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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蔡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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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花日緋]韶華為君嫁(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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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6-9 22:57:20 |只看該作者
第250章

  柔姐兒不負婁慶雲和薛宸的厚望,在江懷信被關的第二天,就忍不住哭著跑到了長公主面前,坦誠了自己這兩天遇到的事情,聽得長公主又憤怒,又驚訝,得知張家居然敢這樣對她的柔姐兒,也終於忍不住寫了一封手信送入了宮中,將張家的手段告訴了皇后,讓皇后替她主持公道。

  而對於女兒話中所說的那位恩人,長公主也是抱著一萬個感激的心,當聽說恩人被兒子關在柴房,長公主又不免將兒子埋怨了一通,趕緊派人將江懷信給請了出來,然後,又將薛宸給請了過來。

  誰知道薛宸來的時候,居然還一同帶來了江懷信的母親龔姨娘,龔姨娘的神色有些忐忑,看見兒子時,想上前卻又忍住,給兒子遞了個『稍安勿躁』的表情,然後就靜靜的跟在薛宸身旁,給長公主請了安。

  長公主瞧見薛宸就習慣性過去扶她坐下,還讓蟬瑩給她背後墊了一塊軟墊,這才說道:「你說慶哥兒這事兒辦的,張家那害人之人他不去抓,不去管,偏偏將柔姐兒的救命恩人關入了柴房,這叫什麼事兒啊?」

  薛宸看了一眼江懷信,只見他雖然雙目通紅,一夜沒睡的樣子,但依舊挺直的身形讓他看起來就好像一株松柏般,精神的很,柔姐兒雖然站在長公主身後,但是一雙眼睛卻總是忍不住瞥向挺直而立的某人,臉色有些白,顯然昨天晚上也沒有睡好。

  笑了笑,對長公主回道:「唉,您也知道他那脾氣,也是擔心柔姐兒來的。我昨兒晚上說他了,他原說今天回來就放人的。」

  「他也太霸道了。好賴不分。」

  薛宸順著長公主的話回道:「您別氣了,回頭我說他。對了,這位是龔姨娘,之前和您提過,是汝南王府老王爺的貴妾,老王爺生前給了她恩典,允許她不住在王府中,幾個月前她和江公子便來了京城,這回能夠救下柔姐兒也是老天有眼,咱們可得好好謝謝他們。」

  長公主不是個有門第之見的人,之前也確實聽說過這位姨娘,在關外陪了老王爺十多年,也算是有毅力的女人了,而上回假冒婚書之事,薛宸也早就和她解釋清楚了,原也不幹這位姨娘的事,是汝南王老太妃私心作祟罷了,如今又聽了薛宸的話,就對龔姨娘點點頭,龔姨娘和江懷信都有些驚訝的看著薛宸,似乎都沒有想到,薛宸會出言介紹他們。

  龔姨娘驚訝歸驚訝,但反應反應還是很快的,趕忙上前給長公主行了個大禮,起身後,便退至一邊,長公主看著那松柏一般的少年,也覺得人品很是不錯,想起之前薛宸說過的話,便湊近了薛宸,用只有婆媳倆能夠聽到的聲音,說道:

  「這個就是你之前說的江家那個很不錯的少年?」

  薛宸點點頭:「是啊,就是他。娘您覺得怎麼樣?」

  長公主又將他上下審視一番,說道:「不錯。」

  說完這句話之後,薛宸就對長公主眨了眨眼睛,用下顎比了比長公主身後柔姐兒,長公主收到示意,就回頭去看,只見柔姐兒雖然站在她的身旁,只見她雙美麗的黑眸卻時不時的往江懷信身上瞥,江懷信似乎也感覺到柔姐兒的目光,兩人的臉色都有些不自在,泛著紅。

  長公主哪裡還會不明白女兒的意思,輕聲咳了一聲,讓兩個人的目光中斷,默契的低下了頭,不再亂看。龔姨娘把這一切看在眼中,心中對薛宸十分感激,也看出來三姑娘對自家的傻小子絕對是動了心了,原本她還擔心,長公主會不會怪罪她讓兒子跟蹤三姑娘的事情,如今看來,有這位少夫人在,應該是不成問題了。

  兩家心裡其實都有了點數,長公主做主把江懷信從柴房放了出去,讓龔姨娘領他回去。還另外送了好些補品讓他們帶回去。

  龔姨娘母子走後,長公主便讓柔姐兒去了西次間,和薛宸商量了半天這件事,薛宸當然竭力支持江懷信的,畢竟在她看來,江懷信其人雖然有些木訥,但是信守諾言,耿直端正的性格還是非常大丈夫的,柔姐兒的性子溫柔,不過卻也有自己的想法,天真中帶著活潑,江懷信的性格定然能夠真心的接納柔姐兒。

  婆媳兩個商量好了之後,晚上就趁著吃飯時,和婁戰婁慶雲提了一番,婁戰說還得再讓他見一見人,若是真的可以的話,乾脆就招入贅好了,畢竟江懷信是庶房庶子,柔姐兒到底是婁家嫡出三姑娘,正經的縣主,這身份差異也著實大了些,但若是兩個孩子兩情相悅,男方的品行又好的話,婁戰也不介意招贅回來一個。

  婁戰的這個提議,薛宸當即就提出了反對意見:「這……是不是有點不妥?」

  婁戰懷裡抱著荀哥兒,讓荀哥兒坐在他身上吃飯,就是灑了他滿身也不生氣,時不時的給荀哥兒夾菜,對薛宸回道:「這有什麼不妥的。他那身份也太低了,柔姐兒到底是縣主,難不成就這麼嫁給一個身無功名的白丁?就算我們同意,皇上皇后那邊都未必同意。」

  薛宸聽到這裡,便也就不能開口說什麼了,因為她沒法反駁婁戰的話了,他說的似乎都是事實,而她也不能和他們說,江懷信最多明年,應該就能在戰場上建立奇功云云……婁慶雲見她有些恍惚,給她夾了一筷子菜,說道:

  「爹說的也不是沒道理,就是江懷信他自己,也不會覺得真的可以什麼都不付出,就娶回婁家的姑娘吧。」

  薛宸咬了一口獅子頭,點點頭,算是同意了他們這個說法。

  又過了兩天,她把龔姨娘喊來了府中,和她說了一番婁家長輩的意見,薛宸覺得自己就像個媒人般,替他們傳遞著這種消息。

  說到要江懷信入贅的時候,龔姨娘的表情一怔,不過也只是瞬間就被笑容頂替了,說道:

  「行,這有什麼呀!只要國公點頭,別說是入贅了,就是讓我們來府中為奴為婢,我也是情願的。」

  薛宸搖搖頭,說道:「龔姨娘切不可如此說了,若真的事成,您就是婁家的親家,這番話斷不可再說。」

  龔姨娘這才意識到問題,看著薛宸好一會兒,然後才站起身來,規規矩矩的對薛宸鞠了一躬,薛宸趕忙坐直了身體,要下榻去扶她,夏珠趕在她抬手之後,下地之前,就把龔姨娘扶了起來,薛宸說道:

  「龔姨娘這是幹嘛,我不過是這麼說一句罷了。你可千萬別生氣。」

  龔姨娘連連搖手,說道:「不不不,我這不是生氣,而是真心實意的想要感謝少夫人的提拔,我知道,若是沒有少夫人從中幫襯,憑我們母子的身份,哪裡就能攀上婁家這樣的親事,先前是我不穩重,少夫人一語點醒了我,今後不管怎麼樣,我定會謹言慎行,不會給婁家抹黑。我那兒子生性木訥,也就只聽我和他哥哥的話,今兒我就把他託付給少夫人了,入贅的話,我完全沒有意見,一切全憑長公主和國公做主了。」

  薛宸看著她的雙眸,的確是滿眼的感動,不像是作假,便對她比了個請的手勢,讓她坐下說話。

  「有你這句話,我便知道了,今兒世子說,要把江公子喊去大理寺,由世子和江公子說這件事,總得問問他的意思才行。」

  薛宸語畢,龔姨娘便說道:「嗐,哪裡用得著問他的意思,我是他娘,我能替他做主。」

  薛宸笑了笑,端起水杯喝了一口,說道:「還是問一下比較好。」

  龔姨娘便不再多說什麼,笑著和薛宸又喝了一會兒茶後,便起身告辭了。

  晚上婁慶雲回來,臉色又有些不太好的樣子,連薛宸迎出門去接過他手裡的馬鞭都沒能讓他笑起來,摒退了丫鬟之後,薛宸親自給婁慶雲端了杯茶去小書房,問他:「怎麼了,這是。」

  薛宸一問,婁慶雲就跟倒豆子似的跟薛宸抱怨起來:

  「你說,這世上還真有那種不識好歹的?你知道那小子說什麼嗎?哎喲,氣死我了。他居然說他不願意!他也不看看自己是什麼身份,一個無品無級的庶房庶子,他哪兒來的底氣?居然想也不想,就一口回絕了我。那天他可不是這麼說的,他分明的是說自己想娶柔姐兒,怎麼這才幾天就變卦了?」

  薛宸將茶送到他手上,說道:

  「他沒說為什麼嗎?」

  婁慶雲猛地灌了一口水後,才說道:「說了,說是男子漢大丈夫,絕不招贅,說他要憑自己的雙手,給她娘和妻子掙一份體面回來!還說什麼不想讓他母親死後無祠堂供奉……聽聽,這叫什麼話?」

  薛宸想了想後,說道:「我覺得他說的也沒什麼問題啊。男兒當如此。更何況,你是不知道龔姨娘和汝南老太妃的恩怨吧,雖說有老王爺的遺命,讓龔姨娘死後入江家的祠堂受供奉,可太妃一定會從中作梗,江懷信這句話說的,也許並不是推辭的話,而是事實,若是他娶妻生子,只要能從江家分家出去,將來有自己的府邸,就能自己做主供奉龔姨娘,可他若是招贅來婁家,今後連他自己都是要供在婁家的,哪裡還會有龔姨娘的地方呀!」

  婁慶雲倒是沒想到薛宸說的這一點現實問題,沒好氣的歎了口氣,說道:「我……我也不是說他這想法是錯的,只是……沒錯,男兒當如此,可是他也總要看看對像是誰吧?他一個白丁,憑什麼娶一個縣主回去?不是我說他,如今連個像樣的宅子都沒有,功名更是沒有,雖說有點武功,可那又有什麼用呢?如今的他憑什麼讓我相信他能給柔姐兒幸福,沒有婁家的幫襯,他到哪裡去給妻子母親掙體面?」

  薛宸沉吟片刻,然後才說道:「若我說,我相信他能做到呢?」

  婁慶雲抬眼看著薛宸:「你相信?我可不信!」

  「你還別不信!難不成這天下男兒,除了你婁家的權勢,就無一人可成就功勳嗎?我覺得你們都太小看他了。他出身雖是庶房庶子,可也是汝南王府的人,將來披甲上陣,功勳之事未必就是沒有的。你之前不也說過,此子絕非池中物嗎?怎麼現在倒不這樣覺得了,還是你自己也知道江懷信是個人才,就想用招贅的方法,將他吸納入婁家來?」

  薛宸的話,讓婁慶雲愣在了當場,久久都沒有說出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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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6-9 22:57:32 |只看該作者
第251章

  婁慶雲盯著薛宸看了好一會兒,然後才呼出一口氣來,點頭說道:「你說的也不無道理,那……現在怎麼辦?柔姐兒似乎對他上了心,爹又那麼說,娘不做主,如今那小子又拒絕了我,怎麼辦?」

  薛宸走到西窗前,俯身看了看那株盛放的花,說道:「唉,好事多磨啊。」

  婁慶雲走到她身後,抱著她的肚子,將頭放在她的肩窩上,磨蹭著她的頸項,薛宸也乾脆讓自己靠在婁慶雲懷裡,望了一會兒天後,才說道:「不過,若是能夠讓他掙到功勳……我看這事兒啊,還得你出面和他去談。」

  婁慶雲正在咬薛宸的脖子,聞言抬頭:「怎麼談?」

  薛宸轉過了身,對婁慶雲眨了眨眼睛,伸手勾住婁慶雲的脖子,將他往下拉了拉,便在他耳邊說了幾句話,婁慶雲臉上現出了遲疑:「行不行啊?」

  薛宸攤手表示:「行不行,就看他自己咯,若是行,咱們柔姐兒嫁他,若是不行,便要他乖乖的入贅,為期一年。」

  因為薛宸也不確定,這一世江懷信是不是能夠再建立上一世的功勳,所以,才要婁慶雲去這麼和他賭一把,若是一年之內能有功勳建立起來,那麼柔姐兒就風光大嫁,反之,則他入贅,薛宸會這麼說,並不是把江懷信的身份和功勳看的重,而是在替他們小兩口選擇更好的路罷了,因為如果江懷信能自己建立功勳,那麼柔姐兒嫁給他,今後也不會受委屈,而如果他不能建立,入贅婁家,對於他這個庶房庶子來說,確實是一條捷徑。

  婁慶雲應承下來之後,這件事就這麼定了下來,婁慶雲先去和婁戰商量這事兒,婁戰倒是對江懷信拒絕入贅這件事有些意外,破天荒的誇讚了兩句,婁慶雲再把薛宸的意思和婁戰說了說,婁戰也表示同意,第二天,他照舊把江懷信給喊去了大理寺,和他說了這番話之後,江懷信有些猶豫不決,婁慶雲便在旁激勵,最終迫使江懷信同意了這件事。他點頭之後,婁戰便叫薛宸做東,請他們母子入府一敘,算是正式提及兩個孩子的事情,婁家也不扭捏,雖說是姑娘家,但始終站在主導的位置,龔姨娘自然是再歡喜不過,對於兒子提出不入贅的說法表示震怒,直說兒子不懂事云云,薛宸私下和她說了幾句,龔姨娘才沒有當即就壓著兒子入贅到婁家。

  和婁家私下確定了婚事,悄悄的換了庚帖,並無其他人知曉,等到一年之後,再來決定如何嫁娶,又在京城逗留了兩天,江懷信和百般擔憂的柔姐兒告了辭,然後把龔姨娘留在了京城,便隻身回到了汝南,繼續投到江之道麾下,此時,這個少年的前景似乎是迷茫的……這一年的成就,直接關乎他今後的家庭與前程,江懷信自是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來。

  **********

  薛宸的肚子七個月就像是要臨盆似的,這個時候所有人才清楚的意識到,原來她懷的真的是兩個,如今柔術也不怎麼能練了,每天也就能伸伸腿,彎彎腰,其他時候,最多就是讓夏珠或者婁慶雲扶著在園子裡溜溜彎兒。

  李夢瑩已經九個月了,兩人的肚子不相上下,李夢瑩如今已經每天都守在園子裡,哪裡都不敢去了,可比不上薛宸的精神,也是她自己嬌氣,薛宸帶著夏珠她們繡的新花樣小肚兜過來給她,就瞧見她扶著腰靠在軟榻上,也不要她起來迎接了,薛宸便走過去說道:

  「你這才九個月,一直到生產就不打算出去了?」

  李夢瑩牽著她的手坐下,說道:「我可不比你的精神,如今他在肚子裡也不怎麼鬧了,可是身子卻是越發重了起來,我力氣本來就小,這時候用掉了,生他的時候可怎麼辦呀?」

  薛宸笑了笑,說道:「這力氣是越歇越小,你現在要不堅持動動,等到生完了,你還得在床上躺著,那時候可長了,難過著呢。」

  雖然知道這個道理,但李夢瑩還是覺得不太想動,她自己懶散,薛宸也不好說什麼,兩人便湊在一起說起了新花樣,李夢瑩一直記得她初嫁入婁家的時候,是薛宸一手幫襯著她才不至於出岔子,對薛宸自是信服的,挑好了花色以後,就主動攬下了繡活兒。

  「對了,上回太子府裡宴客,我害喜的厲害,沒能去成,後來太子妃又單獨將我喊去了,這事兒你知道的吧。」

  薛宸抬頭看了看她,點頭說道:「知道,你和我說過,怎麼,她又邀你了?」太子妃蘇氏和李夢瑩在做姑娘的是時候,也都算是京城中有名的才女名媛,走的近些原本就是無可厚非的,薛宸並不覺得奇怪。

  李夢瑩為難的『嗯』了一聲:「就幾天前吧,她又派人送了請柬過來,我這身子實在是重,在自己個兒院子裡走動都嫌累得慌,就給推了,沒去。」

  薛宸聽她這麼說,不禁就放下了手裡的東西,抬頭問道:「你推了太子妃的邀請?」

  「嗯。推了!我總覺得太子妃比從前變了很多似的,說話拿腔作勢,總是高高在上的顯示身份,更何況,她喊我去其實也沒有什麼事,純粹就是把我當我陪客,她宴請的人多了,我和她也說不上話,更何況,她們一起說的話我也不愛聽,所以,乾脆就辭了。我這臨近生產,也不怕得罪她了。」李夢瑩說話的時候,一直盯著薛宸的表情看,想要從她的表情裡判斷自己這個做法是對還是錯。

  不料薛宸聽了沒什麼反應,只無所謂的點頭:「哦,行吧,你不願意去,誰也逼不了你。」

  李夢瑩鬆了口氣,說道:「大嫂就是大嫂,好生淡定啊。你就不問問我,她們說了什麼,我就不愛聽了。」

  她的性子算是溫順的了,能夠讓她都聽不下去,可見太子妃她們說的有多過分。

  薛宸勾唇一笑,因為懷孕而變得越發白嫩的肌膚彷彿鍍上了一層珍珠般的光芒般,笑道:

  「無非就是說些長公主和我的閒話唄。」

  婁家的閒話,一幫婦人可不敢說,於是她和長公主就變成了婁家的擋箭牌,深宅婦人們聚會,可不就要將話題全都引到她們身上來了?

  李夢瑩羨慕薛宸的豁達,說道:「既然大嫂知道,那我就不說那些了,顯得我多小家子氣似的。不過,上回我去太子妃的院裡,還見了一些夫人,我之前不知道那些夫人的來歷,只以為是尋常的人家,可是後來兆哥兒跟我說了,我才知道,太子妃如今近身接觸的婦人,有好些都和那邊有關係。」

  「那邊?」薛宸蹙眉不解。

  李夢瑩湊近她,說道:「就是……右相那邊。如今和太子妃最要好的當屬信國公府長媳和威遠候府五姑娘……這兩人雖說從前和太子妃就有來往,但那也是從前,太子妃如今的身份地位,是不是不該和她們來往了?所以說,太子妃淨跟這些人交往,能說咱們婁家什麼好話呀。」

  薛宸聽到這裡,便斂下了目光,沉吟片刻後,自言自語的說了一句:「唉,天堂有路不走啊。」

  李夢瑩沒聽清,又問道:「大嫂你說什麼?」

  薛宸搖頭,說道:「沒什麼。我是說太子妃和誰交往咱們也管不著,咱們安心的把孩子生下來,就是婁家的功臣,其他的事情,自有爺們兒去擔待不是,朝廷裡什麼風向,誰和誰走的近了,咱們也做不了主。」

  「嗯,我知道了。只是忍不住想給大嫂提個醒兒。」李夢瑩的話讓薛宸心裡一暖,她本就大李夢瑩兩歲,對她就像是對妹妹一般。

  兩人又說了一會兒月子裡的話,然後薛宸就告辭了,退出院子的時候,正巧遇見了兆哥兒,就和兆哥兒到旁邊說了兩句,無非就是讓兆哥兒盯著李夢瑩,別讓她一天到晚的憋在房裡,多拉著她到戶外走走,活動活動筋骨也是好的。

  兆哥兒應承之後,薛宸就回去了。

  婁慶雲應該是和兆哥兒一同回來的,看見薛宸就過來扶她,一手忍不住摸了摸她肚子,扶著她坐下後,才說道:「你這肚子和之前要生荀哥兒的時候差不多大了,這還有兩個月,可怎麼熬啊。」

  薛宸接過他遞來的水,打趣說道:「又不是你熬,是我熬,你操什麼心呀。」

  「吶吶吶吶,我這關心你,還成我的不是了?」在她旁邊坐下,蘇苑立刻也給他端了杯水上來,因為薛宸不能喝茶,所以滄瀾苑的一切飲品全都變成了水,偶爾加點蜂蜜和幹花,今兒這杯就是純白開了,婁慶雲喝著覺得口淡,糾紛放在了旁邊,專心伺候起夫人來。

  薛宸橫了他一眼:「你關心也沒用啊,又不能讓你生,我瞧著瑩姐兒的肚子,估摸著這些天就該生了,她之後,就該到我了,要是一個我還不緊張,可如今多了一個,也不知能不能像生荀哥兒似的順利。」

  婁慶雲拍著胸脯說道:「放心吧。有你相公我在,保管順利!」

  薛宸失笑:「你在怎麼就保管順利了?你又不是床頭婆婆。」

  兩人湊在一起說笑幾句後,婁慶雲對薛宸說道:「哦對了,十天之後南疆的漢察爾大王子要來咱們蕭國,宮裡下的命令,說三品以上的皆要參加國宴,你這肚子太大,我就替你先告了個假,到時候你就別去了。」

  薛宸眉心一突,蹙眉道:「你說什麼?南疆的大王子要過來咱們蕭國?」

  這,這……這事兒來的也太突然了吧。要知道,上一世二皇子起兵造反,身後除了跟著李達,而他最大的兵力支持,就是來自南疆,而當初跟著他攻入京城的南疆王子,似乎就叫什麼察爾……

  可,可這一世他怎麼來的這樣快?薛宸不禁在心中遲疑了,可是,這一世有太多的事情失去了控制,讓薛宸的記憶開始有些混亂起來。她不敢確定,這個什麼大王子到底是真的來送貢品,還是像上一世那樣,有其他不可告人的陰謀詭計?

  婁慶雲見薛宸當場呆住了,不禁湊過來問道:「你怎麼了?怎麼不說話了?」

  薛宸驚恐的對他遞來一雙黑眸,婁慶雲想起來,上一次薛宸和他說起象鼻山要崩塌的時候,似乎也是這個表情,難道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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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6-9 22:57:44 |只看該作者
第252章

  原本預定要十天之後才來的南疆漢察爾大王子居然提前三天來到了蕭國,還帶來了他的兒子賁喇和王子妃寧古亞,皇帝在宮中接見了他,只好讓所有宴會提前。

  婁慶雲被安排親自去城門外迎接,大王子使團一行。

  因為提前了三天,就連薛宸這個原本已經請好假的人,都給皇后娘娘派人來請入了宮裡當陪客,直接坐著長公主的轎攆,帶著荀哥兒一同入了宮,長公主帶荀哥兒去了太后那兒請安,薛宸就去了中宮,等候皇后娘娘安排,她到的時候,皇后娘娘還在梳洗裝扮,她就被安排在外殿坐著,對面還有幾個一品夫人,太子妃坐在最那頭,和兩個年輕的夫人交頭接耳說著什麼,薛宸進來之後,有些夫人起身和她打招呼,薛宸先對著太子妃屈膝一禮,太子妃卻擺在臉上的不歡喜,斜斜的橫了她一眼,似乎並不想與她冰釋前嫌,薛宸也不介意,和幾位夫人打過了招呼,說了幾句家常和腹中孩子的話,薛宸的身份是衛國公府世子夫人,雖說是一品,但像如今這樣的國宴,其實來不來都沒什麼,只不過,皇后娘娘看中,才將她喊了過來,能夠出席這樣宴會的夫人,自然都是明白人,哪裡會和太子妃一樣在這種場合使小性兒,而有些頗為正直的夫人,更是覺得太子妃毫無禮數,反而跟薛宸有說有笑起來,太子妃看著大家全都圍著薛宸說話,氣得直咬唇,她身後的娘家嫂子王氏在她耳邊低聲說了一句:

  「太子妃,您瞧那家的少夫人多會做人,八面玲瓏,誰都不得罪,她父親如今是中書令,手裡握著實權,背後又有衛國公府撐腰,自己還是一品誥命,父親讓您和她交好,也不是沒道理的。先前您那態度,可是不行的。」

  太子妃看了一眼嫂子,沒怎麼搭理,她旁邊另一個威遠候家的長媳寧氏瞧出了太子妃的不快,也不太喜歡王氏姿態高傲的樣子,不由出聲反駁道:

  「蘇大夫人說的不對。那薛宸就算會做人又怎麼樣,一品誥命又怎麼樣,就連她爹的官兒,還不都是靠的婁家得來的?她自己有什麼本事,一個喪母的嫡女罷了,蘇大夫人是太子妃娘娘的娘家嫂子,不幫著太子妃說話,反而責怪咱們太子妃沒給她薛宸好臉。她就算身份高些又如何,難不成還能比太子妃娘娘高去?」

  寧氏這些日子是恨死王氏了,從前太子妃身邊只有她們這些人,太子妃也很願意和她們在一起玩兒,可這些天,那蘇大人不知道吃錯了什麼藥,居然把蘇家的長媳派到了太子妃身邊,處處規勸著太子妃,還說什麼要親君子,遠小人,那些話就差明明白白的指著她們這些夫人鼻子上,說她們是小人了,這口氣,寧氏可嚥不下去,所以逮著機會就和王氏對沖,反正不能讓自己的地位在太子妃面前被壓的太死。

  王氏還要再說,卻被太子妃打斷了:「好了好了,都別說了。嫂子,父親叫你來我身邊幫襯,可不是讓你處處指點我,幫襯著別人來說我的。下回這種事情,別再讓我聽見,我知道如今自己是什麼身份,也希望你知道自己是什麼身份。」

  太子妃的這番話可算是讓寧氏得意起來了,王氏卻是面色一僵,尷尬的要命,要說身份,她不過是蘇家的媳婦,是太子妃娘家的嫂子,可公爹讓她來幫襯太子妃,為的就是不讓她太過樹敵,婁家那樣的門庭,哪裡是蘇家得罪的起的,王氏是個明白人,蘇大人也是個明白人,只可惜啊,太子妃被一葉障目,自信的太過頭了。若是太子妃肯聽勸諫,她為了蘇家,為了太子妃,一定會竭盡全力幫襯提點,可太子妃如今說了這些話,她要是再留下來的話,就實在太沒有骨氣了。

  站起了身,沒說什麼話,只是對太子妃行了禮之後,然後就退到了門邊去和一些品級稍低的夫人坐在一起。離開時,就聽見寧氏繼續和太子妃諫言:「娘娘您瞧她,什麼態度!」

  王氏也不再多言,逕直離開了。

  薛宸瞧了那邊一眼,問了王氏的身份,振國候夫人告訴她那是太子妃娘家的嫂子,說話做事還是很周到的,這麼一句,就讓薛宸猜到了那處發生的事情,不由的歎氣搖了搖頭,有些人就算是給捧到了高位,也未必能坐穩就是了。

  便不再管她,繼續和夫人們閒聊起來。

  皇后娘娘穿著正式尊貴的後袍從內宮走出來,眾夫人起身拜見,薛宸挺著個肚子在眾人間很是顯眼,皇后一眼就瞧見了她,對薛宸招了招手,讓她坐到自己身邊的太師椅上去,這份愛護,就連站在最前面的太子妃都是沒有的。

  皇后牽著薛宸的手,親切的問道:「原還覺得既明那孩子太寵你,才七個月就不讓走動了,如今瞧了你這肚子可不比要生的時候小啊,還撐得住嗎?」

  薛宸笑答:「撐得住,這才七個月,肚子看著大,到底還是小些的,娘娘有什麼事兒,儘管安排我做,可千萬別心疼我。」

  這話說出來,就把皇后和幾個開國將領府邸的夫人們給逗笑了,皇后笑得尤其開懷,拍著薛宸的手背,說道:

  「你呀!這麼厲害的嘴,怪不得長公主如今是越來越明理了,上回她派人給我遞了摺子,那還是我做皇后以來,第一次收到長公主的摺子呢。這是你的功勞,我和皇上都要謝謝你。」

  薛宸想起來上回張明清膽敢冒犯柔姐兒的事情,長公主的確是遞了摺子入宮給皇后娘娘的,那之後,張家一夜之間就在京城消失了,除了帝后有這手筆,其他人還真沒法做出那讓一個朝廷命官,一夜間消失的事情來,畢竟張家動的是婁家的嫡女,而這件事又沒法放到檯面上來審理,就只能用這樣強硬的手段來做了。

  而張明清也不算冤枉,畢竟婁慶雲之前是警告過他的,可他偏偏不信邪,以為婁家會為了柔姐兒而將就他,最終才連累一家人,得到了那樣的下場,可見在帝后心中,婁家到底佔著一個怎樣的地位。

  薛宸莞爾一笑,回道:「娘娘不用謝我,長公主素來明理。」

  在場知道實情的人又都笑了起來。寒暄完畢之後,皇后娘娘才開始分派任務,喊了太子妃上前,對薛宸說道:

  「今日是國宴,來的是南疆大王子一家,這些你們都知道的,宸姐兒你就跟在太子妃身旁,提點她怎麼做事,怎麼說話,太子妃年輕,不懂事,你多替我擔待著些,可要把大王子妃招呼好了。」

  太子妃聽皇后這樣評價她,有些不服,站出去就要說話,卻被皇后娘娘比了個阻擋的手勢,讓她有話也不能說了,薛宸看了看太子妃,便知道皇后娘娘的用意了,一來是為了太子妃好,二來……也許太子已經對太子妃相當不滿了……

  而這回南疆大王子一家到來,理應就該由太子妃接待大王子妃,可是皇后生怕太子妃說錯話,做錯事,便只好在她身邊放一個能夠制得住她的,畢竟國之交往,可不能馬虎置氣。

  薛宸鄭重點頭,說道:「娘娘放心,太子妃本就聰慧過人,哪裡需要我的提點,我會盡一切的協助太子妃招呼好大王子妃的。」

  皇后滿意的看著薛宸,越看越覺得婁家娶得這個媳婦好,為人周到,辦事得力,不驕不躁,沉穩有度,當初婁慶雲堅持要娶一個三品官家的喪母嫡女時,她還頗有微詞,和皇上抱怨了幾回,一再覺得那孩子不懂事,放著那麼多高門大戶家的姑娘不要,偏要這位,可是如今年代多了,薛雲濤在朝中越發如魚得水,政治交際能力相當厲害,皇上如今對他也頗為倚重,而再說薛宸這個孩子,從太子口中得知了她做的那些事,讓皇后都不禁感歎,若是太子妃也有這樣的能耐就好了,只可惜,當初為了穩固勢力,娶了蘇家的這個,也不指望她有多大本事,資質平庸也沒什麼,只期望她能安分守己一些,別處處拖太子後腿就成。

  可如今看來,這太子妃是越來越不成樣,皇帝對蘇冒旁敲側擊一番,蘇冒也有所覺醒,派了蘇家的長媳去了太子妃身邊提點,原以為會好些,卻還是不思悔改,越發驕矜起來,一個人若是被困在局中看不清自己,那旁人就算說再多也是無用。

  這天下大勢瞬息萬變,有人將你捧上這個高位,是要你有所作為,就算無所作為,也該安定無為,就怕有些人自作聰明,拉幫結派,偏聽偏信,還以為自己真的位高權重了,也不想想,自己是怎麼做到高位,沒有那本事坐穩,人家一旦過了那利用你的時局,又有什麼理由繼續捧著你呢?

  而在這點上,薛宸就是個明白人,喪母嫡女的身份坐到了衛國公府世子夫人的位置,她就知道自己應該怎麼做才能坐穩這個位置,相比之下,皇后真是太汗顏了。

  太子妃也看出了皇后對自己的不滿,不敢硬頂著上去說話,就像是對著太子,她始終覺得自己與皇家格格不入,就是因為對這些人手中權利的畏懼,她害怕皇后和太子,因為她知道,他們手中權利太大了,太子一句話,就能將從小伺候她的奶娘杖斃打死,皇后一句話就能罷免她,將她打回原形,所以,她不敢反駁,不敢反抗,因為她太知道權利的可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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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3章

  大王子妃寧古亞帶著六歲的小王子賁喇穿著南疆特有的服飾,在眾人的簇擁之下進了殿,太子妃與薛宸迎上前去,將她們迎入了內裡。

  王子妃會說漢話,賁喇小王子穿著南疆的宮廷正裝,看上去有些陰沉,容貌似乎與大王子妃並不相似,一行人行禮寒暄過後,又在一起說了說南疆的風土,太后宮裡的嬤嬤領著太子和荀哥兒,還有幾個宗室子弟上了殿,荀哥兒生的壯實,站在比他大一歲的葉哥兒身邊,也不顯得矮小瘦弱,穿著一聲小版的金絲直綴,站在盛裝打扮的葉哥兒旁邊,似乎還真有點像兄弟的意思。

  一番介紹之後,葉哥兒就來邀小王子賁喇,頗具地主風範,賁喇請示了母妃之後,便隨葉哥兒和荀哥兒他們一同去了花園裡玩耍去了。

  大王子妃寧古亞瞧著孩子們離去的背影,由衷的誇讚道:「小殿下與小世子果真像是兄弟一般,小小年紀就這般知曉禮數,相比之下,我們賁喇雖然比他們還大一些,卻是被寵壞的孩子了。」

  女人間的交流,並沒有因為國事而顯得生疏,聊聊衣服首飾孩子,時間也就過的很快了,大王子妃聽說薛宸懷的是雙生子,十分的羨慕,還從手腕上脫下一對刻著經文,受過洗照的疆地銀鐲送給兩個還未出生的孩子,薛宸謝過,回禮。

  殿中氣氛十分不錯,可就在這時,宮女進來傳話,說荀哥兒和小王子賁喇打起來了。

  薛宸嘴裡的一口茶,差一點沒噴出來!感覺廳中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她,太子妃更加不吝嗇她的落井下石,諷刺道:

  「哼,小世子還真是一刻都不消停,與葉哥兒在一起時,與葉哥兒打,與賓客在一起時,又與賓客打,如此蠻橫霸道,我看這回,還有沒有敢護著他!」

  振國候夫人隨薛宸一同起身,安慰道:「先去瞧瞧怎麼回事吧。」轉身對大王子妃說道:「小孩子家難免有摩擦,這也是孩子真摯情感的交流,我們去看看到底是怎麼回事,若是小世子的錯,世子夫人斷不會護短。」

  大王子妃站起身來,點點頭,說道:「我那孩兒自小慣壞了,定是有衝撞小世子的地方,不過是孩子打架,無需太過驚慌了,去調解一番也就是了。」

  薛宸感激的看了她一眼,寧古亞也回以點頭至禮,殿中夫人皆隨之出殿,去了花園之中,只見幾個孩子依舊吵吵鬧鬧,荀哥兒的手背上流血了,而地上掉了一把鑲嵌著寶石的彎刀匕首,不過荀哥兒一點都不感覺疼,也不怕,繼續和五歲半的賁喇扭打在一起,甚至還很勇猛的騎在了賁喇身上,可沒過一會兒,就又被賁喇翻過了身,兩人像纏麻花似的,纏在一起,誰也不肯相讓,葉哥兒和幾個孩子在一旁拉他們,可卻怎麼也不敢分開,而一旁的宮奴們更加不敢去碰這些金尊玉貴的小人兒,所以,直到薛宸她們到來,孩子們依舊沒能分開。

  「荀哥兒,快放手。」

  大王子妃也用南疆話對賁喇厲聲說了一句。

  可兩個孩子卻置若罔聞,荀哥兒人小,但力氣和膽色都不小,打起架來就像是一頭小獅子,賁喇年紀大些,從表情上來看,其實已經有些怕了,可礙於面子又不能就這麼撒手。

  皇上領著大王子漢察爾,還有太子,婁戰,婁慶雲等來了禦花園,他們也是聽到宮人奏報,這才趕了過來,也瞧見兩個孩子扭打的身影,婁慶雲跟皇上和大王子請了罪之後,就要上前去阻止,卻被大王子阻止,說道:

  「不用阻止,看他們打到什麼時候。世子有個勇敢的好兒子啊。」

  「……」

  婁慶雲有些尷尬,抬眼卻看見了太子忍著笑的挪揄目光,無奈的暗歎一口氣,皇上對大王子的提議似乎並不反對,說道:

  「打就打吧,都是孩子間的事,他們大了,有自己的想法,誰也不許阻止!讓他們打!等打完了,咱們再去分辨誰對誰錯好了。」皇上大袖一揮,居然帶著頭往園中的涼亭中走去,揮手讓對面小徑上行禮的婦人們起身。

  皇上言語間頗具君主霸氣,不過聲音似乎帶著壓抑,婁慶雲和太子對視一眼,都知道皇上不是為了兩個孩子打架的事情氣惱,而是氣惱先前在議事殿中,大王子漢察爾的一番大膽言論。婁戰的眼睛一刻都沒離開兩個孩子,心中焦急與擔憂那是溢於言表的。

  而在場眾人聽到了皇帝的旨意,誰還敢再上前去分開兩位小祖宗,只能看著唄。太子妃嘴角露出濃濃的笑,她巴不得兩個孩子多打一會兒,事情鬧得越大越好,看這回,還有沒有誰敢替薛宸說話!有些夫人瞧見太子妃這樣,不禁交換了眼神,暗自搖頭。而大王子妃寧古亞和薛宸一樣,注視著兩個孩子。

  婁慶雲收到對面薛宸遞來的目光,暗自對她搖了搖頭,然後就把關切的目光投向了場內,薛宸來到婁慶雲身邊,暗自扯了扯他的衣袖,讓他去阻止兩個孩子打架,婁慶雲無奈搖了搖頭。

  「……」得,一群大人,圍觀兩個四五歲的孩子打架,還真是有興致。

  夫妻倆和婁戰對皇上的這個決定都十分無語,雖然荀哥兒小小年紀,就在『為國出力』,但敢情那個在打架的不是皇上您的親孫子,您不心疼啊。薛宸沒有一刻比現在更希望長公主在場,若是長公主在,她才不會顧及皇上的話,一定會衝上去把兩個孩子分開的,可長公主在太后宮中,遠水救不了近火啊。

  更加令人髮指的是,皇上不僅在亭子裡看熱鬧,居然還出言點評,對婁戰說道:「荀哥兒年紀小,這力氣和架勢倒是不小啊,頗有乃先祖之風啊。」

  婁戰心裡已經把皇上裡裡外外的罵了個遍,臉上卻還要強顏歡笑,暗中替孫子加油。

  只見荀哥兒身子敦實,就是偶爾挨了一下也不哭,反而激發了他的鬥志,越挫越勇,像個小野獸般撞得賁喇小王子連連後退,而近身搏鬥也很靈活,雖沒學過武功,但賁喇也沒學過,只不過,賁喇學過摔跤,荀哥兒兩回給他撩地上,不過第三回,似乎就找到了竅門兒,憑著天生的狠勁,居然反敗為勝,將賁喇小王子壓在身下,又反剪了他的雙手在背後,賁喇小王子實在受不了了,這才開口說了幾句南疆話。

  大王子妃這才走上前,對亭中觀戰的皇上說道:

  「賁喇認輸了,還請皇上收回成命吧。」

  皇上緩緩站起了身來,話中有話的說道:「認輸就好啊。」然後朗聲說道:「荀哥兒啊,別打啦,到舅公這裡來。」

  荀哥兒頭髮亂的跟雞窩似的,臉上帶著青紫的傷痕,手背上的血早已凝固,全身上下衣裳壞了好幾處,那條金玉腰帶不知什麼時候也打掉了,挺著個肥乎乎的小肚子,模樣看起來滑稽又狼狽。

  而那個被他打趴下的賁喇小王子也好不到哪裡去,被人扶起來之後,居然覺得委屈,哇的一聲哭了起來,站在亭子裡的漢察爾大王子冷冷的看著賁喇,不僅一點心疼的意思都沒有,反而還露出了一抹冷笑,這太不像個父親該有的樣子了。

  荀哥兒走上石階,進了亭子,雖然受了傷,但一點都不懼怕,走到皇上面前,乖乖的喊了一聲:「舅公。」

  皇上親自給他擦了擦臉上的灰,抓起他那流血的手背,問道:「疼嗎?」

  荀哥兒搖頭:「不疼,這有什麼呀!」精靈的眸子忽閃兩下,斜眼瞥了瞥一旁笑吟吟看著他的漢察爾大王子,磊落的跪下說道:「荀哥兒一時沒忍住打了人,荀哥兒甘願領罰。不過這事兒是我一人所為,和其他人沒有關係,舅公要罰,就罰我一個人好了。」

  婁戰恨不得上去摀住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的嘴,走到他身前,低斥一聲:「別胡說八道,誰要罰你。」

  皇上知道婁戰心疼孫子,卻不想就此放過這麼有趣的事情,葉哥兒和幾個宗室子弟也上了前,在亭子下方,葉哥兒帶頭,領著小子們全都跪了下來,只聽葉哥兒朗聲說道:

  「皇祖父在上,今兒這事不怪荀哥兒,是賁喇小王子想用刀嚇唬我,荀哥兒將我推開,被他的刀劃傷了,我讓賁喇道歉,他聽不懂,還要打我,荀哥兒這才為了保護我和他打架的。賁喇是客,咱們的確不該和他動手,但請皇祖父念在荀哥兒一心護我的份上,寬恕他這回吧。」

  葉哥兒聲音脆生,說話條理分明,讓人一聽就知道這件事的前後起因,皇上低頭看著眼前那個跪著的小不點兒,瞧他雖然受傷,眉宇間卻絲毫沒有犯怵,天生的膽大,不禁覺得有趣,問道:

  「他說的是真的?你怎麼就敢對客人動手?」

  荀哥兒又瞥了一眼漢察爾,一字不差的朗聲說道:「客人有客人的禮數,若客人不懂禮數,冒犯了咱們,不動手,難道還要等著被欺負嗎?」

  小小的身子有那樣執著的爆發力,小小腦袋裡有這樣是非分明的觀念,皇上這回是真的對這個小子刮目相看了,指著他看向婁戰,連連點頭,不住誇讚:「好!好啊!你真是生了個好孫子!這話說的太對了!做客人就得有做客人的禮數,若是不懂禮數,那咱們就教教他們禮數,別叫旁人忘記了祖宗根源,忘記了前塵舊事!」

  皇上這幾句話,哪裡是要誇荀哥兒啊,這是藉著荀哥兒的話,來警告漢察爾大王子不要得寸進尺,因為就在先前,漢察爾大王子居然公然提出了要廢除進貢的條件,皇上大為光火,雖然言辭拒絕,但卻難消心頭之火,覺得被一個小小的南疆挑釁了,正愁沒有合適的機會訓斥,荀哥兒就給他創造了一個相當好的藉口,並且這小子心肝玲瓏剔透,似乎天生就知道說什麼話一般,那幾句話說的皇上心裡跟被熨燙了一般平整舒坦,剛好借他的話,給了大王子一個下馬威。

  大王子緊咬著下顎,不過卻沒有多餘表現,反而依舊能夠維持從容的站在皇帝身旁,抱拳俯首,一副恭聽之態,完全不顧還在大王子妃懷中哭泣的孩子,彷彿對他打不過一個四歲的孩童很是失望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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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4章

  皇上終於開恩,讓薛宸來把荀哥兒領過去,薛宸上前叩謝之後,便上了台階,牽了他手,把他帶了下去,婁慶雲一把抱起了荀哥兒,沒好氣的說道:

  「回去再跟你算賬!」

  荀哥兒聽親爹這麼說,忽然就裝出一副可憐兮兮的表情看向薛宸,薛宸看著眼前這掛綵的小子,心中有氣,但更多的還是心疼,從婁慶雲手裡接過了他,瞪了婁慶雲一眼,說道:

  「你嚇他幹什麼!」

  說完就不等婁慶雲反應過來,就抱著個對自己吐舌頭,做鬼臉的兒子離開了這裡。婁慶雲有點無奈,真不知道這小子脾氣像誰,無法無天,神鬼無懼,誰還能嚇到他呀!對兒子比了比他砂鍋般大小的拳頭,轉過身來,就看見婁戰對他比了比拳頭,婁慶雲就只好縮了縮頭,收回了自己的拳頭,窩囊的歎了口氣,腦子裡不知道開始盤算起什麼來。

  ********

  晚宴過後,薛宸才被婁慶雲提前帶回府裡休息,那時候大家正坐在皇后的殿中喝茶,婁慶雲在外求見的時候,著實讓薛宸被大夥兒笑話了,直到皇后也笑著說道:

  「我今日算是見到好男人了啊。從前只道咱們家慶哥兒是個寡情之人,沒想到如今竟這般樣態,去吧去吧,今日忙了一天,你也累壞了。」

  薛宸紅著臉,與眾夫人告別,並與大王子妃約好明日來府遊玩之事,然後才托著後腰,走出了殿,婁慶雲在殿外對皇后行完禮,然後才牽著妻子的手,出宮回府。

  薛宸坐到自家馬車上之後,才重重的呼出一口氣,不得不說,挺著個肚子忙活一天,的確是夠累的,虧得她身體好,若是換做旁人,沒準都堅持不下來。

  婁慶雲摟著她的肩膀,體貼的說道:「你靠著我,舒服些。」

  薛宸樂得有個肉墊靠,聞著他身上淡淡的酒味,問道:「你怎麼能這麼早脫身?」

  「我怎麼不能,今兒是太子當道,有太子頂著,我自然可以早回了。」婁慶雲一邊撫摸妻子的黑髮,一邊雲淡風輕的說道。

  薛宸覺得有些睡意,乾脆閉目養神,又問:「荀哥兒呢?今日回府去嗎?」

  「他呀,估計今兒被太后留宮裡歇了,跟娘一起,沒事兒的。」一邊回答,一邊低頭看了看薛宸,見她眼睛閉著,長長的睫毛如扇,小巧高挺的鼻下一張半開半合,如胭脂般紅潤的唇,婁慶雲只覺得下腹一陣收緊,趕忙收回了目光,不敢再看了。

  薛宸到下車的時候,果然毫無懸念的睡著了,婁慶雲將之抱下了馬車,一個大的,兩個小的,他抱在懷裡,居然一點都不覺得重,薛宸在他懷中,也是睡的安穩,將臉頰蹭在他的胸膛上後,就繼續沉沉睡了過去,什麼心思都不用去想,因為她知道,婁慶雲會替她處理好一切就是了。

  **********

  夜深人靜的時候,薛宸是被自己的肚子給餓醒的。轉了個身,想摸一摸婁慶雲,卻發現身邊是空的,緩緩睜開眼睛,果真原本應該躺著婁慶雲的地方空無一人,薛宸揉揉眼睛,從床上坐起了身,房間裡還亮著兩支蠟燭,這就說明,婁慶雲還沒睡下過。

  探頭從窗牖外看了看明月,估摸著該是子時過後了,這麼晚了,婁慶雲不在家裡會去哪裡?

  剛要下床,卻看見淨房的門打開了,婁慶雲一身清爽的從裡面走出來,頭髮還有點濕,身上換了寬鬆的袍子,看見薛宸醒了坐在床上,走過來問道:

  「醒了?」

  薛宸看見她,也就放心了,身子一下子又軟了起來,婁慶雲走過來,將她拖起來,說道:「肚子餓了吧?」

  薛宸可憐兮兮的嘟嘴點頭,婁慶雲一時沒把持住,就附身親了一口,弄得兩人都有些氣息不穩了,然後才果斷的放開,指了指梳妝臺上,說道:

  「我出去給你買了兩碗餛飩。」

  薛宸一下子就驚喜的坐直了身體,爬到床邊探頭看了看,果真瞧見梳妝臺上放著一隻食盒,空氣中似乎散發著餛飩的香味,怪不得她睡著睡著都能餓醒,婁慶雲彎下腰,替她把鞋子穿上,一邊穿一邊說道:

  「原本你不醒,我待會兒也要把你喊醒的,今兒一天肯定沒怎麼吃東西吧。」

  薛宸扶著他的肩膀,覺得幸福的直想笑,眼睛始終盯著那個食盒,口中答道:「是啊。今天我就吃了平日裡一半都沒有的東西,本來說回來再吃的,可沒想到馬車上睡著了。」

  穿好了鞋,薛宸就走向了梳妝台,打開食盒,裡面果然是兩碗閃著油光,飄著蔥花的餛飩,婁慶雲靠到她梳妝台的一側,說道:「我帶你吃的第一樣東西就是餛飩,沒想到一轉眼就過了這麼多年。」

  薛宸端出一碗來,先聞了聞,早就食指大動了,舀了一顆白白胖胖的餛飩,送到婁慶雲唇邊,讓他吃了一個,然後自己才埋頭吃了起來。

  吃了一碗之後,果然覺得意猶未盡,暗讚婁慶雲懂事,開始吃第二碗,這一碗她吃的就沒有第一晚那麼急了,邊吃邊對婁慶雲問道:

  「這麼晚了,你去哪裡的?」

  婁慶雲擦頭髮的手頓了頓,指了指餛飩,說道:「買餛飩啊。」

  薛宸又送了一顆餛飩到婁慶雲口中,然後自己也吃了一顆,說道:「你覺得我傻呀!買個餛飩用那麼長時間嗎?別瞞我了,是不是替太子跑腿去了?」

  婁慶雲挫敗的放下了擦頭的棉巾,無奈的攤手道:「媳婦兒,咱能別那麼聰明嗎?」

  薛宸喝了一口湯,滿意的摸了摸肚子,只覺得兩個小傢夥在肚子裡也舒服起來,說道:「是不是讓你去安排人手到漢察爾大王子的行館去?」

  婁慶雲得意一笑,說道:「嘿嘿,這回你猜錯了。行館的人早就安排好了,還等到今天。」

  薛宸嚥下了美食,不解道:「不是這個,那……你去幹嘛了?」

  婁慶雲彎下腰在薛宸耳邊說了幾句話,薛宸便放下了勺子看著他,沉聲說道:「太子真的在懷疑二皇子?」

  「當然了。要不然還是假的不成。李達和二皇子的行動,以為瞞過了所有人,看著好像和大王子入京一事不相干,其實背地裡……而李達之前在關外的事情,太子也早就派人調查清楚了,那小子真是作死。」

  薛宸聽到這裡,也來了興趣,說道:「哦?他在關外有什麼事?」

  婁慶雲見她餛飩送到嘴邊,卻是沒吃,那傻樣甚是可愛,便讓她先吃完了,他再說。薛宸在餛飩和他之間轉了幾下後,也決定先吃再聽,畢竟婁慶雲不會跑了,可餛飩是會涼的,不過,到底吃不下兩大碗,第二碗吃了一半就吃不下了,婁慶雲也不介意,坐在薛宸離開的座位上,將剩下的全都吃下了肚。

  吃飽喝足後,薛宸便站起來在房裡轉了兩圈,婁慶雲吃完了餛飩,夫妻倆一起去淨房漱口擦面,然後才躺到軟榻之上,薛宸靠在婁慶雲懷中,腿上蓋著條薄氈,婁慶雲擁著她將前陣子太子派人去關外調查的事情告訴了薛宸。

  事情和薛宸想的並沒什麼不同,李達在關外那麼多年,居然早早的就和南疆的大王子勾搭上,大王子漢察爾是老可汗的長子,不過,卻不是老可汗最喜歡的兒子,這些年老可汗的身體日漸衰弱,似乎有意要立四王子為下任可汗。大王子哪裡肯將自己的江山送到弟弟手中,這才輾轉找到了李達,讓李達幫他,可李達如今雖然在二皇子身邊,卻並無實質權利,而二皇子殿下因為腿疾,近來更是做不了事,手中原有的權利都在衰弱,自身都難保,哪裡就能幫的了大王子,不過,雙方卻很可能達成了某種協議,只不過,協議是什麼,暫時還沒有調查出來就是了。

  薛宸將這些話聽在耳中,上一世二皇子和這個大王子也是達成過協議的,不過,那個協議是,在二皇子起兵造反的時候,大王子給予兵力上的支持,而這份支持的背後,就是在事成後,要二皇子幫助大王子殺回南疆,奪取可汗之位。

  可這一世,二皇子已經沒有上一世的權利,而皇帝也正值壯年,他應該是不會策劃謀反才對,可大王子偏偏這個時候來了京城,並且說出了撤銷進貢之言,這明顯就是為了惹怒皇帝,可他為什麼要這麼做?

  「在想什麼?」婁慶雲在薛宸耳旁低聲問道。

  薛宸深吸一口氣,說道:「我在想,大王子為什麼會毫無徵兆說出這番請求撤銷進貢之言,他明知道皇帝不會同意,可為什麼還要執意說出來呢。蕭國和南疆井水不犯河水好多年,原因就在於這份進貢之約,他不過是個大王子,連下任可汗都算不上,他憑什麼說出這些,用意是什麼,真叫人費解。」

  婁慶雲沉吟片刻,鼻中輕嗅著妻子身上的幽香,大掌覆在她高高隆起的小腹上,說道:「你不妨先來猜猜,這大王子真正的進京目的。」

  薛宸靠在他懷中,只覺得舒服極了,似乎又有些睏倦,撐著精神說道:「他來的目的是什麼?」

  目的……

  薛宸迷迷糊糊間腦中一個念頭忽閃而過,猛地睜開雙眼,坐直身體,轉頭看向婁慶雲,蹙眉說道:

  「他的目的是刺殺太子!」

  二皇子如今的心腹大患,就是事事壓他一頭的太子,他此刻不會起兵造反,可是,他能夠暗箭傷人,若是太子受傷,於他而言可是一個起復的好時機。越想越覺得對,上一回象鼻山之事,二皇子的目的就是傷害太子,最終作繭自縛,傷了自己,可是他知道,如果太子不退,他這輩子就永遠沒有出頭之日,皇帝眼中只會看重太子,因為他是長,是嫡,又素有賢名,有才幹,若是太子不主動退下,那麼他這個二皇子就只能是二皇子。

  可這一回居然牽扯到了南疆大王子,薛宸相信,只憑如今這無權無勢的二皇子,還不足以讓南疆大王子帶著妻兒潛入敵國冒險,二皇子背後另有其人!薛宸眉頭緊鎖,震驚的抬頭看向了閉目養神的婁慶雲,說道:

  「這背後之人,不是二皇子,是右相!」

  直到薛宸說出這兩個字來,婁慶雲才緩緩睜開了雙眼,對薛宸遞去了一抹讚許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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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6-9 22:58:27 |只看該作者
第255章

  薛宸一下子睡意就沒有了,盯著婁慶雲看了好一會兒,然後才被婁慶雲再次摟入懷中,說道:

  「有這麼驚訝嗎?右相是二皇子的靠山,他籌劃這些事很正常的。」

  薛宸還是覺得有些心驚,說道:「右相縱橫朝野這麼多年,若是對付二皇子,還有些把握,可是右相的勢力,到底根深蒂固些,二皇子做不成的事情,右相總不會做不成吧。」

  婁慶雲沉默片刻後,才調整了個姿勢,讓薛宸躺的更舒服些,說道:「那也未必吧。」

  薛宸沒有說話,仔細回想上一世右相是什麼時候倒臺的,似乎是太子登基之後,被皇帝的遺詔處置了,所以二皇子才會孤注一擲,乾脆謀反起兵,可離太子登基,還有好些年頭,如今右相已經決定對太子出手的話,太子真的可以平安無事的躲過這一劫嗎?而太子若是有什麼差池,婁家自然也會受到牽連,事情只會越變越複雜。

  婁慶雲感覺懷中的妻子似乎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中,知道她在擔心什麼,出聲安慰道:「你別想太多了,這件事情我和太子已經開始想對策了,右相固然厲害,卻也不是攻不可破的,他有軟肋,而我在這裡也和你偷偷的說一聲,他的軟肋,我們已經找到了。」

  薛宸震驚回頭:「什麼軟肋?」

  婁慶雲但笑不語,在她挺翹的鼻頭刮了刮,說道:「別問了。你專心養胎就是了。他們這回既然想動一次大招,那咱們總要加以回敬的,右相再厲害,他也一把年紀了……」

  婁慶雲的話讓薛宸心裡更加沒底,看著他眸中迸射而出的冷意,就連她在他懷中都覺得有些發冷,終於意識到,這一回的事情,已經不是後宅婦人們能夠插手的了,太子和右相的矛盾,似乎是想藉著這一次來交手,鹿死誰手,尚未可知。

  薛宸完全沒了睡意,婁慶雲似乎也在思慮著什麼,沒有說話,夫妻倆各懷心思靠在一起。

  上一世右相的權勢比這一世還要滔天,太子受傷之後,他就將二皇子一下子捧上了高位,封親王,漲朝珠,風頭儼然壓下太子好幾分,而皇帝就算屬意太子,可也不能壓制住二皇子長進不是,再說右相是皇帝的老師,在朝中的地位舉足輕重,就連皇帝也沒法無緣無故的動他,這一世,有很多不一樣的因素在裡面,薛宸的重生,婁慶雲的命運改變,太子的渡劫,二皇子消彌勢力,右相手裡沒有一個能推上檯面有說服力的皇子,這些種種,都說明瞭這一世會有一個不一樣的結果,可這個結果到底會怎麼樣,誰也不知道。

  最後薛宸都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在婁慶雲懷中睡著了,早上醒來是在床鋪上,衣裳換了,髮髻散了,婁慶雲上朝去了。

  在床上蹭了一會兒,薛宸才有些懶懶的起床,因為今天她和大王子妃約好了,要請她來府中做客,早早的長公主和韓氏她們就幫她安排好了府中的接待事宜,薛宸去了花廳,見了佈置好的地方,覺得有些不好意思,和長公主說了之後,長公主就和韓氏一起數落她,說她見外云云。

  韓氏得了個孫子,最近心情好的很,雖說忙碌了些,但整個人看上去都是精神奕奕的,薛宸和她問了幾句孩子的事,知道孩子一切都好,說了一會兒話之後,就聽門房來報,大王子妃的坐攆已經到了巷口。薛宸和韓氏,包氏就一起去了門外迎接。

  大王子妃今日穿的依舊是南疆的宮裝,顏色鮮亮的很,看著人多了幾分精神,小王子賁喇沒有跟她一起來,大王子妃首先送上了禮物,說是要替賁喇對小世子道歉,薛宸順勢收下,然後也命人將準備的禮品送上來給大王子妃,兩人這就算替孩子們和好了,這是外交,也是人情來往。

  中午,薛宸也留大王子妃在府中用膳,在飯廳之中,各色珍饈擺滿了桌子,長公主只是初時來露了個面,中午就只有薛宸和韓氏,包氏作陪,夫人們落座,剛要招待,外頭就來了兩個大理寺的侍衛,薛宸認得他們,是婁慶雲身邊的人,只見兩人手中拎著個食盒,說道:

  「少夫人,世子今兒在得月樓吃飯,看著樓裡菜色不錯,就命我們送幾樣回來給少夫人。」

  薛宸的臉頰有些紅,點點頭讓他們把食盒交給丫鬟,然後才不好意思的坐了下來,韓氏和包氏給她遞了個曖昧的眼神,更加讓薛宸難為情起來,大王子妃見狀,不禁奇道:

  「世子對少夫人真是好,出門用飯都不忘給少夫人送些回來,這府中哪裡就缺了吃喝了。」

  幾人在飯桌上正好沒有話題,韓氏就抓住這個話題,接過大王子妃的話說道:「可不是嘛,這放眼整個京城,誰不知道咱們世子對少夫人好呀,那是含在嘴裡怕化了,捧在手上怕摔了,無微不至的。」

  大王子妃意外的看著薛宸:「是嗎?從前我在南疆就聽說漢人的男子體貼妻子,我原本還有些不信,如今瞧見了,果真如此。」

  薛宸給大王子妃用公筷夾了一筷子菜,說道:「王妃別聽嬸嬸們胡說,她們每天就知道打趣我。」

  丫鬟們將食盒裡的東西裝盤送了過來,桌上又多了幾道色香味俱全的小炒,看著十分誘人,大王子妃對薛宸問道:「這些菜看著真不錯,我可以嘗嘗嗎?」

  薛宸連連點頭:「承蒙王妃不嫌棄。」

  大王子妃接連吃了好幾口,每一樣都讚不絕口,說道:「到底是飽含了情意的菜餚,入口就是不一樣。世子這樣好男人,我們南疆可是打著燈籠也尋不到的,男子素來霸道,從來不會管女子如何。」

  韓氏和包氏對視一眼,韓氏瞥了瞥薛宸,只見薛宸對她遞去一眼,然後便不動聲色的給大王子妃夾菜,說道:

  「我瞧大王子威武不凡,該是那頂天立地之男兒,男子雖然霸道有脾氣,但終究會為了家人收斂,大王子妃切莫謬讚了世子,只是旁人沒有瞧見過他執拗的模樣,才誇獎於他的。」

  大王子妃端起一杯水酒,一飲而盡,韓氏見狀,趕忙又給她斟上一杯酒,從旁說道:

  「上回我遠遠的在路上瞧見過賢伉儷夫婦,大王子威猛,王子妃端莊,再相配的一對不過了。」

  大王子妃沒有說話,而是又飲了一杯,薛宸有孕無法相陪,吃了一半便告辭坐到了一邊,韓氏和包氏一唱一和的給大王子妃倒酒,一個陪她說話,包氏雖說是庶房庶媳,可一番問話的手段倒是高明的很,飯吃了一半,大王子妃居然就和她推心置腹起來,倒真問出了不少真心話來。

  薛宸在一旁聽著,原來這位大王子妃的家世在南疆也是極其顯赫的,從小就和大王子指腹為婚,十八歲嫁給了大王子,而大王子原本只是個名不見經傳的後妃之子,因為娶了這位大王子妃,在南疆朝廷中的地位才有所提升,不過,聽大王子妃的口氣,這位大王子似乎並不是一個知恩圖報之人,明明是受妻族支撐著起來的,可是如今翅膀硬了些,妻族的勢力也有所落敗,他就明裡暗裡的對大王子妃諸多不滿,這其中似乎還有什麼隱情,不過,大王子妃畢竟還有些介意,包氏見好就收,問到這裡就沒有繼續追問下去,免得大王子妃酒醒之後,後悔莫及,覺得婁家是借醉騙她的秘密。

  大王子妃徹底喝醉之後,一個勁的要和包氏繼續喝,南疆女子豪爽,並不介意禮節身份,她覺得和包氏投機,就吵著要跟包氏回去,薛宸對包氏點點頭,說了句:好生招待。

  包氏領命之後,就把大王子妃帶回了她的院子,命人準備好上好的客房,將大王子妃安置了進去。直到傍晚時分,大王子妃的酒才醒了過來,有些慚愧的與薛宸等告辭離去。

  晚上婁慶雲回來,薛宸正在書房裡寫字,進去之後,就問薛宸中午那些菜好不好吃,薛宸自然說好,婁慶雲一陣得意,薛宸又和他說了一番今日大王子妃在府中赴宴的情況,誰知道婁慶雲知道的似乎比她們知道的還要多些,說道:

  「那大王子真的不是東西,他雖是大王子,但南疆並不與咱們相同,要立長立嫡,他們主張誰有本事就立誰,大王子母族羸弱,好在娶了這個大王子妃,才讓他振作了起來,可是這幾年他的勢力越發雄厚,就不把大王子妃的母族放在眼裡了,南疆人沒什麼禮數,崇尚強者,大王子妃的母族乾脆就和大王子挑明,說若是再這般的話,就讓大王子妃改嫁給四王子,四王子是南疆可汗最中意的兒子,大王子收到這個威脅之後,才收斂了對大王子妃母族的打壓,所以這對夫妻感情估計是不好的。」

  薛宸聽到這裡都有些震驚了,瞇著眼對婁慶雲問道:「南疆居然是這樣的風氣,女子嫁了人還能再被家族送給其他男人嗎?」

  婁慶雲點點頭,覺得難得有妻子不知道,而自己知道的,當即給妻子解說起來:「嗯,對啊,他們沒什麼禮節,父子兄弟易妻是常事,可汗死後,兒子繼承的不僅是他的王位,還有他的女人!新鮮吧。」

  薛宸聽了咋舌不已,婁慶雲嘿嘿一笑,難得八卦的說道:「嘿嘿,不僅如此,還有那個小王子賁喇也有問題,據說都不一定是大王子的孩子……」

  薛宸聽到這裡,已經不知道說什麼好了,看著婁慶雲瞇起眼,難以置信的說道:

  「不,不至於吧,這又是哪兒的話呀!還有,這些事也算是南疆宮廷隱秘了吧,你是怎麼知道的?」

  婁慶雲笑得像隻狐狸,薛宸收到了驚嚇,看來他和太子的確是早就有所提防了,連這種事都被查了出來?太八卦了!

  不過,若是婁慶雲說的是真的,那麼薛宸就可以明白一直困擾自己的問題了,這就能解釋,大王子如果真的是來對太子動手的話,為什麼帶著妻兒一起來,他就不怕行蹤暴露,連累妻兒嗎?這麼看來,他哪裡會怕呀,帶著妻兒純粹就是掩人耳目用的,因為誰也不會懷疑他會不顧妻兒的死活,可是知道內情的就明白了。

  他要是自己真的出了事,也只要拍拍屁股直接走了就成,才不管大王子妃的下場呢,回到南疆之後,他又可以堂而皇之的將罪責推在蕭國身上,不得不說,這個男人太噁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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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6章

  婁慶雲見薛宸蹙著眉頭,安撫性的在她眉角親了親,然後說道:「好了,別多想了,你昨兒出席了,今兒又宴請了大王子妃,其他事情,自然不用插手了,我估摸著大戰在即,希望在你生孩子前,能把這些狗屁倒灶的事情解決掉。」

  薛宸歎了口氣,說道:「朝廷之事,我幫不上什麼忙,不過,右相縱橫朝野這麼多年,絕對不是好對付的就是了,你一定要當心。」

  婁慶雲鄭重說道:「放心吧,為了你和兒子我也會當心。」頓了頓之後,又說道:「其實你也別把事情想的太難了,右相縱橫朝野多年是事實,可是他畢竟年紀大了,手裡又沒有一個足以和太子抗衡的皇子,他手下的官員們自然也會替自己想著出路,右相再厲害,他還能活幾年啊,要是右相突然病了,或者是……死了,那那些官員又有多少會願意為了個死人搭上身家性命呢?右相的主要兵力是東南兩營,關外邊境皆是效忠皇上的屬臣,為了這一戰,太子早幾年就已經開始準備,如果右相想要叛變的話,就只能靠東南兩營的兵力支持,不過今年來,京城周邊四大陣營統一擴招,東南兩營中也因此多了很多太子的人,右相乃文臣出身,對武將的約束並不徹底,軍中更是無甚威望,除了他的幾個嫡系子侄之外,其他將領也不會拿自己的身家性命拚搏,只要他們意識到,右相已經沒有能力管他們的時候,哪裡還會有人忠心賣命呢。」

  薛宸垂眸想了想後,回道:「話是這麼說的。能夠入朝為官的人,不管文武,個個都是人精,跟著右相身後,也是因為右相能夠給他們前程,若是右相不在了,縱然有那麼幾個忠心的,卻絕不會是大勢所趨。」

  這就是二皇子上回為何要算計太子的原因,因為只有從太子手裡分了權,他才能成為右相手中一顆有用的棋子,一顆能夠讓右相所作所為名正言順的棋子,可如今太子無事,二皇子腿瘸,就等於是右相空抓了一手好牌,卻始終得不到出牌的機會一般,因此,憑右相那般老謀深算,也忍不住要對太子動手了。

  「說的不錯,所以這一仗咱們未必會輸,甚至可以說贏面很大。只要解決了二皇子和右相,咱們就再也無需有什麼後顧之憂了。」

  薛宸看著婁慶雲難得正經的表情,一時間也不知道說什麼好,正如婁慶雲說的,接下來的事情,就不是她一個深宅婦人能夠左右的了。她的到來,已經打破了很多固定的格局,最終婁慶雲能否輔助太子早些剷平障礙,能否改變大家的艱難命運,就要看造化了。

  *********

  薛宸便如婁慶雲說的那樣,這幾天都在家裡候著了,婁慶雲說,最近就該有結果了,而他這幾天都是傍晚的時候回來,等徹底入了夜再離開,然後一夜不歸,早晨搶在薛宸起來的時候又回到房間,和薛宸一同起床。

  薛宸不用問也知道這幾天府中定然被人監視著,而婁慶雲的護衛不能堂而皇之的跟著他出門,薛宸就讓嚴洛東去跟著他,婁慶雲的護衛們就是很正常的作息,傍晚歸,早晨出,佯裝成一副婁慶雲夜裡在府裡的樣子。

  這幾日,京城中暗流湧動,各方勢力蓄勢待發,街面上的巡兵都比平日裡多了好幾撥,美其名曰加強京城治安,可是這樣兵馬流動,卻無疑給百姓們造成了一種兵荒馬亂的錯覺,上街的人也少了,畢竟誰也不願意一上街就遇見一群兵馬在街道上馳騁追趕,要是被誤傷,那可真是倒楣透了的。

  薛宸是知道內情的,並且不能保證,這趟事情最後到底會演變成何種後果,若是兵匪殺上街道,破壞了店舖門面還是小事,若是有人員傷亡,那才是大事呢。所以,她在這個時候做出了一個決定,就是不管其他店舖如何,她先將自己檯面下,沒有多少人知曉的鋪子先關了一部分,留著她檯面上的,又等了兩日,京中的其他鋪子關的差不多的時候,才也順流關掉。

  做好了萬全準備之後,到了第七天的時候,果然出事了。

  事情是這樣的,皇帝在宮中擺宴,右相託病未到,大王子漢察爾卻一定要見右相,還說若是右相不來,他就去右相府邸親自請他云云,皇帝雖然厭煩他,可也不會為了此等小事而駁斥,太子見狀便主動提出,由他去請右相,皇帝不想面對蠻不講理的大王子,就准了太子之言,讓他去請,就是在這請的路上遇到了問題。

  太子受到了伏擊,因為是臨時出宮,所以,太子身邊並沒有帶很多護衛,只有二三十個,要不是這二三十人拚死相護,太子就死在那條長街也有可能,幸好婁慶雲及時趕到,在太子受了傷之後,將那些人打退,因為要護送太子回宮醫治,所以便沒有對他們多加追捕,不過,其中幾個刺客的容貌,已經幾個護衛看見。

  回宮之後,皇帝陛下龍顏大怒,拋下宴會就直接去了東宮,太子受傷雖沒有性命之憂,卻足以叫皇上雷霆震怒,當即下令婁慶雲封鎖全城,就算將京城挨個翻遍了,也要將刺客捉拿歸案。婁慶雲協同禦林軍,禁軍統領一同偵辦。

  當天晚上,就找到了刺客的蹤跡,婁慶雲騎在高頭大馬之上,在一間宅邸前站定,禦林軍統領與禁軍統領面面相覷,禁軍統領摸著鼻子提醒道:

  「世子,這裡是右相府邸,咱們總不能堂而皇之的進去搜捕吧?」

  婁慶雲鐵面無私:「皇上命我們抓到刺客,刺殺太子,罪大惡極,想必右相絕不會與我們計較,若是他知曉了太子受傷,定然比我們更加痛恨刺客。來人吶,隨我進去。」

  就這樣,婁慶雲就身負皇命,帶著五百鐵騎闖入了右相府邸,眼看就要闖入內宅,右相左青柳自內院走出,身後跟隨幾個武功高強的護衛,左青柳面色鐵青的看著囂張跋扈的婁慶雲,怒道:

  「大膽!本相府邸豈容他人放肆!」

  說到底右相是文臣,並不會武功,在氣勢上那是肯定壓不住婁慶雲就是了,更何況還是一個蠻不講理的婁慶雲。

  不由分說擒住了相府的兩人,指著他們硬說是刺殺太子的刺客,右相不想與他爭辯,只讓婁慶雲拿出證據來,婁慶雲一口咬定他手下趕去救太子的時候,看見的就是這兩個人,不由分說就要帶走他們回大理寺嚴審,右相府邸的護衛全都震怒了,跟婁慶雲的人怒目對視,右相陰冷著面容,對婁慶雲說道:

  「世子可要三思,婁家立身這麼些年,實屬不易,本相與你婁家進水不犯,可若今日你咄咄相逼,就別怪本相不留情面了。」

  右相對婁慶雲說完這些之後,他身後一人一聲擊掌,一直潛伏在右相府邸中不便露面的暗衛們皆露出頭來,提起袖箭,對準著婁慶雲等一行人。

  婁慶雲斂下笑容,冷道:「右相府邸真是驚人,所屬衛士居然不亞於皇宮守備,你就不怕皇上那兒沒法交代嗎?」

  右相一揮手,這些暗衛就再次隱入暗中,說道:「什麼交代不交代的,我三朝為相,皇上既尊我為師,自然不會眼見著我被人傷害,出於自保,我就是養些衛士在府中,無論如何也是說的過去的,世子無需挑釁老夫。」

  婁慶雲身後禁衛首領屈身向前,對婁慶雲說道:「世子,到底是相爺,不可魯莽強攻。」

  禦林軍統領也隨之附和,讓婁慶雲不能衝動。

  婁慶雲和右相凝視相對,突然轉眸往旁邊看了一眼,假扮成他親兵的嚴洛東回以一眼,婁慶雲猛地出手,擒住了右相的咽喉,右相身後侍衛要來攻擊搶奪,嚴洛東帶著一些穿著軟甲的護衛上前相護,婁慶雲捏著右相的咽喉,厲聲喝道:

  「都住手!若敢動手,就別怪我手下無情!」

  右相身後的文士焦急的對婁慶雲怒道:「婁慶雲,你別欺人太甚了!快把相爺放開,否則,你們也別想走出相府!」

  婁慶雲冷哼一聲,環顧一圈周圍劍拔弩張的暗衛,勾唇說道:「我今日進來了,就沒打算出去,右相明鑒,刺殺太子之人就是在你府中發現的,你不與我去駕前分辨清楚,這是何道理?府中養著這麼多的私兵,總要去駕前說說道理的吧!」

  右相到底是見過大場面的,被婁慶雲擒著脖子也臨危不亂,深吸一口氣,知道今日是自己大意了,今日刺殺太子之事,的確是他和南疆大王子謀劃而成,不過實施之人並不是他,而是那個南疆王子,他只需給他一個讓太子今晚出城的機會,其餘之事,自然都交給南疆王子去做,他的人最多是輔助,太子也確實受了傷,可是他卻怎麼也沒想到,婁慶雲會突然闖進他的府邸,這種霸王行徑的確叫人無法忍受,他也不得不出來應對,原以為婁慶雲只是想給他設個套兒,讓他和刺殺太子一事脫不開幹係,可怎麼也沒想到,婁慶雲居然真的敢對他動手,一時不察,被他控制。

  不若就算被他控制住,右相也知道,婁慶雲不敢真的對他動手,先不說他沒有名目,他是一朝之相,滿朝文官,半數都是他的門生,尊他為師,東南兩營又有自己的子侄駐守,只要他出事,東南兩營一起發難攻入京城,也能攪個天翻地覆,他不信婁慶雲和太子敢和他賭這麼大!不信婁慶雲肯送掉他婁家的基業,用命來替太子謀劃鋪路,若真是那樣,婁慶雲也太蠢了些。

  「本相也沒說不去駕前,世子這番舉動卻是為何?想嚴刑逼供嗎?哼,我左青柳任三朝丞相,這點風浪還是見過的,最後再給世子一句忠告,有些事情能做,有些事情不能做,做了就是錯!這個錯可能會牽連家族,永遠都沒有彌補的機會了。想想你的父母,想想你的妻兒,對了,聽說你那能幹的小妻子如今替你懷了對雙生子,你在做這些事的時候,可有想過,一旦失敗,將讓她們落到何種境地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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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7章

  「右相所言句句珠璣,的確叫我有些怕懼,只不過,事情做了就是做了,即便我現在放手,相爺您的手下也不會放過我,不是嗎?」婁慶雲拉著右相不住往門邊後退。

  右相的護衛急了,怒道:「婁慶雲,你可知道你在做什麼大逆不道之事?右相若是有個三長兩短,我武濤必屠你滿門!」

  那武濤是江湖中人,算是右相身邊的隨護,卻不是官,所以他敢說出這種話來,婁慶雲不置可否的在右相身後說道:「既要屠我滿門,那我還顧及什麼?右相你說是不是?要死大家一起死好了!都給我退開!」

  說著就將右相頸骨捏出了微響,右相的臉漲的通紅,武濤見狀,急得跳腳,知道婁慶雲不是開玩笑,他今日敢這樣對待右相,那就說明他已經想好了退路,並非自己三言兩語就能震懾住的,而他不過說了一句話,右相就吃了這麼大苦頭,若是他真敢動手,雖說也不會讓婁慶雲逃出這個府邸,但右相的命必定也是保不住的。

  婁慶雲手中稍微鬆了松,右相就不住喘氣,已經不復先前的淡定,啞著聲音說道:

  「世子,你當真要用婁家的百年基業來和我賭嗎?縱然我死,你婁家今後也斷難再有太平日子過!」

  婁慶雲冷哼一聲,說道:「誰說我要你死,我今日不過是奉聖命來緝拿你歸案,哪裡就是要殺你,再說了,就憑你手下那些人,若是能撼動我婁家分毫,右相又豈會留我們至今?如今還大言不慚,說要撼動我婁家,豈非是癡人說夢!相爺你信不信,我今日就是把你殺了,皇上最多處罰一個我,連填命都算不上!不是我和相爺賭,是相爺在和我賭,相爺在用自己的性命和我賭啊!」

  右相此刻才覺得自己太過大意,竟然被婁慶雲控制在手中,強忍著怒火怒道:「你到底想怎麼樣?」

  婁慶雲也不含糊,直接說道:「我不想怎麼樣,就想帶相爺去駕前把刺殺太子一事說清楚罷了!」

  右相轉頭看著婁慶雲,目光中滿是陰毒與質疑,因為他在婁慶雲眼中看到了狡詐,多疑了半生的他,又怎麼可能聽信婁慶雲的話,乖乖跟他走呢,在右相心中斷定的結果是,只要和婁慶雲走,脫離了他的這些忠心手下,到時候入了宮,等待他的不就是軟禁和殺戮嗎?他算計了大半輩子,臨了又怎麼可能相信婁慶雲的話?

  婁慶雲已經挾持右相出了府,眼看就要把右相帶走了,武濤再也忍不住,指揮人動起手來,只不過箭是不敢放的,怕傷及相爺,兩方人馬在府外不住交手,婁慶雲的唇邊露出一抹冷笑,突然放開了對右相的鉗制,右相震驚的同時,卻感覺到自己後腦受了重重一擊,頓時耳內齊鳴,眼冒金星,受不了捂著耳朵卻也抵不住那發自內心的尖銳鳴聲,婁慶雲一個手哨吹響,他帶來的人便開始有規律的撤退,婁慶雲和嚴洛東早就趁亂飛身了屋簷,看著下方的混亂,還有巡防營的兵正大量往這裡逼近,火光照亮了半邊,看著所有參與毆鬥之人皆被巡防營控制,而垂頭喪氣的相爺也被武濤扶著入了相府之中,他們倆才快速的消失在黑夜之中,回到府中。

  婁慶雲沒走正門,是偷偷的鑽入滄瀾苑的。

  薛宸已經睡下,側著身子,肚子大如簸籮,婁慶雲怕自己身上的血腥氣驚著她,站在床邊看了她一會兒後,就去了淨房,換了身衣裳,見薛宸還在睡,不禁笑了,她懷孕之後,總是嗜睡,連平日裡的敏銳都降低了很多,若是以往的話,婁慶雲一定會悄悄的爬進內床,把她摟入懷裡好好睡一覺。

  只不過今夜事發,他這兩天是註定不能留在府邸裡的,只好俯下身去,將薛宸叫醒。

  薛宸迷迷糊糊的睜開雙眼,就看見婁慶雲站在床邊,便自覺地往裡床挪去,婁慶雲順勢坐在了她原本睡覺的位置,將她從床上拉了起來,靠在自己身上,在她耳邊低喃道:

  「我接下來要出府去,家裡有爹娘和老太君在,不會有人為難你的,你安心等我回來接你,好不好?」

  薛宸迷糊的點點頭,過了一會兒後,才緩緩睜開了眼睛,仰頭看了看婁慶雲問道:

  「你要去哪兒?」

  婁慶雲親了親她的額頭,將今夜發生的事情告訴了薛宸:「我和太子謀劃多時,今夜誘得大王子出手,太子負傷,皇上震怒,命我緝拿刺客,我帶人闖入了相府,打傷了相爺,相爺定會要皇上對我嚴懲,我若待在府裡,對誰來說都是為難,乾脆出府躲一陣子。」

  薛宸剛醒,腦子還有些不夠用,但也聽到了婁慶雲說的那句:打傷了相爺。一下子就清醒過來了,坐直了身子,正面直對婁慶雲,蹙眉道:「你說……可,可你幹嘛要闖相府?還打傷了相爺……他,他……」薛宸說話有些發愣,似乎清醒正在恢復中,那可愛的模樣讓婁慶雲不禁笑了,乾脆什麼也不說,靠在床架上,靜靜等待,看她能說出什麼話來。

  薛宸深吸一口氣後,才縷清了思緒,堅定的對婁慶雲說道:

  「你都動手了,怎麼不乾脆殺了他呢?」

  「……」

  婁慶雲沒想到妻子居然說了這麼一句話,好笑的同時也明白妻子這是完全清醒過來了,她問的的確在理,反正要擔罪責,右相受傷了和死了,這可是兩個概念,受傷了的話,右相的勢力不會減弱,可若是死了,還有多少人會跟著右相做事,那就不得而知了。所以,根據最大回報率來算的話,的確是殺了他比較好些。

  勾唇一笑,婁慶雲說道:

  「殺了他,就是徹底讓皇上為難了。右相說到底在朝中的勢力根深蒂固,又是皇上的恩師,我若殺了他,定會引起所有人的公憤,皇上為了安撫群臣,說不定就要拿我開刀,雖不致死,但估計也再難留在京城了,可若只是打傷相爺,那些屬臣總不能嚷嚷著讓我填命吧。皇上和我爹也就沒那麼麻煩。」

  薛宸還是覺得有些不妥:「你殺了右相,再難待在京城,那咱們就離開京城,這也沒什麼,可若只是打傷,相爺今後定會對你多加暗算,明槍易躲,暗箭難防,與其這樣留在京城,倒不如離開的好,最起碼還成全了太子,保得婁家萬全。你今日沒有下殺手,卻已打草驚蛇,實非明智之舉。」

  婁慶雲看著薛宸認真的模樣,深吸一口氣,將她摟到身邊,在她耳邊說了一句話,讓薛宸頓時就明白了他今夜所為的意圖,瞪著眼睛對他問道:

  「當真?她……」

  婁慶雲點點頭,說道:「太子早已安排她在相爺身邊,這麼多年來,她已經完全掌握了相爺身邊的所有人和事,就連相爺身邊的屬臣,暗地裡都尊她為一聲夫人,我打傷的是相爺的頭,那穴位,那力道,雖不致死,卻也足夠叫人癱瘓……」

  接下來的話,婁慶雲沒有明說出來,不過薛宸也已經完全弄明白了他和太子打的如意算盤。

  他從一開始就不打算直接殺了相爺,而是要製造一個打傷相爺的機會。薛宸怎麼也沒想到,相爺寵愛多年的外室柳煙,居然是太子的人。薛宸到現在才明白了一件不得了的事情,那就是,從頭到尾,也許她的所作所為就在太子和柳煙的算計之中,太子明知柳煙是他的人,卻還授意她對薛宸下手,一來就是要試探薛宸的本事,二來也是想借薛宸的手攪弄一些風雨,信國公府,威遠候府之事歷歷在目,因為這些事情,柳煙不方便做,所以就故意激怒了薛宸,用汝南王府一事,讓薛宸主動查明幕後,進行反擊,這也就可以解釋,為何在薛宸反擊右相黨羽後院的時候,柳煙那裡沒有任何作為,做出一度好像是被薛宸給打壓怕了似的樣子,其實,薛宸只是在替他們清掃道路而已。

  看了一眼婁慶雲,薛宸如釋重負的呼出一口氣來,婁慶雲也明白她想通了事情,前些時候,太子告訴他柳煙的身份時,婁慶雲也是嚇了一跳的,不過因為這些日子有很多事都迫在眉睫,所以才耽誤了告訴薛宸的時機,夫妻倆對視了一會兒,然後才不約而同的歎了口氣,薛宸說道:

  「沒想到,我們夫妻兩個,居然都是別人手裡的棋子。」

  婁慶雲將她摟入懷中,說道:「只要在朝,誰又不是棋子呢。關鍵是看咱們這步棋子是勤王保駕的好棋,還是能夠捨棄的爛棋了。」

  薛宸喃喃說道:「好棋還是爛棋,全看是誰下了。不得不說,太子殿下的棋藝,真是高明。」

  雖然心裡還有些震撼,但薛宸卻不得不承認,婁慶雲替太子走了這一步棋,明面上看是得罪了相爺黨羽,可是暗地裡,卻也為婁家又掙來了幾十年的榮寵功勳,今後只要太子即位,婁家自然也是中流砥柱,而這一切都是婁慶雲換來的。

  「那相爺那邊怎麼辦?他若未死,就算是癱在床上,也定然會與你為難。」薛宸問道。

  婁慶雲挑眉呼氣:「所以,我才要出去躲一陣子。」

  薛宸又問:「去哪裡躲才安全?」

  婁慶雲想了想後,才沉聲說道:「去漠北,那裡是婁家的屬地,相爺就算再厲害,也沒法在千軍萬馬之間,將我如何吧。」

  「噗。」薛宸不覺失笑,婁慶雲太滑頭了。的確,相爺的手縱然伸的再長,也不可能在婁家的軍營中,對婁慶雲怎麼樣的,婁家的舊部不允許,婁戰不允許,那麼只要婁慶雲在那裡,就沒有人能傷害他半分。

  婁慶雲又抱了抱她,說道:「你生孩子的時候,我可能沒法在你身邊,你且安心著。我在漠北安頓好一切,等你做完了月子,孩子滿月後,我就來接你們去漠北,把三個孩子都帶上,咱們去漠北住個一兩年,右相估計也就撐不下去了。」

  薛宸自然是不捨的,撫著肚子,低聲問道:「你什麼時候走?」

  「待會兒就走。天一亮,右相的人定會來尋我!宮裡太子已經安排好了,府裡有我爹和娘撐著,別怕,沒事的。」婁慶雲以為薛宸是害怕,故而出言安慰。

  「我不怕,就是擔心你,你這一路上怕不會太平的。」右相手裡有江湖勢力,婁慶雲此去漠北,絕不會如他所說的那般輕鬆。

  婁慶雲微微一笑,說道:「放心吧,一切都安排好了。」

  既然婁慶雲都這麼說了,薛宸的確再沒法說什麼了,夫妻倆兩相凝望,薛宸才忍著紅了的眼眶,低聲說了一句:

  「為了我們娘兒仨,你也一定要保重,知道嗎?」

  婁慶雲沒有說話,而是果斷將薛宸摟入了懷中,緊緊的抱了一會兒,然後才鬆開,蹲下身子,來到薛宸隆起的肚子前,輕撫了片刻後,才貼近肚子輕聲說了幾句連薛宸都沒有聽清的話,然後就下了床,忍著不捨,逕直走出了屏風。

  薛宸坐在床沿之上,撫著肚子,暗自祈禱一切順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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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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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8章

  婁慶雲離開之後,薛宸正坐在床上捋思緒,衾鳳和夏珠披著衣裳從紗櫥走出,從門外帶進了一個丫鬟,看見薛宸靠坐在床鋪之上,衾鳳走過去稟報:

  「夫人,蟬瑩來請您。」

  薛宸抬頭看了一眼,果真看見蟬瑩在屏風後給她請安,薛宸坐直了身體,將腿放下床沿,夏珠和衾鳳就過來替她將繡鞋穿好,然後扶著大腹便便的薛宸站了起來,薛宸問道:「你怎麼來了?是娘那邊有什麼事嗎?」

  蟬瑩點頭,說道:「是,長公主起來了,先前國公從外頭回來,便讓我來請少夫人過去。」猶豫了一會兒後,蟬瑩臉上才露出一些擔憂來,說道:「似乎是世子那兒出了什麼事,不過應該不是大事。」

  薛宸心裡清楚的很,便點點頭,換了身衣裳就隨蟬瑩去了擎蒼院。

  長公主坐在門邊的椅子上暗自垂淚,國公站在她身旁,似乎在安慰著什麼,只不過長公主卻怎麼也停不住眼淚,看見薛宸進來,才站起身來,將薛宸扶著坐到了椅子上,握著薛宸的手,直說:「是娘對不起你們娘兒仨,慶哥兒闖禍了。他打傷了右相,已經被好些官員聯名參奏了,皇上當場就罷免了他的職務,還說要抓他歸案……我,我……」

  薛宸站起來替長公主順了順氣,看了一眼國公婁戰,婁戰看薛宸的表情就知道她是知道內情的,交換了『無事』的眼神後,便對薛宸使了個趕緊安慰長公主的眼色,然後便負手站到了一旁去。

  「娘,您別哭了。這事兒也不怪夫君,夫君只不過是去緝拿刺客,誰想會傷了丞相呢,他緝拿刺客之前回來跟我說過這事兒,並不是有意得罪右相的,娘您先別哭了,如今的當務之急是怎麼化解這事兒,總不能讓皇上真的怪罪夫君嘛,您趕緊想想辦法才是正經的。」

  薛宸適當的將事情解釋清楚了,長公主的哭意果然小了些,當聽說婁慶雲並不是擅自做主,是中途回來和薛宸商量過一回的之後,就越發放心了些,畢竟兒子糊塗,兒媳總不會也跟著糊塗,必定就如兒媳所言,這其中定是有什麼誤會,她如今哭也不是辦法,的確是該先替兒子申辯才是,當即就收了眼淚,決定做一回母親該做的事情。

  國公見薛宸一下子就哄住了長公主,並且還成功激起了長公主護犢的志氣,當即覺得自己還沒有兒媳有本事,哄了長公主這麼些年,都不知道用什麼方法,說什麼話讓長公主聽話。看了看薛宸,收到她的眼神,婁戰才恍然大悟的點點頭,走過來說道:

  「是啊,如今當務之急就是消除皇上的怒火,至於右相那邊,他不過是受了傷,我親自上門賠罪也就是了,就是皇上那兒,需要公主親自跑一趟,今兒這事兒,我看宸姐兒說得對,絕對不是既明單方面的錯,你也知道右相府和咱們衛國公府向來井水不犯河水,右相有太多的理由找既明的茬兒了,也是既明沒有成算,居然追刺客追到了相府,他錯就錯在沒有當即避讓,混亂之下打傷了右相也是情有可原的。你待會兒去宮裡,什麼也別說,就只顧對著皇上哭,可不能讓皇上定了既明的罪,我這裡再派人去找他。」

  長公主擦乾了眼淚,只覺得自己肩上的責任大了許多,從前她被大家保護的太好,以至於遇到事情就只會哭,她自己也知道這樣不好,可是身邊的人從來都不讓她負擔什麼,可是這一回不一樣,她的兒子被人陷害了,若是她繼續軟弱下去的話,兒子說不定就要被人害死了,說什麼也要救他!

  下定決心之後,長公主便收斂了心神,站起來,喊了蟬瑩去內間換正式宮裝,打算連夜就去宮中喊冤,哪怕是把元陽殿哭塌了,她也不能讓皇上定下兒子的罪。

  丫鬟們扶著長公主入內之後,薛宸就走到婁戰身邊問道:「爹,這一路上,有沒有多派點人保護夫君,他在京中做了這麼大的事,右相一黨絕對不會放過他的。」

  婁戰點頭,回道:「你就放心吧。他身邊本來就有近百高手護衛,我另外又派了兩百暗衛跟隨,還有太子的幾百龍廷尉,全都跟他上路,就算是闖龍潭虎穴也不會有事,等到了漠北,自有軍營庇護,更是不必擔心。你如今也是關鍵時候,切不可多想,好好的將孩子生下來,我保證還你個活蹦亂跳的婁慶雲。」

  先前婁慶雲和薛宸說的時候,薛宸還有些不相信,心裡總覺得那是婁慶雲故意說了安慰她的,如今聽婁戰詳細說了一番情況後,她懸著的一顆心總算是安定下來了。

  「那右相那邊呢?他肯定不會放過咱們婁家,爹你可想好如何應對了。」

  薛宸的問題讓婁戰頓了頓,這些朝堂上的事情,原本是不該和後宅婦人說的,不過這麼長時間下來,他也明白兒媳是個有擔當,有想法的,婁慶雲定然已經告訴過她事情的首尾,也就沒什麼好隱瞞的了。

  說道:「右相府如今亂成一團,我先前回來是從東宮回來的,回來前,太子那兒已經收到了密信,你知道右相一直寵愛的那個外室,其實是太子的人吧,她給太子傳來信說,既明那一下,恐怕已經會讓右相中風,她守在右相身邊,伺候藥石的同時,也會替太子穩住右相黨羽,等明日天亮,我便親自去右相府邸探病,雖然右相不會見我,但只要做個樣子出來也就是了,所以,京裡暫時應該不會出太大的亂子。」

  有了婁戰的這番保證,薛宸的心才算是真正放了下來,至此才捋清楚了太子和婁慶雲的這個計劃。

  因為二皇子算計太子失利,自己瘸了之後,讓右相一派不淡定了,從前二皇子雖然也沒有太子厲害,可畢竟是個齊全的皇子,只要身後的團隊做的多些,今後總能找到機會,可二皇子腿瘸之後,手裡的權利一日日的減少,所以,右相黨都有些坐不住了,便想著刺殺太子,抓住最後的機會奮力一搏,就算殺不了太子,讓太子也受點重傷,那樣的話,太子和二皇子就站在同一水準線上,誰也不能佔上風了,可是,刺殺太子這是何其慎重的事情,弄不好露了馬腳,還會連累自己,而這個時候,南疆的大王子又通過李達,將有意合作的事情告訴了二皇子,二皇子覺得這是個機會,就推薦給了右相,右相覺得這事兒從頭到尾都是南疆大王子做的,就算他真的殺了太子,丞相也可以將自己摘的乾乾淨淨,就同意了這件事,南疆大王子出使蕭國,薛宸猜想,他之前和皇帝所說的那些取消納貢之事,應該也不是南疆王的主意,而是他自己故意說的,這應該就是他和二皇子達成的第二個協議,他這麼提出來,皇上肯定不會同意,到最後,再由二皇子站出來說服他,南疆大王子假意被二皇子『說服』,這樣,二皇子在皇上面前的印象就肯定會加分,再加上大王子替二皇子刺殺了太子,太子只要受傷,必然要在府中養傷,而這段時間,正是二皇子上位的時候。

  只可惜,所有的計劃全都被太子知悉,因為太子有一個誰都沒有想到的底牌,那就是柳煙。就連薛宸也不知道柳煙居然是太子的人,她只記得上一世右相被殺頭之時,柳煙隨囚車送行,一路高唱哀歌,還以為她對丞相是真愛,卻沒想到……

  而這回婁慶雲所做的事情,應該是太子計劃中最重要的一部分了,看著是魯莽,打傷了右相,實則是給太子解決了大麻煩。右相中風之後,必定所有事情都會倚靠柳煙去傳達,去做,柳煙就像是一個隱形的相爺夫人,是右相親手將她推向了這個位置,由柳煙出面控制住右相黨羽,這樣的話,不禁可以給太子爭取到足夠的時間,將黨羽一一剷除,還可以從右相黨羽內部徹底瓦解右相機構。

  這一步步的算計,讓薛宸清清楚楚的認識到了帝王心術,想想也是的,上一世沒有她的存在,沒有婁慶雲相助,太子以受傷之軀,憑著他一己之力,也順利登上了王位,並且剷除了右相一黨,鎮壓住了二皇子起兵謀反,雖說時間推遲好多年,雖然付出的代價十分慘烈,但他終究還是做到了,這一世,有她在,太子擋過了象鼻山的劫難,有婁慶雲在,太子早了這麼多年,就解決了右相,這就是真龍天子啊。

  長公主換好了衣裳之後,便從內裡走出,神情堅定,像一個即將奔赴戰場的戰士一般,在薛宸和婁戰面前站了站,婁戰摟了摟她的肩膀,長公主才鬥志昂揚的走出了府邸,坐上了入宮的馬車。

  薛宸相信,為了兒子長公主一定可以發揮所長,最起碼在第一時間壓制住皇上的怒氣,讓皇上不急於給婁慶雲定下罪名,不急於給右相一黨一個交代。畢竟婁慶雲是『魯莽』打傷了丞相,還『毫無擔當』的跑路了,在情在理,皇上都該給右相一個交代才是,而長公主如今去宮裡的目的,就是要拖住皇上,不讓他這麼快下定論,只要熬過了這幾日,等柳煙完全控制住右相府,情況就會有所緩解,再過些時日,估計也就沒什麼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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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6-9 22:59:09 |只看該作者
第259章

  右相府後宅,門窗緊閉,僕婢一應不許踏入,所有湯藥食物皆只許交給柳煙身邊的范娘子端入。范娘子端了湯藥放在內室門外,敲擊門扉三下便退下,過一會兒後,便有人從內裡開門,將湯藥端進去。

  柳煙端著藥碗去到床鋪前,屋內有些昏暗,還焚著安神香,柳煙坐到床鋪前,彎下腰輕聲說道:「相爺,喝藥了,我餵你。」

  床鋪上躺著個花白散發的老人,形容枯槁,一個月前,他還曾是縱橫朝野的一代權相,可如今卻也只是個手腳不能動,癱瘓在床的中風老人。

  原本是在閉目養神,聽見柳煙的話,睜開了眼睛,嘴裡想說話,可是嘴一歪卻是涎流了出來,柳煙趕忙放下藥碗,抽出帕子,替他擦拭了嘴角,然後才扶著他靠坐了起來,見他有話要說,柳煙便靠過去,問道:

  「相爺要說什麼,慢一些說。」

  「見……武……濤……」左青柳廢了全身的勁才把這三個字說了出來,柳煙愣了愣,然後便反應過來,對右相說道:「相爺要見武濤,煙兒明白了,您先喝藥,喝完了藥,煙兒就派人去傳他進來。」

  右相顫抖著點了點頭,柳煙伺候他一口一口喝藥,一小半進了嘴裡,一大半流了出來,柳煙也不嫌棄,就這麼仔細的餵藥,右相一雙眼睛看著她,老懷安慰,餵好了藥,嘴巴才又顫顫抖抖的說了句:「難……為……你……」

  柳煙的眼圈頓時就紅了起來,撲到右相懷中,說道:「相爺說的什麼話,服侍相爺是柳煙應該做的事,相爺您放心,不管您變成什麼樣,煙兒都會在你身邊伺候,替您維持運作,維持尊嚴,絕不會讓別人瞧見您這個模樣的。」

  一番話說的情真意切,讓右相也頗為感動,顫抖著手撫上了柳煙的肩頭,艱難的點了點頭,婁慶雲那一下必定是打到了右相的後頸穴位,讓他變成如今這副模樣,還累的這如花似玉的姑娘來伺候這樣的他,右相從前只覺得這丫頭聰明伶俐,溫柔解語,頗有手段,原以為她不過是不想亂世飄萍,才安於在他身邊,卻沒想到她對自己竟這般動情,在他中風之後,依舊不離不棄的伺候著他,日夜操勞,比賢妻兒女還要周到,左青柳老懷安慰。

  想著自己手上有些事情,的確可以交託到她手上。

  柳煙伺候右相躺下之後,她便去傳喚了武濤進來,武濤是右相的親衛,有很多事,右相只放心他去做。

  武濤進來之後,瞧見了這樣的右相,心中五味陳雜,跪在右相榻前,柳煙坐在右相床沿之上,傾身而下,仔細聽著右相的話,聽完後,才對武濤說道:

  「相爺問你婁慶雲那賊子可有擒到?」

  武濤有些羞愧,猶豫片刻後才說道:「啟稟右相,還,還沒。雖然知道婁慶雲的去向,可是他身邊高手林立,我們的人闖了好幾回,都沒能闖入外圍,所以……」

  柳煙再次俯下身子,聽了之後傳言:「暗衛全都派出去了嗎?」

  武濤點頭:「是,都派出去了。」

  柳煙等不及去問右相意思,自己就先對武濤說道:「婁慶雲將相爺害的如此境地,你手中的人都是吃素的嗎?平日裡見他們都很厲害,如今卻連個人都抓不回來!」

  她這番話看著是真的著急了,眼眶頓時就紅了,情真意切可見一斑。右相顫抖著手移到了柳煙的手背之上,柳煙趕忙掖了掖眼角,俯下身子聽吩咐,聽完之後,點點頭,然後才坐直身子,對武濤說道:

  「右相說了,婁慶雲必定是想往漠北跑,定要在路上截殺於他,若是等他到了漠北婁家軍營之中,你們就更加沒有機會殺他了!去調青幫和其他幫派沿路幫忙,一定要將婁慶雲碎屍萬段!」

  武濤有些焦急,回道:「姑娘別怒,屬下這就去辦,只不過,憑著婁慶雲如今身邊的人,就算是調集青幫之人,也未必可以截住他!屬下一定盡力就是了。」

  柳煙不等右相開口,就直接說道:「不是盡力,一定要做到!那婁慶雲將相爺害的如此境地,你不心疼相爺,我卻是心疼,說什麼也不能放過他!更何況,此次事件,分明就是太子指使婁慶雲有意為之,婁慶雲是太子的左膀右臂,只有殺了他,二皇子才有上位的可能!這些事情相爺從前就仔細吩咐過,難道你不知道嗎?」

  武濤見柳煙確實一副著急上火的模樣,欲言又止,看著右相哆哆嗦嗦的雙唇,武濤湊過去,只聽右相狠戾的說了一個字:「殺……」

  這一個字飽含了憤怒之情,武濤亦是覺得眼眶泛紅,昔日權相居然變成如此模樣,怪不得柳煙姑娘這般氣惱,柳煙見右相情緒激動,渾身似乎都開始抽搐,趕緊俯下身去穩住了右相,然後才對武濤揮揮手,說道:「你快下去吧,相爺交代的事情,一定要辦好,知道嗎?」

  「是。」

  武濤下去之後,右相又哆哆嗦嗦的對柳煙說了幾個字:「找……王……國……」

  最後一個字怎麼也說不出來,柳煙卻是冰雪聰明的說道:「相爺是想讓武濤去找廷威將軍王國維幫忙嗎?」王國維管著東山大營,相爺對他有過知遇和救命之恩,他手裡也頗有精兵,難怪右相會想到他。

  右相瞪眼點頭,柳煙明白後便說道:「好,那相爺您先躺著,我去喊武濤站住,讓他去找廷威將軍。」

  說完,柳煙便匆匆出了門去,右相看著她焦急的身影,心中十分安慰,幸好在這種時候,還有柳煙這麼一個紅顏知己在身邊……

  柳煙出了院門,范娘子就跟了上來,范娘子腿腳快,追著武濤後,就讓他返回後院涼亭,柳煙在裡面等他。武濤知道定是相爺有所吩咐,趕忙上前聆聽,柳煙對武濤說道:

  「相爺說了,讓你定要截殺住婁慶雲,這回的事情明顯就是太子授意,你若是不能將婁慶雲截殺,那麼二皇子的大業,就會艱難許多,知道嗎?」

  武濤點點頭,說道:「是,姑娘喊我回來,就是說這個嗎?」

  柳煙搖頭,說道:「不,自然是還有吩咐的,你傳令下去,讓各部恢復運作,相爺雖然病了,但是相爺手裡的權利卻不能丟,如今相爺只是稱病,外面的人不知道相爺病的這般嚴重,你也絕不可對外人透露半分,否則難免有些人會心生二意,你吩咐下去,所有事情只需一切如常即可,有事情也可像從前一般呈上來,我會一條條念給相爺聽,絕不能讓手下的人造反,知道嗎?」

  武濤也知道這件事情的重大,點頭說道:「是,姑娘請放心,我會下去安撫,其實我剛才就想說了,相爺這個憂慮是對的,下麵已經有人開始打探相爺的傷勢,有些流言起來之後,大家的情緒都很不穩定,若是長此以往下去,定然會如一盤散沙,相爺苦心經營的勢力,很快就會削弱,這的確是相爺不願意看到的事情。只是苦了柳煙姑娘了,內宅之中相爺只相信你一個人,他身邊的人和事還需要姑娘多多擔待才行,等相爺情況稍微好轉之後,咱們的日子也就熬出頭了。」

  「相爺對我恩同再造,若是沒有他,我到今天還在樓中度日,這份恩情我說什麼也不會忘記。內宅之事你就不用擔心了,快些去將相爺的命令傳達下去,我也要回去伺候相爺了。」

  柳煙這般說了之後,便急急的就要離開,卻被武濤再一次喊住,武濤有些猶豫,卻還是問出了口,說道:

  「還有一件事,先前沒來得及問相爺,不過姑娘在相爺身邊多年,很多事情也都是姑娘決策,如今我便問問姑娘,我記得東山大營的廷威將軍王國維,相爺對他有救命之恩,截殺婁慶雲一事,若是能得到王將軍的幫助,興許勝算會大一些,昨日王帥還親自找到了我,問我要不要幫忙,我沒敢答應,要不……」

  柳煙想了想後,便搖頭說道:「我覺得不妥,一來王將軍是東山大營的主帥,他若是隨你出京,這本身就是大罪,他手中雖有能人,可是卻未必能完全受他所制,你們這些行動,一切都是瞞著朝廷法度做的,若是王帥手下有一人投敵叛變,這就等於是給相爺憑添了一份截殺朝臣的罪名證據,萬萬不可,更何況,有王帥在京城坐鎮,相爺多少也會安全一些,婁慶雲此去漠北,帶的人總歸是有限的,你多在各地招募江湖之士與你行動,這樣既沒有把柄留在太子手裡,又可以用車輪戰將婁慶雲身邊的人耗盡,具體如何狙殺我就不說了,因為這是你的強項,我說到底對於如何殺人並不瞭解,還需你們多加費心。」

  聽了柳煙的話,武濤也覺得甚有道理,說道:

  「多虧姑娘提點,姑娘說的是,這件事的確不能動用東山大營之人,相爺已經如此,咱們不能再給相爺增添麻煩了。殺人的事,就交給我去辦,若是殺不了婁慶雲,我武濤以死謝罪!」

  說完這句話之後,武濤便對柳煙拱手,然後便頭也不回的離開了涼亭,柳煙一雙黑眸盯著武濤的背影,露出一抹冷笑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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