌成一團的老太君和二夫人。

  花廳中的尖叫聲此起彼伏,花意收到謝嫮的意思,也上前去看老太君的傷勢,幸好老太君本身畏寒,所以,儘管已經到了秋天,可她卻是脫了單薄的夏裝,穿上了幾層的秋裝,所以,長壽澆下的熱水只是讓她受傷,還不至於要她的老命。

  「你們這是做什麼?老太君縱然有不是,那也沒有像你們這樣不由分說用沸水潑灑的道理呀!這個孩子是誰?等到大皇子回來,咱們定要他給個說法出來!不管怎麼樣,老太君是沈家的老太君,是國公府的太君,你們怎麼能這麼對待她呢?」

  二夫人情緒激動的聲音在花廳中迴響,謝嫮雖然也知道長壽此舉有些不妥,太過狠毒霸道,但是心裡卻沒有絲毫想要怪罪他的意思,尤其是在知道了洛氏和沈翕小時候的那些事情之後,她就更沒有打算和老太君她們息事寧人了,不過先前只是少一個引子,如今長壽替她把這個引子弄出來,她就斷沒有退縮的道理,對二夫人說道:

  「二夫人說的什麼話?哪裡是我們滄瀾苑的人冒犯了老太君?明明就是老太君想要冒犯我,我的人才會小懲大誡,你有功夫在這裡和我打嘴仗,還不如早些把老太君請回去,找個好些的大夫替她看看吧,免得到時候出了什麼問題,又要怪罪在我們滄瀾苑頭上。」

  謝嫮說這些話的時候,轉身看了一眼滿臉厲色的長壽,這個寧壽,不管怎麼變,他身上這股子和人拚命的狠勁總是改不掉就是了。雖然這一回是為了幫她,但是下手也著實狠毒了些。

  二夫人氣得不行,另一邊老太君的哀嚎聲讓她不敢停留,慌忙把先前留在花廳外頭等候的婢女們喊了進來,然後幾個人手忙腳亂的把哀嚎不斷的老太君給扶了出去。

  長壽這才冷哼出聲:「哼,這個老虞婆真是找死!下回來可就沒這麼好運了,我非扒了她的皮不可。」

  謝嫮抬手在他後腦出打了一下,長壽捂著後腦轉過頭來,驚訝的看著謝嫮,難以置信的說道:「喂,你幹嘛打我?我是替你出氣誒!你不僅不感謝我,還打我?真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

  謝嫮哭笑不得,又伸手去捏他的耳朵,卻被長壽給躲開了,謝嫮說道:「你還敢說是為了我好?你知道不知道,你這麼做會給我和公子帶來多少麻煩?一個不孝不義的帽子扣下去,咱們公子還要不要做人了?」

  長壽撇了撇嘴,顯然對這些繁文縟節很不耐煩,在他的世界裡,哪裡又什麼後果,從前和娘親一起生活,若是做什麼事都要考慮後果的話,那他們娘兒倆不知道死多少回了。

  謝嫮見他絲毫沒有悔改的心,無奈的歎了口氣,搖了搖頭,對外喊了一聲:「丹雪,把這小子帶下去抄佛經,性子這麼頑劣,心狠手辣,指不定將來還會做出什麼事來。」

  丹雪會武功,用來管束不聽話的長壽是最好不過的了,而長壽在她手底下也拗不過,吃了不少虧,一聽謝嫮提到丹雪,臉上有些不自然,不耐煩的揮揮手,摸著鼻頭說道:

  「好了好了!別什麼事都喊丹雪過來壓我!早晚有一天,我會讓你知道,有些事,喊丹雪是沒用的。」

  雖然長壽嘴裡這麼說,但是臉上卻沒有什麼怒容,他對謝嫮有著一種難以言喻的親近之感,也許是因為謝嫮曾經看到過他最狼狽,最不堪的一面,所以,才會在謝嫮面前特別的放鬆,而自從娘親死後,也就只有這個女人對他好,所以長壽對謝嫮的感情很複雜,在她面前也很少忤逆,是把她真的當做自己的親人在愛護的,所以,一般謝嫮說什麼事,他都不會反對,除非是特別不願意的,才會稍微的反抗一下下,而那個時候,這個女人就會喊了一個武力值爆表的丹雪丫頭來制服她,那丫頭出手又快又狠,長壽在她手底下吃了不少虧,所以,現在一聽丹雪的名字,就覺得頭大如牛。

  而謝嫮也正是看準了長壽這一點,所以每回出了事情,或者是有什麼事她明顯知道長壽不願意做的,她都會喊上丹雪來制服他,這也是讓長壽很無奈的地方,奈何技不如人,他也只好受人擺佈就是了。

  丹雪一如既往的進來押著長壽去了禪房,兩人離開的背影一路打打鬧鬧,謝嫮站在門邊搖了搖頭,看來長壽這孩子的事情,是該要和夫君好好的說道說道了,也不能總是把他留在家裡,他們固然能夠給他一個安逸的環境,可是畢竟不能把他教成人。

  晚上謝嫮把心裡的這個想法和沈翕說了一番後,沈翕沉默了好一會兒,一直從洗漱到上、床都沒有說話,等到掀開被子蓋上了之後,才將謝嫮手裡的花樣冊子拿開,說道:

  「他不在這裡,能去什麼地方?」

  沈翕雖然答應了綠珠要照顧長壽,可是長壽又不是他的孩子,最多也就是保證他餓不死,其他教育方面,他是真的沒有興趣去做。

  謝嫮歎了口氣,手裡的花樣冊子被沈翕拿走了,乾脆整個人側過來,側躺在枕頭上,若有所思的看著沈翕的手肘發呆,沈翕躺下之後,長臂一伸,將她整個人都摟在了懷裡,然後才貼著她的後腦說道:

  「你就別替那小子操心了。人各有命,咱們既然收留了他,那就收留著,橫豎多雙筷子的事,沒什麼的,只要他活著,不出事,出了事也沒關係,我也能替他兜住,這樣平平安安的活一輩子,也就足夠了,我對綠珠的諾言也實現了,這樣不就挺好嘛?」

  謝嫮被沈翕摟在懷中,覺得十分安心,深深的呼吸一口屬於他身上獨有的香氣,然後才說道:

  「可是,他畢竟是個孩子啊!你答應綠珠將他養育承認,可是如今咱們只是養了他,還沒有育過他,我看他今天的行事,依舊出手狠辣,彷彿還比小時候有過之而無不及,我擔心若是再這麼放任下去,今後怕又會惹來不必要的麻煩,於他自己也沒什麼好處。」

  沈翕已經閉上了雙眼,懷裡抱著溫香軟語,此時是他一天中最放鬆的時候,其實他更想和妻子做一些其他更加有意義一點的事情,比如說繼續昨晚『生孩子』的事情……哪裡願意和謝嫮談別人家的孩子呢。

  「咱們聊聊自己的孩子好了,管別人那麼多呢。好不好?」

  沈翕這麼想著就這麼說了,然後翻身將謝嫮壓在身下,上下其手,正欲行事之時,卻被謝嫮抬手阻攔,說道:

  「哎呀,這件事先等等,咱們先把長壽的事情談完了嘛。」

  被妻子拒絕,那感受可不太好,既然還要說話,沈翕可不敢維持這個危險的姿勢,還是乖乖的又翻了回去,學著謝嫮的模樣,側身躺著,一條手肘撐著腦袋,從善如流的看著躍躍欲試的謝嫮,問道:

  「嗯,好吧。那你想怎麼樣呢?」

  謝嫮試探性的看了看沈翕,見他表情平靜,這才大著膽子說出了自己心中的想法:

  「其實我覺得長壽這孩子還是很有天分的,學什麼都快,給他請的先生也都誇他!我想既然他有天分,那咱們要是好好的培養他,將來也許還是一個助力,何樂而不為呢。」

  沈翕聽著聽著,就閉起了雙眼,一邊深呼吸,一邊點頭,說道:「嗯,然後呢?咱們該怎麼培養?」

  謝嫮想著今天既然話已經說到這裡了,那乾脆把心裡所想全都說出來好了。咬著唇思慮片刻後,才說道:

  「我想能不能讓長壽去軍營裡操練個幾年?」

  謝嫮的話音剛落,沈翕閉著的雙眼就睜了開來,目光灼灼的盯著自己的妻子,瞇眼說道:「軍營?你是這麼想的?」

  不知道沈翕為什麼突然這副表情看著她,但是謝嫮還是老實的點了點頭,說道:「呃,是,是啊。有什麼問題嗎?」

  上一輩子的事情,謝嫮還記得,寧壽這孩子,對帶兵這方面極其有天分,只不過上輩子的天分,全都用在和沈翕對著幹這上面,如果這一世,他也能在軍中混出個頭,而她又在合適的時候,斬斷了他對沈翕的恨意,那這孩子將來成了才,就不會再和沈翕作對,那樣的話,有這樣一個人才在,對沈翕來說,就是如虎添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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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5-17 10:55:57 |只看該作者
 ☆、第182章

  「問題倒是沒什麼問題,只是覺得夫人你真的挺神。」沈翕伸手過來抓住了謝嫮的一縷青絲,放在鼻端輕嗅。

  謝嫮不解的看著沈翕,蹙眉問道:「什麼呀?你就別賣關子了。」

  沈翕見謝嫮有些急,想要搶回自己的頭髮,他猛地手一拉,謝嫮的頭髮被他一扯,整個人都不由自主的撲到他的身上去,撞在他堅硬的手臂上,鼻頭有些酸楚發紅,沈翕卻很得意,乾脆長手一伸,從被子底下將謝嫮整個人都撈了起來,壓在自己身上,讓謝嫮居高臨下看著他,謝嫮有些不自在,想翻身下來,卻被他壓著臀部不讓。

  而這些還遠遠不夠,沈翕做完這些事情之後,竟然還又說出了一句讓謝嫮面紅耳赤的話來:「你答應我,今天你在上面,我就告訴你我怎麼想的,如何?」

  「……」

  謝嫮已經不知道怎麼跟這個流氓說話了,好端端的在和他商量事情,可他倒好,變著方的來佔她的便宜,居高臨下看著沈翕那張漾著得意的臉,謝嫮一蹙眉,乾脆埋下頭『啊嗚』一口咬在了沈翕的鼻頭上,既然他不想聊正事,那就先把這私事『聊』完之後,再聊正事也是一樣的。

  因為謝嫮的主動攻擊,沈翕有些被動,有些好笑的看著自己的兩隻手,竟然被壓在他身上的這隻小白兔壓在兩側,她竟然學著他平日裡對付她的方法來對付自己,看她那一本正經想要『欺負』他的模樣,沈翕不禁笑了,然後放鬆了身體,任她施為起來。

  兩人莫名其妙的就從正經事做到了不正經的事情上面,彷彿一切都是順理成章的,可是謝嫮最終被反攻的那一瞬間卻又覺得好像又哪裡不對勁,但她那個時候,已經被收拾的服服帖帖,哪裡還有空餘的腦子去想其他事情呀,只能跟著沈翕的動作起起伏伏。

  一番纏綿之後,沈翕一臉饜足的翻身而下,謝嫮看著床鋪上方的承塵,依舊沉浸在先前的狂風暴雨之中難以自拔。

  好不容易恢復了神智,卻是困得不行,扯著沈翕的剛剛穿上的前襟,小聲囁嚅道:

  「你還有事情沒告訴我呢。長壽那孩子,你到底準備怎麼辦呀!我覺得還是讓他去軍營裡吧,那孩子心狠手辣,這是本性,就算讀再多的孔孟之道也沒法去除這本性,乾脆讓他去軍營裡,用軍人的規矩約束他,沒準還能更好一些。」

  沈翕翻身替謝嫮收拾好了身上,然後再次躺下,把人圈入自己懷中,在她耳邊低聲呢喃道:「好,聽夫人的便是了。」

  謝嫮得了沈翕這句話,這才放心的睡了過去,雖然感覺還是有哪裡不對勁,可是困意來襲,讓她再沒有辦法思考其他的事情。

  可睡到半夜的時候,謝嫮突然從床鋪上坐了起來,回頭看了一眼正抓著她的手側身睡覺的沈翕,終於意識到了問題所在:

  其實他自己早就做好了決定,讓長壽去軍營吧。還特意跟她繞了那麼大一個圈子,還賣關子讓她去猜!怪不得她提出來之後,他有一點奇怪,但很快就接受了,連一句多餘的話都沒有說……這個混蛋!

  沈翕既然決定『聽從』夫人的吩咐,那麼他做事的效率還是很快的,九月初三那一天,就有幾個軍營裡的長官奉命來到了滄瀾苑中,然後在沈翕和謝嫮的監督之下,把不住反抗,最後被暴力鎮壓的長壽徵兵『征』走了,長壽走的時候,很是『捨不得』,儘管被摀住了嘴,但依舊不屈不撓,支支吾吾的說了很多話。

  沈翕倒是面上平靜的很,讓丹雪替長壽收拾了東西送出去。

  一陣不算坎坷的事情就這麼簡簡單單的完成了。就連謝嫮也不得不讚一聲:夫君真棒!

  只是苦了長壽那孩子,莫名其妙就被人決定了命運,丟到了軍營裡操練去了。

  *****

  在長壽被送走的當天,一直住在外頭院子裡的沈燁突然回來了,原因是僕人輾轉終於找到他,告訴了他老太君被人燙傷的消息,不管沈燁對其他人怎麼樣,但是對老太君還是很孝順的,聽說她是在滄瀾苑中受的傷,還沒坐穩,就趕到滄瀾苑裡興師問罪來了。

  沈翕今天因為要送長壽出去,所以這個時間還在家裡,沈燁來的時候,沈翕正在書房裡看書,謝嫮見沈燁怒氣洶洶的從外頭走進來,就讓乳母抱著康寧去了內間,自己則跟著沈燁去了書房裡。

  不顧阻攔,推開了門,沈燁就闖入了沈翕的書房,聶戎看見隨之而來的謝嫮,以眼神詢問,謝嫮對他搖了搖頭,然後便叫聶戎帶著外頭的護衛離開書房附近。

  書房中,沈翕正在整理往年書冊,見沈燁進來,便放下手裡的東西,冷著臉看向他。

  「你到底想幹什麼?那個野種呢?」

  沈翕諷刺的勾唇一笑:「什麼野種?他是誰的兒子,你不知道?」

  沈燁臉色一變,隨即便啐了一口,說道:「呸!他人呢?把他叫出來!在這個府裡沒有誰能在傷了老太君之後還安然無恙的!」

  沈翕冷哼了一聲:「已經送走了。不好意思。」

  「送哪裡去了?就是送到天涯海角,我也會把他揪出來,扒了他一層皮!」沈燁如今面對沈翕,已經再難維持平和,只要他看見沈翕這張臉,就不可抑制的想起自己綠雲罩頂這麼些年,在那姦夫面前委曲求全,喪失人品,就能保得沈家百年興旺,可這小子毀了他的一切,他那個親爹也和他是一個品行,過河拆橋,全都忘了,自己這些年因為他們受得那些污蔑與痛苦。現在他可什麼都不怕了,他們既然要和他撕破臉,那他也不會讓他們好受,到時候把洛氏的淫、蕩嘴臉一揭露,他看這個沈翕還有什麼顏面做他的大皇子,而那個人就算是皇帝又怎麼樣?同樣讓天下人恥笑於他!

  沈翕看著他,捏著書的指節都有些泛白了,書房內陷入了沉默。

  謝嫮站在書房外,將沈燁所言聽得一清二楚,她從來沒有見過比沈燁還要無恥的男人。

  若有所思的走出了沈翕的書房外圍迴廊,花意正好來找她,說是宮裡來人,傳皇后娘娘懿旨,宣她與小皇孫入宮覲見。

  謝嫮趕忙回房梳洗更衣,抱著康寧一同入宮去了。

  自從沈翕恢復身份變成封璩之後,皇后召見她們也是三天兩頭就有的事情,謝嫮並沒有太過在意,以為今次也是皇后娘娘慣例性的喊她入宮小聚,順便給皇上瞧一瞧小皇孫。

  可是到了皇后的宮中,才發現這一回似乎有些不一樣。

  皇后的精神好了許多,臉色也紅潤了,聽說皇上這兩日都歇在她的宮中,兩人到底是結髮夫妻,皇上有事還是會來這裡和皇后娘娘商量著來,而這一回他們商量的結果卻是出乎了謝嫮意料。

  「皇上的意思是,讓大皇子寄在我的名下,這樣他就是嫡出了,而我這些年身子不好,膝下也沒個正經孩子,大皇子寄名過來,那就是又嫡又長……我這麼說,你能明白是什麼意思嗎?」

  謝嫮驚訝皇后直白的話,半晌沒有說話,心中跳動的厲害,她沒有想到,關乎沈翕今後命運的轉折點,竟然是這個時候就開始了的。

  大皇子封璩成了無出皇后娘娘的嫡子,這個身份可與恢復皇子身份大不相同。

  恢復皇子身份,最多就是認祖歸宗,有了宗室的身份,可是如果寄在皇后娘娘的名下,一個皇子又嫡又長,這意味著什麼?

  皇后娘娘看見謝嫮的表情,就知道謝嫮已經明白這其中的意思了。但笑不語,不用嬤嬤攙扶,就走過來,拉住了謝嫮的手,將她帶到了內間,這裡似乎是皇后娘娘的私人地方,因為她發現,郝嬤嬤把她們送到門口之後,就自動停下了腳步,不進來了。

  皇后讓謝嫮坐下,自己則在這個小天地裡東找找,西找找,就像一個要和閨蜜分享秘密的少女一般,這樣的皇后娘娘,謝嫮還是第一次看見。

  「你知道嗎?我和你的婆母是很好的朋友。」

  謝嫮一驚,她的婆母,就是已故的洛氏。沒想到皇后娘娘和洛氏竟然會是朋友?

  「我們從小一起長大,我家和她家只隔著一堵牆,你婆母小時候可凶悍了,被洛丞相打了就敢翻牆逃跑,可想而知,她就跑到我家院子裡去了,我從小身體就不好,可是她卻好像任何時候都精力充沛一樣,走到哪裡都是陽光,和我一點都不一樣。我不能出門,她就經常給我帶些外頭的東西回來,從牆那頭偷偷扔給我。」皇后娘娘一邊找著東西,一邊回憶著當年,說著說著,眼中似乎有了些濕潤,呼出一口氣後,才調整了心情,轉頭對謝嫮俏皮的眨眼,說道:「你婆母要不是個女孩兒,當年我們感情那麼好,我都想過要嫁給她的。」

  這句話說的似乎真的帶了些遺憾的味道,讓謝嫮撲哧一聲就笑了出來,皇后娘娘似乎也覺得這個笑話很好笑,兩人就都笑了起來。

  皇后娘娘從一個櫃子深處挖出了一隻大箱子,她太瘦,力氣不夠,拖出來有些費勁,謝嫮就走上前去幫她,兩人合力將那只不算精巧的大箱子搬到了羅漢床上。

  皇后娘娘氣喘吁吁的坐在一邊,然後打開了大箱子的箱蓋,裡頭琳琅滿目的小玩意兒叫謝嫮眼前一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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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5-17 10:56:12 |只看該作者
 ☆、第183章

  纖細的手指一直撫著那些東西,然後拿起了一隻陀螺,溫柔的看著,說道:

  「這些全都是她送給我的。你說說,她一個姑娘家,這麼討好另外一個姑娘家,到底是什麼意思?我這是定力好,換了其他定力差點的姑娘,指不定就要愛上她了。」

  謝嫮又笑了,皇后娘娘的目光在箱子裡不住流連,看得出來她對箱子裡的東西很是留戀,有很多小玩具表面都已經很光滑了,說明這些東西在某個時段中,應該是被人日日把玩的,可見皇后也許對洛氏真的有很深的情誼。

  「可是後來,我們都長大了。都有了各自的煩惱。她有婚約,可是卻愛上了另外一個男人。那個男人她不敢說出是誰,但我知道,她愛他!」皇后的話如汩汩流水,趟在謝嫮的心上,她一邊聽著,一邊也跟著皇后的動作,開始把玩箱子裡的東西。

  突然看見一卷畫軸,只覺得眼熟的很,因為那畫軸的木頭把柄很是獨特,不像時下那些圓頭一般,而是葫蘆狀的,在謝嫮的印象中,這樣的畫軸,滄瀾苑中似乎也有……

  鬼使神差的將手伸向了那個畫軸,對皇后問道:「娘娘,我能看一看這個嗎?」

  皇后抬頭,看了看謝嫮手裡的東西,有些訝異,卻沒有阻止,點頭說道:「看吧。不過那畫不是她送給我的,是別人送給她,她不要的。」

  謝嫮帶著疑惑,打開了那卷畫軸,熟悉的畫面映入眼簾,這幅畫中是一個穿著鵝黃色衣裙的美貌少女,唇邊的一彎勾起,似乎能叫人溺斃其中一般……這幅畫,謝嫮在滄瀾苑中看到過,這是洛氏的遺物,如今還被她放在小書房的畫瓶之中,可是這幅畫又怎麼會在宮中呢?

  謝嫮又仔細看了看這幅畫,發出一聲低聲的輕吟,皇后也發現她的不對,湊過來看,問道:

  「怎麼了?」

  謝嫮合上畫卷,看著皇后,猶豫了片刻後,才對皇后娘娘問道:「娘娘,這幅畫是……」

  皇后微微一笑:「就是她啊!你的婆母!唉,她年輕的時候就長成個模樣,總是笑吟吟的,爽朗的像個男孩子。」

  謝嫮又問:「那這幅畫是誰畫的?」

  「嗯?」皇后有些看不懂謝嫮這帶點緊張的神情是什麼意思,不過還是回答道:「皇上啊。你不是知道她和皇上的事了嗎?怎的還這樣驚訝!」

  「……」謝嫮遲疑了一會兒後,然後又試探的問道:「那麼娘娘,這幅畫皇上畫了幾張出來?」

  「畫了幾張?你這孩子今日怎麼了?這畫是當年皇上畫給她的定情畫,只不過她不願成為皇上後宮裡的一人,怎麼說都拒絕了他,就把這幅畫丟了,被我撿了回去,然後就把它藏了起來。你可不能告訴你父皇,這是我私藏的東西,他知道了,定會跟我要回去的。」

  謝嫮聽到這裡,又把畫打開看了看,突然看到這幅畫中的女子頭頂蒼穹處似乎是空白的,可是她在滄瀾苑中看到的那一副畫,她可以明確的記得,那女子頭頂處還畫有一隻金色的雄鷹……

  「我在家裡也看到這樣一副畫,只不過和這副有點不一樣。」謝嫮糾結了片刻後,還是決定和皇后說出這個問題來。

  皇后一聽也奇了,問道:

  「這怎麼可能?這幅畫是皇上……」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似的,皇后娘娘的眉頭也微微蹙起,說道:「你說的那幅畫還在你那裡嗎?」

  謝嫮點頭,皇后又道:「現在就命人去你府裡取來。這世上能模仿皇上的筆跡這麼像的人,也就只有她了。」

  皇后吩咐之後,謝嫮就在花意耳旁低聲說了幾句話,花意點頭領命而去,皇后娘娘讓郝嬤嬤隨著一同前去,然後才回過身來,對謝嫮說道:

  「唉,我這輩子啊,也是挺無趣的,自從她嫁人之後,我們就很少來往了,再到我入了宮,她就更加不願意理我,其實,我們都知道,皇上最愛的人是她,可她就是倔強的不願答應,一開始的時候,我召她入宮,她還願意來幾次,可到後來,就是召她,她也再不進來與我們見面了。」

  「……」

  聽了皇后的話,謝嫮心中也有了些數。

  其實洛氏是愛皇上的。她對皇上說愛沈燁,根本就是推脫之言,後來陰差陽錯嫁給了沈燁,而她的好友又嫁入了宮做了皇后,一開始的時候,她願意入宮,那定是一開始,沈燁還沒有讓她染上五石散,後來……是她想入宮,都不能入宮了。

  洛氏有洛氏的尊嚴,她不想讓昔日的戀人和昔日的好友看到她那副破敗淒慘的模樣,所以就乾脆用高傲和冷漠來維持形象,不去破壞戀人與好友對她的美好記憶。

  可是謝嫮不知道洛氏的這個決定到底是錯還是對。

  她這樣冷漠的維持顏面,最終讓沈燁變本加厲的折磨她,而她的兒子沈翕也跟著她後面遭受折磨,承受著痛苦。而如今沈翕更是為了維持她的顏面,而對沈燁的諸多挑釁拚命隱忍。

  縱然到最後,沈翕一定會和沈家算洛氏這筆賬,可是其付出的代價也太過慘痛,那個過程可以說是煎熬的。

  而煎熬的後果,就是火山般的爆發。說到底,沈家上下幾百口人命,其實都是在為沈燁做的孽承擔後果。

  花意和郝嬤嬤很快就回來了,謝嫮不僅讓花意把小書房裡的卷軸拿了過來,還把那只洛氏留下的沉香木的盒子拿了過來,皇后第一眼看到的並不是卷軸,而是花意手中捧著的那個盒子,驚訝的讓花意呈上來,她抱在手中,用掌心撫在盒子的上面,喃喃自語:

  「這個,她還留著。」

  說完這話,然後皇后才把盒子放在自己腿上,抬頭去看謝嫮分別展開的兩卷畫軸,畫中女子一模一樣的神態,一模一樣的穿著,畫者構圖與畫風完全一樣,只是謝嫮手裡的那一卷,嬌笑少女頭頂,盤旋著一隻金色的雄鷹。

  皇后娘娘捧著手裡的盒子,走下了腳踏,走到那副畫前,遲疑的看了好一會兒,然後才幽幽的歎了口氣,撫摸著手裡那沉香木的盒子,說道:

  「你說你這是何苦呢?明明……」

  謝嫮見皇后娘娘似乎明白了什麼,就動手把兩幅相差不多的卷軸又給捲了起來,見皇后一直低頭看著手裡的盒子,便對她問道:

  「娘娘,這裡面……是什麼?」

  皇后抬頭看了看謝嫮,說道:「你沒有打開看過?」

  謝嫮搖頭。

  皇后不說話,便將盒子轉了個面,只見盒子底部右下角有一塊木頭被推開了,露出一個小洞,然後從洞裡掉出一把鑰匙來,皇后娘娘對謝嫮揚揚眉,看著手裡的精巧鑰匙,又是一陣感慨:

  「這是我唯一送給她的東西,我自己做的。她向來馬虎慣了,我怕她把鑰匙全丟了,所以就在這裡藏了一把,一直沒告訴她,就打算等她丟了鑰匙的時候,來找我。只可惜,一等等了這麼多年,她也沒來找我問過。」

  說完這些,皇后娘娘就低下頭,抓起了盒子前端的小鎖,將鑰匙插了進去,盒子打開之後,便透出更濃郁的沉香木的味道,隨之映入眼簾的便是一疊疊的信封,信封表面是用各種花箋封住的口,看著雅致又有趣。

  皇后似乎更有感觸:「這麼多年,她還是喜歡搞這種幼稚的東西……」

  沉香木的盒子裡全都是信件,是洛氏成親之後,單方面寫給皇上與皇后的信件,卻是沒有寄出的。

  皇后一張張的信看過去,問謝嫮要不要看,謝嫮搖頭,說自己還是不看婆母的隱私比較好,皇后卻不以為意,說道:「這些都是她的遺物,咱們算是她最親近的人,再說了,她的那些個心思,我又不是不知道,只不過就是她自己彆扭,那麼多年過去了,還把持著不放。你瞧瞧,她對皇上這些心意寫的,多哀怨纏綿,要說她不喜歡皇上,我的名字就倒著寫。」

  謝嫮還是不看,就在一邊喝茶,皇后卻是不知疲倦,看了一封又一封,看完之後,還將之折疊好,再用花箋封住,花了半日的時間,皇后終於看到了最後一封信,因為信裡會經常提起她的名字,所以從頭到尾,皇后都是笑著看完的,直到看見最後一封時,臉色卻變了變,用完全不同的神態,將那信從上到下看了一遍後,才將之合上,對謝嫮問道:

  「你可知,你婆母是怎麼死的?」

  「……」

  謝嫮剛喝下一口茶,聽了皇后這個突然的問題之後,差點把嘴裡的茶給噴出來。心中沒由來的一緊,嚥了下口水後,才吶吶的看向了皇后,半晌都沒敢說話……

  皇后難道發現了什麼?

  又或者,洛氏在信中寫了什麼?應該不會,洛氏那樣在意自己的尊嚴,又如何會把那些受到折辱的事情寫在信中,留下把柄呢?

  正胡思亂想之際,皇后又問了一聲:

  「你到底知道不知道?她病逝的前幾年,在沈家到底怎麼了?」

  「……」

  這下,謝嫮就徹底傻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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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84章

  「呃……」

  對於皇后的問題,謝嫮面上的表情很是耐人尋味,皇后見她這樣,乾脆把手裡的那封信遞給了謝嫮,謝嫮接過去之後,這才低頭看了起來,信的最後寫著『洛氏絕筆』的字樣,信中的內容也是一些比較負面的情緒,說什麼自己沒臉活在這個世上云云。

  謝嫮看完了信,然後才對皇后遞去一眼,皇后再一次蹙眉問道:「你肯定知道什麼,對不對?」

  謝嫮沒有說話,而是把信還給了皇后,皇后將信再次折疊好之後,然後才自言自語的說道:「我就知道她嫁給沈燁不會有好事,果不其然吧,她定是受了什麼天大的委屈,要不然依照她的性子根本不可能寫下這些話來,你不說就算了,我自有辦法叫人打聽出來。」

  皇后說著話,就要招人進來,卻被謝嫮攔住了,說道:

  「娘娘,不可。」

  皇后不明白謝嫮為何阻攔她,卻也沒有強行喊人,而是又一次正色問她,說道:「你若不說,我便自己去查,你不用擔心什麼,我與她情同金蘭,沒什麼事是我不能知道的。你只管說,用不著顧忌什麼,這件事我給你做主!」

  皇后的話讓謝嫮稍微猶豫一下,眼前大好的機會,可以把洛氏從前受到的委屈一股腦兒的全部說給皇后去聽,那樣也許不用等到沈翕出手,皇后就能率先一步替沈翕把沈燁這個人渣處理乾淨,這樣沈翕以後就不用背負那麼多。

  可是,如果她真的把洛氏的那些事情說給了皇后聽,那就是完全將洛氏拚死維持的自尊全都揭開在陽光之下,這對於洛氏而言,也許是連死都不瞑目的。沈翕之所以不把這些事情說出來,其中一個原因就是這個,他也想替他的母親維持基本的尊嚴。

  更何況,今天問的人是皇后娘娘,她縱然與洛氏感情很好,可是誰又知道她會不會因為這件事而厭棄洛氏,會不會轉頭就把這件事告訴天和帝去聽,天和帝知道了心上人這些年遭受的對待,他是會暴怒,還是會嫌棄,歸根究底,她還是不知道,洛氏在這對帝后心中到底是個什麼地位,若是貿貿然說出來的話,沒準真的會壞事也說不定。

  思慮萬千之後,謝嫮下定決心,搖了搖頭,說道:

  「娘娘,這件事也許不是您所想的那樣簡單,她……」

  話還未說完,就被皇后娘娘給打斷了,說道:「簡單不簡單,本宮自會查清楚。你去元陽殿找小皇孫吧,本宮累了,郝嬤嬤,送大皇子妃出去。」

  皇后娘娘態度堅持,半點不給謝嫮開口勸說的機會,就把門外守著伺候的郝嬤嬤喊了進來,郝嬤嬤忠心,收到了皇后的指令之後,就對謝嫮做出了個請的手勢,倒不是說她對謝嫮有多尊敬,而是因為今後這位可真不好說是什麼身份。

  皇上已經對皇后娘娘說了,要皇后娘娘認下大皇子做嫡子,那也就是說,大皇子今後的身份水漲船高,而皇上做這一系列的事情,為的是什麼,雖然她揣摩不出聖意,可是也能大體的明白一些,大皇子今後前途不可限量,而這位皇子妃又豈不會妻憑夫貴?

  所以,不管怎麼說,郝嬤嬤對謝嫮還是竭盡全力的客氣,不僅親自護送她出去,還把她送到了元陽殿中,幫她通傳,親手接過了小皇孫,送到謝嫮的手上才算功德圓滿。

  謝嫮抱著康寧坐在出宮的軟轎裡,康寧正在顯擺天和帝給他的那些看似隨意賞玩,但只一眼便知是價值連城的寶貝,奶聲奶氣的聲音在轎攆中傳開:

  「娘,這個,給你。」小胖手抓了一串碩大的東珠鏈子,遞到了謝嫮面前,謝嫮接過之後,他有動手抓住了一塊盤龍玉珮,說道:「這個,給爹爹。」

  這小子這麼小就知道要怎麼送禮,謝嫮哭笑不得,將他放到一邊讓他自己玩兒去,自己則在心中擔憂著先前和皇后娘娘說的事情。

  不知道皇后娘娘到底會怎麼處理,她要是直接讓人把沈燁抓起來拷問的話,估計情況會遭,可她若暗地裡調查,又會怎麼調查呢?

  一路憂心忡忡的回到了滄瀾苑中。

  沈燁已經從沈翕的書房裡離開了,沈翕正一個人站在院子裡看花,謝嫮回來之後,他轉過身來,親自上前迎她,從她手中接過了早就對他張開雙臂的小康寧,讓他騎在自己肩膀上,然後才對謝嫮說道:

  「累不累?」

  謝嫮身上穿著禮服,頭上也梳著貴婦髮髻,微微點點頭,若有所思的對沈翕說道:「嗯,你陪康寧玩兒一會兒,我進去換身衣裳就出來。」

  沈翕點頭,然後就頂著康寧往花叢間走去了,康寧的小胖手自動抓著沈翕的髮髻,另一隻手抓住沈翕的耳朵,然後奶聲奶氣的聲音就在沈翕的耳邊嘟囔著,有的話說的分明,可有的話,卻是聽不清的,沈翕也不怪他,就那麼好脾氣的聽他說著話,偶爾也會和他對話,小傢伙如今會說兩三個字連在一起的話,條理還算分明,對沈翕的問題有時竟然也能準確的回答出來,可把沈翕給開心壞了。

  謝嫮換了常服,從內間走出,問到了那對父子的所在,就讓花意去廚房裡端了幾樣容易克化的小點心,親自端著往花園深處的涼亭走去,煮好了果子茶。那對父子逛累了,正想到亭子裡休息休息,就看見謝嫮溫柔的身影早已等候在內。

  康寧從沈翕肩上下來,小胖腿蹬蹬蹬蹬的跑向了謝嫮,抱了個滿懷,然後看見桌上的糕點,伸手就要去拿,被謝嫮拍了個手背,委屈的嘟起了嘴,謝嫮正好捏住了他肉嘟嘟的小嘴,趁機教育道:「小手髒不髒啊?吃東西之前一定要洗手,記得嗎?」

  康寧委屈的看了一眼對他的遭遇愛莫能助的老爹,然後才把手遞給一旁端著水盆的花意,花意忍著笑,給康寧洗完了手,謝嫮這才將康寧放到了石桌上,讓他自己拿糕點吃。

  撿了一塊梅花糕遞給沈翕,沈翕笑著接過,謝嫮一邊給他倒茶,一邊對他說起了今天在宮裡發生的事情:「皇后娘娘看見了那盒子裡的信,說是要調查,然後就把我從宮裡趕出來了。」

  沈翕聽了這些之後,看著謝嫮沒有半晌沒有說話,盯著謝嫮看了一會兒,然後才深深的吸了一口氣,說道:

  「既然皇后要查,我們也阻止不了。」

  謝嫮想了想才站起了身,猶豫著走到了沈翕身旁,彎下腰,在沈翕耳旁低語了幾句話,然後沈翕的臉色發生了變化,驚訝的看著謝嫮,久久不能自語。

  謝嫮與他對視片刻,然後看見康寧正歪著身子夠水喝,便走過去,替他拿了水杯,將他抱在自己身上,一點一點的餵他喝水,沈翕的目光一眨不眨的盯著謝嫮,像是要從她身上看出什麼前世今生來似的,末了才幽幽的歎了口氣,謝嫮見他有些消沉,乾脆把康寧又送到了他的手中,只有孩子在他手裡的時候,才能稍微緩解緩解他最近有些沉重的心情。

  現在大皇子和二皇子的鬥爭已經漸漸的白熱化,明朗化了。以洛勤章為首的大臣與毓閔堂為首的大臣,也是在朝中鬥得不可開交,日日交鋒不懈,而皇上要讓沈翕過繼到皇后名下的事情,也有不少官員知道了,只是礙於聖旨未發,他們不能有所作為,可想而知,等到聖旨發出的那一日,朝中又將是怎樣的亂鬥場景。

  見沈翕和康寧玩了會兒,面上表情沒有先前那麼僵硬了,謝嫮才從旁邊站起來,來到他們父子身邊,從身後面抱住了沈翕,沈翕側過頭看了她一眼,謝嫮對他露出甜笑,沈翕一探頭,在她臉頰上親了一口,而康寧在一旁看見了,竟然也嚷嚷著要親親,謝嫮和沈翕終於忍不住大笑起來。

  沈翕將康寧舉得高高的,到花園裡去轉圈圈去了,謝嫮站在亭子的台階上,看著這對父子快活的模樣,只覺得時間要是能這樣停止下來該有多好。

  她的夫君,她的兒子,他們就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為了他們,有些事情,她就必須要拚上一拚。

  其實,皇后最後看到的那封信,是她用洛氏的仿字寫出來的。那個沉香木的盒子,她也早就打開過,看過信中的內容,洛氏並沒有在信中流露出什麼,而信件也就只寫到她嫁個沈燁後的第六個年頭,之後就沒有再寫,謝嫮不是沒想過直接告訴皇后娘娘,可是,被人直接告知的事情,又哪裡比得上自己調查出的事情更讓人相信呢。所以,她才會寫了那封信,然後做舊,也一同裝入了沉香木的盒子裡,而這個準備,她其實早就已經做好了——在沈翕第一次受傷入宮,她就在天和帝的元陽殿中一角,看到過元陽帝的畫,滄瀾苑中的畫,是洛氏後來臨摹出來的,她在那幅畫上加了一隻金色的雄鷹,有了洛氏的臨摹在前,她的那封假信就相對安全的多。為的就是等到宮裡有人問起,本來她的目的是想找一個合適的時機,告訴天緣帝知道,但誰知今日皇后娘娘插了進來,她便順勢將那封信送出水面來。

  而對於洛氏,謝嫮沒有見過,所以也沒有感情,對她來說,洛氏只是她夫君的母親,還是一個沒有盡過做母親的責任的母親,洛氏一輩子的確悲哀,可是她始終只想著保護自己的顏面,一味承受著沈燁強加於她的痛苦,她的軟弱沉默,不是為了保護其他人,而是為了保護她自己,是她自己自私的不想讓別人知道她所經歷的事情,怕別人用異樣的目光看她,怕失去別人對她的愛,可是,這對於與她一同遭受折磨的兒子來說是不公平的,她的兒子沒有義務承擔她的這份痛苦。

  當然這些事情在盡可能的情況下,自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可若是在必要的情況下,她也不會像洛氏那樣沉默以對,皇后要查,就讓她查,查出來之後,那這件事情就不用沈翕一個人承擔面對,天和帝是她的心上人,皇后娘娘是她的好朋友,當朝丞相是她的父親,這些人難道不該為她的遭遇付出點什麼嗎?又怎麼能將一切一切的苦痛與壓力全都放在沈翕一人身上呢。

  至於洛氏的這件事曝光之後,天和帝還會不會繼續愛她,皇后還會不會當她是朋友,洛丞相會不會更加傷心失望?但不管他們怎麼想,這些糟心的事情也早就在洛氏身上發生了,他們不能逃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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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5-17 10:56:41 |只看該作者
 ☆、第185章

  鹿州海域出現海賊,在沿海一帶燒殺搶掠,鹿州知府上稟朝廷,內閣當晚就召集各部商量對策,丞相洛勤章首當其衝,主張攻伐壓制,首輔毓大人則主張招安,兩方人馬相鬥不休,最終天和帝採納丞相諫言,認為這些海盜痛失人性,不足以用,而唯有攻伐壓制,才可保邊界百姓平安。

  至於定了攻伐壓制,可是這攻伐的人選又是誰呢?一番討論之後,由天和帝做主,主推大皇子封璩,另派水師張良扶協助,即可啟程往鹿州趕去。

  沈翕回到滄瀾苑中,原定明日九月初六,搬離沈家,舉行開府儀式,可事發太急,這件事只好落在了謝嫮一個人身上,因為所有的準備工作已經全都做好,不可能臨時取消,所以,只能如期進行。

  謝嫮倒不是害怕一個人主持皇子府邸的開府儀式,而是對沈翕這回領命鎮壓海賊趕到了擔憂,想了半天也沒能想到上一世沈翕有沒有出海領過兵,所以對此次戰爭的勝負並沒有多大的把握,可又不能因為這樣,就主張讓沈翕不去,事實上,所有人都看得出來,這次的領兵事件,其實就是天和帝對大皇子的試煉,只要平安歸來,那封王指日可待。

  沈翕最終還是領兵而去了。

  九月初六,謝嫮一人主持開府儀式,宣告大皇子府邸終於落成,而參加儀式的賓客無一不說,待兩月之後,這個皇子府也許就要變成王府了,謝嫮也只是笑笑。

  ****

  九月十二,自從沈翕出海之後,皇上已經罷朝三日了,宮外不知道什麼情況,流言四起。謝嫮也在府中焦急的等候,直到這一日,宮裡終於來了音信,說是皇后娘娘召她入宮,新府落成,總要領些賞回去的。

  謝嫮梳妝過後,便隨宮內御史進宮去了。

  毓慶殿中,皇后娘娘側躺在羅漢床上,精神有些不濟,郝嬤嬤在旁邊伺候她喝藥,皇后娘娘端著藥碗,目光有些凝滯,一手用銀勺攪動著碗裡的黑色藥汁,聽到吟唱皇子妃駕到之後,才讓郝嬤嬤扶著她從羅漢床上坐起來。

  看見謝嫮,皇后欲言又止,半晌才對謝嫮伸出了手,謝嫮迎上,只覺得皇后娘娘的手甚是冰涼,皇后讓謝嫮在一旁的雕花杌子上坐下,沉默了許久之後,才把手裡的藥碗遞給了郝嬤嬤,扶著額對郝嬤嬤揮了揮手,郝嬤嬤便會意領著宮裡所有的宮女太監魚貫而出。

  謝嫮知道皇后娘娘這是有話要說,便坐直了身體,等她開口,皇后閉著眼睛吐出一口氣之後,再睜開時才對謝嫮說道:

  「皇上說,等大皇子凱旋而歸之後,就正式讓他寄在我的名下,封他做太子。」

  謝嫮沒想到皇后第一句話竟然是這個,嘴角微動一下,然後才點點頭,說道:「是,多謝母后。」

  皇后娘娘又是片刻的沉默,不過這一回卻沒有沉默太久,便對謝嫮說道:

  「你婆母的事……皇上也知道了。」

  謝嫮交握在膝上的雙手緊捏在一起,鼻眼觀心不敢去看皇后的表情,其實走這一步險棋她也害怕,只不過仗著知道後事才有恃無恐,她篤定了天和帝就算會因為洛氏而不喜歡沈翕,但最終還是會把皇位傳給他。

  可知道是一回事,真的事到臨頭又是一回事,原來她還是有些緊張的。心中也暗自慶幸,在這個時候,沈翕不在京城,只希望他回來的時候,這件事情已經圓滿解決。

  謝嫮深吸一口氣,對皇后問道:「皇上……也知道了。」

  這一點也是她沒有想到的,她的確是想借皇后來打開這件事緊閉的大門,但卻沒有料到,皇后會這麼快把結果告訴皇上,而看皇后娘娘現在的狀態,謝嫮又想起了皇上這三日的罷朝。很顯然,洛氏這件事的衝擊比她想像中要大許多,原來洛氏在這對帝后心中的地位,真的很高。

  而這麼想著,謝嫮的心就更加安定了一些。

  只要他們還在乎洛氏,那這件事成功的機會就能大很多。而先前皇后一開口就等於是向她承諾了,這件事情不會對沈翕的地位造成影響,這樣的話,她還有什麼好擔心的呢。

  皇后點點頭,說道:

  「知道了。」看著謝嫮,又問道:「大皇子是不是也早就知道這件事?他為什麼不告訴皇上呢?」

  謝嫮幽幽歎了口氣,說道:「夫君一直為這件事所困擾,他其實這樣做,也只是想保住娘的自尊,不想讓她在死後還要面對那些污言穢語。」

  這句話,謝嫮把他們的立場幾乎都表明清楚了,說多少,做多少,就是不太希望這件事知道的人太多,不想讓別人去評論洛氏的為人,沈翕的為人,乃至於帝后的為人……

  皇后也跟著低下了頭,說道:「你父皇已經讓人把沈燁抓起來了。這樣的渣宰,我們竟然縱容了他這麼多年,實在可恨!」

  謝嫮驚訝的看著皇后,問道:「抓起來?如何定罪?」

  皇后沒有說話,也許她也不知道沈燁究竟會被皇上如何定罪。謝嫮見她這樣,不禁緩緩站起了身,來到皇后身前,彎下腰對皇后說道:「母后,其實我手中有人證能證明,沈燁在做國公期間,對無辜百姓施加暴虐。」

  皇后看著謝嫮,良久都說不出話來,末了才歎息說了一句:「也許這件事不是處置一個沈燁就能解決的。」

  謝嫮不解:「母后的意思是……」

  「滿門抄斬。」

  「……」

  *****

  謝嫮最後還是把之前從沈燁手中救下的那個姨娘交給了皇后,並且也讓三夫人萬氏入宮前來對峙,留下了匿名的證詞,這樣強搶民女的傷害罪,其實說大也大,說小也小,關鍵就看皇上皇后怎麼判決。

  天和帝接連幾日都在牢中親自審問沈燁,有拷打的地方,也會親自動手,沈燁整個人血淋淋的被綁在木頭樁子上,李茂領著謝嫮進入牢房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那血腥的場景,不由的避開了目光。

  李茂領著謝嫮直接走到了天和帝身旁,只見幾日不見,天和帝週身的氣場都發生了改變,陰沉了許多,謝嫮看著他,彷彿看見了上一世的沈翕,君王一旦封閉了自我,就容易走向暴虐的路子。

  「皇上。」

  謝嫮走過去行禮,天和帝揮揮手讓她起來,還沒說話,就聽被綁在木頭樁子上的沈燁突然大笑起來:

  「哈哈哈哈。」

  滿嘴血淋淋的笑,讓沈燁看起來詭異多了,謝嫮不去看他,而是走到天和帝身旁,說道:「皇上,這件事如果被其他人知道了,肯定會引起軒然大波,對大皇子殿下絕不是好事。」

  天和帝看了一眼謝嫮,沒有說話,而沈燁卻在這個時候又開口噴血說話了:「是啊,除非我死,皇上要殺了我,就是這刑場一路,我都能嚷的天下皆知,到時候,全天下的人都會知道,你心愛的女人,到底是個什麼貨色!哈哈哈哈哈哈。」

  天和帝忍住怒火,想要站起來,卻被謝嫮逾距拉住,天和帝轉頭看著謝嫮,冷聲道:「做好你該做的事,這件事朕自會處理,用不著你來勸!」

  謝嫮說道:「父皇,您歇歇,讓我與他說兩句話吧。」

  天和帝訝然,沈燁聽了也愣了愣,然後依舊是一副不怕你打的模樣,其實,謝嫮早就猜到,他這個人既然在那方面有那種暴虐傾向,他自己又怎麼會因為身體的疼痛而害怕呢,所以,再多的疼痛對於沈燁而言,也許並不是痛苦吧。

  走到沈燁面前,並沒有絲毫猶豫,謝嫮說道:「你可知道,沈家就要因為你而大禍臨頭?」

  沈燁原以為謝嫮會說出什麼話來,冷哼一聲,呸掉了一口血,說道:「那又如何,我帶給他們富貴的時候,他們沒有拒絕,現在因為我而大禍臨頭,他們更加沒有資格拒絕了。我姓沈,他們也姓沈,一起死有什麼不對?」

  這樣的話聽在謝嫮耳中是那麼可笑,如果被沈家人聽到了,還不知會心寒到什麼地步呢。

  沈燁像是對自己先前說的那句話很滿意,於是自己又笑了起來,滿臉的傷,滿口的血,怎麼看怎麼詭異恐怖。像是看穿了謝嫮的想法一般,沈燁見她盯著自己不說話,於是又開口說道:

  「怎麼?怕了?哈哈哈,我自己的家人我都沒怕,你怕什麼?要知道,洛氏的事情,可不是我一個人知道……沈家多的是人見過她那淫蕩如母狗的樣子,哈哈哈哈哈哈。你們要殺我,沒關係,殺好了,哈哈哈哈哈。」

  天和帝暴怒而起:「李茂,拿刀來!朕要當場宰了他!」

  謝嫮看著沈燁,猛地回身說道:「皇上,殺這種人何必您親自動手,實在有損龍威。依兒媳所見,該將此人挖眼拔舌,推出午門凌遲處死才是。沈家眾人知情者同罪!沈燁不怕您動手滅了沈家滿門,可是我不信,沈家人的也不怕。到時候,行刑的人,就從沈家的人裡找,讓他們親自動手,一來可以表示自己的忠心,二來,也讓國公爺走的熱鬧一些,行刑的人都是沈家的人,想必國公定會瞑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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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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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86章

  天和帝看著謝嫮,良久都不曾說出話來,謝嫮這番話,說她惡毒,可是只要他答應了,那麼她就等於變相的救了沈家滿門,可若說她仁慈,挖眼拔舌,凌遲處死的話都說出口,甚至還想到讓沈家人親自動手對沈燁行刑,轉移了怨憤,不得不說,謝嫮的這個處置方法,的確要比無緣無故滅了沈家滿門要來的合適一些,畢竟定國公府也算是百年世家,若是真的動手剷除,那不免總會讓人有兔死狗烹的看法,可是如果只是殺沈燁一個,那罪名不僅可以多樣化,甚至能夠在這方面做出文章來,而有了沈燁的前車之鑒,沈家人縱然知道些什麼,也是不敢聲張的,如果遇上敢聲張的,同罪處之便是。

  一石多鳥,不可謂不絕!

  「父皇,兒媳的這個辦法,您……怎麼看?」謝嫮平靜的說完那番話之後,這才轉頭看向了同樣震驚的沈燁。

  天和帝仔細端詳著這個他從來沒有好好觀察過的兒媳,從前只覺得,她溫柔賢良,將最好的年華,奉獻給了兒子,端敏淑佳,便以為她是個任人拿捏的好性兒,還擔心將來若是把皇位傳給了大皇子,將來大皇子的這位不那麼出色的原配夫人會拖他的後腿,可是從這件事上來看,他肯定是看走眼了,這個兒媳不僅出色,而且事事都在替皇室著想。

  他是帝王,縱然心愛的女人被人害死,可是他要整治一個世家,卻不能用這個替心愛女人報仇的理由,說滅了沈家滿門,五成是真的,五成是逼的,他在聽聞那件事之後,心中的暴怒已經再也控制不住,想要當場就把知道這件事的沈燁和身價的人全都抓起來殺死,但這樣的做法,雖說解恨,卻會引發一系列的麻煩,他做了這麼多年的帝王,明白衝動是一回事,妥協又是另一回事。

  所以,在這件事上,正如謝嫮所言,最明智的做法,就是殺了沈燁!威嚇沈家!沒了沈燁的沈家,便是沒了頭的蒼蠅,除了亂轉受人擺佈,什麼也做不了。

  天和帝終於沒有說話,將手裡的劍拋在了地上,一言不發的走出了這個只有幾個人的監牢,而守在牢外的李茂迎上前來,接受了天和帝下達的命令,恭送天和帝與謝嫮走了之後,便從暗處招來了幾個小太監,手裡拿著明晃晃的工具,躬著身子走入了牢房之中。

  片刻後,牢房中傳出了野獸般的嚎叫……但今後,也只能是嚎叫了……

  沈燁被冠上了數十條罪名,只要律法上能想到的罪名,基本上都已經齊活了,而天和帝也下了密旨,要沈家人在刑場上監刑,監斬官私下裡對沈家眾人說了那番要用行動證明清白的話,沈家人只是稍稍猶豫之後,就又第一個人衝上了刑台,對被麻繩綁成麻花狀的沈燁割下了一刀……周圍喧鬧一片,沈家人絡繹不絕的上刑台,割上一刀之後,就匆匆下來去監斬官那裡領良民牌,然後就灰頭土臉,看也不敢看血流成片的刑台一眼。

  這個噩夢,注定了會伴隨他們一生,再也洗不乾淨那雙殘殺親人的手。

  ******

  謝嫮不知道這樣的結局能不能讓沈翕放下心中的仇恨,只是靜靜的等待著他凱旋而歸的日子。

  沈翕去了鹿州之後,前後寫了兩封家書回來,都是說打海賊之事十分順利,水師張良扶是海上作戰的行家,有他做副統帥,其實根本也沒有沈翕什麼事兒,他就在那裡點個卯,然後等張良扶打了勝仗,和他一同凱旋歸來領賞便是了。

  任誰都看的出來,天和帝這是已經做出了決定了,像是之前讓三皇子領兵北塘,那是老將軍提出要帶三皇子前去,天和帝雖不贊成,但也拗不過三皇子的主動請纓,可這回大皇子前往鹿州卻是完全不同的兩種情況,這一回是天和帝在給大皇子鋪就台階,等到大皇子得勝歸來,不是封王的話,怕……就是要冊封太子了。

  而在沈燁被處以極刑之後,謝嫮則經常領著康寧入宮去看望帝后,也知道內務府已經暗地裡在準備冊封太子的典禮了。尚衣局的人有一回還趁著謝嫮在皇后宮裡的時候來請安,為的就是給她量身,只說是皇后賞她新衣,雖沒有說破,但尚衣局的女官們也都知道,這是要留當前尺寸,給這位准太子妃定制禮服了,因此伺候起來就更加盡心盡力了。

  「我進宮的時候,身子也不好,太過繁重的禮服根本穿不了。」皇后背靠著大迎枕,精神似乎好了些,一邊看著謝嫮在那邊量身,一邊說道。

  謝嫮低頭淺淺一笑,按照尚衣局女官的要求,張開了手臂,讓她測量尺寸,看著眼前這些女官,謝嫮恍惚又回到了前世,盛夏的午後,她被調御前伺候有兩個年頭,主子得了風寒,歇在元陽殿中,難得的清閒,便想起尚衣局要量身,可當趙三寶把尚衣局的人喊過來之後,主子卻拿著尺遞給了謝嫮,讓她近身測量,那是謝嫮調去御前伺候之後第一次和主子靠的那樣近,近的呼吸可聞,近的聽得見彼此心跳,那個時候,她不知道主子對她的心意,還在心裡想著,原來皇上也是有心跳的……現在想想,前世的她還真的是蠻蠢的。

  皇后見她量身的時候突然笑了,不知道為什麼,便問道:「怎麼,想起什麼好玩的事了?」

  尚衣局的女官量完了尺寸,便躬身告退,謝嫮來到皇后羅漢床前的杌子上坐下,笑著說道:

  「嗯,想起一些與大皇子初識的事情。」

  皇后對這些八卦很感興趣,當場就要謝嫮和她說說,她與沈翕是如何相識相愛的,謝嫮無奈,只好從這一世的開頭娓娓道來。

  這一世的自己,若不是因為夫君主動,她也許還弄不明白自己的真正心意,若是沒有她初見時那一跪,沒有沈翕在青樓中相救,他們倆這一世,是不是就這樣錯過了呢?

  在宮中從早待到了晚,如今夫君不在家裡,謝嫮乾脆讓康寧每天睡在她身邊,這一夜她似乎做了很多夢,夢見了大水,夢見了帆船,夢見了很多人呼救……然後,她就從夢中驚醒,發覺週身被冷汗浸漬。帶著微喘,謝嫮從床上坐起,窗外下著瓢潑大雨,她披上外衣,來到西窗前,推開窗戶,看見外面已經有些微亮,雨點打在庭院裡,發出啪啪的聲響,院中的花草樹葉在風中飄零,就好像一葉葉帆船在海中飄零一般,噩夢中的畫面,在眼前揮之不去。

  一個驚雷打下,熟睡中的康寧似乎也聽到了,在床上發出了一聲小小的召喚,謝嫮走過去,在他身旁輕拍了一會兒後,他才又沉沉睡去。

  這一夜注定無眠,又把沈翕寄回來的家書拿出來看,信中的字體雋秀剛勁,一如他的人般,秀頎中帶著無比的霸道,纖指撫摸著信紙,按照信中所言,只要再過半個月,沈翕就能從鹿州回來了,天知道,她多想這一刻就飛到他的身邊去。

  第二天一早,謝嫮起身梳了妝,把康寧喊起來,餵了早飯之後,便按照昨日與皇后的約定,今天繼續入宮去。

  可是等了好一會兒,也不見宮中的轎攆,謝嫮心中覺得奇怪,便招來了府裡的管家,這位是正式宮裡退下來的,皇子府邸的人員有一半都是出自宮中的。

  半晌過後,管家回來,說是出入宮裡的大門被關了起來,宮裡似乎出了事,皇上下了禁令,要封鎖宮門。

  謝嫮聽了管家的稟告,問道:「可有說封鎖多久?皇上和皇后沒事吧?」

  管家尖聲說道:「從前也有過這樣封鎖宮門的事情出來,大多是後宮出了事,一般也就兩三天就解禁,皇上皇后沒聽說有什麼事。」

  謝嫮點頭,讓管家退了下去。

  可是,又過了三天之後,宮門依舊沒有打開。皇上這幾天也沒有上朝,照理說,洛氏的事情解決了之後,皇上應該已經稍微恢復了,前些天進宮時給他請安,也看見他老人家在處理國事了。怎的這些天不聲不響的又罷朝了呢。

  她派管家去宮門口打探,也無濟於事,宮門被圍的鐵桶一般,就是去值位所敲門,出來應答的也是從未見過的新鮮面孔,至此謝嫮才感覺到事情的嚴重性。

  她猜想,宮裡一定是出事了。

  努力回想上一世,在這個時間段,宮裡會出什麼事呢?上一世她入宮前,對政事完全不理,所以,知道的事情也有限,而她所知道的唯一一次宮變,就是那次肅王謀反,血洗禁宮一事,可是如今夫君還沒有登基,肅王去謀誰的反?

  在院中踱步的腳停了下來。

  這一世沈翕雖然還沒有登基,但是,誰又能說這個時機不是肅王最好的時機呢?反正他反兄弟也是反,反老爹也是反,又有什麼本質區別呢?現在皇上對大皇子有了立太子之心,去鹿州平海賊不過是給他找個好聽的冊封借口,而前段時間,皇上又罷朝過幾日,之後恢復朝政,若是這個時候,宮裡出點事情,大家可能都不會那麼敏感,只要爭取到了時間,肅王想辦的事情就多了幾分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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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87章

  有一種想法在謝嫮腦中成型,而一旦成型,就再也揮之不去。

  如果,她是說如果,肅王的謀反日期提前,那麼現在這個時機對他來說就是最好的時機了。如果她是肅王,她也會選在這個時候起事,而且很可能肅王已經成功的做到了某一步,這兩天宮門緊鎖,說不定就與這件事有關呢。

  越想越不對勁,謝嫮招來了胡泉,讓他給自己準備轎子,然後讓他一同隨她出門,往芙蓉園走去,洛勤章如今就住在芙蓉園的後院子之中,原本沈翕是想在皇子府落成之後,把洛勤章請入皇子府居住的,可是沈翕早一步離開京城打海賊去了,雖然謝嫮主持了儀式,但畢竟是女人,不適合單獨將外祖迎入府內,那不正式,也是對外祖父的不尊敬,所以,她還是決定等沈翕回來之後再辦這件事,所以,現在她只能到芙蓉原來找他了。

  芙蓉園的掌櫃自然認識謝嫮,迎上來,親自帶著謝嫮往後院雅居走去,到了雅居之後,見到了洛勤章,謝嫮不管不顧就衝上去,對洛勤章跪下,說道:

  「外祖父,求您救救夫君,救救皇上吧。」

  洛勤章似乎剛換過衣裳,他還是和從前一樣的習慣,精神不喜歡有人伺候,所以,偌大的後院雅居內,也就只有他在內,連個端茶倒水的丫鬟都沒看見,不過這個時候,也不是計較這個的時候,謝嫮的話剛說完就見洛勤章過來把她扶了起來,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倒好了一杯茶,遞到了謝嫮手中,語氣平緩的說道:

  「丫頭別急,有話好好說。」

  謝嫮現在可沒心思喝茶,滿腦子都是肅王謀反這件事,將茶杯放下,又對洛勤章說道:

  「外祖,最近您可與宮裡有了聯繫?這幾日宮門緊鎖,怕是宮裡出了事啊,我想著夫君離京,此時若是肅王發起政變,那皇上和皇后困在宮中,豈不危險?」

  洛勤章倒是有些訝異的看著謝嫮,驚訝於她敏銳的政治視角,不禁說道:「這事兒你怎麼知道的?」

  謝嫮一聽洛勤章這句話,就覺得不對勁了,他沒有問自己怎麼會這麼想,而是問她怎麼會知道,那就是說明這件事其實已經發生了吧,這幾日宮門緊鎖,就是肅王那裡出手了。

  「肅王已經動手了,對不對?」

  謝嫮上前一步,緊張的對洛勤章問道。

  洛勤章歎了口氣,說道:「是。前兩天就已經動手了,肅王和皇上身邊的秉筆太監李茂聯手逼宮,皇上和皇后都被困在宮中,這些事就連我也費了些心裡才打探出來,你這深閨婦人是從何得知的?」

  謝嫮沒有回答洛勤章的話,見他雖然語氣不是很凝重,但是眉宇間也有一種說不出的緊張,突然靈光一閃,心中一動,又對他問道:

  「外祖,夫君……到底什麼時候回來?」謝嫮這些天一來擔心宮裡的情況,二來,就是擔心沈翕了。

  如果她是肅王,既然準備好了要謀反,那他一定會同時對遠在鹿州的大皇子動手,沈翕死了最好,就算沒死,也能拖一拖時間,這樣,只要他在京城運籌帷幄,將一切控制起來的時候,就算大皇子僥倖沒死回到京城,也是木已成舟。

  所以,現在這種情況之下,危險的還是沈翕和皇上,他們倆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只要皇上沒撐下去,被肅王奪了位,那沈翕遠在千里之外,也是鞭長莫及了,回來一切都晚了。

  「你這女子,想的也太多了。大皇子吉人自有天相,自然能化險為夷。你就不要多想了,回去將皇孫照顧好才是正理,現在你說的這些事情,全都是男人該去想的事。」

  聽洛勤章說了這麼一句,謝嫮的眼淚就止不住的往下流,就連聲音都有些顫抖:「外祖的意思是,夫君真的遇到了危險?」

  洛勤章沒有說話,只是用一雙眼睛瞪著謝嫮,看她哭的那麼傷心,倒也不忍再出言責怪她,說道:「說了讓你不要想,你怎麼不聽呢。大皇子沒事兒,你快回去吧,照顧好皇孫才是正經。」

  謝嫮的眼淚就像是斷了線珍珠般,根本控制不住往下掉,她前天晚上就做夢,夢見了沈翕在鹿州出了事,原以為一切都是夢,可是今天卻聽外祖這麼說,那也就是說明沈翕在鹿州是真的遇到了危險,他受傷了嗎?又像是那一次的情況,是中了箭,還是中了刀傷……

  「哎呀,你別哭了,大皇子只是失去了蹤跡,有沒有死,你這哭的……哭得我可心煩了啊。」

  謝嫮聽了這話,更想哭了,失去蹤跡……鹿州三面環海,失去蹤跡的話,後果他真的不敢想像。雙腿一軟,謝嫮就跌坐到了地上,洛勤章沒想到她會這樣,剛想躬身去扶她,就在這個時候,傅清流和吳駿卻聯袂趕了過來。

  看見謝嫮跌坐在地上,神情哀戚,不由問道:「嫂子這是怎麼了,快起來。」

  傅清流把謝嫮扶了起來,讓她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然後才轉過身來,走到洛勤章身前,行了個禮,看樣子他倒不是第一次來拜見洛勤章才是,簡單行了禮,就對洛勤章說道:

  「丞相,我們的人已經和大皇子他們取得了聯繫,說是這兩天就能趕回來,讓我們再頂兩天。」

  洛勤章聽了之後,點點頭,然後才看向了謝嫮,說道:「聽見了沒有,這兩天就回來了。這麼大個人了,孩子也那麼大了,還哭鼻子,我都替你羞得慌。」

  謝嫮驚訝的看著傅清流他們,臉上還掛著淚珠子,有些不敢相信的對傅清流問道:

  「你們的人確定嗎?他現在哪裡?需不需要人去支援?他受傷了嗎?」

  傅清流面對一個過度關心自家男人的女人,還是比較無語的,兩手一攤,老實說道:「這個,我們這還是跟他們取得了聯繫,還沒有真的見到人,也不知道要不要支援,但是受傷我倒是沒聽說,嫂子你就放心吧,大皇子吉人天相,沒事的。」

  吳駿也跟著後頭安慰謝嫮:「是啊,那麼多風浪都趟過來了,這回也一定能化險為夷的。」

  謝嫮的心情這才覺得好受了些,然後才又繼續對洛勤章問起了宮裡的情況。吳駿父親是太尉,肅王衝入皇宮的時候,他爹正在元陽殿中,與皇上一同被困在宮內,李茂突然出手,用帶毒的匕首刺傷了皇上,而這些事情現在從他嘴裡說出來顯得有些平靜,可謝嫮卻知道,真正經歷的肯定是驚心動魄的。

  「宮中有他肅王和毓閔堂的人,自然也有我們的人,皇上似乎中了毒,但有張太醫在,情況也都平穩下來,估計沒什麼大礙,皇后也安全無虞,有三千禁軍護著元陽殿,就是肅王真的想攻入,也不是那麼簡單的,這個時候,只等著大皇子回來,來個甕中捉鱉,宮門關上了,才能把他們一鍋亂燉了。」

  謝嫮驚訝:「你是說,關宮門的其實是你們的人?」

  傅清流得意的點頭:「是啊。自從上回我躲過了五城的案子,後來我舅舅提拔我去做了五城的副統領,現在守著宮門的那些人,就是我的人,肅王的人和禁軍的人都在僵持,打了好幾場了,就等大歡子回來之後,咱們給他來個措手不及。」

  事情的轉變,簡直可以用峰迴路轉來形容了。

  原本謝嫮還以為只有自己猜到了肅王他會謀反,可其實這些精明的人哪裡會想不到呢,第一天就做出了防範,關了宮門,肅王的人就是想撤退也沒有辦法,算是箭在弦上,騎虎難下,只好硬著頭皮往前衝去,而這個沖,不管成功與否,其實都是輸的。

  走了這麼一趟,算是把謝嫮的擔憂稍稍解除了一點點,在她回到了皇子府以後,洛勤章和傅清流就另外派出了一隊三百人的護衛,將皇子府前後全都圍住,謝嫮一開始還有些不懂他們為什麼這麼做,到了下午的時候,就知道了,洛勤章到底是老薑,那些人哪裡是他的對手。

  肅王派出了騎兵,想直接闖入皇子府,也許他們也收到了消息,知道沈翕沒死,正往回趕,為了給他們自己多加一層保險,就打算擄走謝嫮和康寧,等沈翕從鹿州趕了回來,老婆孩子都在他們手裡,他們就多了一點籌碼。

  幸好洛勤章他們防範及時,派出的都是以一當百的好手,皇子府門前血流一片,洛家死士們屹立在夕陽之下,鐵血又勇猛,保衛者皇子府內眾人的安全。

  兩天之後,關閉已久的宮門終於再次打開,迎來了晨曦中的那一抹耀眼光華。宮門之後,馬蹄踢踏聲緩緩傳出,一人高坐馬背之上,迎著朝陽優雅而出。

  從鹿州打海賊凱旋而歸的大皇子封璩,如天神降臨一般,突然自宮門內走出,騎在汗血寶馬之上,威武的好似天神。他手裡拿的是一柄染血的劍,身後跟的是三千禁軍,威風凜凜,因為他的回歸,宣誓著這一場戰役的傾倒性勝利,直到好些年以後,街上的人們還在口耳相傳,那一場並沒有掀起多少硝煙的奪位事件中,他們英明神武的皇帝有多麼厲害。

  二皇子封瑜的下場,眾人有很多種傳說,有人說他死了,被皇上斬殺於萬軍前,也有人說他被流放了,流放到西北苦寒之地,今生今世再不能回京,還有人說,皇上將他軟禁在宮中……總之是眾說紛紜。

  大皇子打海賊有功,及時趕回來平亂,亦有功,兩功相加,天和帝命禮部草擬了聖旨,將大皇子封璩封做了太子,另賞太子府邸。

  不過,太子府邸還沒有建成,皇上因為在二皇子之亂中受了傷,身體一直不見好,太醫診斷之後,要他暫停公務,好生修養。天和帝左思右想,乾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把皇位傳給了太子,自己帶著皇后搬離了皇宮,住到京郊附近的千禧原,做起了太上皇。

  同年八月,新皇登基,國號天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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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88章 番外(今生一)

  謝嫮覺得自己一定是古今所有封後大典上最搞笑的一個,穿著華麗的禮服,戴著不那麼繁重的髮冠,從背後看,一切還算是井然有序的,可是轉到前面來看的話,那就……圓滾滾的肚子將禮服腰間撐開,看著像是有個簸籮覆在其上一般,不僅影響了後服的美觀,更影響了她上台階的步速。

  在台階那頭,至高無上的地方,站著她的男人,從前夫家姓沈,人家都會叫她沈夫人,如今夫家姓封,並且已經登基,所以,她就順利成章做了皇后。

  雖然這件事情看起來像是特別順理成章,可是謝嫮卻知道,為了能讓自己封后,這個男人做了多少努力。

  她的父兄一個是吏部尚書,一個是戶部侍郎,她是嫡女,卻不是長女,那些老臣的確嫌棄她,畢竟朝中還有許多一品大員,國公,侯爺,爵爺,他們覺得,自己府中的嫡長女,無論是容貌還是出身,每一個都比謝嫮適合。

  可是皇上是個念舊情的人,他不管群臣反對的聲音有多激烈,總歸就是堅持了一點,糟糠之妻不可棄,一路對抗到了今日。

  皇上登基七個多月之後,那幫老臣才勉強同意了封后大典的舉行,而謝嫮也從一個苗條少婦,變成了臃腫少婦……是的,就在皇上登基的時候,她也就懷孕了。

  而肚子裡九個多月大的孩子,也是促成她能順利封后的重要原因,都快生了,還想咋地?這麼一想,謝嫮還是覺得,老天其實對自己挺好的。

  身子實在是重的厲害,也不知這一胎到底是怎麼了,總之就是比懷康寧那時候要重許多,肚子大的她都不忍心看,可以想見若是生的時候,該有多麼的痛不欲生了。

  好不容易爬上了石階,看見早就守候在石階那頭的一大一小,謝嫮瞬間覺得自己這點疲累根本算不了什麼,封璩嘴角含笑,目光透著緊張,不時的去看兩邊扶著謝嫮走的禮儀女官,生怕她們一個失手,讓謝嫮摔倒。

  而康寧在看見謝嫮爬上台階的那一刻,就想衝到她懷裡來,幸好被他老爹緊緊拉住才不至於失禮。

  因為謝嫮懷孕後期的關係,所以封后大典只是用了最簡單的形式,但就是這樣簡單,也把謝嫮給安排的夠嗆。

  好不容易熬到了晚上睡覺,封璩親自將她扶著上了龍床,夫妻倆現在也沒法摟抱,就並肩躺著說了些家常話,倒不是說兩人沒話說,畢竟都老夫老妻這麼多年,有很多事情不用說,雙方也都是明白的,有的時候,就是一起靜靜的待著,說幾句無關緊要的話,也是一種寧靜。

  可到了後半夜,謝嫮就再也寧靜不了了。

  肚子開始隱隱作痛,她知道自己這是要發作了,熟悉的痛感之下,雖然沒有第一次那麼恐慌,但也不遑多讓,一開始疼的很輕,謝嫮就打算熬一熬,畢竟夫君才剛剛睡下,明天一早還要早朝,反正從陣痛開始到生還要一定的時間,就這麼忍了一會兒,可這一胎的感覺又和上一胎不一樣,陣痛從一開始的緩步,瞬間就上升了,沒忍住發出一聲叫,封璩的雙眼就猛地睜開了,爬起來問謝嫮的情況。

  「怎麼了?」

  謝嫮有些愧疚,真心覺得,自己懷孕了,其實最辛苦的是她的夫君,夜裡從沒睡過一回安穩覺,白天還有那麼多的國事要處理,突然間就特別想哭,這麼想著,鼻頭就酸了,豆大的眼淚跟不要錢似的。

  她不哭倒還好,我們的皇上還只是擔心,可她這麼一哭,我們的皇上就不是擔心了,而是直接將她摟了起來,緊張的對外喊道:

  「來人吶,宣太醫!」

  謝嫮抓著他的衣襟,哭著搖了搖頭,說道:「多喊點,我快生了。」

  封璩短暫的失神之後,就猛地回過了神,喃喃道:「不是說還有十幾天的嗎?怎麼突然……」

  然後就赤著腳跑下了龍床,不顧宮人阻攔,到外頭就安排起來了。

  謝嫮的眼淚被一陣陣痛給壓了回去,這一胎好像真的不一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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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89章 番外(今生二)

  皇后娘娘動了胎氣,這是要生了,足足提前了十多天,這可讓宮裡上上下下就忙翻上天了。

  太醫院的所有人都被連夜喊入了宮裡,幾十個太醫會診,就怕皇后娘娘出什麼問題,雖然皇后娘娘剛剛冊封,昨天才舉行了封后大典,可是若是這宮裡有誰敢怠慢一點,那咱們的皇帝陛下就會讓你徹徹底底的知道龍顏大怒是什麼意思。

  天緣帝在產房外踱步,半刻鐘就要太醫來報一報裡面的情況,謝嫮躺在產床之上,汗濕了額角,肚子一陣陣的抽痛簡直要了她的命,有人給她嘴裡喂參茶,喂紅糖水,喂雞蛋……總之不管是什麼,她都給吞進肚子裡去,為的就是一會兒多點力氣,把肚子裡的小冤家給生出來!

  這次懷孕反正就是比康寧那時候反應要大許多許多,吐了足足四個多月才好些,那時候她瘦的皮包骨頭,就肚子大著,四個月肚子就大起來,可見這孩子就是個折騰的,皇上讓太醫天天早晚診平安脈,發現這胎也就是比尋常的大了些,其他的倒是都挺正常,四個月過後,謝嫮的食量就上來了,有的時候一個人能吃三四個人的量,可吃了這麼多,還是覺得不夠,身上沒見長多少肉,全都堆到肚子上去了。

  陣痛又開始了,比上一次還要來的激烈,謝嫮發聲尖叫,她也想稍微叫的含蓄一點,可是實在是疼,疼的不得了,然後,她就開始想念她的夫君,想著他在外面聽見自己叫會不會更加擔心,可是根本忍不住。

  天緣帝在外面聽著那一聲高過一聲的淒厲叫喊,恨不得進去代替她受罪,可如今他是皇帝了,不能再像她生第一個孩子的時候那樣進出產房了,攔在他面前的有宮人,有大臣,還有欽天監。太醫沒半刻出來稟告情況都沒能絲毫減輕心中的焦慮。

  皇后的這胎是雙生子。

  他一直沒有告訴她知道,就是怕她生之前有心裡負擔,會更害怕,太醫每天早晚請平安脈,都會給他出一份記錄,脈象顯示,兩個胎兒發育的都很好,很健康,只要能熬到平安生產,只要生下來,那這輩子都沒有人取代他這個皇后的地位,也沒有人能夠用子嗣單薄這一點來讓他納妃。

  所以皇后的這一胎也十分重要,重要的足以影響他們今後,乃至整個朝局。

  謝靳和雲氏大半夜就被宮裡的轎攆接入了宮,趕到坤元殿時,已經是天方大亮了,耀眼的晨曦刺破雲層,光輝遍灑而下,帶走了黑夜的一切陰暗,迎來了光明。

  兩人給天緣帝行了禮,雲氏就被宮人請入了產房,臨走前還在天緣帝的肩膀上拍了拍,安慰道:

  「皇上別心急,女人生孩子總要過這關的,阿瞳吉人天相,不會有事。」

  天緣帝退後一步,給雲氏行了個禮,不無感觸的說道:

  「有勞岳母進去代為照顧阿瞳。」

  雲氏進去之後,產房的門就再次關上。謝靳也十分擔憂,站在天緣帝身後,目光也是緊緊的盯著產房的大門,耳中聽著女兒的喊叫聲。

  直到太陽升起的那時候,紅光鋪滿了天際,似乎預示著什麼似的,果然,在下一刻,嘹亮的嬰兒啼哭聲就傳了出來,天緣帝和謝靳幾乎是第一時間去到了門邊,謝靳更是不顧形象,將耳朵貼在門扉之上,只期望能聽到更多一點的聲音。

  不一會兒,就有產嬤嬤到門前稟報:「恭喜皇上,是位小皇子。」

  謝靳的一顆心算是沉了下來,皇子,皇子就好啊!這樣他的女兒就有兩個皇子傍身,在這個宮中,就算今後有什麼風雨變故,那也是平安無虞的了。

  天緣帝聽了這個消息,雖然也很感動,但卻絲毫沒有放鬆的意思,對裡面說道:

  「還有一個呢?還有一個出來沒?」

  謝靳傻眼,還有……一個?難道……一種欣喜似乎快要血液翻湧的刺破耳膜。

  又那麼在門邊煎熬了片刻之後,屋內再次傳出另一聲嘹亮的啼哭,聽聲音,絲毫都不弱於第一個,天緣帝緊張的抓著門扉,指關節似乎都有些泛白。

  產嬤嬤的聲音如天籟一般在門內響起:「恭喜皇上,又是一個小皇子!」

  雙生子。

  天緣帝簡直難以抑制自己狂喜的內心,還不忘對門內問道:「皇后怎麼樣?」

  立刻就有太醫前來稟報:「皇上放心,皇后沒有大礙,還醒著呢。」

  接連生了兩個皇子,都沒有力竭昏睡,這就說明,皇后是真的沒有大礙的。天緣帝這才和謝靳對視一眼,雙雙的放下心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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