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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慕冰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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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假面的盛宴]毒婦不從良(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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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6-15 18:46:37 |只看該作者
第110章

    提起那些人,話就說得有些遠了。

    九娘受傷之後,消息當即便傳到了安國公府。蕭家的人是如何想且不提,次日安國公夫人便命崔氏帶著人上門來探望九娘的病情,只是未能如願進入楚王府大門。

    無法,只能另想辦法,藉著給九娘送東西送藥材送補品之類的藉口,前來楚王府刷刷存在感。蕭家人對九娘是如何受傷的,並不清楚,只知曉傷得不輕,蕭家人探不到內裡情形,自然想藉著送人來侍候九娘的由頭,安排人進來一探究竟。

    當然目的也不光如此,楚王府從來門戶森嚴,一般人都進入不得,蕭家既然想和楚王搭上關係,自然也存在點別的心思。

    這不,藉著給九娘送婢女的由頭,除了從翠雲閣挑了兩個九娘的貼身婢女過來,還另有幾名婢女也入了楚王府。只是楚王也不是傻子,除了小燦和蓮芳,安國公府送來的其他人都被安置在其他地處。

    蓮芳口裡的那些人,便是那幾個婢女了。

    自打九娘醒過來之後,這幾個婢女便屢屢上門求見,一副要為九娘鞠躬盡瘁死而後已的模樣,只是沒人理會她們。煙雨閣外,楚王專門安排有人守著,她們連院門都入不得。

    今日她們又來了,跪在院門外一口一個要見九娘子,這也是小燦臉色為何會不好的原因。

    九娘早就便有耳聞,只是她重傷在身,也沒精力去管這些。今日幾人既然又來了,且她也想看看蕭家那邊又在打什麼主意,便吩咐蓮芳去領幾人進來見她。

    不多時,蓮芳便領著那幾名婢女進來了。

    一到九娘跟前,這幾名婢女便跪了下來,為首的一個婢女滿臉委屈狀,小聲對九娘說訴說委屈,並道自己等人是老夫人特意安排來侍候九娘的,就怕楚王府的人侍候不周,讓九娘子在王府裡受了什麼委屈。

    委屈?

    至少在楚王府養傷的這些日子裡,還沒有人敢給九娘受委屈。楚王的態度那麼明顯,這九娘子昏迷的幾日,楚王幾乎寸步不離守著,之後九娘甦醒,楚王雖離開了煙雨閣,但每日也是會抽空來一趟的,甚至偶爾兩人還會共餐,哪個吃了熊心豹子膽敢給九娘受委屈。

    當然這一切只限於菸雨閣裡侍候的人知道,煙雨閣的門戶之所以會如此森嚴,可不光只是防蕭家人的,能在這裡侍候的,俱是對楚王極為忠心之人。

    只是這一切這幾名婢女並不知道,還只當是有些人刻意撇開她們,不讓她們出現在九娘子麵前,免得被自己等人搶了位置。

    至於那有些人,自然是蓮芳和小燦兩個了,同樣是蕭家那邊過來的婢女,就只有這兩人入了煙雨閣侍候,只是她們也不想想蓮芳和小燦乃是九娘的貼身婢女,能來九娘身邊侍候也是理所應當。

    當然,事情並沒有這麼簡單。

    九娘被蓮芳攙扶了起來,靠坐在涼榻上,小酒兒立馬跳上她的膝蓋。九娘手指搔著小酒兒的下巴,將眼神放在這幾名婢女身上。

    即使這幾人俱都低著頭,九娘也能看出她們的顏色都是極好的,纖纖一把小腰兒,如弱柳迎風,身上所穿的衣裳也是奼紫嫣紅,看起來格外讓人賞心悅目。

    尤其為首跪著的這個,瓜子臉,丹鳳眼,眉宇間偶露嬌媚之色,這樣的婢女說是送來服侍她的,九娘真想呵呵兩聲。

    其實稍微有些明眼人都可以看出,各府上的婢女因為地位不等,那些在主子們跟前得臉的婢女雖是地位低下,但若論其待遇比起一些富戶家的小娘子們也是不差的。可若是真的論起來,也沒有資格穿上這樣質地的衣裳。

    九娘的眼睛尖,一眼就看出這幾個婢女身上所穿的衣裳,並不是安國公府中婢女應有的規制。且不提衣裳,只憑她們幾個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模樣,就能看出端倪。

    恐怕服侍九娘是假,來探內情是真,順道若是能勾上楚王發生點什麼,恐怕才是那邊真正的心思。

    畢竟九娘對安國公夫人所交代的籠絡楚王一事,一直做得比較敷衍,安國公夫人也不是個傻子,久了自是看出些端倪來。當然她也沒有意識到九娘其實是故意的,只當她年紀小,不懂這些。安國公夫人雖打著想將蕭九娘嫁給楚王的念頭,但這事一時半會兒也不能成,若是能安排幾個忠於自己的內應在楚王身邊也是好的。

    男人嘛,有幾個能拒絕千嬌百媚的美人兒,日日在跟前晃著,即使不收用,能打探到一言半語來,也足夠蕭家那邊受用無窮了。要知道楚王素來冷臉,蕭家人一直和這邊搭不上線,好不容易找到機會了,自然不會放過。

    只是做得未免有些太明顯了​​,也不知道是誰安排的。

    安國公夫人和崔氏自然沒有這麼蠢,就算打著這種心思,也不會做得如此顯,只能說她們高估了這幾個婢女的腦子。對於上面人的安排,這幾個婢女心中也有數,誰不想飛上枝頭變鳳凰,若是能侍候楚王,對她們而言無疑是一朝翻身的美事,自然不遺餘力的想展現出自己的美色。

    那為首的婢女還在嚶嚶哭訴,話裡話外的意思就是有人刻意排擠她們,讓她們不能到娘子身邊侍候。且言語間一直拿著老夫人說事,似乎有想拿安國公夫人來壓九娘的意思。

    安國公夫人是九娘的祖母,長者賜不敢辭,長者賞來的貓狗都比人尊貴。

    一旁蓮芳和小燦的臉色極為難看,但礙於規矩並沒有開口說什麼。九娘則是心緒微妙,這是看她太閒了,送來給她當樂子看的嗎?

    也不知道安國公夫人是不是人老了,眼也瞎了,這麼明晃晃的手段,楚王會吃這一套才有鬼。

    她哪裡知道安國夫人確實心機不差,可總歸來說也是個內宅婦人,長久以來呆在安國公府那一畝三分地裡,為所欲為慣了,所思所想也跳不出內宅婦人的眼界。畢竟從她眼裡所看到,男人都是風流的,哪個不是三妻四妾後宅養了一大堆女人。

    九娘頓時感覺到一陣索然無味,跟這樣的人說話真是降低自己的智商。

    她做出一副用心去聽的模樣,而後為難道:“我明白你們的心思,知道你們都是好的,只是這是在楚王府,我也是暫居此地養傷,卻是不敢妄然越軌的。”

    那丹鳳眼的婢女沒有料到九娘子會拒絕,不敢置信的抬起頭來,道:“娘子,奴婢等人可是老夫人派過來侍候您的!”

    九娘心中翻了個白眼,面上卻道:“這我知道,可你看我身邊像是缺人服侍嗎?”

    九娘確實不缺人侍候,沒看見只是在外面透透氣,除了蓮芳和小燦二人,還有打扇的婢女兩人,端著各類物事的婢女兩人,其中還有一個是專門看著小酒兒的,怕它到處亂跑。

    “蓮芳和小燦兩人之所以能進來侍候,也是因為以往在我身邊服侍的緣故。好了,你們也不要多留了,既然是在別人府上,就要遵守別人府上的規矩,免得讓人笑話安國公府的人不懂規矩。蓮芳,你帶她們幾個出去吧。”

    蓮芳立馬站了出來,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這幾人再不願,也不敢當著九娘面抗議,只得不甘不願從地上爬起來,跟著蓮芳出去了。

    傍晚,楚王外出辦事歸來,這一事情便傳入了他的耳中。

    “讓這幾人收拾收拾,派人送她們回安國公府,本王只是懶得搭理他們,還真當本王是個蠢的。”

    常順趕忙吩咐一旁的內侍下去辦了。

    “殿下,是去煙雨閣嗎?”

    楚王面容一緩,點了點頭。

    常順在心中讚道自己的機智,今日殿下外出辦事,事情並不是很順,可以想見殿下待會兒肯定是想不起來用膳的。這會兒煙雨閣那邊肯定也還沒用膳,楚王這時過去了,就不用他等會兒費心思了。

    *

    這幾個婢女被打包送回了安國公府替死魂。

    安榮院中,安國公夫人面色不愉。

    “老夫人實在不是奴婢等人不盡心,而是楚王府看守太嚴,奴婢幾人呆在院子中,並不能隨意走動。連著多次去求九娘子,可九娘子並不見我們,好不容易今日見著了,哪知卻被娘子攆了出來。”

    幾名如花似玉的婢女跪在下面,嚶嚶哭訴著,看起來好不可憐。

    被送出楚王府的這一路上,這幾個婢女都是忐忑不安,老夫人是什麼性子,她們都清楚,這番沒辦成事,回來定然逃不了責罰,所以幾人商量過後,便故意將責任都推給了九娘。

    “就是就是,老夫人,九娘子她只讓蓮芳和小燦在身邊侍候,我們連她所住的院子大門都進不去,實在不是奴婢等人無能,而是真的沒辦法……”

    安國公夫人緊緊的皺著眉,被哭得心中一片煩躁:“都給我滾下去。”

    胡大娘站了出來,幾人趕忙連滾帶爬的都下去了。

    “這九娘真是越大越不聽話了,我只當她年紀小不懂事,哪知她也會這種手段。”

    安國公夫人並沒有想到其他,只當九娘是看出了家中的意思,心中吃醋,故意將這幾個婢女攆了回來。

    “九娘畢竟還小,且她會有這種反應也不意外。阿家總說九娘年紀小,現在​​看來她也是不小了。待她回府後,咱們從一旁點撥點撥,她若是能主動些,咱們何愁大事不成。”一旁的崔氏用帕子掩著嘴笑道,意有所指。

    聽了這話,安國公夫人面容和緩下來。

    都是女子,自然明白其中的關竅,以往無論自己怎麼點撥九娘,她都是一副懵懂不知的模樣,安國公夫人也只當她沒開竅,心中煩悶,面上卻是不好說。

    如今蕭九娘既然懂得吃醋了,可見也是明白了。所謂女追男隔層紗,楚王性格寡淡,能在他身邊出入的大抵也只有九娘一人,若是九娘能主動些,蕭家出個楚王妃是板上釘釘的事情。

    “就是壞了我們的事。”安國公夫人對身邊的婢女被攆回來,仍有些耿耿於懷。

    崔氏笑勸道:“總是越來越好的,有著九娘在其中搭線,楚王那邊被拿下指日可待,又何必去在乎這些細枝末節。”

    安國公夫人點了點頭,也贊同崔氏的想法。

    “這件事雖發生的突然,到底對咱們家好處也是極多的。幸好九娘聰明,當時沒回府,反而去了楚王府,若不然還真不知道那邊還有什麼後手等著。那個毒婦,一天不作妖,她都難受,手段可真狠,若是這番九娘被她害死了,壞了家中的大事,我定不饒她。”

    九娘這次當街受到伏殺,蕭家這邊雖不知曉內裡具體,但對背後主使人也是心中有數的。左不過就是崇月閣那邊做的妖,因為再沒有人比蕭家人更明白朝霞郡主的秉性了,定是她不甘蕭六娘這番吃虧,去求了昌平公主出手,但任誰也沒有想到她竟然會下如此狠手,竟是想將蕭九娘直接弄死了了事。

    初始知道這件事,蕭家的人甚是為難,幸好九娘從事發以後便一直呆在楚王府,蕭家和楚王府的關係眾人皆知,他們也不得入其門,索性便裝聾作啞,兩處皆不得罪葬屍經。私底下,安國公夫人一直慶幸,幸好九娘沒事,若不然蕭家可是虧大發了。

    崔氏並沒有將安國公夫人那句'定不饒她'的話聽進去,她太明白阿家的性格了,總是說得信誓旦旦,可總​​會無疾而終不了了之,若不然崇月閣那邊也不會在安國公府作威作福這麼多年。

    崔氏眨了眨眼睛,撫著心口,裝出一副心有餘悸的模樣,“也別說,五弟妹如今性子越來越狠戾了,竟用這樣的手段對付九娘,也不想想是她們害人在先,哪曾想沒害到九娘,倒是陰錯陽差害了六娘。六娘那孩子也是可憐,據說成日里不吃不喝天天哭,真是作孽啊。”

    “她能怨誰,誰她都怨不著,要怨只怨她自己不容人!”

    安國公夫人經過此事,對朝霞郡主也甚是忌憚,後宅陰私甚多,但還沒有哪個會當街派人去伏殺對方。今日是對付蕭九娘,明日會不會是她這個阿家得罪了她,也想將她也給害死。

    真是家門不幸,竟然娶了這麼個毒婦進門!

    “你命下面人盯緊了崇月閣那邊,免得她又作妖!”

    崔氏自是樂得答應下來,與朝霞郡主做妯娌這十幾載,她作為蕭家的長媳,朝霞郡主這個弟妹卻從不給她面子,甚至屢屢對她頤指氣使,崔氏早就對她暗恨在心。

    這次發生了這樣的事,崔氏與安國公夫人的想法相同,也怕哪日不知道怎麼得罪了對方,對方對自己下手。如此甚好,就算那邊發現她命人監視自己,她也有藉口可以推脫。

    *

    煙雨閣中,劉太醫又來請脈了。

    他隔著帕子,為九娘診脈半響後,道:“九娘子的身子已經恢復得差不多了,只是仍有些氣血兩虛之象,日里要多食用一些補血的膳食,湯藥還得繼續喝。刀傷的話,也不是一時半會兒能好的,老臣看著恢復的不錯,只是日里要注意保養換藥,天氣炎熱,萬萬不能讓傷口沾水,另——”

    他頓了頓,面有猶豫之色。

    “另什麼?”坐在一旁的楚王出言問道。

    “九娘子早年便落水受寒過一次,雖之後調養了過來,但到底也是傷了底子。這番淋雨受寒,再度傷及根本,本身便有宮寒之象,此番更是嚴重,若不小心調養,以後恐怕會有礙子嗣。”

    楚王蹙起眉心,九娘也是怔怔的,臉色一片慘白。

    有礙子嗣?

    上輩子她便子嗣不順,只是跟宮寒沒什麼關係,而是因為身體受創。她萬萬沒有想到毒女竟然會那麼坑她,說是試毒期間保她無憂,表面上確實無憂,內裡卻並不是那麼一回事。

    一初始她並不知道這件事,還是她與楚王劃清界限之後,有一日楚王派了人來告知她此事。對於當時一心一意要嫁給王四郎的九娘來說,這個消息無疑是晴天霹靂。她以為楚王是騙她的,不想讓她離開蕭家去嫁人,所以置之不理了。

    直到嫁入王家後,她一直未能懷上孕,才想起此事。於是便偷偷的找了大夫來看,果然楚王並沒有騙她,是她將他想得太過卑劣了。

    知道這一事情后,連著許多日,九娘都緩不過來勁兒來,可事已至此,再說其他也無用。之後,她將這個消息隱瞞了下來,裝作無事樣,私底下卻是到處求醫問藥……

    有時候九娘回想上輩子,自己和王四郎走到那一步,真的是因為彼此性格不合適嗎?有時候她在想,若是上輩子她能生,是不是就不會讓事情發展到那種局面……

    答案是無解的。

    但這件事一直深藏在九娘心中,所以這輩子回來,她一直小心保護著自己的身體,卻未曾想到連著兩次的意外竟會造成如此局面……

    果然,重活回來還是改變不了一切,該來的總是會來。即使這會兒不來,日後也會換個方式降臨。

    “娘子,娘子你沒事吧?”蓮芳倉皇道。

    楚王看著九娘突然變得蒼白的臉色,眉頭緊鎖,問道:“沒有法子治?”

    劉太醫撫了撫鬍子,斟酌了一下道:“也並不是不能治,只是需要時間,這個要看調養的效果,也可能一年半載便好,也可能需要更久的時間。”

    “能治就好,你下去吧。”

    楚王揮退所有人,定定的看著九娘:“此事你也不要太過在意,劉太醫既然說能治,肯定就能治得好你,左不過就是時間的問題。”

    楚王素來不會安慰人,此番能說出這樣的話,已經是極為難得了。

    九娘抬起頭,勉強對楚王笑了一下,“就是以後要日日湯藥不斷了。”

    楚王伸手撫了撫她的眉頭,眼神飄忽,不知道在想些什麼。九娘也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室中一片靜謐。

    *

    “殿下,九娘子身體並無大礙,且比之前還要康健些許,只是據兩位太醫所說,若是娘子以後出嫁,可能在子嗣上面會有些阻礙……”

    “本王要聽實話。”

    “九娘子傷及根本,以後沒有子女緣分,且也生不出來。”

    ……

    昏暗的室中,一片靜謐之色。

    薄紗簾幔層層疊疊,隱隱有一絲清香在夜空中飄動。

    床榻上,楚王突然睜開雙眼,眼神晦暗且翻騰不休。

    “常順。”

    楚王揉了揉眉心,自榻上坐了起來。

    不過須臾,常順便匆匆忙忙從外面進來了。

    “殿下怎麼醒了?再睡一會兒吧,此時才是三更天。”他一面說著,一面拿過一個靠枕墊在楚王身後。

    “長豐那邊可有消息傳來?”

    常順面色一怔,道:“暫時沒有,不過上次傳來消息說,他已經帶著人去了湘西,希望這次可以找到那個毒女。”

    楚王摸了摸手上的戒指,猶豫了一下,道:“通知長豐,讓他去蜀中,翠雲山。”若是那個夢是真的話,應該能在翠雲山找到那個毒女,因為那個夢中,他的人便是在翠雲山找到毒女的。

    常順不解,殿下怎麼會突然命長豐去蜀中找毒女,難道殿下知道毒女在蜀中?不過對於楚王所下的命令,一般他是從來不質疑的,便點頭應下了。

    “服侍本王去煙雨閣。”

    “是。”

    ……

    九娘睡得迷迷糊糊,總覺得有人在看她。

    睜開眼,面前多了一人,嚇了她一跳。

    “表哥,你怎麼來了?”若是她沒記錯,這會兒應該是深夜吧。

    楚王沒有理她,讓常順服侍他上了榻,榻上的九娘簡直都不知道該說什麼了。若沒記錯這是她的床榻吧,怎麼他想來就來了。

    腹誹歸腹誹,還是沒能阻擋楚王在自己的榻上躺了下來。九娘離他遠遠的,這會兒她傷勢好多了,也不是以往動彈不得的窘狀。

    她清了清喉嚨,“表哥你還沒回答我,怎麼這會兒來了。”

    楚王瞥了她一眼,“本王夢魘。”

    意思就是說我做噩夢了,所以睡不著,所以需要有人作陪! ?九娘恨不得將楚王的腦袋刨開,看看裡面到底裝的是什麼,又不是小孩子,還能做惡夢不敢一個人睡?就算真的一個人不敢睡,也不能來她這裡啊,要知道她只是他表妹,僅僅是表妹而已。

    九娘心中的哀怨無人知,楚王似乎總能很好的無視她臉上的不願之色,他伸出手將九娘抱了過來,環著。

    “別動,本王有事和你講。”

    “什麼事?”

    楚王撫了撫她的長發,斟酌了下,道:“其實換個角度來想,這件事也並不算是壞事,至少父皇那邊會徹底打消納你為太子側妃的念頭。”

    九娘僵​​了一下,良久才放鬆身體。

    是啊,這算是不幸中唯一的幸運了,且楚王也會放棄要娶自己當楚王妃的念頭吧,畢竟她以後子嗣艱難,她算是一舉兩得了。

    她應該很高興才對,畢竟打一開始她便沒有想過要嫁人,可為什麼自己竟然一點高興的情緒都沒有……

    夜已經很深了,九娘不知何時已經睡著了。

    楚王端詳著她沉睡中的面孔,看得很仔細。

    ……

    “……只要我所能,只要你想要,沒有期限,你隨時可以對本王提一個要求……”

    ……

    “只要我所能,只要你想要……”楚王近乎無聲在口中低喃著。

    他真是個傻子!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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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6-15 18:46:51 |只看該作者
第111章

    東宮

    太子半靠在躺椅上,膝上蓋了一層薄褥子。

    明明正值盛夏,他也並不若其他人那樣,只著薄薄的夏衫,依舊還穿著夾衣。

    殿中放的有冰釜,卻是擱在角落處,只保證著殿中氣溫不會過高,卻一點涼爽意都沒有。

    一名圓臉小內侍服侍在躺椅一旁,挑著些俏皮話說逗太子開心,不光講一些宮裡發生的趣事,民間市井鄉野之事也有許多。時而手舞足蹈,時而長吁短嘆,表情搞怪,肢體語言豐富,將太子逗得不時露出一抹笑容。

    這是太子如今唯一打發時間的方式,他的身子冷不得熱不得悲不得累不得,早年還能看看書打發時間,父皇也會拿些奏摺邸報給他看,東宮的屬官也會偶爾與他商議一下朝中之事。如今這些全部都被禁止了,只因太醫說他傷不得神,所以如今他也只能從身邊的內侍口中聽一些瑣事,聊以慰藉。

    這名小內侍叫做王煦,年紀不大,也不過十四五歲的模樣,長了一張討喜臉,一說一臉笑,性格開朗活潑。這小子也是個會來事的,見太子喜歡聽他說話,便想方設法找出許多趣事講給太子聽,在東宮也是頗有臉面。

    這會兒他正在講前陣子衛國公府上發生的一件事,也是最近在長安城裡廣為流傳引起無數人笑談的,為此衛國公府上的人沒少跟著丟臉面。

    “……那劉大管事嚇了一跳,心道那婆娘回來的也太不是時候了,於是趕忙提了褲子,讓那王寡婦躲了起來。誰曾想他那渾家是有備而來,不光自己來了,還帶了娘家的三個哥哥。待劉大管事開了門,這幾人便一擁而入,在那間屋子裡搜羅起來。劉大管事沒有防備幾位舅兄也會來,當場便被搜出了王寡婦……”

    “……劉大管事的渾家氣得七竅生煙,當眾便和那王寡婦廝打起來。王寡婦也不是個善茬,兩人對打……這王寡婦個頭比劉管事渾家高壯,劉大管事的渾家根本不是她的對手。兩人一路從屋裡廝打到院中,引來了無數人圍觀……另一邊,劉大管事也沒落好,他三個舅兄又高又壯,將他拎到院中狠狠的當眾揍了一頓……”

    “……劉大管事還沒這麼丟過臉過,回去後便要休了自己的渾家。他渾家自是不依,兩家鬧得很厲害,可惜劉大管事是衛國公府上的一個管事,哪是他渾家娘家那種破落戶能比的,最後他渾家還是被休了送回娘家。他渾家被休之後,回去越想越恨,便總是去衛國公府門前大鬧,鬧一次被攆一次,有一次還挨了打,於是她惱羞成怒將劉大管事貪墨府上銀錢的事給捅了出去……”

    這王煦極為擅長講故事,聲情並茂,將劉大管事偷寡婦以及兩家鬧騰不休的情形,說得格外繪聲繪色。太子聽得輕笑不已,福泰在一旁邊笑邊踢了他一腳,“你個死兔崽子,從哪兒聽來的這麼多腌臢事,拿來污殿下的耳朵!”

    王煦順著他那不輕不重的一腳,便滾了出去,之後爬起來,摸著腦袋嘿嘿笑著:“奴婢也是聽出宮採買的那些內侍們講的,若是殿下不喜,奴婢以後不說了便是。”

    太子笑著擺擺手,“好了,是孤讓他講的,你就不要責備他了,也就聽個樂子。”

    王煦見此,連忙狗腿的爬回太子腿邊,繼續給太子捶著腿。

    “殿下若是不喜聽這個,奴婢這兒還有一件事可以講,最近這件事在長安城內可是傳得沸沸揚揚。”

    “哦?說來給孤聽聽。”

    “話說那王家的老夫人過壽,當日長安城內許多有身份的貴人們盡皆上門賀壽。那場面真叫一個盛大啊,各家的貴婦貴女們到了個七七八八……”

    隨著王煦的講訴,太子的臉色逐漸陰沉了下來。福泰瞅了一眼太子的臉色,恨恨的上前一腳將王煦踢了個四腳朝天,這一腳可與方才那戲耍似的一腳不同,是用了力氣的。

    “小煦子,你小子好大的膽子,你知道那王大夫人是誰嗎?那是咱們太子妃的親娘,你竟敢在殿下跟前編排這些是非!”

    王煦面色蒼白,一頭冷汗,也不知是疼的還是嚇的。他嚇得匍匐在地,一個頭接一個頭的叩著,咚咚作響,彷若那頭不是自己的。

    “求殿下饒命,求殿下饒命,奴婢該死,奴婢真沒想到那王家是娘娘的娘家,奴婢也是一時說滑了嘴,忘了這事兒,求殿下饒命……”

    “行了行了,他年紀小,也不是故意的。只是存了想討好的孤的心,哪裡會懂這裡頭的彎彎繞繞。你起來吧,繼續講,不得有絲毫隱瞞。”

    王煦顫抖著爬了起來,偷眼去看太子臉色,哆嗦著也不敢開口。直到福泰斥了一句‘還不一五一十的講來’,才顫顫巍巍的繼續講了起來,只是話語之間完全不復方才的俏皮逗趣。

    即是如此,也讓太子明白了整個事情的來龍去脈。

    其實以往像這種事情,哪裡用下面內侍當做樂子講,太子才能知曉。由於承元帝一直沒放下想讓太子接下大統的想法,所以日里關於長安城內的一些大小事務俱都有人報上來,這些事也許很雜,但作為一個上位者卻能在其中挑出一些關於大臣以及勳貴們的動向,便於統治。這是每一個帝王都會做的事情,太子作為儲君亦然。

    只是如今太子身子越來越差了,承元帝便不再讓這些事來打攪太子,免得讓他勞神。只是這麼一來,東宮的消息難免阻塞了一些。若說以前太子是坐在東宮,朝中及長安城內的一些事務盡皆了然於心,如今的他就像是折去了唯一的翅膀,只能困守在這高高的四方宮牆裡面。

    可他不能拒絕,不能拒絕承元帝的一片慈父之心。

    聽完之後,太子便揮揮手讓王煦下去了,臉色一片悵然,又帶著一絲冷凝。

    福泰偷眼去看太子的臉色,囁嚅了一下,什麼也沒有說。

    “這件事你早就知道了?”

    福泰撲通一聲,跪了下來,抖著嗓子道:“奴婢確實早就知道了,只是這、這不過是些小事,且陛下交代了不讓你費心勞神,奴婢才沒敢在您耳邊說。”

    太子露出了一抹苦笑,喃喃道:“這王家本事真大,竟然為了一點莫須有還未做下決定的事,便對無辜的人下手,虧得……”虧得他自從那次王嫣兒懸樑之後,便一改往日漫不經心的模樣,格外對她上心。

    若說這裡頭沒有王嫣兒的作用在內,太子是萬萬不信的,也許王嫣兒並未做什麼,但父皇想為自己納側妃一事,絕對是她傳回王家的。本來還對王嫣兒抱有幾分憐憫之意,此時完全被這件事沖淡了,因為太子突然意識到也許那王嫣兒懸樑,可能也是故意為之。

    其實他之前便有這種猜測,只是終究不忍去質疑她。

    真好,這一個個心機手段層出不窮,甚至連自己的妻子都不忘來算計自己。

    “這蕭九娘也不是個善茬……”太子喃喃道,突然輕笑一聲:“也是,若是善茬,這番可不是境況淒慘,他們的心思齟齬,不報復回去似乎有些對不起自己了。對了,此事恐怕還沒完吧,我那個姑母可不是個能忍氣吞聲的性格。”

    福泰斟酌了一下,低頭道:“前陣子蕭九娘當街受到伏殺,據說傷勢很嚴重,只是這事知道的人很少,如今她正在楚王府裡養傷。”

    伏殺?

    一計不成,又生一計,這次竟是想將對方直接置諸死地了,真是厲害!

    太子本就沒有想拖累其他人的意思,只是承元帝一片拳拳愛子之心,讓他不忍當面拒絕,再加上他確實對蕭九娘此人頗為欣賞,才會有所猶豫,只是當時被王嫣兒暈倒之事打斷了。緊接著王嫣兒傷心懸樑,這件事便沒有再提,誰曾想竟會害了那名少女。

    太子一時有些面色怔忪,良久,才嘆了一口氣,道:“你挑些東西去楚王府,禮不必重,尋常即可,代替孤去探望一下那蕭九娘。”

    想必父皇定能明白他的意思。

    “是。”

    *

    “陛下,太子殿下似乎知道那件事情了。”阮榮海猶豫了許久,才低聲說道。

    “哦?”承元帝放下手中朱筆,望了一眼阮榮海。

    阮榮海頭垂得低低的,抱著浮塵道:“就是王家發生的那事,好像是太子殿下身邊,一個經常給他講一些趣事逗樂的小內侍,一時說漏了嘴。太子殿下知曉後並沒有說什麼,只是讓福泰送了些東西去楚王府,代他探望那蕭九娘一番。”

    承元帝輕籲了一口氣,“我兒心慈。”

    “是啊,殿下待下寬厚,宮中無人不知。”

    承元帝面露悵然,徐徐道:“還記得當年太子太傅說,太子為人大度,品格端方,若是為君,定然可保我大齊國泰民安,繁榮昌盛。只可惜……”

    接下來的話,承元帝並未說,阮榮海也低垂著頭不敢插言。

    這只可惜之後的意思誰都知曉,可天命難違,世事不可兩全,太子空有滿腔經綸,仁慈之心,無奈命運捉弄……

    “朕本想給太子挑個好的,誰曾想這蕭九娘沒有福氣。子嗣艱難?這太子側妃一位恐怕她沒有機會坐上了。罷了罷了,既然我兒無意,朕也不想勉強他。 ”

    話音落下,坐在龍案後的承元帝一時面容陰晴不定,似若有所思。

    良久,才又道:“吩咐下去,讓禮部那邊著手準備為幾位皇子選妃一事,再拖下去,朕那幾個兒子該暗裡咒朕死了。”

    最後這句話腔調有些怪異,也並不該是從承元帝口中吐出。阮榮海似乎也習慣了,彷若未聞也似,眼皮子眨都沒眨,便躬身應下了。

    *

    太子命身邊內侍前來探望自己,著實讓九娘有些大吃一驚。

    九娘是臥在榻上見的福泰,她重傷未癒,如此這般倒也讓人沒理可挑。

    福泰前來並未說什麼,只是例行詢問了一下九娘的病情,又代替太子殿下問候了一聲,之後便放下東宮送過來的東西走了。

    九娘讓人將太子送來的東西端上來看了一看,禮物並不重,只是一些尋常的藥材,僅有一根老參還算貴重,這才放下心來。

    想著之前楚王所說的話,看來她再也不用擔心納她為太子妃一事重提,也算是擺脫了這個隱患。

    福泰剛走,楚王便來了。

    他瞥了一眼婢女正準備的收拾下去的東西,嘴角勾了一下。

    九娘抬眼便看到那抹細小的弧度,不禁眉宇間也帶了幾分喜色。

    “太子殿下是個好人。”

    楚王臉色一怔,挑眉看了九娘一眼。

    九娘趕忙笑著道:“還是表哥最厲害,只是略施手段,所有問題便迎刃而解。”

    這個馬屁拍得有些太過明顯,不過楚王顯然很吃這套,唇角又勾起了一個弧度。

    整件事情看似簡單,實則內裡卻並不是那麼簡單。太子呆在東宮閉門不出,什麼消息要想往裡頭傳且能避過承元帝的耳目,不引起兩人的猜疑,實際上並沒有人想像中的那般容易。也是楚王將太子的心性琢磨得太透,只是稍微利用了一下,承元帝那一關便藉著太子的手過了。

    “今日傷口還疼嗎?”楚王問道。

    九娘臉紅了一下。

    其實她肩膀上的傷早就結痂了,只是前日和楚王呆在一處,本來兩人是互不相干各自看書的,誰曾想楚王突然'兇性大發',不規矩了那麼一下子。期間似乎動作太大,不小心撕裂了九娘的傷口,害得她當場痛呼,面色蒼白。

    趕忙叫來了劉太醫,劉太醫不知內情,將九娘訓斥了一頓。九娘窘迫的心情簡直沒法提了,楚王也是冷著一張臉,活像旁人欠了他多少錢似的。

    昨天,楚王整整一天都沒有出現,今日來了說起傷口,也難怪九娘會面紅耳赤了,實在是太丟人了。

    “不疼了,好多了。”九娘垂著臉蛋說。

    楚王看著她窘紅的小臉兒,眼中閃過一抹尷尬,清了清喉嚨,才道:“父皇打算給成王趙王幾個選妃,本王準備將咱倆的事趁機也辦了。”

    九娘吃驚的抬起頭來,看向楚王。

    咱倆的事?難道楚王還沒有放棄想娶她為妃的打算?

    “表哥,我……”

    “怎麼了?”

    九娘憋紅了小臉,好半響才說了出來,“我於子嗣上有礙,並不是適合嫁人的。”

    楚王蹙起眉,“怎麼?你不想嫁給本王?”

    是不是那個王四郎又在中間做了什麼?他眼中閃過一抹狠戾。

    “不是,而是……”

    “不是就好,至於你說的那件事情……”楚王看了她一眼,“無妨。”

    無妨,又是無妨!這種事怎麼無妨啊!

    子嗣對皇家這種地方來說,有多麼重要,九娘不是不懂。上輩子不過是在王家,就因為她不能生,便各種紛擾頻繁而至。如今若是嫁給楚王,她一年兩年生不出來還好,若是一直不能生,她又該如何自處?

    “你不信本王說的話?”

    “沒有。”

    “那你嫌棄本王是個殘廢?”

    九娘苦笑,這怎麼可能嘛,她知道楚王日後一定能站起來。

    楚王將她拉了過來,抱在懷中,“既然如此,本王不嫌棄你子嗣有礙,你不嫌棄本王不良於行,剛好了。而且劉太醫不是說了嗎,你身子只需小心調養便能好,又不是不能好。”

    “真的嗎?”

    九娘內心十分忐忑。

    可能是源於上輩子的陰影,聽了劉太醫的話後,她一直不做任何希望,她總是覺得別人只是在安慰她。因為她上輩子各種求醫問藥時,那些大夫總是會安慰的對她說,按時服藥,小心調養,說不定好消息便能不期而至。可最後給她的,全部都是失望,久了,她便不再信這種話了。

    “真的。”

    楚王鄭重的點點頭,看來她比自己想像中的還要在意這件事,究竟之後又發生了什麼?楚王再度蹙起眉頭,目露深思。

    ***

    九娘抽了一個空,去探望了一下養傷中的大奎和小翠。

    大奎和小翠的傷勢很重,說是險死還生也不為過,若不是劉太醫醫術精良,且楚王府財力雄厚,一些珍稀藥材俱都不吝嗇的往兩人身上砸,恐怕這次兩人都會沒了性命。

    即便是如此,兩人也在榻上躺了近半月才甦醒過來,一身傷勢想痊癒恐怕得養上大半年之久。尤其是大奎,臉上挨了一刀,一道偌長的疤從左臉劃過右臉,卻是毀容無疑了。

    九娘心下黯淡,到底還是有幾分欣喜的,那時她還以為兩人會喪了命,如今也算是不幸中的萬幸。安慰的話,九娘說不出口,只是找楚王要了個承諾,承諾待兩人傷愈,若是想離開,楚王便放兩人離開,若是不想離開,可以依舊回她身邊侍候。

    這個承諾對本身身為死士的大奎和小翠來說,無疑是邀天之幸,要知道既然是死士,那就是直到死,才方能離開主子。

    按下這些不提,隨著時間的過去,九娘的傷勢也漸漸好了,唯獨就是右肩胛處的刀傷還未痊癒,但並不影響行動。

    九娘也該是要回安國公府的時候了,畢竟她也不能一直住在楚王府上不歸。

    與楚王辭別,楚王當時的臉色並不怎麼好,不過次日便準了九娘所求。

    回到安國公府,九娘先去了安榮院向安國公夫人以及崔氏鄭氏幾位長輩請安,幾人待九娘十分熱情,也並未不識趣的對九娘受傷一事追根究底。蕭三娘等人也在,俱都對九娘關心備至,只是朝霞郡主並未出現,同樣沒有出現的還有蕭六娘。

    之後九娘回了翠雲閣,翠雲閣依舊如昔,一切都彷若九娘未曾離開過。

    蓮枝幾名婢女見九娘回來,十分開心,蓮枝留下來陪服侍九娘換了家中穿的衣裳,其他人則去歸置九娘帶回來的箱籠。

    這次九娘帶回來了許多東西,一半是從翠雲閣帶過去的,還有一半則是在楚王府裡用過的,九娘離開時,這些東西俱都帶了回來。

    蓮枝一面服侍九娘更衣,一面給她講這段時間府裡發生的事情。九娘雖是離開了,但蓮枝這邊該辦的事一件也沒拉下。

    “……崇月閣那邊最近​​十分安靜,六娘子起初鬧了幾日,之後便消停了,只是一直不出門……月塵居那邊最近在府里風頭正盛,不過如娘子倒是極為低調……大夫人私下里安排有人盯著崇月閣那邊,不過那人同時也是咱們的人……”

    九娘靜靜的聽著蓮枝的訴說,從中汲取一些有用的東西,對於其他處,她並不是太關注,唯獨崇月閣和琳瑯居她是絕不會放鬆的,她還沒忘記這次自己差點死了,還有大奎和小翠兩人的仇還沒報。

    “找人盯緊崇月閣和琳瑯居那邊,一絲一毫的消息都不要漏過。”

    昌平公主母女對她下那樣的狠手,九娘可沒準備放過她們。

    “是。”

    *

    在安國公府呆了兩日,九娘便提出繼續回學中上學,安國公夫人關心了她一下傷勢,知道不會有所影響,便答允了下來。

    再度回到國子監,有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九娘也再度見到程雯婧和阮靈兒。

    原來九娘受傷沒多久,程雯婧便回學中來了,可能是想開了吧,反正九娘見她似乎又回到了往常的模樣,只是比起以前要沉穩許多,似乎一夕之間便長大了。

    見到許久未來學中的九娘,不光阮靈兒十分開心,程雯婧更是興奮不已,拉著她問了許久,九娘被她嘰嘰喳喳吵得腦袋都是疼的,卻是面帶笑容。

    真好,又回來了。

    之前九娘在王家所發生的那件事是瞞不過的,關於自己受傷一事,九娘卻是並未告訴兩人。她在楚王府養傷的這段日子,安國公府那裡也派人到國子監中幫她請了假,藉口是回祖籍蘭陵。

    九娘似是而非的講了些蘭陵的事,也算是圓了回蘭陵之說,一番交談之後,九娘也對學中最近發生的事情有所了解。

    九娘離開的這段日子裡,國子監中並未發生什麼大事,除了她在王家的遭遇在學中沸沸揚揚的傳了一陣,其他便再無甚麼新鮮事。

    蕭六娘是銷聲匿跡了,蕭七娘蕭十娘以及蕭如俱都還在。蕭七娘不知怎麼似乎和孟嫦曦搭上了線,兩人來往很頻繁。至於蕭如,如今在國子監中可是風頭正盛,無他,皆因她與王四郎來往從密的原因。

    這些俱都是阮靈兒和程雯婧告訴九娘的。

    提起蕭如,程雯婧臉色有些晦暗,又隱帶著一絲不屑:“蕭如倒是本事大得很,如今都能在王家登堂入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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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6-15 18:47:06 |只看該作者
第112章

    原來王四郎和蕭如的事發之後,程雯婧很是傷心了許久,這件事程家上下也是知曉的。

    程夫人是王老夫人的親女兒,也是王家嫁出去的姑奶奶,便上門一問究竟,頗有想為女兒討個公道的架勢。畢竟王程兩家對於兩個小輩的婚事都是心照不宣的。哪知臨時插了個攔路虎進來,尤其王四郎,如此無妄,未免也太不將她這個姑母以及程雯婧這個表妹放在眼裡了。

    彼時王大夫人正處於焦頭爛額之中,昌平公主和朝霞郡主那裡一點都沒有想配合她的意思,王家四房鬧騰不休,其他幾房也是暗中動作不斷,外面無數人正等著看王家的笑話。這程夫人又上門興師問罪來了,可不是火上澆油。

    她聽說兒子和蕭家的一個庶女之間不清不楚,著實震驚不已,當場便叫來王四郎詢問。當著王大夫人和程夫人的面,王四郎只是一個勁兒不承認和蕭如有什麼齟齬,說道兩人只是朋友。程夫人恨得咬牙切齒,可想著家中傷心欲絕的女兒,只得忍耐下來,索性當場提了兩個小輩的婚事,哪知卻被王四郎拒了,說只待程雯婧宛如妹妹一般。

    這下婁子捅大了,王大夫人傷心斥責且不提,程夫人本就是厚著臉皮為了女兒來的,此番面上下不來,當場拂袖而去。

    回到程家後,程雯婧聽聞這事,又傷心不已,到底也是死心了,畢竟她也沒有顏厚到被人拒絕還死纏爛打。在家中沉寂了一陣,程雯婧也覺得在家中甚是沉悶,想著九娘和阮靈兒這兩個好朋友,便打起精神回到國子監上學了。

    程雯婧回到國子監後,因著有之前兩件事吸引了眾人的目光,再加上蕭如與王四郎兩人之間的事,也讓大家都看在眼裡,倒也沒有人再對她指指點點,反而甚是同情。當然程雯婧少不了偶爾會在學中碰見王四郎以及蕭如兩人,不過她俱都是無視了。有著阮靈兒的陪伴,她也漸漸一改苦悶之色。

    同時,王家那邊似乎並沒有放棄想和程家做親家的打算,且也不可能因為一個不懂事的小輩,便和自家姑奶奶鬧翻。王大夫人被王老夫人逼著親自到程府上門賠罪,兩家雖恢復不到以往的親密,到底也沒成仇人。

    也因此王家的一些內裡消息,才會絡繹不絕的傳入程雯婧的耳裡。

    據說王大夫人三申五令命王四郎不得和蕭如來往,可惜王四郎似乎吃了秤砣鐵了心,還據說蕭如不知怎麼就和王家二房的王十三娘認識了,且兩人秉性相投,蕭如經常在王十三娘的邀請下去王府。王大夫人自然被氣得不輕,可人家登得是二房的門,又不是來大房,她雖隱晦的提過幾次,可俱都被二房不軟不硬的給拒了。

    聽聞這些程雯婧心中苦澀,同時也有一絲嘲諷。她一直覺得自己並沒有不如蕭如的地方,此番看來,她真是差對方太多太多,至少她不如對方那麼有心機。

    王大夫人那邊依舊想穩著程家這邊,一再保證絕不會讓蕭如進自家大門,她的兒媳婦只能是程雯婧,但程雯婧的心卻是淡了……

    “那你是如何想的,若王家那邊一意堅持,你真打算嫁過去?”九娘問道。

    程雯婧面露恍惚之色,良久,苦笑了一下:“我現在還不知道……”

    九娘嘆了一口氣,也明白程雯婧的心思,不管怎麼說,持續了那麼久的感情,又豈能是說放下便放下的,就算是死心,也不是一時半會兒能解決的,程雯婧能如此已經很出乎九娘的所料了。

    “我覺得你還是想想清楚吧,王四郎算不得你的良配。蕭如那人我是了解的,她想要什麼東西,便一定會抓進手中。你,你不是她的對手,再說了,何必呢,這世間也不止只有王四郎一個男子。”

    見氣氛凝滯,阮靈兒趕忙從中插話,說起自己的事情來。

    原來自打回了阮府以後,阮靈兒雖還是如以往那般待人接物,但到底還是有所改變。旁的做不了,收買一兩個下人盯著家中的動靜,還是能夠做的。

    最近她嫡母似乎有想給她說親的打算,日里也一直忙著這事,似乎非常上心的模樣。她爹那邊見徐氏‘懂事了’,也是深感欣慰,唯獨阮靈兒心中感覺到一絲不安,她總覺得她嫡母這番舉動沒那麼簡單。

    只是男女婚配,講究的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徐氏是她的母親,確實有資格做主她的婚事。她一時之間也抓不住什麼紕漏,此時見兩個好朋友都在,才將心中的擔憂說了出來。

    “這種事你即便是知曉了,也只能當做不知,反正她那邊還沒出來個什麼結果,且就算定親也不是一時半會就能定下的。若是她有了人選,你便來告訴我們,到時候我和雯婧幫你查查。”九娘道。

    阮靈兒也知道此事是不能急的,點了點頭。

    *

    徐氏連著出外奔走許多日,終於定下了一個人選。

    是劉家大房的嫡幼子劉彥。

    這劉家也算是簪纓世家,世代都有子弟出仕為官,雖不若崔王鄭蕭幾家名聲大,但也不可小覷。現劉貴妃便是劉家的女兒,劉家也是趙王的外家。

    劉彥現年十八,長相俊秀,人才風流,家世出眾,且平日里為人處事幾乎沒有什麼讓人可挑剔的,只是劉家那邊一直也沒有什麼動靜。

    當然這只是表面上的,私底下這劉彥酷愛男風,最厭女子。時下大齊雖是民風開放,但男風卻並不盛行,若是哪家出個龍陽君,那簡直便是奇恥大事。劉家上下一直將此事瞞得十分緊,徐氏之所以會知道也是因為她有一位閨中密友嫁入了劉家,才知道些許端倪。

    徐氏本就沒有打算放過阮靈兒,只是礙於表面上不能動手,這麼好的機會送到手中,她怎麼可能輕易放過。

    知曉這一消息後,她便和劉家那邊聯繫上了,你來我往一番,雖明面上還沒有定下此事,但雙方已是有了默契。徐氏打算將此事和夫君阮成茂說了,只待他一同意,便將那阮靈兒的婚事定下。

    其實最難過的一關便是阮成茂那邊,若不然徐氏也不會如此大費周章了。

    這一日,用完晚飯後,徐氏便向阮成茂提起此事來。

    阮成茂也知曉妻子最近忙著給大女兒說親,他也隱晦敲打過徐氏了,哪怕是為了阮家的面子,​​為了小女兒,也不能隨意將阮靈兒給嫁了。

    “劉家大房的嫡幼子劉彥?”

    聽完徐氏的訴說,阮成茂陷入沉吟。

    “是啊,這劉彥可是長安城內眾多貴婦們心中的良婿人選,大郎你總是埋怨我不容人,我也想過了,即使我再看不慣她,左不過沒兩年她便要嫁了。哪怕是為了家中,為了玲兒,我也會好好選個人家將她嫁出去,免得外面人說我刻薄前頭留下的女兒,也免得你對我心生埋怨。”

    徐氏一面說著,一面拿著帕子拭淚,裝得一副滿懷委屈的模樣。

    阮成茂嘆了一口氣,拍了拍她的手,“我又怎會埋怨你,只是為官者路途艱險,處在我這個位置上,​​最怕的就是被人抓住了把柄,你又不是不知道那些御史,無事還要起三尺浪,更何況本就有事呢。你能這麼想,說明你​​也懂事了,為夫心中甚慰,只是——”

    “只是什麼?”徐氏生怕出了什麼岔子,趕忙急切問道。

    話一出口,方才意識到自己這麼表現有些太明顯,趕忙偷偷的瞅了阮成茂一眼,幸虧阮成茂似乎在考慮什麼事情,並未註意到這一切絕世強者。

    阮成茂其實心中頗為贊同將女兒嫁入劉家的,於表面上,他一直是保持著中立的狀態,實則到底是不是中立,只有他自己心裡明白。尤其隨著太子身體日漸羸弱,大婚之後這麼久都沒好消息傳出,阮成茂心中最後對太子留的那分寄望也打消了。

    如今成年皇子共有四人,趙王成王齊王楚王,齊王母妃身份低下,沒有母族作為後盾,楚王是個殘廢,那麼就只剩下趙王和成王兩人。從表面上來看,趙王為長,但從身份上來看,成王是嫡,雙方半斤對八兩,一時之間還真看不出個勝負來。

    當然阮成茂心中也不是沒酌量的,他私底下偏向成王,但並不代表他不能和趙王那邊搭上點關係。左右逢源,一個中立者若是做不好這些,早就該被人生吞活剝了。

    不過,讓阮成茂猶豫的並不光是這件事,還有其他——

    “這事先放放,陛下那邊馬上要為幾位皇子選妃了,以咱們家的地位,兩個女兒都有機會,還是待此事畢了,再來考慮為大娘定親吧。”

    阮成茂作為尚書省右僕射,自然對承元帝最近的動靜心知肚明,他這是想做兩手準備。既然想博,就博把大的,若是女兒能成為皇子正妃,以後誰敢說他不能成為天子岳父。阮成茂早就有次打算,之所以會一直保持中立,不過是蓄勢待發罷了。這會兒兩個女兒俱已長成,他自是不會放過這個機會。

    “陛下要給皇子選妃?”

    徐氏臉上的笑容有些勉強,難道夫君竟是打算想將阮靈兒嫁給皇子做正妃?

    “可劉家那邊該怎麼辦,我已經和劉大夫人透了口風,只待夫君你同意,對方便會上門提親。”

    阮成茂皺起眉頭,看了徐氏一眼,“慌個什麼慌,這事是能急的?為夫這麼做也不過是以防萬一罷了,若論機會,肯定是二娘那孩子機會大些,只是大娘也不差,若是選妃不成,你再通知劉家人上門提親吧。”

    徐氏心中即是惱恨又是不願,可在阮成茂面前又不敢表現出來,只能在心中恨得咬牙切齒,面上卻是答允下來。

    一夜無話。

    *

    阮靈兒面帶憂色。

    “九娘,我打聽出來了,那徐氏好像想將我嫁給劉家大房的嫡幼子劉彥。”

    之前便說了,阮靈兒在阮家雖做不了其他,但收買幾個下人盯著府中的動靜,還是能做到的。其中收買的一人,便是徐氏身邊侍候的一個婢女。這婢女地位並不高,但也能出入徐氏的屋子,那日徐氏和阮成茂說起此事,可能是覺得世事盡在自己掌握中,便沒有避人,也因此消息立即傳到了阮靈兒的耳朵裡。

    “劉家大房的嫡幼子劉彥?”

    阮靈兒點了點頭:“阿爹似乎同意了,只是因為馬上陛下要為幾位皇子選妃,才暫且按下不提,說待那事畢了,再讓劉家上門提親。”

    “雯婧,你對劉彥此人熟悉嗎?”九娘問一旁的程雯婧。

    她因不常出入各家府邸,所以對長安城一些世家子弟並不是十分了解。

    劉彥……

    不知怎麼,她總​​覺得這個名字有些耳熟,卻是一時想不起來究竟為何會耳熟。

    程雯婧搖了搖頭,猶豫道:“倒並不熟悉,只是聽人說過兩耳朵,劉彥此人好像還不錯,我聽人說他長相俊逸,待人溫和有禮,記得我娘有個密友似乎便有選其為婿的打算。”

    阮靈兒聽到此言有些愣愣的,難道後母真沒有想害她的意思,確實給她選了一門好親事?

    “好了,反正也不急在一時,回去後我和雯婧都幫你打聽打聽。”

    一直到下學回了安國公府,晚上用罷晚飯,九娘才突然想起劉彥此人是誰。

    這只是發生在她上輩子的一件小事,彼時九娘已經嫁入王家,平日里操心自己的事都還來不及,又哪裡會有空去關心別人,也是聽別人談論起,才會聽了那麼一耳朵。

    當時此事在長安城內鬧得沸沸揚揚,起因是劉家喪了一個兒媳。

    按理說,這件事頂多只能算是悲事,讓人感嘆那女子的薄命。可是在其喪禮上,其娘家的人鬧上了劉家大門,才將此事暗藏的齟齬爆了出來。

    原來那女子的夫君竟是個喜好男風的,明明劉家人俱都知曉,還是隱瞞著為其娶了妻。那女子嫁入劉家門,一直獨守空閨,久而久之釀成了心病,再加上之後知曉了丈夫的陰私,更是讓其深受打擊,也因此嫁過去沒幾年,人便沒了。

    那女子家世要低於劉家許多,平日里藏著秘密一直不敢說,也不敢和離,深怕給娘家惹了事。還是她逝世以後,其陪嫁過去的婢女實在悲痛難忍,當著女子娘家人說出了這一隱秘來。女子娘家的兄長自是不依,憤怒劉家欺瞞自家騙婚,於是便去劉家大鬧,讓劉家可是丟了一個大臉。

    此事下文如何,九娘並沒有關注,但那好男風的劉家子弟的名字卻是讓她記住了,正是叫劉彥。

    九娘頓時感覺有些坐不住了,恨不得當即就去找阮靈兒說出此事。可她又有些猶豫,深怕自己是不是記錯了名字,鬧出紕漏。

    左思右想,她叫來小燦,讓她找人去查查劉彥此人。

    她離開楚王府之前,楚王便說了,有什麼事告知小燦,自會有人幫她辦事。

    小燦接到命令後,便離去了,至於去了哪兒,九娘也沒關注,想必此事要不了幾日便能見分曉。對於楚王手下的探子,她還是挺有信心的

    消息來得比九娘想像中更快,只不過隔了一日,關於劉彥的消息便傳了來。

    楚王那邊的人辦事效果確實駭人,只差將劉彥此人查了個底兒朝天,連幾歲還在尿褲子,上面都有標明,至於其好男風的事,自然也有。

    劉家將此事瞞得十分嚴密,且劉彥此人也知道這並不是什麼好事,所以平日里在外面從不會顯露出來。為了安撫兒子,讓他不要在外面鬧出醜事,所以劉彥身邊貼身侍候的人,一水的都是僕從小廝。

    於外,這是潔身自好,實則私底下到底有多麼骯髒,只有劉家人自己心裡有數。

    拿到這份查來的資料,九娘的心沉了下來,次日便找了阮靈兒說此事。

    聽聞此事,阮靈兒當即便急哭了,她就知曉後母沒那麼好的心,卻沒有想到她竟會如此惡毒。至於程雯婧,也是一臉憤憤,大罵不已。

    哭完罵完,事情終究還是要解決。

    程雯婧的意見是讓阮靈兒去找她爹說出這件醜事,讓徐氏的盤算落空,可卻被九娘阻止了。

    九娘想得比程雯婧兩人更多,趙王是劉家的人,若不然那阮成茂也不會一聽徐氏提及,便答允下來。只是還想著給幾位皇子選妃那事,才按下不提。

    九娘對阮成茂此人觀感並不好,也許她從沒有見過此人,但光憑他為了榮華富貴拋棄原配妻子,無視原配所出的女兒這麼多年,任她被後母苛責,還是礙於輿論的壓力,才有所改變,她便知曉這並不是一個好人。

    認真來說應該是個偽君子,有時候偽君子比真小人更可怕,至少真小人不會當面一套背後一套,坑死人不帶償命的。

    她將此間的端倪一一分析給阮靈兒聽。

    “事情沒有這麼簡單,徐氏既然敢將此事拿去和你爹商議,定然是有備而來。像咱們這樣的身份,婚嫁從來是聽從家裡的安排。咱們自是知曉這是內裡糟粕,可也說是內裡了,外人並不知曉。若是你爹聽了那徐氏的挑唆,只看重劉家的家世想與對方聯姻,讓你打落牙齒和血吞,你又該如何是好?還有,就算這一次解決了,她掌著你的婚事,多得是箝制你的手段。下次或是下下次還是如此,又該怎麼辦?”

    說到這裡,九娘嘆了一口氣,此事還真是不好解決。

    程雯婧也是一臉愁容。

    阮靈兒抹了一把眼淚,咬了咬下唇,面露堅毅之色,“罷了,我本就猶豫是否去甑選女官,既然如此,我索性便入宮吧,再也不讓她擺佈與我。”

    九娘知曉阮靈兒一直有這麼個打算,只是此事事關重大,所以阮靈兒才會一直猶豫不決,但她私底下一直是在積極準備的,從她日里學業就能看出了。如今阮靈兒學業成績很好,次次考試都能拿甲等,若是她真有意入宮為女官,並不是件難事。

    程雯婧也是頭疼得可以,她再沒見過這樣的爹娘,可她也不忍看到阮靈兒哭得如此傷心欲絕,遂勸道:“靈兒,你別哭,此事也不急這麼一會兒,不是還要參加選妃宴嗎,說不定你能入選混個親王妃當當,到時候就該是你那惡毒後母過來捧著你了。到時候你想怎麼給她臉色,就怎麼給她臉色。 ”

    阮靈兒被逗得噗呲一笑,九娘也有些哭笑不得。

    不過她倒也沒覺得程雯婧此言說得有什麼不對,頂多就是那個給後母臉色有些太過誇張了。

    歷來所謂的選妃宴就沒有如表面所表現的那麼簡單過,容貌德行是其一,家世也極為重要,甚至與當朝局勢也有莫大的關聯。阮靈兒從容貌上來看,並不是多麼的出眾,但僅憑她是阮僕射的嫡長女,便有自己的優勢。

    但九娘對她並不看好,別忘了阮成茂還有個嫡女阮孟玲,從身份上來看,阮孟玲更甚阮靈兒一籌,因為她不光有個現任僕射的爹,還有個作為前僕射的外公。

    “雯婧,到時候宮中的花宴你也去嗎?”阮靈兒問道。

    程雯婧蔫蔫的,“肯定啊,不過我去也是湊數的,我這種性格誰敢選我當王妃啊。”且她家世算不得多麼出眾,之前她娘便與她說過這事,所以她真就如同她所講的那樣,就是個湊數的。

    “九娘呢?”

    九娘遞給她一個‘你猜’的眼神。

    毋庸置疑,安國公府那邊也收到了宮中的花貼,這一趟她必須去走的。不過在九娘心中,她此次前去也是個湊數的,僅憑一個子嗣不順,便足夠她無事一身輕了。只是之前楚王說會藉此機會將他倆的事也辦了,九娘並不知曉他會如何辦。提起這選妃宴,她的心情即是有些複雜,又是有些期待……

    “那真是太好了,到時候咱們三人一起做個伴兒,我一個人去還真有些怕怕的呢。不過我長得不好,選上的機會不大,且我也不想做那什麼親王妃。這次事罷,我便著手準備甑選女官一事,到時候咱們相見的機會就少了。”

    聽聞阮靈兒如此說,幾人心情都有些黯淡,但也知曉,這條路對於目前的阮靈兒來說,是最一勞永逸的。

    *

    轉眼間,就到了宮中舉辦選妃宴的時日。

    這一日,整個長安城的氣氛都格外顯得不一樣,隱隱帶著一種躁動。

    臨近傍晚的時候,各府各家的馬車開始絡繹不絕往皇宮那處駛去。

    與上次給太子選妃的賞月宴不同,這次人數更為眾多,且並不是給某一人發帖,而是以家為計算,至於人選則由各家自己決定。所以各家各戶的只要符合年紀的女兒盡皆出動,車隊也拉得特別長,哪一家要是沒有個五六輛車出行簡直就是低人一等,因為家中女兒少了,就代表著機會比他人少了一分。

    阮府

    徐氏早就在著手給阮孟玲打扮了,折騰了一個下午,還是覺得不滿意。阮靈兒早就收拾好,來到阮孟玲的院中等著,等了許久還不見人出來。

    “玲兒,這次你可一定要給娘爭氣,娘已經給那個小賤人定好婚事了,可你爹說要等這次選妃宴完,才做決定。所以這次你一定要比她出眾,即使你選不上,也不能讓那小賤人選上。”

    阮孟玲點點頭,對於這件事她也是知道的,自是和親娘站在一​​個陣線。

    徐氏從一旁婢女所持的托盤上,拿起一朵極為嬌豔的芙蓉花給阮孟玲簪上,鵝黃色的芙蓉花簪在髮髻中心,襯得阮孟玲的小臉分外嬌豔。再看她身上所穿,一襲大朵芙蓉花翠綠煙霞短襦,粉色水仙撒花綠葉群,肩披金絲薄煙披帛,端得是婀娜多姿。

    徐氏拉起女兒環視著,滿意的道:“娘的玲兒長大了,這麼漂亮,一定比那個賤丫頭出色。”

    出去後,果不其然,雖徐氏也有給阮靈兒準備今日要穿的衣裳,但比起阮孟玲來說卻是黯淡了不少。

    阮孟玲不禁得意一笑,挑釁的對阮靈兒扶了扶頭上的芙蓉花。

    阮靈兒也看出了端倪來,只是她心中早已衡量,自是渾不在意。

    徐氏將兩人送上了馬車,拉著阮孟玲的手,叮囑了又叮囑,才放兩人離去。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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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6-15 18:47:22 |只看該作者
第113章

    長安大街上到處都行駛著翠蓋珠纓的華車,一看就是各家貴女們的車架,讓路上行人俱是目不暇接,紛紛想著今日到底發生什麼大事了。

    此時,九娘也一身華服坐在馬車中,身邊還坐著蕭十娘。

    這一次,蕭家參加選妃宴的女兒一共有八人,除了蕭十一娘因為年歲不夠,以及蕭六娘沒有資格以外,從蕭三娘往下數排行,一直到蕭十娘截止。

    蕭如今日也來了。

    這八人一共分坐了四輛馬車,兩人一輛,九娘和蕭十娘被安排坐了同一輛馬車。上車後,兩人除了打了一聲招呼外,便再無話可說。蕭十娘一直低垂著頭,偶爾欲言又止,九娘則是一直看著窗外。

    馬車一路行到皇宮永安門的門樓前停下,此時門樓前的青石廣場上停滿了各家來的車架,已經有不少貴女被自家婢女攙扶著下了馬車,正等著前來接引的內侍安排眾人入宮。

    但凡官家女子入宮,歷來都是從這永安門出入的,只是這永安門正門只有歷代皇后走得,像九娘這些個貴女們只能走偏門。

    九娘方一下車,就聽見有人叫她。

    “九娘——”

    卻是程雯婧在距離她不遠處一輛馬車前,沖她激動的揮著手。

    一時間,眾多貴女們俱是往此處望來,九娘心中暗嘆程雯婧如此粗放,但也應了她一聲,沖她招了招手。

    只是須臾,程雯婧便走了過來,一面走還一面招呼她剛看到的阮靈兒過來。

    這永安門的門前本是安靜至極,突然出了這麼幾個異類,格外惹人眼。

    側門處,一名中年內侍正在清點記名安排眾貴女入宮,聽到這幾聲喧嘩,本是眉頭一皺,可抬起頭來往那處看去,正巧撞見程雯婧樂呵呵的拉著九娘的手,面容一怔,垂下頭來,彷若未聞。

    阮靈兒身後還跟著一身盛裝打扮阮孟玲,阮孟玲一面追在阮靈兒的身後,一面還要保持所謂的貴女儀範,十分狼狽。她停住腳,氣急敗壞道:“阿娘讓咱倆一處,你亂跑個什麼?沒看見大家都在看我們,你丟不丟人!”

    程雯婧挑眉望她,“又沒人拉你來,你趕緊離我們遠一些,免得丟了你阮二娘的顏面。”

    九娘抿嘴笑著,阮靈兒同樣如此,阮孟玲瞪著程雯婧,本準備回頭離開,也不知想到了什麼,臉色臭臭的也跟了過來。

    “九妹妹,這是你的朋友嗎?那等下跟咱們一起吧。”蕭三娘笑著招呼。

    九娘點點頭,將程雯婧和阮靈兒向蕭三娘等人介紹了一下,便和兩人站在蕭家眾女的身後等待排隊入宮。

    排到九娘這裡了,前面蕭三娘等人俱都已經記名,正站在一旁等待九娘及程雯婧阮靈兒三人。

    那面容冷峻的內侍堆著一臉笑,對九娘說道:“九娘子大安,楚王殿下吩咐過了,說娘子大病初癒,身子骨還沒好全,這從永安門進去還要走不少路。殿下已經吩咐給您安排車架了,入了這門里便是,奴婢命人領您過去可好?”

    突來的這一出,讓九娘一時間有些愣住了。

    這大庭廣眾之下,楚王給自己搞特別待遇,尤其一旁射來無數羨慕嫉妒的眼神,讓她覺得格外窘迫,可同時心中又有一絲喜悅,心情非常複雜。

    見九娘面露猶豫之色,那內侍體貼又道:“車架雖不寬敞,但三人也是可坐的。”

    他是想九娘身邊跟著的程雯婧和阮靈兒兩人,拋下兩人可能讓九娘覺得為難,至於身後門洞內站著的蕭三娘等人,並沒有讓他計算在內。

    “有車可以坐啊,那可真好,九娘託了你的鴻福,今兒咱們也在這宮裡坐一坐馬車。”

    一般貴女入宮,是需在宮門前下車步行入內的,可這皇宮佔地頗大,用腳走可是要走不少時間,也極為累人。上一次九娘入宮,便是搭了楚王的空檔坐了馬車,一直到內廷方才下來,沒想到這次也有這麼好的待遇。

    九娘本想拒絕,可見程雯婧如此說,再加上一旁聽到此言的人並不少,索性風頭已經出了,那就讓它出個徹底吧。

    “那就麻煩您了。”

    九娘對那內侍施禮道,藉著袖子的遮掩,塞了一樣東西過去。

    “不麻煩,不麻煩。”

    這內​​侍信手一捏,捏到一團硬硬的物事,便知道非金即銀,對九娘的笑容更是熱情。他回身一招手,便有一名小內侍匆匆跑了過去,九娘對他又點了下頭,方才與那小內侍往裡頭走去。

    走到蕭三娘等人的面前,九娘正斟酌想說點什麼,蕭三娘已經笑著開口道:“九妹妹快去吧,咱們人這麼多,你又大病初癒,就不用管咱們了。”

    見此,九娘只得歉然一笑,對蕭三娘點了點頭,便隨著那內侍往裡去了。

    望著往里而去的三道背影,蕭四娘和蕭七娘的臉色極為難看,蕭如也是一臉怔忪之色,到底表現得不像蕭四蕭七那麼失儀。

    “就這還是姐妹,瞧瞧人家寧願帶著別人,也不帶我們!”蕭四娘攥著手裡的帕子,咬牙道。

    “四妹妹慎言!”蕭三娘趕忙斥道。

    蕭七娘咕噥了一句,“四姐姐說得也沒錯。”

    “好了好了,咱們趕緊走吧,別耽誤時間。”蕭五娘趕忙打圓場說道,招呼另外幾人也往裡走去。

    ……

    這永安門的門洞頗深,大約有十幾米長的模樣,此時門洞中早已點燃宮燈,倒是將四周照得併不黑暗。

    程雯婧扯了扯九娘,附在她耳邊小聲道:“你看那邊是不是孟嫦曦?我見她瞧你的眼神怪怪的。”

    九娘抬眼望去,才發現不遠處孟嫦曦立在那處,眼神朝此處看來。她是孤身一人,身邊就跟了一個引路的小內侍。

    見九娘望了過來,孟嫦曦眼神晦暗的瞅了她一眼,便扭頭跟著那內侍走了。

    “我跟她不熟,咱們走咱們的。”

    出了門洞,眼前豁然一亮,此時臨近傍晚,遠遠就看見西方的天際染滿了一片落日的餘暉,襯著遠處一片片雄偉的宮殿與樓閣,顯得格外大氣磅礡,氣勢不凡。

    不愧是皇宮!

    一旁停著兩輛馬車,馬車上掛著青幃,套著矮馬,車廂從外面看去極為小巧輕便。那內侍撩起車簾,九娘抬眼望去,馬車內部十分簡潔,只設了一張牙席,鋪著暗綠色的錦褥,正好供兩人坐下,當然若是坐三人也是可以的,就是稍微擠點兒。

    此時,不時有一隊隊貴女隊形整齊的跟著接引的內侍往皇宮內走去,眼神俱都看向停放馬車的這處。入了這宮,便要遵守宮裡的規矩,別看這些貴女在家個個千嬌百寵,到了這禁內,哪怕言行舉止有一點差池,就會招來呵斥。且此番為了選妃而來,大家也不會允許自己失儀,所以即使這些人個個眼神閃爍,卻是沒人敢非議什麼的。

    “九娘,我這邊馬車只有我一人,你那邊三人卻是有些擠了,若不然我幫你帶一個。”

    另一輛馬車前,孟嫦曦站在車凳上,居高臨下的瞅了那邊排成隊伍的貴女們一眼,又望向九娘,笑得格外熱情。她日里經常出入這皇宮,承元帝是她姑父,太子是她表哥,待遇也是高人一等的,至少進宮從來都有專車接送,從來不用腳走。

    還不待九娘發言,就聽得一個女聲急匆匆的響起了。

    “帶我吧,帶我吧,我和她們是一起的。”

    卻是一直跟在九娘三人身後的阮孟玲出聲了,她一直跟在九娘三人身後,聽聞專門安排的有車架可坐,自是打算分一杯盅。尤其跟隨九娘幾人進來這一路,被無數欽羨的目光包圍,更是讓她大出風頭,骨頭不由便輕了三分。

    只是跟了過來,見那馬車如此之小,坐三人還可,四人卻是萬萬坐不下的,還在琢磨怎麼將阮靈兒擠下來,好讓自己坐上去。蕭九娘她不敢招惹,畢竟是搭了對方的車,程雯婧她惹不起,唯一能惹起的就是阮靈兒了,只是阮靈兒最近變化挺大的,也不若之前好欺負了。

    不過哪怕是為了自己的顏面,她也準備不管不顧了,她不信阮靈兒敢丟下她不管。只要她敢露出一分不想管她的模樣,她便鬧給她看,是時丟得是大家的顏面。

    阮孟玲本是計劃得好好的,突然聽見孟嫦曦此言,自是瞌睡碰到了枕頭。能不丟臉她其實也是不想丟臉的,畢竟這裡可是皇宮。

    所有人都沒料到這阮孟玲竟然如此顏厚,她與孟嫦曦並不熟悉,卻接腔接得如此順溜。孟嫦曦不免呆滯了一下,九娘卻是掩唇一笑。

    “既然孟家娘子如此大方,那就麻煩你將阮家二娘帶上了,我本是還愁著這車不夠坐呢。”

    “沒關係,我不介意擠一下的。”阮孟玲道。

    話音之間,人已經去了孟嫦曦的車前。

    孟嫦曦沒想到本是只想在蕭九娘面前炫耀一番,竟是攬了個不識趣的人來,臉色不禁難看了幾分。只是如今騎虎難下,當著眾人的面她也不好說什麼,只能面色僵硬的上了馬車,阮孟玲隨後跟了上去。

    九娘三人也魚貫上了馬車,這馬車不大,坐三人有些擁擠,到底三人關係不同一般,也沒人在意這件事。

    不多時,車輪滾動了起來,不知是因宮中的地面格外平整,還是這馬車做得細緻,竟渾然感覺不到顛簸感,十分舒適。

    程雯婧放下車簾,笑著道:“那孟嫦曦想噁心九娘,沒想到反而自己被噁心了。靈兒,你那個妹妹可真厲害,我看方才孟嫦曦的臉都青了。”

    阮靈兒掩著唇笑,九娘也是一臉笑意:“還真得謝謝孟娘子如此善解人意了,若不然那阮孟玲可真不好打發。”

    這九娘這話明顯說得是反義,不過能噁心到孟嫦曦那個慣會裝的,九娘也是挺高興的。幾人笑談了幾句,便打住了,畢竟這是在宮裡,除了趕車的內侍以外,方才那名引路的小內侍一直跟在車邊。

    馬車行了大約一刻鐘的時間,方才停了下來,到了這里便是內廷了,馬車不能入內。若是宮裡的得臉且有品級的主子,還有肩輦可以坐,其他人卻只能步行。

    三人跟著引路內侍一路往裡行著,只見寬闊的青石道兩旁綠蔭婆娑、花木蔥鬱,掩映著幾處亭台樓閣宮殿,路上來來往往的也不再是低眉順眼的宦官內侍,而是穿著對襟半臂與高腰綾裙的宮人。

    三人不禁屏息靜氣起來,俱都肅顏正色,半垂眼臉,保持著應有的儀範緩步前行。又走了大約一刻鐘的時間,眼前的視線才開闊起來,遠遠竟見一片無邊無際的湖光水色。

    正是太液池。

    這太液池九娘並不是第一次見了,上次去東宮見太子便窺見冰山一角,當時便覺得此處風景優美,疑是天上人間,此番換了一個角度來看,更是美得讓人窒息。只見沿著這一片湖光水色邊沿,修建了一大片廊廡,遠遠望去看不著邊際,一旁更有無數的亭台樓閣宮殿屋宇點綴其中,錯落有致。

    三人被內侍引進了一片宮苑,此時夜幕已經漸漸暗了下來,正是華燈初上的時刻,無數的琉璃宮燈早已燃起,將四周襯得宛若白晝,一片奢華的氣息迎面撲來。再去看那片湖,湖面上飄蕩著數以千計的蓮花燈,將湖面照得一片絢麗。視線的盡頭隱隱可見一島,正是蓬萊山。

    太液池,蓬萊山,乃是太子東宮的所在。

    “幾位娘子在這處宮苑中可四處行走,但是不要出了這處宮苑,要知道這是在內廷,免得衝撞了不該衝撞的人。”小內侍細著嗓子道。

    九娘點點頭,塞了一錠銀子過去,那內侍謝了賞後,待幾人更是熱情,又講解了一番注意事項後,方才離去。

    這處宮苑佔地十分寬曠,且不提正中的那處宮殿,一旁更有迴廊、亭台、水榭環繞四周,緊臨著太液池,更顯風景如畫重生蟲族之顧唯。九娘三人到時,已經有不少貴女到了,三三兩兩散在四處說話賞景,又有身著對襟半臂與高腰綾裙的宮人穿梭其中,人雖多,卻並不顯吵鬧。

    知曉可以四處走動,九娘和程雯婧阮靈兒便閒適的在這處宮苑中逛著,一路只撿了有人的地處走著,倒也不怕走去了不該去的地處。散步了一會兒,三人有些倦了,便選了一處亭台找了地方坐下。

    另一邊,孟嫦曦那裡。

    下了馬車後,孟嫦曦便老馬識途的往裡走著,阮孟玲不認識路,只得跟在其身後。

    孟嫦曦早就對這個阮孟玲厭惡在心,一路上不停的拉著她沒話找話說,若不是礙著臉面,孟嫦曦早就將其攆了下去,這會兒見她依舊跟著自己,頓時一團怒火上了心頭。

    “你總是跟著我做什麼,你應該去的地處是那邊。”孟嫦曦指著不遠處的宮苑說道。

    阮孟玲眼珠子轉了一轉,笑著道:“孟姐姐不去嗎?”

    “我有事。”

    “有什麼事?”阮孟玲眼睛一亮,劈裡啪啦的話便出口了,“孟姐姐你也知道,我第一次入宮,也不認識路,若不然我陪你一同去吧,到時候咱們再一起去找蕭九娘和我阿姐她們。”

    孟嫦曦被堵得一哽,她見過不識趣的人,但還沒見過如此不識趣還兼厚臉皮之人。

    其實她又哪裡知道阮孟玲的心思,孟嫦曦與幾位皇子相處甚洽​​,眾人皆知,又有個太子表妹的身份在那兒,出入宮禁宛若自家後院。明知曉今日是來參加選妃宴的,阮孟玲不可能沒有其他心思,如今攀上了孟嫦曦,她自然不會輕易放過,甚至將徐氏所交代讓她一直跟著阮靈兒的事都給忘了,比起其他,自然是選皇子妃一事更為重要。

    “我不需要你陪,你還是趕緊去找你阿姐吧。”

    孟嫦曦眉宇間的厭惡很是明顯,阮孟玲卻彷若是看不見也似,嘟著小嘴滿臉委屈,“蕭九娘和我阿姐把我交給孟姐姐,孟姐姐你怎能把我丟下不管。 ”那副樣子像是要哭出來也似,甚至已經開始嗚咽起來。

    不時有來往行走的宮人用詫異的眼神瞄了過來,估計在想什麼人這麼大的膽子竟然在內廷當眾哭泣,不過礙於孟嫦曦,也沒人敢上前說什麼。

    孟嫦曦腦袋都是炸的,氣得嘴唇哆嗦了起來:“我去東宮找太子哥哥,難道你也要跟著?”

    她本是氣得口不擇言,也有想嚇退阮孟玲的意思,哪知聽到這話阮孟玲的眼睛反而更加亮了。

    “沒關係,我可以陪孟姐姐一同去的。孟姐姐這裡我誰也不認識,又是我阿姐將我交給你的,你可千萬別丟下我不管啊。”

    孟嫦曦直接被氣了個仰倒跌,拂袖而去,“你願意跟就跟吧。”

    阮孟玲忙不迭的跟了過去。

    其實孟嫦曦又哪裡會不明白阮孟玲的心思,多少都能猜到些,只是之前她想譏諷蕭九娘沒成功,反而吃了個悶虧,再加上從沒見過如此不識趣且厚顏之人,才會被氣得沒了章法。

    這會兒一路往東宮走去,她倒也慢慢冷靜下來,想藉她攀龍附鳳的多了,她多的是法子治這個阮孟玲,且她與蕭九娘熟悉,其姐又是蕭九娘的好友,待會兒也不是不可以利用一番。

    這麼想著,孟嫦曦面色漸漸和顏悅色起來,甚至偶爾還和阮孟玲閒聊幾句。阮孟玲見孟嫦曦變了態度,不禁對自己的機智讚了一聲,又想這孟嫦曦人雖是高傲了一點,但為人還算不錯。

    東宮啊,她可從沒見過太子殿下,見了太子殿下,離其他幾位皇子還會遠嗎?

    *

    阮孟玲終究還是沒有見著太子。

    孟嫦曦本就沒有帶她去見的意思,有內侍攔下阮孟玲,她便順水推舟的裝得一副十分為難的模樣說這裡是東宮,她也違逆不了規矩。之後自己入內了,將阮孟玲丟在外面,說等會兒就來找她。

    孟嫦曦到的時候,太子正在用膳。

    “嫦曦妹妹,用過膳了嗎,若是沒有,便陪孤坐下用些吧。”

    孟嫦曦堆著一臉笑,去了太子對面的位置坐下,“太子哥哥,曦兒用過了。”

    這說的是實話,明知道今日要來參加選妃宴,宴上雖有吃食,但誰也不可能大庭廣眾之下當著人面大快朵頤,所以眾貴女們俱是提前在家裡用過了。帶湯水的飯食不敢用,大多都是吃了幾塊糕點墊腹,也免得如廁不方便。

    當然這事肯定是不可能和太子細說的,孟嫦曦坐下後,只是幫太子侍膳,順道說著話。

    其實太子說起來是在用膳,但因著身體問題,也只是一碗血燕粥加幾樣小麵點以及兩樣清淡的小菜罷了。

    “今日筵宴是在辦在含冰殿,怎麼嫦曦妹妹來了東宮?”

    孟嫦曦做出一副索然無味的樣子,“宮裡的筵宴大多無趣,且還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呢,曦兒便想來看看太子哥哥,說起來曦兒已經多日未來東宮了。”

    太子含笑點點頭,“嫦曦妹妹大了,自然不若小時候時間多。”

    孟嫦曦撒嬌不依道:“太子哥哥的意思是曦兒日里冷落​​了您,真是冤枉死曦兒了,曦兒不過見太子哥哥大婚了,有了太子嫂嫂,怕總來打攪惹來不睦,所以才少來罷了。”

    太子無奈笑著:“你這壞丫頭,倒是編排孤的不是了。”

    兩人說笑了幾句,孟嫦曦問道:“太子哥哥待會兒去含冰殿那邊嗎?”

    太子頓了下手裡夾食的動作,“那種場合太多喧嚷,孤並沒有打算過去。”

    “今日是給幾位皇子殿下選妃啊,難道太子哥哥不好奇嗎?太子哥哥你總是悶在東宮是不行的,應該多出去走走才是。”

    太子的眼光閃了一下,“嫦曦妹妹希望孤去?”

    “當然,曦兒也是為了太子哥哥身體著想,難得如此盛宴,不見識一番豈不是可惜了。”

    孟嫦曦自是巴不得太子會去,太子去了,她接下來一些動作才會方便實施。

    “既然如此,孤就陪嫦曦妹妹走一趟了,權當是散心。”

    *

    “娘娘,那個孟嫦曦來了。”

    紅兒放下手裡的托盤,附在太子妃耳邊說了一句。

    王嫣兒手中的湯匙頓時落下了,落在面前的玉碗中,發出一聲清脆的響聲。

    “你們都下去吧。”

    王嫣兒端起架子,揮手道斥退一旁服侍的宮人們。

    直到人都下去了,王嫣兒才露出一副慌張的模樣,“她來做什麼?今日不是選妃宴嗎?”

    對於孟嫦曦,王嫣兒可是久聞大名,在她未出閣之前,她便知曉太子這個表妹,當年據聞說是最有可能成為太子妃的人之一,後來也不知發生了什麼,倒是便宜了她。

    王嫣兒嫁給太子以後,隨著自己肚子一直不見動靜,便心知肚明太子身邊以後肯定會添人。阿娘和祖母也曾提醒過她,要防著孟嫦曦此人,孟家私底下一直不安分,陛下當初是特意將孟嫦曦撇除在外,且孟嫦曦年紀太小,就算嫁給太子,一時半會兒也孕育不了子嗣。但誰知道孟家私底下是不是心思還未打消,就憑著太子和孟嫦曦幼時的情分,此人就是個大敵。

    所以王嫣兒和太子大婚之後,孟嫦曦也曾來過幾次東宮,王嫣兒待其並不熱絡,甚至偶爾還藉著身份給其下點小絆子,之後孟嫦曦才漸漸來東宮少了。今日她再度前來,又是選妃宴這麼敏感的時候,王嫣兒真怕出了什麼事。這蕭九娘還杵在那兒未解決掉,又多了個孟嫦曦,王嫣兒心生恐慌。

    “紅兒,你說她今日來幹什麼,是不是她還對太子殿下抱有什麼心思?”

    紅兒眼光一閃,嘴角隱隱勾起一個譏諷的弧度。

    孟嫦曦若是對太子有什麼心思,哪裡還輪的上你,若說真有什麼心思,恐怕也是對主子來的吧。紅兒真慶幸主子的神機妙算,竟然算到還有這一遭,越亂越好,這樣才好渾水摸魚。

    “誰知道呢,奴婢也不知她到底是什麼心思,早不來晚不來,竟這會兒來了。奴婢聽下面人說,她來東宮的時候,好像還帶了一名小娘子,正在外面等著呢。”

    王嫣兒更加慌了,緊緊捏著手裡的帕子,好半響,才咬牙道:“紅兒,咱們在宮裡不是有人嗎?你下去安排一下,讓人盯著她,萬萬不能讓她做出什麼事來。”

    歷代以來,勳貴大臣們往宮里安插自己的人,便不是什麼隱秘事。皇宮是皇帝所住的地方,這裡是權利漩渦處的中心點,早知道一些事便比別人多一分先機,這個道理誰都懂。王家自然在宮裡也安插的有人,再加上昌平公主在宮裡經營多年,暗中隱藏的勢力不可小覷。當初王嫣兒嫁入東宮之時,這些人便交了一部分到王嫣兒手中,大​​事指揮不了,一些小事卻是能做的。

    只是這王嫣兒生性懦弱,且沒主見,耳根子軟不說,捏了大把資源在手,能混到她如此境地,也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了。

    按下這些且不提,經過紅兒的這一番說辭,以及王嫣兒自己的種種聯想,此時她已經十分肯定孟嫦曦此番定是衝太子而來了,肯定是想藉著選妃宴做些什麼,無論如何,她也不會讓她達成。

    “是。”

    紅兒半垂下頭,隱下臉上滿意的神色。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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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6-15 18:47:39 |只看該作者
第114章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含冰殿卻是一片燈火通明,歌舞昇平的景象。

    不時有幾縷絲竹樂聲遠遠飄出,更顯奢靡之氣。

    偌大的殿中,鋪滿了正紅色的地毯,場中靠西側的位置設有一樂台,叮咚仙樂宛若泉水般流瀉而出,場上設了許多席位,眾貴女們三兩人一席,其間不時有手捧著各式佳餚的粉妝宮人垂首來回在席間出入。

    方才,蕭皇后與劉貴妃結伴而至,兩人一身華服,均是一副雍容華貴的模樣,卻是難掩面上的喜色。

    眾貴女俱都躬身行禮,之後便開宴了。

    席上設有很多美味佳餚,可真正去食用的貴女卻很少,大家欣賞著奏樂歌舞,偶爾同席之間說幾句話,實則注意力俱都集中在正北處主位上蕭皇后和劉貴妃那處,深怕被人看到自己不端正的一面。

    這選妃宴大傢俱都沒有參加過,上次芙蓉園賞月宴打得是賞月的幌子,實則是給太子選妃,可實際上大家都還是雲裡霧裡,筵宴便結束了。也不知道這期間到底有什麼章程,所謂的選妃由何做標準,是看容貌儀禮,還是看家世身份才藝等等。

    程雯婧似乎早就心知肚明自己這次不會選上,顯得灑脫至極,大家都是一副拘謹狀,唯獨她十分歡快不時和九娘還有阮靈兒低聲討論這席上什麼東西好吃。三人剛好被安排在一席,所處席位並不靠前,又都是自覺自己不會被選上的,所以比起其他人顯得要輕鬆許多。

    九娘也夾食了幾口席上的吃食,卻真正吃進去的極少,她一直暗裡觀察著周遭的情形,今日這種場合,她總有預感會發生點什麼事。

    正北方首位上,劉貴妃所坐的鸞座比蕭皇后的鳳座要靠下面一些。

    兩人俱是端著笑容,實則眼神俱都不經意的打量著下處的貴女們。

    “今兒可真是熱鬧,看這些貴女們個個如花似玉,臣妾的心情甚是喜悅。皇后娘娘,您呢?”

    蕭皇后回以劉貴妃含蓄一笑,“本宮也是。”

    兩人交匯了一個心照不宣卻又互別苗頭的眼神,今日她們前來目的是一致的,哪怕平日里再多機鋒,此時也不宜顯露出來。

    同時,二人心中也隱隱有著幾分焦急。

    說起來這次選妃宴是二人主辦操持,可承元帝一直不至,兩人也是不知該如何繼續下去的,要知道說是​​為幾位皇子選妃,到底是為哪位皇子,亦或是眾皇子都有份,還有人選如何定,這都是需要承元帝發話才可的。

    說起來兩人一個貴為皇后,一個身為貴妃,又是兩位皇子的親母,卻是連選何人做自己兒媳都沒法做主。兩人心中都有一份內定的兒媳人選,可此番會不會如願,還不得而知。

    “去看看陛下是否來了。”

    蕭皇后悄聲對身旁一名內侍說道,那名內侍微微一點頭,便不動聲色的退下了。

    *

    另一邊,待太子協同孟嫦曦來到這處宮苑,天色早已暗了下來。

    太子出動,自然不同尋常,即是沒有大張旗鼓,該知道的人差不多也都知道了。

    一行人方在一處亭閣停下,不多時趙王便到了,趙王還未站定,成王也來了。

    兩人俱是向太子行禮。

    “趙王哥哥和成王哥哥,您兩人好靈通的消息,曦兒方和太子哥哥到來,你們便俱都到了。”孟嫦曦笑盈盈的,打趣著趙王和成王兩人。

    “嫦曦妹妹你真是頑皮,皇兄平日里甚少出門,今日難得有興致出來逛逛,做皇弟的自然要過來陪伴才是。”趙王笑著道。他一身規制的皇子服,頭束金冠,越發顯得英氣逼人。

    成王點頭稱是。同樣一身規制的皇子服,穿在他身上倒又是另一種風格,顯得格外的雍容大氣,又不失俊逸沉穩。

    縮在後面的阮孟玲,眼睛都快看不過來了。方才之前見到太子,太子雖一臉病色,形容枯瘦,但不掩其俊逸的長相,頗有一種病美男的風姿。而此時見到趙王和成王,又是截然不同的兩種風格,再加上對方那尊貴無比的身份,更是讓她暈眩得今夕不知是何夕。

    “孟姐姐,你不幫我介紹一下嗎?”阮孟玲扯了扯孟嫦曦的袖子,幾乎是抖著嗓子將此話說出,不是嚇的,而是興奮的。

    趙王幾人俱是面色一怔,以他們今時今日的地位,還很少有人在他們說話的時候插言。不過見此女是隨同太子與孟嫦曦而來,趙王和成王也不好出言斥責。

    孟嫦曦面色僵硬了一下,恨不得將阮孟玲給扔下水去,可且不提此人待會兒她還有大用,當著太子趙王幾人的面,她也做不出這種舉動來。只得笑了一笑,眉宇間帶著幾分顯而易見的冷淡。

    “這是趙王和成王殿下,玲兒妹妹,還不趕快上前見禮。”

    阮孟玲趕忙上前兩步,扭扭捏捏向趙王成王兩人施禮問好。

    趙王和成王兩人見此女打扮華貴,樣貌不俗,只是言行舉止未免有些上不得檯面,這二人見多了這種想攀龍附鳳的貴女,自是不放在眼中,當然面上也是不會給對方難堪的,俱是點了點頭。

    可惜阮孟玲看不出兩人的冷淡,反而笑容更加殷切了。

    孟嫦曦又將阮孟玲的身份道出,一聽說此女是阮成茂的嫡次女,其外祖是前徐僕射,成王和趙王的面容不禁又和顏悅色幾分。

    尤其是成王,之前他母后便與他商議過成王妃的人選,對於阮成茂這個滑不留手的老狐狸,成王和蕭皇后一直想將其牢牢抓在手中,可惜對方一直不怎麼接茬。此番選妃宴,蕭皇后和成王幾經斟酌也是有考慮藉此機會將阮成茂拿下的,如今阮孟玲自動送上門來,自然不會輕易放過。

    只是趙王又哪裡會讓他如願,對於彼此所想,大家都心知肚明,趙王即使心中對阮孟玲並無甚麼想法,也不想便宜對方。

    一時之間,兩位風度翩翩的皇子一面彼此打著機鋒,給對方挖坑,一面和顏悅色的和阮孟玲說著話。這阮孟玲蠢笨至極,哪裡看得出這番端倪來,只當兩位皇子見自己美貌動人,對她有意,更是激動的渾身抖顫,只道今日硬貼上孟嫦曦實在是睿智之舉。

    孟嫦曦嘴角含笑,太子則是眼神飄忽的望著泛著波鱗的湖面,似乎注意力根本不在此處。

    就在這時,楚王來了。

    他同樣一身規制的皇子服,紫色暗紋錦緞打底,衣襟和袖邊俱都滾著金邊,雙肩上繡著耀目的四爪金龍,內襯潔白如雪的中衣,顯得他潔白如玉的俊臉,更是多了幾分惑人之意,就彷若是一尊踏著夜色而來的君王。

    阮孟玲眼睛都看直了,眨都捨不得眨動一下,可是很快她就發現一處端倪來,此人是坐著輪椅而來的。身份不言而喻,就是那位高權重,頗受聖上寵愛,卻不良於行的楚王。

    阮孟玲心中一陣嘆息,其實她也不知道到底在嘆息什麼,只是忍不住拿楚王和趙王成王二人相比,不免覺得還是成王和趙王二人更好,便有些依依不捨的移開了目光。

    孟嫦曦眼中閃過一抹驚喜,楚王哥哥你終於來了。

    “見過太子皇兄,見過兩位皇兄。”

    楚王拱了拱手,眾人皆知他的身體狀況,倒也沒人對他如此行禮有所質疑。

    “方才嫦曦妹妹還打趣本王和二皇兄來得如此之快,此番五皇弟也來了,卻不見嫦曦妹妹出聲,這待遇著實有些不公平啊。”成王笑著道,言語意有所指,期間望了一眼趙王。

    孟嫦曦頓時紅了臉,趙王眼中卻閃過一抹晦暗。

    楚王並沒有接腔,而是來到太子身邊,“皇兄怎生這會兒想著出來走動了?這天氣雖是炎熱,但臨著水邊又是夜晚,還是有幾分涼意的,還望皇兄萬萬注意身子。”

    太子對他一笑,溫和道:“孤在東宮見對岸如此熱鬧,剛好曦兒在東宮陪孤說話,便想著過來走動走動,就當是湊湊熱鬧了。”

    比起對趙王和成王兩人,顯而易見太子待楚王和煦許多,不過這種情形趙王和成王見多了,心中俱是罵楚王一句狗腿子,面上卻是端著笑。

    這時,一名內侍匆匆走了過來,站在台階下躬身往裡稟道:“太子殿下大安,陛下召您前去說話。”

    太子點點頭,對眾人灑然一笑,“父皇的消息未免也太快了,那孤就不陪諸位皇弟了。”

    眾人俱是躬身行禮,福泰推著太子離開這處亭閣。

    直到太子的背影遠遠消失以後,趙王和成王才直起腰來,眼見一旁楚王安然坐在輪椅中,而自己卻是如此卑微的躬身行禮,兩人眼中多了一抹不顯的嫉恨之色。

    這嫉恨不光是對楚王的,也是對太子,承元帝無時無刻不在彰顯對太子的厚待,同作為承元帝兒子的兩人,即使這種情形從小看到大,真正碰上了也不能等閒視之。怒罵著不公平的咆哮,在二人心中從未停止過叫囂。

    “五皇弟,你不跟上去嗎?”​​趙王斜著眼道。

    因著心中的嫉恨,他言語之間不禁帶了幾分挑釁。

    楚王看了他一眼,懶得搭理他,敲了敲輪椅扶手,常順便推著他往外行去。

    “楚王哥哥,你別急著走啊,等等嫦曦。”

    孟嫦曦跟著追了出去。

    趙王沒料到楚王會如此不給他面子,眼中露出幾分狠戾來,成王瞟了他一眼,笑著道:“本王這五弟啊,還真是個不討人喜歡的性子,某些人會吃癟,也是可以想像到的。二皇兄,嫦曦妹妹出去了,你不跟上去嗎?”

    趙王聽了此言,恨恨的瞪了成王一眼,冷哼了一聲,拂袖也離開了。至於是去追孟嫦曦,還是去別處,無人知曉。

    阮孟玲見趙王離開,心中本是不捨,可看著一旁含笑看著她的成王,不禁害羞的低垂下臉來,至於趙王是誰,早就被她拋去九霄雲外了。

    *

    含冰殿中,筵宴依舊繼續著。

    只是首位上的蕭皇后和劉貴妃,不知何時離去了。

    主角一走,下面人不免多了幾分索然無味來,心中猜測著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面上還是一副大家風範。到底是沒人看著了,場中本來井然有序,此時多了幾分雜亂,大傢俱都交頭接耳,小聲議論著什麼。

    九娘和程雯婧兩人也小聲的說著話,若不然幹坐在這裡,實在是無聊。

    這時,一名宮人匆匆而至,行了一個禮後,便低聲問道:“哪位是阮家大娘?”

    阮靈兒一愣,問道:​​“我是,怎麼了?”

    那宮人拍了拍胸口,說了一句'總算找到了',便急急道:“有一位叫做阮孟玲的娘子,她撞傷了人,自己也摔傷了,是她讓奴婢來找您的。”

    阮靈兒幾人俱是皺緊眉頭,之前她們便在疑惑這阮孟玲到底去哪兒了,一直到開宴,人都不見。不過想著她是和孟嫦曦在一起,應該不會出什麼事,便沒有過多注意。這會兒聽聞她撞傷了人,自己又摔傷了,九娘的心情且不提,阮靈兒卻是不免多了幾分焦慮來。

    事情到底是如何,阮靈兒並不知,可這是在宮裡,她那個妹妹她也是知道其秉性的,即嬌蠻又任性,阮靈兒不免想著阮孟玲是不是闖了什麼禍。畢竟不管平日里兩人再怎麼不睦,可在這宮裡,她們都姓阮,若是阮孟玲真鬧出個什麼不妥來,阮靈兒也是跑不掉的。

    “那我隨你去瞧瞧。”阮靈兒慌忙站了起來。

    “咱們一起吧。”程雯婧道。

    九娘抿了抿唇,按下程雯婧,“你呆在這裡,這裡筵宴未散,咱們都走了,這席就空了,未免也太過顯眼,我陪靈兒過去看看情況。 ”

    程雯婧只得答應下來。

    *

    孟嫦曦一路追了出去。

    此時圓月當空,夜色迷離,點綴著四處高懸的宮燈,又多了幾分朦朧之意。夜風輕輕拂動,遠處的太液池泛著五彩的波鱗,更顯夢幻。

    一直到了一處無人處,孟嫦曦才加快腳步,上前攔在楚王輪椅前面。

    她眸色淒婉,慣有的甜美笑容早已不知不復存在,改為了幾分苦澀的意味。夜風拂動了她頰邊的碎髮,讓她絕美的小臉兒又多了幾分楚楚可憐之態。

    “楚王哥哥,你就這麼討厭見到嫦曦嗎?”

    眼前的男子雖是坐在輪椅上,但腰桿直挺,墨色的髮用玉冠束了起來,只留了些許披散在肩後,冷漠淡然的面孔,是一向慣於呈現在眾人面前的表現,實則孟嫦曦知道並不是,他待另一人從來不是這樣一張冷硬的面孔。

    憑什麼,憑什麼呢?

    論相識,她比那人早,她與幾位皇子從小一起青梅竹馬長大,在這幾位皇子中,若說太子是因為必須親近而親近,可對於楚王,她卻是打心底的願意和他親近的。依稀還記得當年還是孩童的他,便已現俊美之姿,卻從來是一副冷漠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樣子。

    小小的她曾經很疑惑,為何他會是這副樣​​子?注意多了,便真正的放在了心上。

    於是,總會因為家人教導要多親近太子而鬧脾氣的她,再也不排斥入宮了,她總想著進了宮,她便能多瞧他一眼,只是他素來待她冷淡,嘴裡雖同其他皇子一樣叫她嫦曦妹妹,但孟嫦曦知曉那不過是個稱呼罷了,就宛如他稱呼其他人一般,沒有任何特別之處。

    知曉他傷了腿,以後不能走路,她偷偷的哭了好幾日,面上還不能讓家人發現。從那個時候她就知道了,若說之前兩人之間還有可能,他傷了腿,兩人之間再無可能,因為家里人不會同意她嫁給一個殘廢的皇子。

    可是她不甘啊,她真得不甘。

    家人讓她利用他來試探皇姑父以及太子表哥的心意,她聽從了,她見他對自己的態度似乎改變了一些,欣喜若狂,甚至忘了自己本身的目的,想著持續得久一點,再久一點,說不定便會弄假成真,哪知卻突然出現了一個她。

    蕭!九!娘!

    此人是她這輩子真正意義上痛恨的一個人,恨不得讓她死。

    她總是可以很輕易的轉移了他的目光,他對她是不同的,那份不同讓她嫉妒若狂。因為她的出現,楚王哥哥待她又恢復了冷淡,甚至楚王府的大門也不再為她開啟,而她卻能大搖大擺的入內,又怎能讓她不恨呢。

    旁人還只當蕭九娘消失了一段時間,是去了蘭陵,只有孟嫦曦知曉並不是如此。她通過蕭七娘知曉蕭九娘是受了傷,且在楚王府養傷。只要一想到蕭九娘和自己的楚王哥哥朝夕相對,孟嫦曦便夜不能寐,可她卻不能讓任何人發現自己這種情緒。

    家里人不會支持她的,孟嫦曦從小便知道,家人之所以對自己另眼相看,不過是因為太子,因為自己有可利用之處。以前是太子哥哥,而現在則是與其他皇子聯姻的籌碼,這其中並不包括楚王……

    她已經沒有時間了,她沒有時間去等待他轉頭看自己一眼,去看到自己比蕭九娘更好。這是她最後的機會,只要他能告訴自己,他要她,她會為他拋棄一切!

    楚王沒有說話。

    孟嫦曦的心在對方沉涼如水的目光中,漸漸的冷了下來。

    “楚王哥哥,你現在連話都不願意和曦兒說了嗎?你以前可不是這樣的,是不是因為她,是不是因為那個蕭九娘?”孟嫦曦的神情激動起來。

    楚王眼神晦暗的看了她一眼,眉心微微蹙起,“本王不知道該和你說什麼。”

    孟嫦曦慘然一笑:“楚王哥哥,你就是這麼待曦兒的,難道咱們小時候的情義還不如你和那蕭九娘之間?她有什麼好?你告訴我她有哪個地方比曦兒更好?!她有我美嗎,她身份可有我高貴,說起來是個蕭家的嫡女,其實誰不知道她不過是下賤胚子生出的下賤……”

    接下來的話,被楚王突然森冷的目光打斷。

    “住嘴,你有什麼資格說她?你不配!”

    楚王沒有再去看孟嫦曦,而是敲了敲輪椅扶手,常順便推著他繞過攔在前面的孟嫦曦,準備離去。

    哪知卻又孟嫦曦攔住。

    “楚王哥哥,你不要這樣待曦兒可好?你喜歡曦兒嗎?只要你告訴我你是喜歡我的,曦兒可以為你放棄一切……”

    她的雙眼盈滿了淚水,眼中晶瑩一片,又隱隱帶著一股濃烈的期望。因為這股強烈的期望,這雙眼睛才會晶瑩得如此透亮……

    不遠處,趙王隱在一處花木之後,雙手背於身後緊捏成拳,臉色黑得嚇人。

    突然,他生出一種再也看不下去的衝動,憤怒的轉身離去。

    “孟嫦曦,請你自重,本王對你無意。”

    啜泣聲戛然而止。

    常順心中喟嘆一聲,推著楚王離去了。

    孟嫦曦保持半揚著頭的動作,良久,良久,才緩緩直立起來。

    她捂著嘴,低低的笑著,淚水從眼眶中滑落出來。

    “……你無意我,你有意她?恐怕過了今日,你再也不能有意她了……”

    低低的喃喃,近乎無聲,一陣夜風拂過,在空中打了個轉兒,忽又飄離。

    *

    九娘和阮靈兒悄悄的退了席,隨著那名宮人一路出了含冰殿。

    外面的夜色很美,圓圓的一盤明月懸掛在夜空中,四處很是清幽,尤其襯著身後殿中的喧嚷之聲,更加顯得外面幽靜。

    那宮人似乎很急的模樣,腳步很快,阮靈兒和九娘的腳步不禁也加快了幾分。

    不自覺中,三人便遠離了含冰殿,九娘見那宮人領著兩人越走越偏,不禁停下腳步,皺眉問道:“你帶我們去哪兒?有人交代過不允許咱們亂走的。”

    “那阮娘子受傷的地處離含冰殿這裡有些遠,若不是她求我並塞了一根簪子給我,我才不會跑這麼遠的路過來幫她叫人。你們即是知曉不能亂走,怎麼那阮娘子偏偏就亂跑了呢?亂跑了不說,還撞了不該撞的人!”那宮人停下腳步,不滿的道,從袖中拿出一根簪子給二人看。

    她自是看出九娘臉上的質疑,所以才分外不忿。

    阮靈兒雖是沒意識到有什麼不對,但她心裡信任九娘,自是站在她這邊,也停下了腳步。此時見那宮人手中的簪子,便往九娘這裡靠了靠,低聲道:“這確實是阮孟玲的簪子。”

    一時之間,九娘有些左右為難。

    她感覺出了不對,可又找不到證據說哪裡不對,且這宮人一番言辭,有理有據,也容不得旁人不信。只是身處在這深宮中,不同其他地方,即使是為了自己的安危,也不該隨意跟陌生人走。

    可阮靈兒臉上的為難之色,九娘也是能看到的,阮靈兒心中考慮的東西,九娘都懂,可她心中的顧忌,阮靈兒卻是不明白。且這些也都是九娘自己的猜測,做不得準,又怎能因此便阻止靈兒前去找阮孟玲,若是阮孟玲真的出了什麼事,牽連靈兒是必然的。

    “那你且告訴我們,你要帶我們上哪而去?那阮娘子到底撞傷了誰?”

    九娘緊緊的盯著對方的表情,阮靈兒也望著對方。

    那宮人撇了撇嘴,分外不願道:“我帶你們去綾綺殿,那姓阮的小娘子衝撞了我家娘娘,她說自己是來參加選妃宴的貴女,若不是因為此時時機不對,我家娘娘定然去找皇后娘娘做主了,哪裡會將她拘在殿中不讓她離開。她腳崴傷了,哭得厲害,但我家娘娘不懲治她便好,又哪裡會給她請醫問藥,她便求了我讓我來找她阿姐阮家大娘。你們到底要不要去?若是不去,我便走了,不過這根簪子我可是不會還你們的,畢竟我也是冒著風險偷偷跑出來的!”

    事情已經昭然若揭,那阮孟玲闖了禍,對方不依便將她拘了起來要興師問罪,只是這會兒時機不對,才沒有鬧騰起來。阮孟玲驚慌失措,自然要尋人求助,唯一求助的對象便只有阮靈兒這個便宜姐姐了。為此,她用首飾收買了看守她的宮人,這宮人為了利而來,且想著此事大抵不會鬧大,畢竟這些貴女們身份俱都不簡單,便幫她出來找人。

    九娘還在思索,那宮人已經轉身離開了,渾然不管兩人是不是要去的模樣。其實也可以想像的出來,這宮人為利而來,話既然帶到了,去不去就是她們自己的事。

    阮靈兒面上一片焦急之色。

    這裡偏離含冰殿,本就有些黑暗,且草木蔥鬱,所走小道夾雜在一片花木之中,幾乎轉眼間那宮人的背影便沒了蹤跡。

    阮靈兒咬了咬牙:“九娘,我看這宮人好像並不是騙我們,我心裡不想管她,可又不能不管,我隨那宮人去看看,若不然你先去找雯婧吧,我待會兒去找你們。”

    丟下這句話,阮靈兒便匆匆追了過去。

    她自是看出了九娘的猶豫之色,雖不知九娘在猶豫什麼,但阮靈兒也不想讓對方為難,索性自己去了。此時的她,將這宮廷裡的事還想得十分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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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章

    “靈兒——”

    九娘心中大急,叫都沒叫住對方。

    轉眼間,就見阮靈兒的背影隱沒在花木叢林之後,九娘面色鐵青,無奈只能跺了跺腳,提起裙子,也追了過去。

    此時她即有些埋怨自己想得太多,又有些怪阮靈兒太過衝動,更多的卻是有一種想掐死阮孟玲的衝動。這人就是一個禍根,可她也不可能眼睜睜看著阮靈兒一個人便跟著那宮人走了,摸了摸手上的戒指,九娘心裡這才安穩了一些。

    想法是好的,可等她追出了這片花木叢林,都未見到前方有兩人的身影。眼前出現了一條三岔路,四周樹影婆娑,寧靜至極。九娘叫了一聲靈兒,沒人回應,她再叫一聲,隱隱聽見前面有一條路中有些動靜,便往那處追了過去。

    一直走了許久,都沒有看到阮靈兒,九娘的心漸漸的沉了下來。

    就在她準備轉頭離去之時,前方傳來一陣腳步聲,就見方才那名宮人滿臉不悅之色急步往這邊走來。

    “叫什麼叫啊,不知道這宮裡不允許大聲喧嘩。我今天真是倒了什麼黴,竟然碰到你們這一群人,要去就趕緊跟我走吧,我那邊還有差事耽誤不得。”

    “靈兒呢?”九娘僵著臉問道。

    “什麼靈兒?”

    “就是方才跟我一起出來的那名少女,她追著你來了,你沒看見她?”

    “我沒有見到還有什麼人啊,就是聽見你的叫聲,方才轉了回來,根本沒看到還有別人。她走丟了?不會是走岔路了吧?那我陪你回頭找找去,這皇宮禁內可是不能亂走的,我今天真是被你們害死了,早知道如此,那簪子不要也罷。”

    這宮人絮絮叨叨的抱怨著,往九娘來的那條路走去,一副要回頭去找人的模樣。

    九娘緊緊的盯著對方的臉色,可是一點端倪都沒有看出來。對方確實很急,急得倒不是阮靈兒走丟了,而是怕她走丟了,之後發生了什麼事連累到自己。

    九娘心中也擔憂阮靈兒的安全,無奈只能先跟著這宮人回頭去找阮靈兒。

    *

    阮靈兒匆忙追了出來。

    明明方向是對的,哪知出了這片花木叢,卻不見對方的身影。隱隱似乎聽見前面有條小路上有些動靜,她便連忙追了過去。

    四周有些昏暗,但並不是太黑,藉著月色大抵還是能看清楚四周的情形的。

    阮靈兒一路急步往前走了許久,都未見到人影,她心想自己是不是走錯路了,心中大急。越是急,腳下的步伐越是匆忙,又走了一會兒,她直接找不到方向了。

    四周樹影幢幢,夜風徐徐,吹拂著樹枝發出簌簌的碎響聲。

    恐懼不期而至,方才心中急切,還不覺得怕的,這會兒靜了下來,阮靈兒不禁便有些驚恐起來。

    “有人嗎?”她抖著嗓子喊了一聲。

    “九娘——”

    阮靈兒非常後悔方才為什麼要一個人跑過來,這會兒迷了路,她可該如何是好。

    她選了個貌似回頭的路的方嚮往回走著,一面走著,一面驚恐的望著周遭情形,越看越怕,不禁便跑動起來,一面跑著一面小聲啜泣著。

    她總覺得那樹影裡似乎藏了什麼東西。

    ……

    從浴堂殿出來後,太子便揮退了所有人,只讓福泰推著他往前行著。想著父皇方才對他所說的話,太子眉頭上的褶皺更深。

    “……成王趙王幾個,各有各的心思,不過皇兒你別擔心,父皇不會如他們所願的……這次選妃宴,朕打算再給你身邊添幾個人… …王家和王家那個女兒手伸得太長了,也該敲打一下他們……”

    “殿下,這會兒起風了,若不然咱們回東宮吧。”福泰小聲道。

    “孤這會兒不想回去,推著孤四處走走。”

    福泰再是不言,對身後打了一個眼色,離兩人差不多保持著一丈遠的幾名宮人內侍,便在二人身後不遠不近的跟著。

    福泰知道殿下這會兒心情正不悅著呢,那種好事,換著他人自然是樂意之至,可他家這位主子啊,所思所想從來異於常人。福泰明白主子的心思,不外乎不想拖累她人,可主子是太子,是大齊的儲君,拖累這個詞是不能出現在太子身上的,這是恩寵,恩寵懂麼,福泰懂,太子也懂,卻不想懂。

    夜涼如水,月色正美。

    恍惚間,似乎聽見有人在哭,福泰不禁寒毛一豎,太子卻有些面色怔忪。

    “殿下,若不然咱們快走吧?”福泰才不會承認自己這是怕了。

    “你想什麼呢?是人在哭。”

    不多時,就見一個小身影跌跌撞撞的出現在兩人的視線中。

    是一名少女,哭得好不淒慘的模樣,反正從福泰這個角度去看,那張小臉兒上都看不清了,眼淚鼻涕抹了一臉,臉上還有幾處黑臟,一身漂亮的衣裙,這會兒也臟兮兮的,可以看出這人是摔了跤。

    福泰這才定下心來,清清喉嚨,斥道:“你是哪個宮裡的,皇宮之內不允許哭,難道你不知道這規矩嗎?”

    對方一愣,眼睛望向此處,神情中似乎有欣喜,又帶著一絲懼怕,但還是跌跌撞撞的跑了過來。

    “我,我不是哪個宮裡的,我好像迷路了,找不到回去的路了,也找不到九娘……”

    “你不是宮裡的,那你是來參加選妃宴的?”太子揮手製止福泰的幾欲出口的斥責,好奇問道:“你說的九娘可是蕭九娘,你是來參加選妃宴的貴女?”

    阮靈兒連連點頭,神色中帶著一抹遮掩不住的驚喜。她一路四處走著,一個人影也看不到,越走越怕,此時好不容易碰見一個‘熟悉’的人,自然是喜出望外。

    她不懂得遮掩,且聽對方說話的樣子,似乎認識九娘的模樣,便趕忙將自己方才的經歷一一講訴出來,寄望能夠得到幫助。

    阮靈兒倒沒覺出什麼,太子卻越聽眉頭皺得越緊,他抬眼看了一眼面前這名少女,柔美怯弱,就彷若是一隻小白兔受到什麼驚嚇,明明渾身顫抖,卻又強制鎮定。想著她的遭遇,不免一陣憐憫之意上了心頭。

    這少女真是太笨了,明明是有人刻意為之,想引她和蕭九娘兩人出來,對方的目的且不提,她居然一點都沒有察覺出來。

    福泰也是同樣的想法,不過他對面前此人十分嗤之以鼻,就這種性子在宮裡早就是被人生吞活剝的下場,又什麼值得好同情的。若不是她好運遇見太子殿下,下場定然淒慘。

    “這樣吧,我送你回含冰殿。​​”太子說道,倒也沒和阮靈兒解釋這其中的機鋒。

    “那真是太謝謝您了,可,可我還要去綾崎殿尋我妹妹。”

    方才只顧得驚恐不定,此時定下心神,阮靈兒不免又想起自己的目的。

    太子幾不可聞的嘆了一口氣,他方才聽阮靈兒所言,她妹妹是衝撞了貴人,被拘在了綾崎殿中。可綾崎殿中哪裡有住什麼宮裡的娘娘,綾崎殿是宮中用來宴客之地,只要在宮中待一段時間的人,俱都知曉此事,也唯獨只有這些不清楚皇宮內情的人才會上這種當。

    想起之前蕭九娘是與這名少女一起被引出來的,可此時這阮靈兒除了迷路,到底也沒出什麼岔子,那不必說對方定是衝著蕭九娘來的。想著之前蕭九娘的連番遭遇,我對伯仁無加害之心,伯仁卻頻頻因我而受到牽連,太子心性善良,自然不能坐視不管。

    “那我陪你去一趟綾崎殿吧。”

    話音方一落下,太子便指揮著福泰推著他往綾崎殿而​​去,福泰多少也有些明白太子的心思,也未做質疑。

    *

    九娘跟著那名宮人尋了許久,都未見到什麼人影。

    隨著時間的過去,她漸漸緊繃起身體來,看著走在前面那宮人背影的眼神,也越發暗沉。

    “這阮家大娘到底上哪兒去了,就這麼大點地處,難道還能不見了不成?”那宮人連聲抱怨道,一副找不到人心浮氣躁的模樣。

    又轉了一圈,還是未找到人,這宮人站定了腳步:“這位娘子,若不然咱們便先去綾崎殿吧,說不定那阮家大娘已經找過去了。我還有差事在身,實在不能再耽誤下去了,若不然回去受罰,就可真就是得不償失了。”

    九娘不動聲色道:“若不然你還是送我回含冰殿吧,那邊筵宴還未結束,離開的時間太久,恐怕會生出亂子。”

    這宮人沒料到九娘會如此難纏,一起初就是她在不停的壞事,若不然她何必如此折騰,可她的任務是將此人帶去綾崎殿,若是不完成任務,下場堪憂。

    想到這裡,這宮人眼中閃過一道厲芒,面上卻是為難道:“這裡離綾崎殿已經不遠了,出了這處園子便能到,我還有差事在身,是真的耽誤不得。”她依舊還是想說服九娘先同她去綾綺殿。

    九娘只是不出聲。

    無奈,這宮人只能跺跺腳道:“那你自己回去吧,順著這條路一直往前走,路過三岔路的時候,往右拐便能到,我就不奉陪了。”

    丟下這句話,她扭頭便走了。

    九娘不動聲色,也扭頭往相反的方向走去。

    一步,兩步,三步,對方的腳步十分細微,若不是九娘全神貫注,還真聽不出來。

    猛地,九娘轉過身來,迎面看到的便是那宮人揚手欲擊打她的模樣。

    只是對方的動作也因此而被定住,撲通一聲倒了下去。

    其實九娘一直不敢肯定對方是心有歹意,畢竟此人做戲的功夫實在是太好了,從始至終未露出任何端倪,一直到最後尋人無果,才顯現想引她去綾崎殿的樣子。且她也想看看,對方如此到底是衝什麼而來,所以才會在最後一刻發作。

    九娘撫了撫手上的戒指。

    她從來不打沒把握的仗,這番進宮之前,她便有預感可能會發生什麼事,所以她準備的很齊全。只要不是明刀明槍的想打殺她,她並不懼任何人,且這是在宮裡,也不可能做得太明晃晃,頂多就是些陰私手段罷了。

    九娘此時還不確定到底是誰想害自己,去了綾崎殿以後,又會遭遇什麼。至於阮靈兒,她也不打算一個人去找了,還是先回含冰殿再說,是時多找些人來找。

    陰謀面對陽謀的時候,永遠是陽謀佔據優勢,她就且看看到時候她引來一大群人去了綾崎殿,是時會是怎樣一副場面。

    這麼想著,九娘便照原路返回,地上躺著的那宮人,她也沒有再去理會。她雖忙著找人,但也是有記路的,其實方才那宮人指的路並沒有錯,從這裡回含冰殿,九娘還是能自己走回去。

    九娘一路疾行,很快便看見前方一片燈火璀璨。

    突然,從一旁斜插出一人,低低地喊道:“九娘子。”

    九娘猛地頓住腳步,警惕的看著對方。

    “你是——”

    那人急急道:“奴婢是楚王殿下的人,殿下命奴婢時刻注意著您的動向,可方才只是一晃神,您便和人離開了。您還是趕快回殿中吧,剩下的事殿下自有安排。”

    九娘目光閃爍了一下:“你知曉是有人特意引我離開的?”

    那內侍擦了一下汗:“奴婢也是方才得知,殿下雖是早有​​準備,但並不知對方從何處動手。有人刻意想引您去綾崎殿,恐怕有什麼不好的事等著,不過您放心,綾崎殿那處殿下也安排的有人,不會讓您步入險境的。”

    這內​​侍說得非常含蓄,但對方之所以會引她去綾綺殿,不外乎想害她,而害她的唯一方式,大抵還是逃不脫毀她清譽之類的行舉。

    “是誰?是誰做的?”是誰這麼處心積慮的想害她!

    “這——”那內侍頓了頓,在九娘灼灼的目光中,縮了縮脖子,“這個奴婢也不是很清楚,好像是孟家的娘子孟嫦曦。”

    聽完這話,九娘直接便炸了。

    又是她,陰魂不散的孟嫦曦,她還當她這段時間沒有動作,是想消停了,原來還安排了這齣來等著她。

    九娘緊緊捏著袖下拳頭,眼中異光頻閃。須臾,她招招手,讓那內侍附耳過來,內侍聽完她所言,面露猶豫之色。

    “你只管將此事稟報給楚王,由他來定奪便可。”

    那內侍只得答應下來。

    *

    趙王離開後,越想越怒,便隨意找了一處亭台坐下,讓人拿了酒來,往嘴裡灌著。

    他喝得又急又快,不一會兒,便有些醉眼惺忪了。

    一旁侍候的內侍也不敢勸阻,正著急著,就見一名宮人匆匆走了過來,說是孟家娘子讓她來傳話,說她有話對趙王說,讓趙王去綾崎殿找她。

    趙王心中即是憤怒又是譏諷。

    怎麼,眼見對楚王示愛不成,便想起他來了?

    以往趙王不是不清楚孟嫦曦的心思,可沒有親眼看見,他頂多會心中有些不舒服,此番親眼目睹,格外不能容忍。若是無之前看到的那一幕,他大抵會忙不迭的便過去了,可此時心中卻是多了幾分激憤。

    他本是不打算過去的,可想著之前母妃與他所說的話,眼中厲芒一現,便丟下了手中的酒杯,和那名宮人離開了。

    一路到了綾崎殿,此時殿中一片清幽,也未見到在殿中​​服侍的宮人內侍。那宮人將趙王引進一處宮室,便匆匆忙忙離開了。

    趙王此時大腦一片炙熱,雖有些暈,但並沒有喝醉,他環視了下這間宮室,這才發現靠里處供人歇息的軟榻上躺了一人。

    榻上那人正是孟嫦曦。

    她雙目緊閉,面色有些蒼白,可以看出似乎不知道因為什麼原因昏迷了。

    趙王若是這會兒再看不出來有人搗鬼的話,也白活了這麼多年,可對方明擺著是陽謀,接不接受就看他了。

    趙王又怎麼可能拒絕這樣的好事,之前劉貴妃便與他商議過了,此番說是為幾位皇子選妃,可承元帝的心思從來讓人不好猜測。僅有一點,哪怕是為了太子,迫於壓力不得不為眾皇子選妃的承元帝,也不會給幾位皇子選個什麼好的妻族。

    所以他們必須為自己打算。

    至於怎麼為自己打算,那就見仁見智了。

    就如同之前所講,這真是一個徹徹底底的陽謀,接不接受端看趙王,只要今日他和孟嫦曦發生點什麼,或是被人瞧見同處一室,那麼兩人的婚事就板上釘釘跑不掉了。

    趙王能拒絕這個誘惑嗎?

    顯然不能!

    其實趙王也想當個正人君子,畢竟孟嫦曦不同她人,也是從小青梅竹馬一起長大的。只是他受夠了她的朝三暮四,這對素來高高在上的趙王來說是一種侮辱,他可以忍一次兩次,但並不代表他能永遠視若無睹。

    若是孟嫦曦願意聽從家裡的安排,趙王可以行使君子之道,雙方在一起好好的商議一下接下來的事情,他可以給她臉面給她尊榮給她想要的一切,無奈她上作不熬熬下作,那就怪不得他了。

    趙王幾乎沒有任何猶豫,便伸出手去解孟嫦曦的衣裳,他以為自己能夠冷靜,實則當垂涎已久的人擺在自己面前,尤其之前他又喝了一些酒,動作不免就粗魯起來。

    榻上的人因著他粗魯的動作,幽幽醒來。孟嫦曦還沒搞清楚自身現況,就聞到一陣刺鼻的酒氣,緊接著便看見眼前趙王的臉,以及身上那粗魯代表著褻瀆之意的動作。

    她來不及想自己為什麼會出現在這兒,便一邊想喊一邊伸手去推趙王。趙王空出一隻手來堵住她的嘴,用身體緊緊的壓著她,另一隻手繼續去拽她身上的衣裳。

    “你叫什麼叫?不是你請我來的嗎?如今本王來了,你就好好的受著。”趙王喘著粗氣,嘴角掛著猙獰的笑。

    孟嫦曦慘白著臉,趙王確實是她命人去請的,但此時應該在他身下的不應該是她,而是蕭九娘。

    她之前被楚王折辱,便想來看一場好戲,好好的洩一番恨,親眼瞧瞧那蕭九娘是個什麼樣的慘狀。哪知半路上被人打暈了,一醒過來便面臨的是這副場景……

    孟嫦曦整個人都是混亂的,想不通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想叫叫不出來,想推趙王也推不開,想掙扎更是掙扎不了,只能感覺到自己的衣裳一件件被褪去……

    她感到一陣絕望撲面而來,晶瑩的淚水順著眼眶一串串滑落……

    突然,她感覺身下一陣撕裂的疼,就見趙王連衣裳都未脫,在她身上聳動起來……

    *

    那名內侍很快就回來了,來到九娘身邊,對她點了點頭。

    九娘不再耽誤,拉著程雯婧,去找了殿中一名女官打扮模樣的宮人,向她訴說了阮靈兒被人引走至今未歸這一事件。因為九娘說的比較嚴重,且從九娘說辭中,那女官也意識到其中的嚴重性,便暫且安撫下九娘,匆匆離開了,大概是去稟報什麼人。

    不多時,那女官便回來了,領著十多名宮人,讓九娘帶路前去尋阮靈兒。

    一路尋到綾崎殿,一眾人分散開來尋找,九娘在人有意識的引導下,來到了一處宮室門前。

    推開門後,便看到那不堪入目的一幕。

    九娘下意識的尖叫出聲,軟塌上的人頓時被定住。孟嫦曦恍過神來,正欲出聲呼救,便恍惚看到九娘對她勾了勾唇。

    與此同時,聽到這邊的動靜,分散的眾人俱都聚了過來。為首的女官往裡面看去,先是面色一紅,緊接著便上前將門從外面拉上。

    程雯婧的聲音也欣喜​​的在不遠處響起,“九娘,九娘,靈兒找到了。”

    隨著話音,就見走來一行人,為首的正是坐著輪椅的太子和形容狼藉的阮靈兒。

    “見過太子殿下。”

    眾人紛紛行禮,阮靈兒這知曉原來這面容清雋,送她來綾崎殿的男子竟是當今的太子殿下。

    “都起來吧,發生什麼事了?”

    為首的那名女官露出一絲窘迫,到底還是上前附在福泰耳邊說了些什麼,福泰聽了後,又附耳告知太子。

    太子目​​光閃爍,對門裡的人倒是並不在意,反而看了九娘一眼。只是這行為非常隱晦,且面對上位者,大家都是恭敬的垂著頭,所以並未有人發現這一端倪。

    “既然你妹妹不在此,你們還是先回含冰殿吧,孤會命人繼續幫你找你妹妹的。”太子對阮靈兒說道。

    這種情況下,並不適合九娘等人在場,於是三人便讓宮人引著離開了綾崎殿,至於剩下事,就和九娘她們沒什麼關係了。

    事情發展到如此局面,可以想見絕對是捂不住了,事情往上面報去,不多時,該知道的人都知道了。

    趙王和孟嫦曦被隔離開來,由女官分開問話。

    孟嫦曦一個勁兒只是哭著不說話,而趙王則是說兩人幽會在此,一時情難自禁,才會發生這樣的事。

    可事實上事情到底是怎樣的呢,只有那些許人清楚。

    且事情不光如此簡單,趙王雖是如此說,但不信之人還是有,順著往下查下去,竟然查到太子妃王嫣兒的身上,她竟然也在其中插了一腳。

    這一下,事情查不下去了。

    與此同時,浴堂殿那處,關於這件事內裡究竟以及成王那邊的動向也有人報上來。

    坐在龍座上的承元帝,冷笑:“朕的幾個好兒子,個個都不負朕之所望,演的一出好戲。”

    一旁的太子面色暗沉,他想過許多可能,唯獨沒想到王嫣兒竟然也會在其中插一腳。

    承元帝望了他一眼,道:“朕早說了,王家和王家那個女兒手伸得太長,也是該敲打一下他們了。”

    太子無言。

    *

    宮裡發生了這麼多的事,含冰殿的筵宴自然繼續不下去了。

    一眾貴女們絡繹被安排出宮。

    從綾崎殿出來,阮靈兒便很是沉默,一直到坐上出宮的馬車,她才愧疚的對九娘說道:“九娘,對不起,今天都是我莽撞了。”

    她就算再單純,發生了這麼多事也看出了些許端倪,只是管中窺豹她便能知曉今日她的衝動差點害了九娘,若不是九娘機警,恐怕……

    九娘嘆了一口氣:“你也該長點心,我真覺得你入宮做女官,會不會是一個錯誤的想法。”

    阮靈兒也很茫然。

    程雯婧搔搔頭道:“這宮裡太可怕了,下次我再也不來了。”

    本來心情沉重的兩人,聽了這一句話,反而多了一種忍俊不住的感覺。

    突然,馬車停了下來。

    九娘掀了車簾往外看,就見不遠處停了一輛熟悉的馬車,常順立在外頭。她對阮靈兒和程雯婧說了一聲,便下了車去。

    到了車前,楚王端坐在車中望著她。

    修長的手指叩了叩案幾,“上來。”

    九娘上了車,坐在楚王對面,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之前發生的事,她竟然有一種不敢直視對方的感覺。

    若說孟嫦曦此番會淪落如此境地,全是由她主導,不過她並不後悔那麼做,說白了不過是以牙還牙罷了,只是終究在楚王面前顯露了這麼不堪的一面。

    他會不會覺得自己有些太過狠毒了?

    九娘心思紛亂間,就聽楚王道:“今日的事,你辦得不錯,本來本王也有這個想法。”只是沒想到她反而先說了出來。

    九娘不可思議的抬頭看了楚王一眼,見他面色如常,才知曉自己是魔怔了,不由的鬆了一口氣。

    鬆了一口氣後,想起那孟嫦曦頻頻針對自己之舉,心中頗有些不是滋味:“那孟嫦曦畢竟是心悅你,才會做下這些,表哥就沒有些別的什麼想法?”

    楚王瞥了她一眼,“與本王何干。”

    好伐,楚王不愧是楚王,比她更狠。

    “大概明後兩日,宮里便會頒下聖旨,你在家中好好等著。”

    呃?

    九娘一愣,雖是楚王說他會藉機將兩人的事一併辦了,但是怎麼辦了,她怎麼一點動靜都未看出來?

    楚王自是看出九娘的疑惑,卻是並未出言解釋。

    一個不良於行,一個於子嗣有礙,可不是該遭天打雷劈的天作之合嗎?

    楚王不知想到什麼,譏諷的勾了勾唇。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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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6-15 18:54:57 |只看該作者
第116章

    此次選妃宴的無疾而終,不光讓眾貴女們疑惑不已,諸位王公大臣勳貴們也是頗多猜疑。不過明眼人大多能猜出肯定是宮裡發生了什麼事,若不然也不會這麼就結束了。

    緊接著發生一連串事,在長安城內又掀起一陣陣波瀾,引起無數人議論紛紛。

    當今聖上給幾位皇子下旨賜婚了,這次承元帝非常大方,不光給幾位皇子賜了正妃,連側妃人選也都定了下來。承元帝給人的印像一向是有些苛刻的,因為哪怕是尋常老百姓家,也不會在兒子們到了年紀拘著不讓其成婚。此番如此大方,著實讓人有些驚喜不已。

    亦或是說驚嚇也可。

    第一封聖旨是先到趙王府的,封劉家的嫡女劉婉為趙王妃,孟家的嫡女孟嫦曦為趙王側妃,擇日完婚。緊接著是成王,封蕭家的嫡女蕭研為成王妃,尚書右僕射阮成茂之女阮孟玲為成王側妃。而後是齊王,封安陽侯府嫡女武茜為齊王妃,太常寺少卿之女吳玉琦為齊王側妃。最後則是楚王,封蕭家嫡女蕭妧為楚王妃,擇日完婚。

    聖旨一下,一片嘩然。

    議論承元帝大方者有,議論承元帝坑人者也有,當然這些俱都是暗裡的,各家各府是什麼反應,也只有內里人知曉。

    不得不說,承元帝的這招釜底抽薪十分狠。

    趙王和成王兩人為何急著大婚,不外乎想尋個有力的妻族。聯姻,聯姻,聯合的便是雙方的勢力,若想增強己方勢力,最好的捷徑便是尋一方有力的妻族,可如今這些俱都被承元帝給破壞了。

    只是沒人能給承元帝此舉挑出刺來,未來趙王妃的身份不夠高嗎?劉家的勢力並不差,不光自身便是簪纓世家,劉家出了一個貴妃,且劉婉在身份上還是趙王的表妹,即全了這表兄妹青梅竹馬的情義,從劉婉身份上來看,也足夠擔當這個趙王妃。

    可不要忘了,劉家本就是趙王背後的勢力,此番親上加親未免有些畫蛇添足了。一個趙王妃的位置能換來多少助力,明眼人都能知道。

    同樣,成王處境也與趙王相同。齊王倒還好,沒有這種親上加親的煩惱,但安陽侯只是個閒散的爵位,其本身胸無大志,不過是靠祖上萌蔭混日子罷了。至於楚王,似乎也與成王兩人同病相憐。

    這一記悶虧吃得趙王成王兩人俱是暗恨不已,卻又有苦沒處說,面上還要感恩戴德的叩謝‘父皇隆恩’。唯一能夠補償這兩人的,便是自己所‘籌謀’來的兩位側妃,這也算是不幸中的萬幸。

    對於承元帝為何會將阮孟兩家的嫡女賜予趙王和成王做側妃,自然也有人頗多質疑的,畢竟以兩人的身份,即使是做正妃也夠格,做側妃未免有些打阮孟兩家的臉。只是承元帝即下了旨意,且阮孟兩家也並未表現出有一絲不情願,旁人自是不敢質疑。

    同時,承元帝也沒忘記自己最寵愛的兒子太子元章,不光將阮家的嫡長女阮靈兒賜予太子做側妃,更選了幾名身份略低的貴女充盈東宮。

    齊制,以太子的身份,可擁有太子妃一名,太子側妃一名,太子良娣兩人,太子良媛六人,以及承徽、昭訓、奉儀若干,品級不等。太子元章體恤民生,特婉拒承元帝為其充盈東宮之舉,所以這次賜婚,東宮除了多了一名側妃,及一名良娣與兩名良媛,並未再增添其他人。

    蕭家這邊,因著連出了兩位皇子妃,心情是悲喜交加。

    悲的是成王失了一助力,但又有個右僕射之女作為補償,可同時又與太子成了連襟,這補償最後到底是不是補償,還不得而知。喜的是蕭九娘不負所望,被封為楚王妃,若是加把勁,將楚王拉到己方陣營,似乎並不是個夢。

    不管怎麼說,因著這連著到來的兩封聖旨,安國公府忙碌了起來。

    聖旨上雖是說擇日完婚,但成王和楚王年紀俱都不小了,且皇子妃出嫁可不是什麼小事,該有的儀禮得齊備了,至於嫁妝更是少不了。

    蕭家的女兒自打出生以後,便要開始為其準備嫁妝。不光公中要給準備,其母亦然,所以蕭三娘是不缺嫁妝的,只用再按制添上一些便好。可九娘不一樣,她沒有親娘,且又是十歲以後才入得排行,這嫁妝便是要操心的頭等大事。且因著蕭家想籠絡楚王,自然不能對九娘吝嗇,不光要辦好了,還得往好里辦,至少不能差於蕭三娘。

    不過這一切俱都不需要九娘操心,自打接到這賜婚聖旨後,她便陷入了一種不真實的感覺。

    難道,她真要嫁給楚王了?

    即使九娘非常不想承認這個事實,可府中連著多日都有人上門賀喜,各種宴席不斷,甚至蘭陵那邊也派了人前來慶賀,這一切都讓九娘不得不承認這個事實。更不用說蕭四娘蕭七娘那嫉妒的眼神了,那真是時刻無不在提醒九娘這個事實。

    九娘連著好多日未去國子監上學了,成日里在家被長輩拉著見各府各家上門來賀喜的人和親戚們。好不容易消停下來,全副注意力又被另一件事給奪走。

    那就是阮靈兒即將成為太子側妃之事。

    側妃雖也是太子正經妻妾,到底不若太子妃的地位崇高,且承元帝似乎急著給太子身邊添人,所以欽天監和禮部那裡所辦得第一場婚事,便是為東宮迎娶太子側妃。

    阮靈兒嫁入東宮,將在一個月之後。

    對於承元帝這一決定,九娘心情非常複雜,她不知道為何會選了阮靈兒做太子側妃,她只知道若是沒有楚王插手,這個太子側妃本是她來做的。倒不是說她嫉妒阮靈兒,或是對太子有什麼心思,而是她覺得東宮是個是非漩渦中心,以阮靈兒的性格嫁入那種地方,無疑是被人生吞活剝的下場。

    可這種事情是沒辦法逆轉的,只能接受,九娘也只能心情複雜的祝福阮靈兒了。

    阮靈兒也沒料到自己會被選作當太子側妃,為此她恍神了許久,直到過了許多日才終於接受這個事實。

    其實換個念頭來想,這樣也不錯,若沒有這個意外,她本也是要入宮的。這番同樣是入宮,只是從做女官,換為做太子側妃。想著那個面容清臒卻秉性溫和的男子,阮靈兒覺得似乎並不讓人難以接受。

    九娘和程雯婧結伴來探望阮靈兒,與程雯婧的高興不同,九娘顯得要沉默許多。

    “九娘,你怎麼了?不是來給靈兒賀喜的嗎,怎麼你倒是不說話了。”程雯婧說道。

    “有嗎?”九娘掩飾的笑了一下,“我就是不小心走神了一下。 ”

    “九娘,你沒事吧?”阮靈兒也擔憂道。

    九娘搖了搖頭,“我沒事,就是最近見得人太多,有些累了,總是容易走神兒。”

    “也是,家中最近客人很多,阿爹說再這麼大張旗鼓下去,恐怕御史那邊就要說話了,所以這兩日家中客人才少了些,恐怕你家中那邊也是如此吧。”

    九娘點點頭。

    其實她不光是因為擔心阮靈兒入了東宮應付不來宮裡的情況,更多的則是基於上輩子記憶的一種擔憂。

    楚王無疑是衝著那個位置去的,而其中最大的阻礙就是太子,上輩子楚王是如何登上那個位置的,九娘並不清楚其間具體的情況,她只知曉太子果然如同大家所說的那樣英年早逝,且沒有留下一個子嗣。至於上輩子太子有沒有納阮靈兒為側妃,可能因為與己身並無太大的關係,九娘並沒有過多關注,至於太子是怎麼死的,到底是死於非命,還是因病去世,她並不知曉。

    也就是說阮靈兒日後的下場很可能就是守寡,且兩人可能因為立場的原因成為敵對。就算不成為敵對,恐怕日後的相交也不會如此單純了,九娘有預感可能會失去這個朋友。

    也因此九娘才會情緒低落,有一種不知該如何面對阮靈兒的感覺。

    看著眼前這個溫柔善良的少女,九娘心中嘆了一口氣,她能隱隱看出阮靈兒對成為太子側妃並不是那麼排斥,如今似乎也只能祝福她了。

    九娘勉強打起精神來,與兩人談論起阮靈兒的出嫁事宜,其間又提起阮孟玲的事,阮靈兒有些局促的說了些隱秘。

    原來那日,九娘和阮靈兒遭遇謀算的同時,阮孟玲其實是和成王在一起,兩人相談甚洽,渾然忘了選妃一事,而是找了一處地方賞月。之後被宮人撞破兩人相擁的場面,這才是阮孟玲為何會成為成王側妃的根本的原因。當然這也是阮靈兒的想法,她也是無意中聽徐氏和阮孟玲說起此事才知曉,至於到底是不是這個原因,那就見仁見智了。

    總而言之,這件事在阮府是個隱秘,阮靈兒對此也頗感羞恥,若不是因為九娘和程雯婧與她關係不一般,她也是不會說的。

    聯想到當日所發生的一些事,以及之後承元帝賜婚之事,九娘總感覺出一種詭異來。與他人不同,在整個事情中,楚王一直未顯露任何身影,甚至此次賜婚大家的注意力也完全是放在其他人身上,對於楚王卻沒有過多的關注。

    這到底是機緣巧合,還是楚王特意安排?

    若是特意安排,那楚王的心思就太令人恐怖了,不過九娘卻不以為然,因為她上輩子見多了類似這種事。

    楚王,本就是個心思詭詐之人。

    *

    時間一晃,便是一個月過去。

    轉眼間,阮靈兒出嫁的日子到了。

    九娘和程雯婧提前一日便來與阮靈兒添妝,婚禮當日也來了,直到此時兩人才意識到太子側妃的頭銜雖看起來光芒萬丈,但到底不是正妻,阮靈兒雖也有一個婚禮,但這個婚禮比起太子妃當日出嫁那會兒,卻是差了太多。不是阮府捨不得大辦,而是規制如此。

    沒有新郎前來迎親,沒有漫天鋪地的紅色,沒有婚禮當日的筵宴,皇宮那裡不會辦,阮府這邊顧忌影響也沒有辦。只有一輛輦車將阮靈兒接入宮中,從此宮牆內與宮牆外是兩個世界。

    這一日,蓮枝匆匆忙忙走了進來,附在九娘耳邊說了一件事。

    對此,九娘並未露出太多吃驚,因為在之前便有端倪。

    蕭六娘自打那次以後便從眾人眼前消失了,一日兩日還好,可以解釋為覺得沒臉見人。可是連著她與蕭三娘俱都被封為皇子妃,安國公府又是接旨又是宴客,連著熱鬧了許久,家中長輩上門的也不少,可蕭六娘從始至終未出面,這就有些難以解釋了。

    九娘一直命人盯著琳瑯居那邊,今日終於得知了一件事。

    蕭六娘竟然有身子了!

    這實在是一個讓人覺得吃驚的消息!

    “……琳瑯居那邊防得很緊,咱們的人一直插手不進去,還是這次郡主和六娘子吵了起來,才聽出些許端倪來……郡主讓六娘子打掉這個孩子,六娘子害怕,哭嚷了出來。且奴婢懷疑琳瑯居那邊還有十娘子的人,估計這件事那邊也知道了……”

    九娘抱著小酒兒,給它順著毛,陷入了沉思。

    她不同於那些懵懂不知的少女,自然明白落胎其中的厲害之處,若是一個不小心傷了身子,恐怕日後再生的機會都會被剝奪,且極為痛苦,所以蕭六娘的害怕也是可以理解的。

    至於朝霞郡主的心情,九娘也能明白幾分,她硬是將與王家那邊的事給壓了下去,哪怕招來眾人嗤笑也不管不顧,為的就是不讓蕭六娘嫁給王祖耀那個紈絝子弟。沉重的代價已經付出了,和自己親姐姐那邊也鬧僵了,按理蕭六娘只需沉寂一段時間,待流言蜚語淡下來,再論其婚事,可這一切計劃如今俱都被打破。

    出現了一個最大的意外,朝霞郡主又哪裡會允許這意外破壞自己的計劃,會讓蕭六娘落胎也是可以想像得到的。

    “六娘子雖是不願,但被勸服的可能性很大。”蓮枝又道。

    不是很大,是必然的。

    只是九娘又怎麼能夠允許呢?

    朝霞郡主對自己下手,因此造成了自己及小翠大奎兩人的重傷,而自己也因為淋雨受寒,於子嗣上有礙。子嗣是九娘兩輩子最大的心結,怎麼可能會輕易放過朝霞郡主母女? !蕭六娘是無辜,可她也無辜,無辜的人多的去了,母債女償,天經地義,報應不爽。

    “將此事透露給王家四房人知道,這事小燦你去辦。”沉吟片刻,九娘吩咐道。

    小燦點點頭,便退下了。

    *

    王家四房最近的氣氛十分不好。

    無他,本是十拿九穩的事竟然打了水漂。

    因為那件事,王家人在外行走總是被人拿異樣的目光看待,說閒話的人也有許多。王家人在外面受了氣,而作為罪魁禍首的四房,自然在府中的日子也是不好過的[巨人]進擊的秀爺。

    王正又氣又急,為此沒少去為難王大夫人。

    可為難王大夫人也沒用,這一連串的事情發生,足夠王大夫人焦頭爛額了。與親妹妹那邊鬧僵了,因為她事情沒辦好,府裡的人對她也是頗有怨懟,老夫人那裡更是連著許久都沒給她好臉色看。緊接著又發生程家一事,更是捅了大簍子,她還得上門貼著熱臉補救。這好不容易消停了會兒,又鬧出個什麼選妃宴,如今寶貝女兒在東宮的處境艱難。太子身邊添了那麼多人,且還都是名正言順的,王大夫人能不焦頭爛額嗎。

    這種情況下,四房再來找茬,王大夫人怎麼可能給對方好臉色看。

    左不過就是這樣了,王大夫人如今也沒空去注重什麼顏面,四房願意鬧就使勁鬧吧,反正她是沒辦法了。

    所以說當雙方都不注重臉面的時候,這勝負還真難說。王大夫人畢竟是長嫂,又是王家的管家夫人,四房的人也不敢撕破臉皮,無奈只能吃下這個悶虧。

    就在這之際,事情竟然出現了轉機。

    說起這個轉機的出現,那就扯遠了。王四夫人身邊的一個僕婦有個親戚在安國公府當差,兩人這親戚關係扯得極遠,說是什麼姨母小姑的婆婆的妹妹在安國公府做粗使僕婦。不管是什麼親戚,總而言之,這個人給四房帶來了一個天大的好消息。

    據說,蕭家六娘懷了身孕。

    這件事在安國公府極為隱秘,那僕婦也是機緣巧合下才會得知。

    可不是天大的好消息,王正因著打水漂了一個貴女兒媳,已經夠煩躁的,且之前因為這事四房沒少在府中被人指摘,如今這麼好的機會送上門,他怎麼可能放過。

    在他的心目中,對方既然懷了他兒子的孫子,那就鐵定是他王家的兒媳婦跑不掉了。一旦這件事情辦成,不光多了一個嫁妝豐厚的兒媳婦,所面對的難題也會迎刃而解,而四房在家中地位的提升指日可待。更不用說以後還會多個公主加郡主的親家,朝霞郡主為了女兒不惜丟盡顏面也要壓下此事,足以見得她有多麼疼愛這個女兒。

    疼愛好啊,人嫁了進來,以後四房有什麼事,親家那邊可不是要幫著解決? !

    興奮的打賞了那僕婦一錠銀子後,王正夫妻二人坐在一起細細商討這件事。

    那僕婦來討賞也不是無的放矢的,事情打聽得極為清楚。

    蕭六娘確實已經懷有身孕,但有一件事不得不讓王正夫妻二人重視,那就是朝霞郡主並不願意女兒留下這個孩子,打算解決掉以絕後患之憂。

    聽到這個消息,王正差點沒炸起來,幸好被王四夫人給拉住了。

    人家只是打算,還沒來得及做,而他們如今要做的事就是如何阻止這件事,且要藉著此事讓蕭六娘嫁入王家。

    商定之後,王正夫妻二人便準備好一切,帶著人出門了。

    為了不讓王大夫人得知這件事,透露給朝霞郡主那邊知道,他們還特意打了個幌子,藉口回王四夫人的娘家,甚至許多準備都是在外面進行的。

    按下這些且不提,王正夫妻二人帶著大批禮物以及僕從僕婦若干,大張旗鼓的登上安國公府的大門。

    消息報上去,崔氏很是有些吃驚。只是這事她可不會攬下來,便連忙去安榮院稟報給了安國公夫人。

    對於之前蕭六娘在王家發生的那件事,蕭家眾人一直是保持著裝聾作啞的態度。這事情已經過去了兩個多月,突然王家人上門了,若是其中沒有什麼貓膩,安國公夫人是萬萬不信的。

    “阿家,您說這事怎麼辦?咱們讓他們進府嗎?”

    安國公夫人斟酌片刻,搖了搖頭,“報給崇月閣那邊,咱們不沾手。”

    安國公夫人既然發話了,崔氏自然樂意聽從,趕忙命人將話傳到了崇月閣。

    崇月閣那邊,朝霞郡主聽到這個消息也很是吃驚,吃驚的同時又有一絲憂慮。到底憤怒的心情佔了多數,她疾言厲色說道,不見,讓他們滾。

    上面人能說出這個‘滾’字,下面人可不敢這麼說。不過下人這裡也摸清了楚上面的態度,雖沒有將朝霞郡主的原話照搬,但待王家人的態度也不甚好。

    “你們趕緊走吧,主子說不見你們,你們王家人以後還是少上我們安國公府大門的好。”

    這下王家人可不樂意了,王正本就是個混不吝的性格,當場就對安國公府下人橫眉冷對起來,又是呵斥又是怒罵。一口一個有這麼對待親家的嗎,什麼你家蕭六娘懷了我家兒子的孩子之類的等等,在安國公府大門前就這麼鬧騰了起來。

    事情鬧成這樣,下面人可兜不住了,只得又報上去。

    所以說不要臉皮也有不要臉皮的好處,那些要臉的人自是不敵。

    於是,王正夫妻一眾人被請了進去。

    王正夫妻二人到了安榮院,笑臉迎人的對安國公夫人行禮問了好,安國公夫人僵著臉坐在首位牙床上,連個笑臉都扯不出。崔氏也是同樣的表情,至於被請來解決此事的朝霞郡主,那就不用說了。

    “你們王家人真是太過分了,當眾便毀壞我女兒的名聲,這是想與本郡主想與公主府想與蕭家做對?”

    朝霞郡主不愧是朝霞郡主,一上來便先聲奪人,並擺出己方勢力企圖恐嚇到對方。

    可惜要是會被輕易嚇到,王正今日也不會上安國公府大門了,來之前,他便已經打算好即將面臨的情況,自然也是做好心理準備的。

    王四夫人裝出一副被嚇得不敢說話的模樣,王正則是對著一臉笑道:“親家如此說話,就有些太過傷人了,咱們可是抱著友好的態度上門拜訪,可惜被你家那不懂事的下人攆了出來,才會一時之間沒控制住脾氣。”

    好吧,不讓王家人進門是經過安國公夫人三人默許的,這一下子可不是將三個人都罵了進去。關鍵你還不能表現出來,若不然不就應了對方的說辭。

    安國公夫人人老成精,只是這一句話便看出王正是個潑皮性子,此番來者不善,今日這事恐怕不好善了了。

    若是之前,她還能繼續裝聾作啞,由著朝霞郡主自己處置。可自家府上連著出了兩個皇子妃,正是風頭正盛的時候,可不適宜在此時鬧出什麼笑話來。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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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6-16 11:37:53 |只看該作者
第117章

    果不其然,朝霞郡主還沒和對方說上兩句話,就被王正當場挑明了一些事情來。

    什麼你女兒懷了我兒子的種,什麼如今這親家不當也是不行了,什麼雖然大家都不對,但到底他們是男方,總是要做在前頭的,所以才會有這番賠禮上門……

    滿臉笑容但軟硬皆施,將潑皮無賴的作風發揮得淋漓盡致,且又讓對方插不上嘴。不得不說,這也是一種本事。

    朝霞郡主被氣得臉色又紅又青,同時心情也處在一種驚疑的狀態。

    蕭六娘有身子的事,她瞞得很緊,連府中都沒幾個人知道,這王家四房的人是怎麼知道的?

    安國公夫人臉色非常難看,作為祖母的,她親孫女懷了身子,還是別人鬧上門來她才知道,這簡直對她而言就是一種羞辱。尤其王正並不給她們說話的機會,便將此事當著面宣揚出來,方才在大門前鬧​​騰的那陣,她只當對方是潑皮無賴的作風,想逼著她們讓其進門,可這會兒王正又將此事拿出來說,安國公夫人就不得不信了。

    “朝霞,六娘真的有身子了?”

    朝霞郡主下意識反駁:“怎麼可能,阿家你別聽他們胡說。”

    幾乎只是一瞬間,朝霞郡主便決定此事不能認,反正對方沒有證據,只要趕緊將六娘腹中那孩子處理了,以後對方再敢在外面瞎說,她就讓親娘出面治他們的罪。

    只是王家人會讓她們如願嗎?

    顯然不會!

    王四夫人當即表現出一副不敢置信的面孔了,眼圈也紅了,很快便嗚嗚的哭了起來。

    王正本人更是一拍大腿,出言指責道:“親家,就算你再看不上我家祖耀,也不能睜著眼說瞎話啊。六娘明明就是懷了我家的種,怎麼到你嘴裡就成了我們胡說八道了,這種事情我們會胡說八道嗎,若不是得到確切的消息,就算我王正再怎麼不要臉皮,也不至於上門來訛詐!”

    不待朝霞郡主出言反駁,他又斜著眼忿忿不平道:“我們王家怎麼來說也是有頭有臉的人家,當初發生了那樣的事,我兒也是全然無辜,若不是你們兩姐妹想暗中設計人,大嫂瞞著我們夫婦二人設下此局,我那可憐的孩兒又怎麼會如今連家門都不敢出了。可是事情已經發生了,我兒是男子,自己做下的事也不會不認,所以我們便想結兩姓之好,將此事圓過去。可你家不願,我們也並未強行要求什麼,就當此事沒有發生,全了大家的顏面。可此一時非彼一時,我那未來的兒媳懷裡我家的孩子,我們夫婦二人便做不到裝聾作啞!”

    王正這一番言辭,說得極為光堂,且有理有據,讓人無法辯駁,更將王家四房形容成顧體面識大體,甚至不惜委曲求全的典範。除非朝霞郡主能潑著不要臉皮,將當日之事從頭到尾的講訴一遍,與對方當場掰扯。可即是如此,她也是沒理的,因為本身她與王大夫人便立身不穩。

    朝霞郡主被氣得不輕。

    她什麼樣的人都見過,還沒見過這種潑皮。當然潑皮也有潑皮的對待方式,還不待她眉毛豎起叫人將這些人攆出去,王正夫婦二人一個當即大哭起來,似乎飽含無限委屈,一個則去沖到安國公夫人面前,求她這個長輩做主了。

    場面頓時混亂起來,一旁服侍的婢女僕婦個個面面相覷,也不敢插言。所以說,王家四房這群人能讓王大夫人都為之頭疼不已,也不是沒有道理的。

    “蕭老夫人,您也是個明理之人,您說說看我們可有做的任何不對的地方。該低聲下氣也低聲下氣了,該求的當日我們四房不好上門,便託給了大嫂,好話也沒少說。您知道世家傳承,子嗣傳承乃是大事,我們作為祖父母的,怎麼能無視孫兒流落在外。”

    安國公夫人這會兒腦袋都是大的,與朝霞郡主一樣,她也沒見過這種潑皮無賴的作風。可你不能說人家說得不對,憋屈煩躁也只能自己嚥下去。

    “好了好了,都先停停。”安國公夫人拍拍手邊的案幾。

    王四夫人立馬停住哭聲,王正也噤了聲,朝霞郡主則被氣得臉色泛白,半靠在婢女身上,惡狠狠的瞪著王正夫婦二人。

    “你說的道理咱們都懂,老婦人也不知你是從哪兒聽來的消息,說六娘那孩子懷了身孕。朝霞作為親娘,她既然說沒有了,那定是沒有了。”

    不管怎麼說,朝霞郡主作為蕭家的媳婦,此番也是要一致對外的。

    王正露出一副明顯就是你們撒謊的樣子,似笑非笑道:“咱們既然上門了,肯定是有確切消息才會來。”

    潛意詞就是,你們還是不要裝了。

    安國公夫人裝著詢問模樣的望向朝霞郡主,朝霞郡主立即道:“六娘沒有懷孕,我是她親娘,我都不知道,怎麼你們就知道了!”

    “那若不然就讓六娘那孩子出來讓我們看看吧?大夫不用你們請,今日我帶過來了!”王正食指一伸,指向門外。他那些準備可不是白做的。

    朝霞郡主被堵得一哽,說不出話來。

    還得安國公夫人上場:“今日不湊巧,六娘那孩子並不在府中。”

    “她不在府中,那在哪兒?”

    安國公夫人絲毫沒有停頓,“去她外祖母那裡了。”

    潛意詞,你要是敢去昌平公主府上鬧,那就去吧。

    “六娘今日去了公主府,被我娘接走了。”

    朝霞郡主這會兒見婆母替她圓場,多少也有了幾分底氣,她推開婢女,挺直腰桿直視對方,眼中含著譏諷。

    她就不信這王家人敢鬧去公主府。

    果然,王正被難住了。

    他自是不敢上公主府大鬧的,別看他來蕭家鬧,那是因為蕭家人心虛,不敢​​讓自己鬧大。可昌平公主蠻橫的名聲在外,誰敢上門招惹。

    他眼珠子轉了幾圈,露出笑臉:“既然如此,我們也不好強迫。只是今日不在,明日應該會在吧?明日我們再來就是。”

    這話一出,安國公夫人及朝霞郡主盡皆氣堵。

    王正暫時退讓了一步,但並不代表他打算放過此事。蕭家人抬出昌平公主,他自然要給對方面子,且他點出明日之言,若是明日再見不到蕭六娘,那明擺著就是朝霞郡主等人心虛。是時他面子給了,餘地也給留了,再鬧起來也是有理有據。

    且他也不是沒成算的,方才在大門外鬧騰的那會兒,已經被不少人看見了。這番他回去稟明家中長輩,家里人自然要站在他這一方的,是時朝霞郡主母女若是就範最好,若是不就範,他就將此事大肆宣揚出去,他就不信這個兒媳婦還能跑了不成!

    王正打定主意,便拱拱手帶著一眾人告辭了,走得那叫一個乾淨利落。

    待王家的人離開後,安國公夫人的臉色沉了下來,對方的打算她自是了然在心,若是沒有朝霞郡主從中做阻礙,這婚事她答應下來又何妨,反正蕭六娘已經被毀了。可有個朝霞郡主在其中攔著,她便有些不好做。

    “朝霞,這事你準備怎麼辦?看王家人的意思,此事恐怕不能善了。”

    朝霞郡主也不是個傻子,自然看出來了,可她如今真是六神無主,不知道該如何辦才好。

    “你之前做的事,家中一直不做質疑,想的便是六娘吃了虧,體恤你母女二人艱難。可此事不但沒有解決,反而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此番家中情況與他時不同,可是經不起外人的指指點點。若是誤了三娘九娘的大事,我這個做長輩的可是誰都不饒!”

    安國公夫人的態度已經很明顯了,若是六娘無孕的話,明日就大大方方出來給人見,打消王家四房的主意。若是有的話,那便老老實實的嫁了吧。

    朝霞郡主怎麼能夠甘願呢,她努力了這麼久,做了這麼多,竟然毀在這件事上,若是讓她知曉是誰漏了口風,她定然不會輕饒。

    就在這時,從門外匆匆忙忙跑來一名婢女,正是朝霞郡主身邊一個叫做桂香的婢女。

    “不好了,不好了,郡主,六娘子、六娘子她流血了,腹疼不止……”

    桂香扶著膝蓋,大口的喘著氣。

    安國公夫人面色一凝,很快便聯想到很多事情來,她不敢置信望著朝霞郡主:“你給六娘吃了墮胎藥?”

    朝霞郡主面色怔忪,她確實打算給六娘吃墮胎藥,可六娘鬧騰著不吃,怎麼這會兒……

    她沒有理會安國公夫人的話,當即便跟著那婢女離開了。

    *

    琳瑯居

    內室中,蕭六娘躺在榻上,面色露痛苦之色,不停的□□翻滾著,一旁有婢女不停的拿著帕子給她拭汗。

    一牆之隔的堂間,朝霞郡主面色猙獰,怒不可遏,地上碎了一地的瓷片。

    “你們告訴本郡主,是本郡主命人送來一碗藥,讓六娘服了?”

    她面前跪了一地的婢女僕婦,個個面露驚恐之色,甚至還有人嚇得啜泣不已。

    領頭的一個婢女哭得淚流不止​​,不住的磕著頭:“萬望郡主明察,真是有人奉了郡主的命送來一碗湯藥,讓六娘子服下了。服下後,六娘子便腹疼不止,下面也見了紅,奴婢見勢不妙,這才去找了桂香。”

    原來之前王家人在安榮院大鬧那會兒,有崇月閣的人送來一碗湯藥。因著之前朝霞郡主便因蕭六娘腹中胎兒之事,與女兒爭吵過幾次,旁人不知曉,但蕭六娘身邊的貼身婢女盡皆知曉。且王家人在安國公府門前大鬧,府中許多人都知道了,蕭六娘自然也接到報信,心中自是恐慌不安。

    緊接著朝霞郡主被招去了安榮院,安榮院裡鬧成那副樣子,是想瞞也瞞不住的,所以蕭六娘也知曉王家人藉著自己懷孕之事,上門逼著想讓自己嫁過去。就在蕭六娘焦急等待結果這當頭,崇月閣那邊送來一碗湯藥,說是此事瞞不下去了,若不想嫁給那個王祖耀,就趕緊喝藥將胎兒打下,是時朝霞郡主自會為女兒周全。

    蕭六娘本身也是不願嫁給那個王祖耀的,因為當日她清醒之後,便見了王祖耀的樣貌。見他樣貌猥瑣,與她所想像未來夫君的形象完全不符,本身又是個沒出息的,又哪里甘願讓自己嫁給那樣埋汰的人。

    再加上這幾日,她本就被親娘勸得差不多要聽從了,之所以會猶豫不過是因為懼怕。此番騎虎難下,她也沒有多想,只當阿娘是為了她好,絲毫沒有猶豫的便將那碗藥喝了下去,哪知那藥藥效猛烈,前頭剛喝下去,後面便發作了。

    可問題就出來了,朝霞郡主方才只顧得應付那王正夫妻二人,哪裡有派人送什麼湯藥過來。

    那麼這藥到底是誰送的呢?

    朝霞郡主就算再蠢,也意識到其中的不對,一面讓人去請了大夫,一面將所有人叫來查問此事。安國公夫人此時也來到琳瑯居,哪怕她對蕭六娘再怎麼不感冒,這畢竟是她的孫女,且發生了這樣匪夷所思之事,過來看看情況也是理所當然。

    不光是她,崔氏也來了。

    很快,負責去查探此事的人便回來了,那送藥之人並不難找到,且若不是崇月閣的人,琳瑯居這邊也不可能會輕易相信對方。此人是朝霞郡主身邊一名婢女,雖不若李氏和桂香那樣受朝霞郡主寵信,但在崇月閣也是頗有幾分臉面的。

    只是當人尋到她之時,此人已經在自己房中懸樑自盡了。

    事情發展到如今這副局面,朝霞郡主的心頓時揪了起來。若說對方只是無的放矢,又怎麼可能如此大費周章的犧牲一條人命。可若說沒有問題,恐怕誰都不會相信,難道對方只是為了騙蕭六娘喝下一碗藥?恐怕那藥中大有問題。

    大夫很快便請來了,朝霞郡主三人站在一旁看那大夫為蕭六娘把脈。

    隨著大夫臉色的暗沉,所有人的心都沉了下來。

    “真是胡鬧,這是誰開的藥!如此狼虎之藥,哪能是給未婚女子服用的!”

    這老大夫是慣常給安國公府內人看診的,醫術十分高明,與蕭家打交道也是多年了,若不然這種醜事也不會請了他來。

    “糊塗啊,真是糊塗,她一個未婚的小娘子,若只是單純想墮掉腹中胎兒,只需老夫開上一些溫補的藥,喝個十日半月,便能解決問題。怎麼能使用如此狼虎之藥,這是毀了這孩子啊!”

    朝霞郡主身子一軟,往一邊倒去,還是崔氏眼明手快攙了她一把。

    “大夫,可有什麼說法,那藥真有問題?”崔氏問。

    “藥性太過猛烈,傷了這小娘子的身子,還好請醫及時,若不然血崩也是可能會發生的,你們先且出去,留下婢女侍候,待老夫為其針灸止住血後再說。”

    朝霞郡主幾人出去了,面色凝重的等待裡面的結果。

    方才那大夫雖說的含蓄,但眾人俱是聽明白其中的意思。就如同大夫所講,這墮胎藥可不是隨便能亂吃的,在富貴人家自然不拘,只要找來醫術高明的大夫,開一些溫和的藥,連續喝上十日半月,胎兒自會落下,且不會傷了身子。

    只有那些妓子或者是窮困的破落戶,才會為了解決麻煩不管不顧的找些庸醫或者赤腳郎中,拿些藥性猛烈的狼虎之藥私下服用。這種藥要價低廉,藥性猛烈,一兩副差不多就能解決問題,可如此藥效猛烈的藥,對女子身體的傷害也是極大的。運氣好一點,頂多就是人受些罪,若運氣不好,從此傷了根本不能再生也不是什麼稀罕事。

    很快,那名老大夫便從內室中出來了。

    “藥已經服下,如今老夫也只能盡量控制不讓其大量出血,待殘血排完,再服用其他藥物小心溫養。只是那藥效太過猛烈,傷了小娘子的根本,恐怕以後在生養方面會比較困難。”

    朝霞郡主面色一白,眼前一黑,便暈了過去。

    *

    發生了這樣匪夷所思的事,肯定不可能不了了之,這明擺著就是府中有人衝著朝霞母女二人而來,才會藉機使了這樣的手段。

    這種手段看似有些荒誕無稽,可它竟然成功了,藉著王家人上門大鬧以及朝霞郡主一直勸著女兒墮胎之事,從中打了個模糊差,可以說將所有人都利用到且也計算到了,於是那碗藥便如此堂而皇之,藉著朝霞郡主的名頭進了蕭六娘的嘴裡。

    女兒被害成這個樣子,朝霞郡主自然不會放過那始作俑者,安國公夫人作為祖母的,也不可能不管不問。

    於是便在府裡查了起來。

    幾乎沒查個底朝天,可是一點線索都沒有,那個懸樑的婢女爹娘早就死了,因著她們家是蕭家的世僕,府中管事體恤她年幼無依,便讓她進府做事。從最小的粗使婢女做起,一直到進了崇月閣。且她平日里極少與人來往,也是個話少的,問遍了她身邊所有熟識的人,都沒查出任何端倪。

    不光下面人被查,上面人也沒逃過,醒過來後的朝霞郡主似乎癲狂了,全然不管不顧起來,老夫人也照顧她的心情,並未做任何阻攔。

    其實此事也不是沒有懷疑的對象,首當其衝便是九娘。

    當然這是朝霞郡主心中的想法,哪怕她心裡恨得咬牙切齒,她也不會當面將這種猜疑說出來。因為九娘如今身份不一樣,指控也得有恰當的理由,難道她能說因為她和她娘派人伏殺蕭九娘,如今蕭九娘來報仇的嗎?

    肯定不能,那件事好不容易才過去,沒人會傻的重新又提起。

    事情發生之時,九娘並不在府中,接到稟報後,她便匆匆從國子監回來了。聽完來龍去脈,她並未阻攔前來查問之人的動作,讓對方將翠雲閣的婢女僕婦分批帶走問話。

    當然九娘也不是什麼都沒有做的,問話​​之時,她一直坐在旁邊,也免得有人動用私刑或者栽贓什麼的。

    事實證明,沒有做就是沒有做,翠雲閣的嫌疑很快被排除了,即使朝霞郡主不願意相信這項事實,但有安國公夫人壓著,也並未再做出其他事來。

    安國公府上下,因為此事鬧得人心惶惶。

    一直到深夜,整件事才終於暫時消停下來,可是依舊沒查出到底是何人暗中下手。

    *

    安榮院

    安國公夫人神色萎靡,胡大娘在其身後輕輕地給她揉著太陽穴。

    “按理說這種事情,即使是為了家中和六娘的顏面,也不適宜大張旗鼓的折騰,可你是六娘母親,你的心情我這個做阿家的能夠理解,所以我未多做阻擾。可如今你要查也查了,要問的也問了,接下來就消停消停吧,回去好好考慮明日王家人來如何應付。”

    “阿家——”

    “牽扯旁人的話,我不想再聽到。她如今身份不同,若是沒有鐵證的話,我勸你管住自己的嘴,若不然惹出什麼事來,即使是你娘出面也難得保你安然。其實事情到底如何你心中應該清楚,又何必去遷怒其他人。連傻子都知道你和六娘出了什麼事,第一個會被懷疑的對象就是她,多得是可以下手的機會,她會選擇用這麼明晃晃的手段來害你們?!”

    “多的我也不想說,總而言之,此事就此打住,六娘的事你明日給解決了,不要再鬧出什麼其他事來。如今不光家裡折騰不起,六娘也經不起,你就算不為家中著想,也得為自己的女兒考慮考慮。”

    語重心長的一番話後,安國公夫人便揮手讓朝霞郡主退了。

    與此同時,翠雲閣裡,溫暖的燭光一直未熄。

    “娘子,你說這事到底是誰幹的?”蓮枝一邊整理著床鋪,一邊問道。

    “你覺得呢?”

    蓮枝沉吟道:“咱們自己清楚不是咱們做的,但崇月閣那邊在府裡樹敵太多,還真是有些不好猜。不過奴婢覺得那人似乎非常了解郡主和六娘子的模樣,且似乎盯著兩邊很久了,若不然也不會抓住這樣的機會。”

    蓮枝所言並沒有錯,這種手腳看似簡單,實則最考驗人,不光得有敏銳的目光,還要會審時度勢,且心性果決。最可怕就是此人藏在暗裡一直窺探著朝霞郡主和蕭六娘的各種行舉,若不然她也不可能會抓住這麼好的時機。

    一個這樣的人藏在暗裡窺探著自己,想想就覺得不寒而栗啊。

    “你的想法很好,照著這個方向去猜,差不多就能猜到了。”九娘淺笑,放下小酒兒,褪鞋上了榻。

    蓮枝繼續陷入苦思,一直到九娘歇下後,都沒想出個所以然來。就如同她所言,朝霞郡主平日里為人太差,在府裡樹敵太多,真是個個看起來都非常像下手之人。

    床榻上,九娘眼睛盯著床柱子上所掛的薄紗簾幔,唇角徐徐勾起一個弧度。

    她還真沒有想到,她竟然選在這種時候出手了,不過也確實符合她的作風,不做則已,一擊必中。

    有一個這樣的敵人潛在暗中,朝霞郡主你怕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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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9
發表於 2016-6-16 11:38:06 |只看該作者
第118章

    夜已經很靜了,靜心齋裡的燈依舊亮著。

    如花端著描金托盤走了進來,見書案前娘子依舊伏案書寫,不禁道:“娘子,時候已經不早了,還是趕緊歇著吧。”

    今日府中折騰了一天,上上下下俱是提心吊膽,深怕被牽扯其中,靜心齋裡的奴婢也被叫走問過話,但因有翠雲閣在前,後面的人也只是例行問話,很快便將大家給放回來了。蕭十娘從用過晚膳,便開始抄寫佛經,一直抄到現在。

    自家娘子有每日抄寫佛經的習慣,數年如一日,如花依稀記得以往娘子不是這樣的,自打娘子的親娘過世,她便如此了。

    看著這幾年來越發沉默的娘子,如花是心疼的,只是她不過是個奴婢,卻是什麼也做不了。

    蕭十娘放下手中的筆,徐徐出了一口氣,動了動僵直的頸子:“已經抄好了,呆會兒等墨跡乾了,你幫我收起來。”

    如花點點頭,放下手裡的托盤,走過去將蕭十娘攙扶起來。

    “娘子,奴婢端了一碗碧玉羹來,若不然吃一些再歇下吧。”

    十娘搖了搖,去了床榻前坐下,如花上前替她褪了鞋,便服侍她在榻上躺下。

    夜風徐徐,透過半敞的窗戶拂進室內,帶來一室涼爽。夏日的天還是比較熱的,不過到了深夜氣溫便會降下來,有了夜風吹拂,到底也能換來一夜安眠。

    室中的燈光暗了下來,僅是牆角一處高几上還留了一盞暈黃的小燈,蕭十娘躺在榻上,靜默的凝視虛空,忽然她捂著嘴低低的笑了。

    這是一種無聲的笑,認真看去又像是哭。許久,蕭十娘才鬆開手來,眼中綻放出一種灼亮的光芒。

    有一個這樣的敵人潛在暗中,朝霞郡主你怕了嗎?

    不管你怕不怕,我會這麼一直盯著你,千萬不要給我可趁之機,若不然讓你痛苦,就是我此生最大的快樂!

    很抱歉,九姐,害你差點又替我背了黑鍋。不過,你應該不會怪我的吧……

    *

    次日,王家人再度上門。

    這次不光來了王正夫妻二人,還有被趕鴨子上架的王大夫人。就如王正所想,回府後他便將此事稟報給了王老夫人,毫無意外獲得了王老夫人的支持。王老夫人作為長輩今日不適合出現在安國公府中,於是王大夫人便來了。

    朝霞郡主也來了,面容難掩憔悴,臉上擦了厚厚的脂粉依舊掩飾不了她眼底的一片青黑。往日里飽滿光滑的臉,如今乾燥而微微有些浮腫,讓人不敢相信這就是以往那嬌豔任性的朝霞郡主。

    看到這樣的妹妹,王大夫人有一種不敢直視的感覺。

    直至至今,她依舊沒有弄清楚整件事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了,她的心情很茫然,有一種將日子過得一塌糊塗的錯覺。不過她知道,經過這一遭,姐妹二人之間的情分恐怕是徹底沒有了,以後朝霞還會不會叫自己姐姐還不得知。

    朝霞郡主望著對面同樣面容憔悴的姐姐,譏諷的勾了勾唇。發生了這麼多的一切,如今她是把所有人都怨上了,包括王家人,包括自己的親姐姐。

    其實此時她心中滿是怨憤,有一種將眼前所有一切砸得稀巴爛的衝動。可是她不能,她還有六娘,還有年幼的兒子六郎……

    朝霞郡主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冷冷的看了對面這些人一眼:“旁的不多說,這門婚事我同意了,剩下的你們按照禮節來,我還有事,就不多陪諸位了。”

    丟下這句話,朝霞郡主便離開了。

    王正夫妻二人差點沒從凳子上蹦起來,倒不是怒,而是高興的。他們本想著今日還有一場硬仗要打,沒想到對方如此簡單就投降了,真是大喜啊。

    王正喜笑顏開,王大夫人面色極為難看。

    “大嫂,還要謝謝你今日陪弟弟我走一趟了。”王正拱了拱手,道:“以後兩家又多了一層親戚關係,還望以後多多照顧。”

    王大夫人有一種吞了蒼蠅的噁心感,皮笑肉不笑道:“四弟有心了。”

    之後,自是散去,回府後王正便開始張羅著上門提親事宜。

    *

    琳瑯居

    蕭六娘病懨懨的躺在榻上,臉上的淚跡未乾。

    “阿娘,這樣真的可以嗎?”

    朝霞郡主抿了抿唇,握著女兒的手,“這是阿娘想了一夜,才想出的法子。王家那群人不要臉皮,繼續掰扯下去,事情可能就掩不住了。阿娘知道嫁去王家委屈了你,可如今也只能這麼辦了,過兩日阿娘便給王家那邊遞去你小產的消息,將此事安在他們頭上,日後你嫁過去,就算不能生,他們也不敢拿你如何。你出嫁之時,阿娘將你身邊多放幾個可用之人,到時候無論是誰生了兒子,你就抱去身邊養,或者是藉腹生子也是可以。”

    為了自己女兒,朝霞郡主可真是窮盡心力了。

    就如同安國公夫人昨日所言,她可以不在乎所有人,但她不得不為女兒考慮。王家逼迫上門,女兒又橫遭此禍。女子不能生養,這個問題有多麼的嚴重,朝霞郡主不是不清楚,她昨日苦思了一夜,才定下今日此舉,含辱答應了這門婚事。

    “可是……”

    “阿娘知道你在想什麼,可什麼叫做如意郎君,當年你阿爹在我心中便是如意郎君,阿娘硬是求著你外祖母將自己嫁給了你阿爹,可這麼多年來你也是能看見日子過得怎樣的。左右不過是嫁人過日子,日子過得好不好還得看自己,有阿娘和你外祖母在,若是日後真過不下去了,你就和離歸家來。 ”

    經歷了這麼多的一切,如今蕭六娘也不是當初那個驕橫的蕭六娘了,見阿娘容色憔悴,這些日子明顯能看出來老了許多,六娘也是不忍再說其他的,只能含淚點了點頭。

    之後,就如同朝霞郡主所想,隔了兩日她便命人往王家那邊遞了話,因著王正夫妻二人上門大鬧,六娘受了刺激,小產了。

    王正夫妻二人又驚又怕,生怕這門婚事又打水漂了,安國公府那邊卻並未多說其他。王家人帶著禮物上門拜訪了兩次,安國公夫人便鬆口了,答允下來兩家先定親,只是成婚之日要等蕭三娘嫁入成王府以後。蕭三娘比蕭六娘年長,按著次序出嫁也是可以理解的。

    按下這些不提,待蕭六娘嫁入王家後,因其身份在此,又有兩個作為皇子妃的同族姐妹,再加上有著之前這事兒,確實如朝霞郡主所想那樣,王正夫妻二人只差沒把她供起來,對於她成婚已久肚子卻不見動靜,不敢多說一詞。

    當然,這也是後話了。

    *

    八月就這樣過去了,天氣也漸漸不再如之前那般炎熱。

    九娘被封為楚王妃後,也依舊沒拉下去國子監上學之事,只是比起之前,如今她是三天打魚兩天曬網,時去時不去,不​​過國子監內的官員俱都無視了。若論品級,哪怕是國子監祭酒見著九娘都要行禮,又哪裡會要求她這些。

    當年無足輕重的一個閒散縣主,如今成了高高在上的皇子妃。賜婚聖旨一下,九娘便是板上釘釘的楚王妃,身份自然不同以往。

    自打賜婚聖旨下了以後,九娘便懶散了起來。

    確實也是,如今不管是在府中還是府外,眾人見到九娘俱是恭敬至極,沒有人敢給她臉色或是做出什麼事來,不管暗裡如何,至少表面上是如此。就連蕭四娘和蕭七娘如今見著九娘,都不敢再露出譏酸之色,可能是暗裡被長輩們教導過了。

    甚至是朝霞郡主,一直打心底里認為是九娘害了六娘,可她也沒有敢當面發作出來。如今今非昔比,承元帝待昌平公主不若以往親近,已經有許多人看出了這件事,這段時間昌平公主可是安分得很,自是不敢胡亂在作妖。

    不過這一切九娘並不知曉,她只當朝霞郡主是吃一塹長一智,且忌憚楚王,才會如此。

    身份以及待遇的突然轉變,讓九娘格外不能適應,如今的她不再是蕭家九娘,而是楚王妃,身上打了楚王的標籤。

    可她已經許久沒有見著楚王了……

    自打那次選妃宴之後,九娘便再沒見過楚王。

    頭一個月一直忙著,之後又有阮靈兒嫁入東宮之事,緊接著又發生蕭六娘的事,九娘屈指算算,她已經有近兩月沒見著楚王了。

    時下,男女訂婚之後,便不適宜再私下里見面。這個規矩九娘是懂的,可她不認為楚王會是一個願意遵守規矩之人,她想他大抵是很忙。

    這是一起初九娘的想法,可漸漸她又不敢肯定了,楚王忙得時候她也不是沒見過,可之前他就算再忙,也會隔三差五出現在自己面前,此番到底是有些詭異。

    難道是發生了什麼事?或者說他後悔娶自己了?畢竟比起蕭六娘來,她也沒好到哪裡去。子嗣有礙,哪個男人會不在乎這個。也許之前的信誓旦旦不過是一時衝動,事後冷靜下來,便後悔了。九娘從不信男人的誓言,當年王四郎對她起誓一生一世一雙人,可之後該背叛的還是背叛了……

    九娘並沒有發現,從不會在男人之事上如此胡思亂想且糾結的她,破天荒的竟然連著胡思亂想了好幾日。

    這一日,下了學,看著停在側門處的那輛熟悉的​​馬車,九娘心中一跳。

    自從大奎受傷以後,九娘便沒有再去過私宅了,偶爾去見楚王,也是楚王府的馬車前來接她前去楚王府,所以九娘對帶有楚王府徽記的馬車十分熟悉。

    她感覺似乎有人在看自己,可又抓不住視線的來源,這道視線讓她心跳得有些快,從腳底根下冒出了一股雀躍感,這種雀躍感讓她躍躍欲試,有一種想很快的走過去的衝動。可九娘終究壓抑住了這種衝動,她深吸了一口氣,眼睛眨都不眨一下的看著那輛馬車,緩緩走了過去。

    到了馬車近前,車夫放下了車凳,九娘踩著車凳上了馬車,推開車門。

    還不待她關上車門回過身來,整個便被捲了過去。

    炙熱、親暱,又隱隱包含著一種急迫感……

    嗅著鼻尖熟悉的薰香味道,九娘難得沒有掙扎,而是默默的承受著。纖細的雙臂環上對方的頸子,從身體最深處泛出了一種滿足感……

    不知道過去了多久,自己才被鬆了開,九娘輕喘著,半垂著臉整理自己的衣衫,不敢抬眼去看面前那人,也不敢去想方才自己孟浪之舉。

    “你明年才及笄。”

    聲音中隱隱有著一種嘆息,九娘也不知楚王為何會提起此事。

    還不待九娘出言,人又被拉了過去。

    “這些日子,可有想念本王?”聲音近乎嚀喃,就在自己耳邊低語。

    九娘的心怦怦跳著,她雙手撐著放在對方胸膛上,也不敢太過使力,只是盡量不讓自己和對方貼得太緊。小臉側著,耳根與臉頰都微微泛紅。

    “怎麼?本王問你話,你沒有聽見?”

    耳垂被咬了咬,頑皮的舌尖在上面打了一個轉,緊接著便吸入口中,細細舔舐了起來。

    “表哥……”

    九娘隱隱聽見自己聲音似乎帶著哭腔,又似乎像是在撒嬌的意味,還不待她分清,後頸上罩上一隻大掌,她趕忙嚇得趴在楚王懷中,慌忙道:“有想的,表哥你最近去哪兒了,九娘好久沒見到你了。”

    大掌熟稔的磨蹭著掌下溫潤柔軟的肌膚,磨蹭著磨蹭著,便有一種向下滑動的衝動。只是楚王也知曉自己方才有些孟浪了,似乎將她嚇得不輕,便將手移至她的臉頰側緩慢游移。

    “本王離開長安了一趟。”

    呃……

    九娘有些呆愣,她並未聽說有楚王離開長安的消息,難道他是偷偷出去的?要知道這種時候,在這麼多人眼皮子底下離開長安,可是要費很大的心力的,肯定是有什麼特別重要的事,楚王才會私離長安。

    大齊歷來有皇子成年就藩的慣例,但本朝卻因承元帝某些隱晦的心思,所以幾位成年皇子一直呆在長安城內。楚王兩輩子都被承元帝特許不之官,甚至幾乎沒有離開過長安城,畢竟他腿的問題是擺在明面上的。據九娘所知,上輩子楚王唯有一次私下里離開長安,便是因為……

    九娘的身子不由自主一僵。

    楚王感覺到這種變化,眼光閃了閃,面上卻什麼也沒有顯露出來,貌似閒適的捏著九娘耳垂把玩著。

    “本王已經查探到能治療本王腿疾的一些隱秘,此番出京便是為了此事。”

    九娘的眼神有些發直,“那人找到了嗎?”

    是了是了,上輩子楚王有一段時間離開長安,便是親自去抓毒女了……

    九娘似乎並沒有意識到自己所言是有漏洞的,楚王只說查探到一些隱秘,並未說去找什麼人,可九娘卻是因為上輩子記憶的干擾,下意識便認為楚王私離長安便是去抓毒女。

    楚王看著垂在面前的小腦袋,將她拉入懷中,大掌無意識的撫摸著她的脊背。

    “找到了,本王所中的毒便是從此人手中流露出去的。此番也是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將她找到,本王因著不能離開太久,便先行回來了,她隨後便到。”

    “那恭喜表哥了,站起來的時日指日可待。”

    *

    九娘做了一個夢。

    夢到了遇見毒女後發生的一些事。

    那一年她十七,卻是已投入楚王門下為他辦事。

    說是為楚王辦事,其實也是為自己,兩人不過是互利互助罷了紅樓之黛玉重生記。可認真說來,若是沒有楚王,她早就被人大卸八塊拆吞入腹了,所以她對楚王是感激的,即使他很多時候手段狠辣,心思深沉莫測。

    也是楚王私離長安了一陣子,跟著不久後他的手下便帶回了一人,那人就是毒女。一日,她去楚王府稟事,楚王剛好要外出,便順道也將她帶上了。直到去了之後,九娘才知曉是去見毒女的,只有毒女才能解掉楚王身上的毒。

    毒女是一個滿頭白髮面容慈愛的老嫗,當然這只是表面上的,實則此人腦袋似乎有些不正常,時而陰鷙,時而癲狂,時而又是正常。

    他們到的時候,毒女一個人坐在一間昏暗的室內,神情狂亂。楚王提出讓她給自己解毒之事,可毒女卻是彷若未聞,就在楚王準備帶她離開之際,那毒女突然說出了這樣一句話——

    “將這小丫頭給我留下,我便治好你的腿。”

    楚王的臉色很難看,這還是九娘上輩子第一次看到楚王有如此難看的臉色。之後楚王便帶她走了,那毒女在身後怪異的笑了聲,咕噥了一句。

    “捨不得?”

    蕭九娘只聽到這一句,那扇門便被人從身後闔上了。

    此後幾日,楚王一直很沉默,而九娘內心揣揣。她雖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但料想毒女那句話定然是大有蹊蹺,只是楚王不言,她也不好開口詢問,還是忠心耿耿的常順告知了她一些話,她才明白內裡究竟。

    原來毒女所言的那句‘將這小丫頭給我留下’,並不是讓她為奴為婢或者乾什麼,而是要她來試毒。也是那個時候九娘才知曉,這毒女不光毒術高明,會制奇毒,也會解奇毒。據聞,當年楚王身上所中的毒,便是從她手裡流出去的,這世間也只有她會解。

    且這毒女還有個不為人知,也不為常人所能接受的癖好,那就是她喜歡拿活人試毒。

    得知這一事情,九娘沉默了許久。

    她並不怪常順,常順忠於楚王,她是極為清楚的,如今楚王唯一能站起來的機會擺放在面前,他會背著楚王來找自己,也是能夠理解。

    就如同之前所說,九娘一直是個天性涼薄之人,因著過往的經歷,她從來不信這個世界上會有無緣無故的好,要得到什麼,總要付出應有的代價。與楚王相處之間,她也許狗腿子也許滿臉奉承之色,其實這一切不過是張面具罷了,她的內心一直很清醒,一直很清醒的計算著所謂的付出與回報。

    毋庸置疑,總體來說楚王待她還是挺不錯的,超出了她付出的太多太多。

    且,九娘心中還有一些隱晦,她不想去試驗人性,試驗楚王在無計可施之時,會不會拿自己去交換。終歸究底她對楚王而言,不過是其所豢養的一隻惡犬,用來咬蕭家人,用來做一些無足輕重之事,可有可無。

    楚王如今不言,不過是心中有所猶豫,當他下定決心的時候,她的下場可想而知。

    九娘不想去賭。

    所以她考慮了幾日,便私下去找了毒女,答應了試毒之事。既然事情已經無路可退,索性做得光堂些,楚王大勢已成,一旦掃除最後的憂慮,未來可想而知。

    說她挾恩圖報?

    好吧,她確實有這種想法。

    與毒女酌商一系列條件之後,九娘便開始了為期半年的試毒生涯。

    那是她兩輩子都難以回首的往事,也許她確實在毒女身上落了不少'實惠',可那種經歷也是著實令人不堪忍受的,很多時候九娘都會忍不住想,她會不會就這麼死了?

    幸好,她沒有死,安然無恙的回來了。

    她以為此事便就此完了,實則低估了毒女的瘋狂,她在自己身上不知道動了什麼手腳,竟然讓她喪失生養的能力……

    所以對於九娘來說,毒女一直是一個夢魘般的存在,她那出神入化的毒術,殺人於無形,還有她那怪異且癲狂的性子,你不知道她什麼時候會發作,發作後又會遭遇什麼……

    ……

    “娘子,怎麼醒了?”

    聽到屋中的動靜後,蓮芳便端著燭台進了來。

    簾帳之後,九娘眸色翻滾,額上一片濕潤。小酒兒一躍上了床榻,撲到了九娘的胸前,使勁的搖著尾巴,吐著小粉舌。

    蓮芳趕忙放下手裡的燭台,走了過去,將小酒兒撈起來抱在懷裡,嘴裡說道:“酒酒,你個小壞蛋,小心壓著娘子了。”

    小酒兒在她懷裡用力掙扎,找了個空跳了下來,又去了九娘身邊,不過這次只是爬在一旁撒歡。

    九娘這才緩過勁兒來,原來她都是在做夢,那一切都是上輩子發生的。

    “幾時了?”

    “還不到三更天。”

    九娘從榻上坐了起來,伸手將小酒兒抱進懷裡,蓮芳見九娘出了汗,便扭身出去端水拿帕子了。

    擦了汗,又換了一身乾爽的衣裳,九娘便讓蓮芳下去了,只留了一盞燈,自己抱著小酒兒徑自出著神。

    她的心中隱隱有一絲焦慮感,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毒女馬上就要來長安了,這一次還會上演上輩子的事嗎?她要不要去見毒女?如果毒女又提出那種要求,她該怎麼做?

    上輩子她不過是楚王身邊一條可有可無的惡犬,這一輩子卻是未來的楚王妃,楚王會拿她去做交換嗎?楚王的腿又該怎麼辦?

    一個怪圈,兩輩子都轉不出來,九娘心中莫名的升起了一種淒涼感。

    突然,手邊傳來一陣潤濕,卻是小酒兒見九娘一直不理會自己,用力的舔著她的手。

    九娘伸手揉了揉它的小腦袋,它便就勢翻了一個身,四個小爪子朝上,露出粉白的肚皮來。這是一種極為親暱的​​姿勢,也是代表著撒嬌,小酒兒是很聰明的,知道它這樣就會招來憐愛,若是有人給自己搔搔肚皮,那就更舒坦了。

    望著小酒兒濕漉漉的一對黑眼睛,九娘噗呲的笑了一聲,伸出手來替它搔了搔肚皮。

    夜,還很漫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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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6-16 11:38:19 |只看該作者
第119章

    夏末初秋,秋老虎肆意揮灑著熱量,凌虐整片大地。

    正午時分,距離洛陽還有幾十里的地方,正奔馳著一行人。

    馬上的騎士大多都是做尋常打扮,但看他們身材高壯肌肉結實,目光顧盼之間全是精光,便知曉都不是尋常之輩。馬隊正中央的位置行著一輛馬車,馬車通體全黑,除了比尋常馬車寬大一些,從外表來看並無甚麼異樣。

    “頭領,停下來歇息一下吧,晚上之前大抵便能到洛陽。”一名做藍衣短褐打扮的騎士,抹了一把頭上的汗,說道。

    長豐望了一眼不遠處的路邊的茶肆,點了點頭,便驅著跨下的馬往那邊馳去。

    這茶肆建得極為簡陋,但這種天氣有個地能遮住太陽就不錯了。一行人三十多騎加一輛馬車臨著茶肆一旁樹蔭下停了下來,分了幾人去給馬餵水餵飼料,其他人便分散著在茶肆中坐了下來。

    看守茶肆的老漢要為眾人倒茶拿吃食,俱都被拒絕了。出門在外,謹慎一些的人大都不會吃來歷不明的食物,甚至連餵馬的飼料和水都是自備。

    一眾大漢拏出自備的乾糧和水,狼吞虎咽的吃了起來。即是這種情形,眼睛也大多都沒閒下,有的在觀察附近的情形,有的則是盯著那輛黑色的馬車,十分警惕。

    “頭領,要不要給馬車里送點水和吃食過去?”藍衣打扮的大漢猶豫問道,盯著馬車的眼神中隱隱帶著恐懼。

    實在沒辦法不恐懼,那一次出動了兩隊人馬幾十人去抓那名老嫗,本以為一個住在深山里的老婆子沒什麼可怕的,可就是這名貌不其揚的老嫗讓一眾人死傷慘重,死相淒慘,最後只逃回來他和頭領兩個人。

    若不是主子及時到來,小心佈局,又利用了某樣利器,恐怕他們不光任務完不成,所有人都會葬身那處。即是如此,事後抓到此人,他們無緣無故的又損失了幾個人,盡皆是中毒身亡,以至於沒有人敢靠近她十米範圍之內。還是命人罩住眼耳口鼻,不露出一絲皮膚在外,將那老嫗身上所有稀奇古怪的東西搜了出來,還算安穩了些許。

    這次將此人押解去長安,可是讓他們大費周章,那馬車看似與尋常並無不同,實則裡面全部是用精鐵焊制的牢籠,恐怕全天下最窮凶極惡的犯人也沒有這種待遇。

    “去吧,我和你一起。”

    長豐抓起手裡的水囊,又讓著藍衣打扮的大漢拏了兩個燒餅在手中,兩人一同往馬車那處行去。

    隨著兩人的動作,分散在一旁坐著的大漢們盡皆緊繃起身體來,眼神灼灼的望向馬車處,就怕出了什麼意外。

    長豐立在馬車前,藍衣大漢上前小心的打開車門,入目之間是精鐵焊制的柵欄,馬車中一片漆黑,瞧不清內裡情況。

    “死了沒?沒死就吃點東西。”藍衣大漢粗聲粗氣道。

    他將手裡的水囊和燒餅透過柵欄丟了進去,便立馬往後退了兩步。

    長豐看著藍衣大漢的行為有些失笑,不過也是可以理解的,他何嘗不也是如此,從來不知懼怕為何物的他,在面對此人的時候,心中也隱隱有著幾分恐懼。即使明知道此人身上已經沒有任何可以利用的毒物了,但因其那出神入化的毒術,仍抹除不掉這種恐懼的情緒。

    沒有親眼目睹過此人下毒時的情形,永遠不知道她有多麼的可怕。

    黑洞洞的馬車裡,傳來一陣宛如木頭摩擦似沙啞的笑聲,刺耳且令人聞之膽顫。 “我死了,你們所求之事不就落空了,你就這麼巴不得我死?”

    藍衣大漢面色極為難看,“既然不想死,那就吃東西!”

    又是一陣刺耳的笑聲,一個蒼老中透露出幾分虛弱的聲音響起:“這位後生,我毒女殺人無數,想殺我的人多得數不清,還是第一次栽在別人手上。能不能告訴我,你手中的那玩意是誰給你的?老婆子我好奇得很啊。”

    長豐面色一凝,不由自主摸了摸自己手上的戒指。

    他手上戴了一隻藍寶戒指,造型並未什麼奇特之處,可若是認真觀察就能發現,自長豐來到這輛馬車前,這已經是他第八次下意識的觸摸這枚戒指了。

    這枚戒指並不是長豐本人的,而是主子賜予他的,奇特的並不是這枚戒指,也不是這枚戒指內裡的機關,而是戒指中機巧裡的銀針。再認真來說,是這銀針上所附的烈性麻藥。

    這次之所以能抓住這個毒女,便是採用人海攻勢,然後趁其不備射出戒指中的銀針,將其麻痺暈倒,若不然還真是不好抓她。而方才長豐之所以會同藍衣大漢一同來給毒女送吃食,便是為了以防萬一,若是出了什麼意外,靠著這手裡的東西,他也能將其再次放到,毒女口中所說的'那玩意',便是這個了。

    “好奇心太重並不是什麼好事,既然你無恙,那麼就好生呆著吧。”

    長豐使了一個眼色,藍衣大漢便上前將馬車門關住,馬車中再度陷入一片黑暗。

    *

    自打楚王回來以後,九娘與他見面的時候便多了。

    有時候是去楚王府,有時候則是去私宅。九娘心中礙於某些隱晦是不想去的,可又有一種動力驅使著她前去,也許冥冥之中她一直覺得該來的總是逃不掉的。

    九娘預想過很多,卻沒想到這一日會來得這麼快。

    “本王要去見一個人,她能治好本王的腿,你要一同去嗎?”

    九娘身子不由自主的一僵,隱隱甚至有些顫抖,她強撐著笑,看了楚王一眼,又垂下眼:“去見識一下,也並無不可。”

    冰冷的小手被大掌覆上,帶了一絲溫暖之意。兩人上了馬車,馬車往長安城外駛去。

    一路上,九娘都面帶怔忪之色,她以為自己掩飾得很好,實則無不落入楚王的眼底。

    還是記憶中那片熟悉的小山莊,是楚王名下的莊子,這莊子並不大,甚至可以說屬於莊子中最小的那一種,但好就好在位置偏遠,在長安城郊莊園林立這一片中,並不顯眼,與其他莊園隔得距離也比較遠。

    上一輩子,九娘有一段時間噩夢不斷,那些噩夢就是發生在這裡的,所以記憶格外清楚。

    馬車進入莊子大門,漸漸往正中央的那片建築靠近,九娘的眸色越來越暗,手也越來越冰冷,楚王望著她怔忪的側臉,有一種想命人扭頭回去的衝動。可是這種衝動被他遏制住了,有些事情他必須弄清楚。

    馬車停了下來,兩人下了車,常順推著輪椅,九娘跟在一側,一行人往裡面行去。

    越往裡走,守衛越是森嚴,來到一處小院前,門前立了數名侍衛打扮模樣的人,見到楚王后,幾人俱是躬身行禮,而後打開院門,幾人走了進去。

    小院並不大,正臉三間上房,別說是楚王府了,連安國公府一個姬妾所住的院子都不如,但門前卻是立了數十名拿著兵器的侍衛。再看窗櫺,所有窗扇上都釘著木條,其間留有些許空隙,可以讓陽光透入,卻是並不能打開。

    一個侍衛領頭模樣的人步上前來,躬身抱拳:“殿下。”

    “將門打開。”楚王道。

    那人點了點頭,便轉身往門處走去,門前守著的一眾人盡皆做出蓄勢待發的模樣,似乎裡面藏了什麼凶獸。

    九娘笑容慘淡,可不是凶獸嗎,那毒女就是個凶獸。她突然感覺到有一些冷,忍不住抱了抱臂膀。

    門從外面打開了,從這裡看去,室中有些昏暗,裡面似乎並沒有人激情,老公要扶正。順著門前的斜坡,將楚王輪椅推了上去,九娘在其身後亦步亦趨的進了屋內,因著屋中有些黑暗,一時之間有些看不清裡面的情形。

    “來了?”

    就像是友人之間那麼平淡平常,可落在九娘耳裡卻宛如炸雷。

    眼前的場景清晰起來,臨著窗下的榻上坐了一人,是一名老嫗。白髮雜亂,衣衫破舊,給人感覺很髒的樣子。但其滿臉慈愛,當然這是不看對方眼神的前提之下,看其眼神,淡漠中隱隱含著一種嘲弄與戲謔,似乎眼前的一切都不放在對方眼中,又或是一種勝券在握的鄙夷。

    九娘的眼前出現了一片黑霧,將視線中的一切東西都隱隱隔了開來,她明明能看到一切,卻隱隱有一種不真實的感覺。心跳得很厲害,隱隱發痛,腦海中有一個聲音在叫囂,離開,離開這裡……

    “就是你將老婆子抓來的?”

    楚王神情淡然的點點頭。

    “你膽子很大。”

    “我的膽子一向不小。”

    老嫗笑了一聲,乾枯消瘦的手微微抬起,立在一旁的長豐上前一步,虎視眈眈的盯著她。

    “可是你的屬下似乎膽子並不怎麼大的樣子。”

    毒女端起一旁的茶盞,輕輕的啜了一口,斜視長豐的眼神中隱含戲謔之意。長豐臉頰微燙,但還是保持方才的姿勢。

    “他,職責所在,我並沒有覺得他這麼做,有什麼不好。”

    一番你來我往的交鋒,毒女似乎並沒有占到上風,她將目光移至楚王的腿上,“你中毒了?治你的大夫醫術還不錯的樣子,不過這樣將毒封在腿上,可是治標不治本。”

    “所以才會請你前來。”

    “我有說我會替你治嗎?”毒女移開眼神,眼望虛空,嘿嘿的笑了兩聲,“老婆子在家日子過得好好的,被你們這群小崽子弄了來,還將老婆子關在牢籠裡,我為什麼要幫你治腿?別拿威脅唬弄我這老婆子,老婆子我行將就木,也沒多少時日可活了,上無高堂下無兒女,就老婆子孤身一人,威脅這種手段對我不管用。”

    楚王緘默。

    毒女所言是實話,像她這種人物,若不是投機取巧,恐怕想抓她來並不容易。而她從來只殺人不救人,只下毒從不為人解毒,她為何要幫楚王解毒。至於手段威脅什麼的,就更不用提了,她孤身一人獨活於世,根本沒有什麼弱點。

    上輩子也是如此,毒女並不答應為楚王解毒,楚王從來高高在上,哀求什麼的從來不會出現在他生命中,當時九娘並不清楚具體內裡,想著自己又不是什麼大人物,臉面不要也無妨,便出言替楚王苦求了幾句,之後便被毒女盯上了。

    這一世,她還要出言嗎?會不會她不開口,是不是一切都不會發生?可是楚王的腿又該怎麼辦?這是他唯一站起來的希望,九娘並不質疑毒女所言,這老婆子脾氣怪異,她說不會治就是不會治了,殺了她也沒用。上輩子答應試毒之前,她各種手段均都使過了,威脅利誘全然無用。

    九娘緊緊的攥緊拳頭,手心一片生疼都沒自覺……

    恍惚間,她似乎聽到自己的聲音響起,“這位老婆婆,你就幫幫我家主子吧,這樣你好我們也好,何樂而不為呢復仇吧!黛西!!。”

    “你放心不會讓您白出手的,您想要什麼,只要我們能辦到,哪怕窮盡心力也給您找來。”

    上輩子的情形再度上演,等九娘反應過來,她已經去了毒女身邊,半蹲著她身前,仰頭看著她。上輩子因為無知,所以不怕,而此時當九娘靠近這張蒼老的臉皮之時,心卻是砰砰砰砰的跳著。

    “九娘,過來。”

    “九娘子——”

    兩個同時響起的聲音隱含著急切,一個是常順,一個是楚王。

    “好粉嫩的小女娃。”

    蒼老而枯瘦的手撫上九娘細嫩的小臉,奇異的是手掌並不粗糙,反而十分柔嫩,隱隱帶著一種滑膩感,九娘脊背上的寒毛不由自主的豎了起來。

    “九娘,過來!”楚王又道,聲音中隱隱含著一種不悅。

    九娘趕忙站起來,回到楚王身邊。

    楚王瞥了她一眼,直視毒女:“怎麼樣你才願意給本王解毒?”

    “解毒?”毒女的眼中隱隱泛著一股異光,她嘿嘿的笑了起來,瞅瞅楚王,又去看九娘:“老婆子只會下毒,可從不會解毒的啊。你想解毒,你想解毒,哈哈哈……”

    她癲狂的笑了一會兒,聲音忽高忽低,突然低沉下來,“將這小丫頭給我留下,我便治好你的腿。”

    她看著楚王,似乎笑得很開心的模樣,“將這小丫頭給我留下,我便治好你的腿,包你與尋常人一樣可以行走如常。​​怎麼樣,你願意嗎?”

    九娘的心砰地一聲落了下來,有一種恐懼,而更多則是一種如釋重負。

    終於來了,其實這樣也挺不錯,該來的總是會來……

    楚王直直的看著毒女,眼神暴怒而又帶著一絲深意,毒女徑自嘿嘿笑著,看看楚王,又去看九娘,眼神興味中隱含陰鷙。

    “看好她。”楚王陰著臉吩咐道。

    之後,便讓常順推著他離開了。

    “捨不得?”

    門在身後被關上,隱下了毒女最後那一句咕噥。

    ……

    看著外面的陽光明媚,九娘突然有一種恍若隔世的感覺,她側首去看楚王的側臉,腦海裡迴盪著毒女最後那句‘捨不得? ’……

    上一輩子,她一直不明白毒女這句話的意思,此時卻是有一些明白了。

    楚王他心思深沉,手段毒辣,最重要的是他夠果決,從不會婦人之仁,在他眼裡沒有什麼東西可以不去利用,也沒有什麼東西可以不被他放棄,只要有利益的驅使。他對那個位置執念超乎想像的深,為此他可以人擋殺人,佛擋殺佛……

    可是他兩輩子都沒有將自己丟給那個毒女,也許上輩子若是沒有她的主動,最後他可能會在無計可施的情況下將她放棄,可他畢竟沒有開口不是嗎?而這輩子,如同上輩子一樣,在毒女提出這樣的要求後,他也沒有當即便放棄她。

    罷了罷了,左不過她子嗣有礙,既然如此也不過是要渡過那半年……

    打從知曉毒女即將來臨,九娘便陷入一種驚恐之間,此時才完全放下所有的心理負擔。

    她直了直腰桿,平視前方,臉上的表情也轉為安然。這一切,楚王盡皆收於眼底,眼中波濤洶湧。

    *

    九娘回去後,便等著常順前來找她。

    可是左等不至,右等也不至。

    難道是出了什麼岔子?九娘想了想,覺得應該不會。

    楚王說要去別院裡散心,命人前來接了九娘,九娘帶著蓮芳小燦以及小酒兒,便坐著馬車隨楚王出了長安城。

    別院靠近洛陽城外,離長安並不是太遠,早上出發,到了傍晚的時候便到了。

    此時正值初秋,正是楓葉紅了的時日,這座別院緊鄰著紅霞山,紅霞山後山上種滿了楓樹,入目之間全是鋪天蓋地的紅色楓葉,景色極美。

    到了別院的第二日,楚王便帶著九娘一同去賞楓葉了。

    紅霞山分前山後山,後山是偌大一片楓樹林,而前山則是建著一座寺廟。這座叫做‘恩慈寺’的寺廟,香火算不得多繁盛,到底也是有幾個誠心前來供奉的信徒,尤其此時正值楓葉盛開,免不了會有些遊人前來賞楓葉。

    九娘一行人是​​避著遊人走的,走著走著便去了前山。到了恩慈寺前,因著九娘和楚王兩人都不是什麼信徒,也對燒香​​拜佛什麼的不感興趣,便只在寺廟門前看了看,並未進去。

    今日楚王並沒有坐輪椅,而是坐著滑竿讓人抬著在山上閒逛。九娘因著心裡惦記著那件事,總會忍不住去看楚王和常順的臉色,可是一點端倪都沒有看出來。

    想起那件事,繼續逛下去的興致便淡了,九娘開口說道:“表哥,若不然咱們回去吧?”

    楚王看了她一眼,“不想再逛會兒了?”

    其實他對出來賞景什麼的,也不是很感興趣,只是想著他與她每次見面似乎總被框在高牆聳立的宅院裡,便想著帶她出來走走。

    九娘搖了搖頭。

    一行人打道回府,待回到別院的時候也不過午時過半,用了午膳,小憩了一會兒。下午,楚王伏案處理一些文書,而九娘則是坐在一旁閒適的看著書。

    如是又過了兩日,九娘終於有些忍不住了,挑了個空檔貌似隨意的問了楚王兩句關於毒女的事。

    可是楚王卻一副不想深談的模樣,甚至對於毒女那日所言也並未放在心上,只說此人精神有些問題,不要理會。

    九娘又去探常順的話,可出乎意料的是,常順竟然也一副所知不多的模樣,壓根就沒有像上輩子那樣,想透露些什麼給九娘知曉的樣子。

    一時間,九娘有些愕然。

    難道這中間真的出了什麼差錯?可那日毒女所言還言猶在耳,難道都是她的錯覺不成?

    因此,九娘看楚王的眼神更加複雜了。

    這一日,九娘午間小憩,醒來卻發現自己在楚王懷中,他半側著身子,修長的手指揉著自己的眉心。

    對於楚王隔三差五出現在自己床榻之上,九娘已經不覺得有什麼好驚訝的了。

    她抬手撫了撫眉心,“表哥,你怎麼在這兒?”

    楚王瞥了她一眼,“你有心事?”

    九娘一愣,搖了搖頭,“沒有,我能有什麼心事?”

    “沒有心事,為何眉頭緊鎖?”

    九娘想起之前楚王為她揉眉心的動作,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只能顧左右而言他,“可能是做夢了吧,只是醒來就不記得夢到什麼了。”

    楚王沒有說話,將她拉入懷中,手掌順著她披散的長發。

    九娘靠著他靜默了一會兒,還是忍不住道:“表哥,那老婦人答應幫你醫腿了嗎?”

    “沒。”

    “她那日說若是將我留下,便幫你治腿,若不然九娘便去吧。她一個老婆婆能要我做什麼呢,左不過就是平日里照顧她,我也不是嬌生慣養的,侍候她一段時間也沒什麼的。”九娘垂著眼簾,艱難道。

    她並沒有發現,頭頂上楚王望著她的眼神晦暗不明,眼中隱隱有異光閃現。

    “不用,此事你不用管,本王自有章程。”

    “可是你難道不治腿了嗎?難道你不想站起來,好不容易有個機會放在眼前,你若不能站起來,你以前所有的努力都白費了。不就是給她試毒嗎,我可… …”

    九娘有些忍不住了,這段時間以來,她只要一想到毒女之事便心生煩躁。尤其是她明明已經各種心理準備都做好了,卻與她所想所差甚多,給人的感覺就是一口氣停在半空中,讓她吐不出來又咽不下去,極為難受。

    九娘宛若連珠炮似的連著說了很多話,卻在楚王怪異的眼神中戛然而止。她這才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趕忙摀住嘴,不敢再去看楚王。

    “你知道些什麼?”

    楚王欺身過來。

    “我什麼也不知道!”

    她能告訴他,她其實活了兩輩子?恐怕她信,他也不會信,這種荒誕無稽的事情,誰會信啊,就算信了,也是將她拿去當妖孽燒了的下場。

    九娘埋著頭,就是不去看楚王,她隱隱似乎聽到一聲嘆息。

    “不管你知道什麼,還是不知道什麼,你所想的事不會發生,本王也不會允許它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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