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十三郎]從末日歸來(全文完)

蔡仲子

第一百七十九章 ，斷橋

    段永安的屍骸得到了很好的保存，雖然已經有二十年的歷史，不過他的屍骸看上去沒有任何變化。!雙目微微合攏，兩隻手隨意的搭在自己的小腹上，猛然看上去，不像是已經死亡，更像是在淺眠狀態，下一秒也許就會從自己的棺材裡爬出來。

    一個東方人躺在西方的棺材中，這讓達特蒙神父也覺得彆扭。確切的說，無信者躺在為信徒準備的棺材中，很有些雀佔鳩巢的味道。如果不是看在段永安確實與惡魔進行了殊死的搏鬥，薩拉門教堂絕對不會給他這個待遇。

    羅通安靜的看了一會兒這個屍骸，很清楚的看見，在這個屍骸的左肋部分，有著明顯的收縮。雖然被衣物遮擋，不過那個位置由於缺損了什麼，所以那部分的衣物因為重力塌陷下去。

    他扭頭看了一眼達特蒙神父，在這裡，似乎沒有什麼死者為大的概念。達特蒙神父沒有什麼阻止的意願，任憑羅通輕輕掀開了那部分的衣物。

    在衣物下，是一個還在不斷擴大的傷口。說是傷口，更應該說是缺損。就像是有個什麼東西，將段永安的左肋撕扯下去一樣。即使已經沒有了血液，這個缺損看起來依舊讓人心驚膽顫。

    不僅如此，這個缺損位置的邊緣，傷口部分黑跡明顯。這些黑色的痕跡並沒有因為段永安的死亡而放過他，在燈光下，是不是發生一陣明滅變化。粗看上去會以為只是光線變動，但是如果仔細觀看，就會發現，這些傷口已經有了微微的擴大。

    在那瞬間，徐珊珊一邊發出一聲低低的驚呼，一邊下意識的抬手摀住了杜曉曉的眼睛。防止杜曉曉看到太多可怕的東西。

    不過這個動作對杜曉曉來說用處不大，她已經看過比這個景象更為悽慘的場面，羅通隱約聽杜曉曉說過一些當時她的哥哥變成滲透者後的場面。顯然比眼前一個死者更為可怕。

    因此，杜曉曉從容的扒開徐珊珊的手指，探頭往棺材裡看了一眼，接著說：「後背應該還有一個傷口。」

    她用兩隻手彎曲起來。形容成一個怪物的上下顎，然後對著段永安的屍體做出一個合攏的動作。通過這個動作，就連徐珊珊也可以明白這個傷口究竟是怎樣形成的。

    那應該是某個更為龐大的怪物從後面將段永安的身體猛然叼了起來，他奮力掙扎，終於從對方的嘴裡掙脫出來，但是左肋這裡受到了嚴重的傷害，可能一部分血肉已經留在了怪物的嘴裡。

    相對於徐珊珊的初步估計，這個傷口給羅通的信息更為豐富。他輕輕翻動了一下這個屍體，看見了背後的傷口。更是確信了自己的判斷。

    那應該是一隻森蟒魔，那是一種類似鱷魚和蟒蛇混合而成的惡魔。可以說是加長到十幾米的變異鱷魚，也可以說是有著八隻粗壯肢干，將自己半支撐起來的蟒蛇。這是一種居於水邊的怪物，普遍等級接近領主，類似亨得利的階層。更高一點可以到達子爵。無論如何，都不是什麼易與之輩。

    就算是實力大打折扣的亨得利，對於普通人。甚至對於羅通來說都是高高在上的存在。而一個普遍等級都接近亨得利全盛時期的森蟒魔，這樣的存在就算是對上特別偵緝處的圍攻也能堅持很長時間。

    而一個沒有在各大山門中沒有修行過。也沒有在特被偵緝處備案，完全相當於自學的普通修士，居然能夠認出這只森蟒魔，能夠獨自一人一路追殺到歐洲，甚至能夠在如此不利的情況下最終殺死對手，段永安的實力絕對是這一世羅通所見的人中。相當強大的一個。

    「你看出了什麼？」

    達特蒙神父在一邊看著神色凝重的羅通，問：「這個惡魔是我見過最可怕的那個，力量非常大，我們有至少四名苦修士因為它最終被抬進了聖水晶洞窟裡。」

    那一定是一場混戰，羅通無法想像這個森蟒魔究竟是如何從東方一直逃到了這裡。這個過程想起來更是讓人覺得不可思議。跨過多個國家，一路追殺至此，還沒有造成周圍普通人的驚慌和恐懼，這種事情讓現在的羅通來做，只能自嘆弗如。

    就算是他擁有段永安的實力，可以和森蟒魔一戰，但是想要達到這麼好的效果，他還是遠遠不夠。

    放平屍骸，羅通抬起頭，剛好看見達特蒙神父從棺材附近的一個書架上摸索出一個薄薄的本子。他在燈光下看了一眼，隨後遞給羅通，說：「這是段永安先生留下的筆記，在他去世前，他希望這個筆記留給來到這個修道院的華夏人。雖然我們更想知道他的家人在什麼地方，好將這些遺物送回去，但是他始終沒有提起。如果不是你們來到這裡，也許這個本子將會永遠留在這個地方。」

    羅通接過筆記本，翻開看了一眼，眼角就是微微一挑。

    在扉頁上寫著：「如果你看到了這個筆記，說明你是華夏人，也說明在華夏那邊，妖魔的勢力已經到了無法克制的地步。」

    這一世，這個預言當然沒有實現，不過在上一世，如果真的有華夏人拿到了這個筆記本，那時的情況會比預言裡說的更加糟糕。不僅是華夏，而是整個世界都快要落入惡魔的手中。

    又翻了幾頁，筆記裡大概的記述了一下關於段家的事情，而這件事情，居然還牽扯上了喬家。

    段家和喬家，就如同雍城的閻羅一樣，曾經被合稱為「斷橋」。也曾經是與惡魔暗中戰鬥的幾個家族之一。

    和雍城的閻羅兩家後來形同陌路相比，圖雅的段喬兩家到一直走的很近。他們雖然沒有什麼高級兵刃之類，但是圖雅相對也沒有什麼大的波折。

    直到有一天，喬海找到了段永安，說自己感受到了一些妖魔的氣息。

    羅通看到這裡，心中突地一跳，喬小雨的父親，也叫喬海。

蔡仲子

第一百八十章，會面
      
    段永安在筆記本裡記錄的事情和羅通之前考慮的慢慢湊成了一個完成的鏈條。

    在聽到了喬海的意見後，段永安立刻開始在圖雅尋找關於妖魔的蹤影。在此期間，他遇見了薛紅玉，並且得到了薛紅玉的幫忙，最終找到了那個可怕的妖魔。

    接下來就是一路風塵僕僕追殺妖魔的過程，這個過程被段永安輕描淡寫的隨便提了幾句，似乎根本不是什麼大事。不過羅通非常清楚，真正的艱苦往往就是在這樣一路追殺的過程中最為明顯。

    整個筆記本裡記錄的流程應該可以和薛少華出生的日期對上，但是段修的年齡卻有了明顯的疑問。按照喬小雨的說法，段修應該和她們姐妹差距不大，也就是說，當段永安出現在歐洲，並且最終犧牲時，段修還沒有出生。

    問題在於，段修如果和段永安其實沒有任何關係，那麼弒皇究竟是怎麼回事？

    關鍵是，筆記本中也沒有提到弒皇，段永安似乎根本不知道有這樣一把武器。

    圖雅的謎團還沒有徹底揭開，不過羅通對此已經不是非常在意。無論當初圖雅發生了什麼，現在段修死了，喬家姐妹還很安全。而弒皇，陰差陽錯的到了羅通的手裡。

    目前更需要關注的，是未來。

    收回那個筆記本，羅通說：「火化了吧，繼續這樣下去，骨骸會徹底魔化。」

    達特蒙似乎也長舒了口氣，看起來他們也在等待東方的來人，把段永安的事情徹底解決。

    一行人結束了對這個教堂地下的「考察訪問」，重新回到了地面。達特蒙沒有邀請羅通他們進入教堂內部，這一點也很正常。避世的教堂並不喜歡和外界的交流，有些事情能夠在外界解決。最好不要帶入教堂內部。

    「如果可能，告訴我其他一些聖晶體的下落。」

    羅通看著達特蒙說：「我覺得，這些聖晶體對於未來可能會很有好處……」

    說到這裡的時候，他忽然頓了一下。腦海中似乎有什麼東西閃動了一下。那是一個不算過於長遠的記憶，偏偏記不起來。那應該是一句話，似乎對他很有用處。確切的說，對未來很有用處。

    仔細想了想，羅通還是沒有想清楚，他抬頭看著達特蒙說：「我會在斯圖加特繼續呆上幾天，在那之後，我會回到華夏。在歐洲這邊需要我之前，應該不會再來。當然，我非常期望永遠不會再來歐洲。」

    達特蒙神父勉強笑了笑，如果羅通再來。恐怕意味著歐洲這邊再次遇到了無法控制的局面。沒有人喜歡能夠遇到那種場面，但是這件事情根本無法控制。

    寒暄了幾句後，羅通他們轉身離開。在走向田野道邊的車輛時，羅通撥通了閻誠的手機。這個手機和手機號碼還是羅通在韓璐買的，也不知道名門大派的深山老林裡，是不是信號良好。

    幾秒後，閻誠接通了電話，聽起來有些緊張：「說。我父親在旁邊。」

    「特別偵緝處那邊發生的事情，你參與了沒有？」

    閻誠安靜了片刻。說：「什麼？你要我去德國？不能吧？那邊有你處理不了的事情？真的？」

    這個聲音聽起來格外誇張，羅通聽得嘴角一翹，差點要說「你們名門大派，怎麼能夠當面扯謊？」

    不過想想沒必要這麼為難對方，自己多少還需要閻誠的幫助，想到這裡。羅通索性說：「把電話給伯父，我來和他說。」

    又過了片刻，一個沉穩的聲音在電話那邊響起：「你說，我聽著。」

    羅通想了想，說：「伯父。我在德國，這裡有一個叫做段永安的屍骸。段家和喬家在圖雅那邊曾經很有名，和當初的雍城的閻羅一樣，不知道您聽說過沒有？」

    那個沉穩的聲音安靜了一會兒，說：「段永安我沒有聽過，不過圖雅斷橋我知道。」

    羅通接著說：「二十年前，這個段永安來到了德國，殺了一隻惡魔，呃，是妖魔。不過他也死了。在歐洲這邊，還有些手尾處理不了。華夏那邊現在應該比較麻煩，也不可能在這個時候調動太多的人來這裡。歐洲這邊應該也有一定的防範，所以我想著讓閻誠過來歐洲這邊幫我一下。」

    頓了頓，他故意說起：「很抱歉這個時候要讓閻誠離開華夏，我也知道過幾天就要過年了，他應該留在家裡和父母一起守歲……」

    這句話立刻被對方打斷，那個沉穩的聲音微微提高聲調，說：「什麼胡話，你們都能在這個時候忙碌，我們名門大派子弟更是不能退後。過年過年，本來就是要殺了年獸，才是正理。閻誠一定要過去，這個我定了。」

    羅通微微一笑，趕忙收攏了笑容在電話裡說：「如果伯父不放心，我覺得可以讓御劍山莊那個叫什麼來著，一起過來。人多了，也好相互照應。」

    這句話果然得到了對方的認同，電話那邊說：「這倒也是一個周全的方法。莫伊這個孩子雖然有些驕縱，不過本事還是有的。而且遇到大事的時候，反而能夠靜下心來。我讓她和閻誠婚配，原來也是這個意思，讓他們兩人取長補短。」

    說完這些，那邊就掛了電話。

    羅通把手機放在手裡顛了顛，隨手把電話交給了徐珊珊，說：「等會兒閻誠要是打電話過來，就說我已經出門了，怎麼都叫不回來。」

    徐珊珊也聽見剛才羅通說的那些，噗嗤一笑，說：「行，放心吧。」

    不到十分鐘，羅通的手機果然響了起來，徐珊珊看了一眼，微笑著接起電話，問了對面一聲。

    閻誠和羅通之間也算是熟悉，雖然時不時擺出一些名門子弟的架子，但是相對而言也可以說是沒有太多顧忌。但是碰上徐姍姍顯然就沒法這樣，聽見徐珊珊的聲音，滿腹怒火轉眼間被強行壓了下去，只能隨便的問了問。

    等聽說羅通已經離開，閻誠也知道羅通必然在躲著自己，也是無可奈何，對徐珊珊說了一聲。大概就是讓羅通和童山說一聲，由特別偵緝處安排，讓他和莫伊一起前往德國。一起來的還有莫伊的師姐，那個不喜歡說話的黑髮女子。

蔡仲子

第一百八十一章 ，杜曉曉的危險

    在即將過年的前一天，二月十六日，閻誠和莫伊，以及莫伊的師姐蕭如燕一起到達了斯圖加特。負責接機的還是伊萊爾。

    在嚎叫魔突襲亨克爾莊園的時候，伊萊爾正在地下負責密議團會議的收尾工作，也因此沒有參與到與嚎叫魔戰鬥的過程。同樣也沒有受到什麼傷害，在那之後，亨克爾參與惡魔審判小組制定工作，也將伊萊爾排斥在外。

    羅通非常清楚亨克爾的目的，這些事情的危險性無法想像，亨克爾想必也想讓自己的女兒儘可能遠離危險。就算是再無私的人，在自己的親人身上還是有自私。這一點非常正常，羅通也很理解。

    不過伊萊爾顯然不滿足與這點，她執著的想要參與到這件事情中來，這樣的執拗讓羅通也覺得不可思議。

    不過，伊萊爾對漢語顯然不那麼精通，而她帶來的三名華夏人對於德語也沒有什麼印象。以至於他們在一起始終無話可說。

    親自看見了未來的楊秋武和薛梅語同時出面，一起迎接了閻誠的到來。這件事情讓羅通有些緊張，畢竟閻誠對於薛梅語的心思誰都能看出來，現在忽然多出一個楊秋武，說不定會發生什麼無法控制的事情。

    事實證明，羅通的想法是多餘的。

    閻誠對於楊秋武和薛梅語在一起並沒有什麼氣餒或者傷心，甚至談不上詫異。

    按照蕭如燕和童山的說法，閻誠屬於那種心思非常簡單的類型，對於一個人保持著極為簡單的感情。

    對於薛梅語，閻誠始終是一種希望將美麗拿在手裡的想法，但是這裡面根本談不上愛戀。因此失去薛梅語並不會對閻誠造成任何打擊，他只是單純的感受接近美麗的過程罷了。

    這種「高大上」的感情對於羅通而言確實無法理解。不過如閻誠這樣名門大派的子弟似乎已經習慣了這種態度。

    這一點倒很像羅通第一次見到閻誠時，閻誠的吃飯態度一樣。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對任何事情都不過分追求，用來保證內心的中正平和。

    不過這也好，未來那個改變人類絕望處境的燕凌風最終還會出現，而不會就此被扼殺。

    感情的事情暫時拋開。羅通帶著杜曉曉與閻誠單獨說起了最近的經過。

    末世的時候，薩拉們修道院地下的靈能洞穴並沒有被發現。那裡蘊藏的巨大靈能和四顆聖晶體能夠產生很大的作用。羅通需要那個能量和聖晶體，等到三十年後再來，為時就太晚了。

    確切的說，他需要杜曉曉能夠打開屬於人類的惡之環，將他投影到三十年後的末世，想辦法得到三十年後的聖晶體和磅礡的靈能。

    至於如何得到，那是往後一步的說法。而現在，首先要解決的是如何打開惡之環的問題。

    杜曉曉的實力雖然很高。但是距離惡魔領主還有一段距離，更不要說到達可以打開惡之環的子爵最低要求。

    想要這樣，唯有在最短的時間內提升杜曉曉的等級，讓她有足夠的實力打開惡之環。

    而這，需要閻誠的幫助。

    聽完羅通的希望，閻誠安靜了一會兒，扭頭看著杜曉曉，沉聲說：「她的內心還沒有真正穩定下來。這麼說吧。原本她的內心就受到了很大的創傷，在圖雅。她受到了第二次的傷害。你現在看到的平靜僅僅只是表象，在這層平靜下，她的精神始終處於高度緊張的狀態。」

    名門大派的子弟抬頭盯著羅通說：「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

    羅通沉默不語。

    他當然知道，那意味著杜曉曉的升級會變得非常危險。

    無論是靈魂球升級，或是傳統的修士提升，過於混亂的心靈和意志。都會造成很大的阻礙。誠然，如果能夠克服這些混亂以至於痛苦的心靈阻礙，那麼杜曉曉的進益將會非常可怕。

    但是，她只有五歲半，讓她獨自去克服這樣的危險。而這種危險就算是成年人未必能夠克服。這種選擇與其說是危險，更不如說是發瘋。

    「弄不好，你就死了。」

    羅通蹲下來，看著平靜的杜曉曉，輕輕的撓了撓她的腦袋，說：「很危險，非常危險。」

    杜曉曉笑了起來，她拍了拍羅通的肩膀，說：「你們年輕人啊，就是靠不住。」

    羅通忽然心中一酸，看著眼前純淨的小女孩，眼角不由自主的滲出淚來。

    誰都會死，這一點毋庸置疑。但是讓一個不到六歲的小女孩承擔這樣的重任，就連羅通自己也無法說服自己。

    可是，重任總要有人承擔下去。

    安靜了片刻，羅通扭頭看著閻誠說：「好吧，就這樣，時間不等人。」

    閻誠嘆了口氣，點頭，說：「好，給我三天時間，我儘可能的為她做好鋪墊。」

    作為名門大派，提升靈魂空間這種事情，其實是秘而不宣的。唯有家族內部的人，才能知道知曉。而閻誠現在這麼做，已經顯出他的誠意，甚至可以說，這是對過去的背叛。

    羅通當然知道閻誠的這種煎熬，他由衷地說：「那就謝謝你了。」

    閻誠搖了搖頭，說：「我們都在學會改變。」

    羅通沒有廢話，將杜曉曉抱出了閻誠的房間，在門外，徐珊珊有些焦急的走來走去。看著兩人出來，徐珊珊長吐一口氣，問：「你們好了嗎？」

    羅通伸手摟了一下徐珊珊的肩膀，輕聲說：「多陪陪曉曉，三天以後，她會面臨一次非常危險的事情。獨自面對，我們幫不上忙。」

    徐珊珊的表情一僵，伸手從羅通懷中抱來笑嘻嘻的杜曉曉，用腦袋頂著杜曉曉的腦袋，良久沒有說話。

    原本還在笑嘻嘻的杜曉曉在這樣的氛圍中漸漸低沉下去，她用小手抱著徐珊珊的腦袋，說：「姐姐，我好害怕。」

    這句話重複兩遍，杜曉曉開始哭泣起來，她用力摟著徐珊珊的肩膀，說：「姐姐，我真的害怕啊。」

    羅通長吐了口氣，揉了揉眉頭，沒有任何行動。

    房門一個個打開，童山，薛梅語他們一個個走出來，沉默的看著在走廊中放聲大哭的杜曉曉。

蔡仲子

第一百八十二章 ，等候

    按照閻誠的計劃，三天後，三個人獨自前往亨克爾安排的僻靜地點。

    這一次，楊秋武沒有跟隨，徐珊珊也沒有，他們不能，或者說不敢去面對杜曉曉惶恐的面孔。那還只是一個沒有到6歲的孩子，卻要承擔不該她承擔的負擔。這種事情在末世可能並不少見，但是現在，每個人都感到內疚。

    「如果可能，沒有人願意讓曉曉去承擔這些。」

    羅通看著眼前的道路，儘可能沉穩的說：「不過，我更願意相信，這是曉曉破繭重生的一次考驗。」

    杜曉曉緊緊抱著小浣熊，手指不斷在浣熊的長毛上輕輕摩挲，沒有發言。

    閻誠沒有說話，他安靜的看著歐洲的荒野，這將是一次刻骨銘心的體驗，他相信這一點。

    一個廢棄的礦洞，這是亨克爾安排的地點。

    在這裡，亨克爾已經為羅通他們準備了充足的補給，甚至接通了一條網線。

    「行了，可以開始了。」

    閻誠看著送他們過來的汽車再次絕塵而去，整個坑洞只剩下他們三人後，沉聲說：「我會把杜曉曉『裝』進盒子裡去。那裡面有充沛的佛能，可以對她有很大的補益。另一方面，佛能對邪崇也有鎮壓作用，就算是她的提升有了偏移，只要不是太大，都能被盒子裡的佛能正本清源，保持靈台清淨。」

    頓了頓，閻誠說：「但是，這樣一來，這個盒子裡的佛能可能被徹底消耗掉，想要再積攢起這麼多的佛能，那就不知道何年何月了。」

    羅通沒有遲疑。回答說：「我需要健康的杜曉曉，不是一個盒子。」

    「如果你需要健康的杜曉曉，就不應該讓她這個時候基於提升！」

    閻誠罕見的反刺了一句，很顯然，這種事情也讓他變得接近邊緣，即使是名門大派的子弟。學了不少養氣功夫。不過他學養氣，可不是為了讓一個孩子來承擔拯救世界這個重擔的。

    羅通心中怒火也被騰的一下點著，這麼多年的憋悶委屈，痛苦，在這一瞬間也迸發出來，他回應說：「要不你來！你來告訴我，我該怎麼辦？」

    在這句話後，杜曉曉輕輕地拽了拽他的衣袖。這讓羅通重新冷靜下來，他蹲下去。看著杜曉曉。小女孩輕輕的搓了搓「叔叔」的臉，柔聲說：「你要聽話哦，不要生氣，不要傷心哦。」

    羅通垂下頭去，一時間已經是淚流滿面。他無聲的點了點頭，又用力把杜曉曉摟在懷中。片刻之後，羅通站了起來，扭頭看著閻誠說：「對不起。現在開始吧。」

    閻誠微微點頭，伸手在空中揮動。虛空描繪出一道道梵文，隨後左手輕輕一拍杜曉曉的肩膀，問：「之前教你的那些，你都會了嗎？」

    這個問題其實毫無意義，以杜曉曉對靈能的各種領悟能力，這些東西即使只看一眼都能學會。遑論閻誠之前還反覆叮囑教導。只是這個時候，多一句話，似乎能讓閻誠多一點信心。

    杜曉曉微微點頭，把手裡的小浣熊遞給閻誠，說：「替我保管好哦。我出來還要用的。」

    閻誠別過臉去，將小浣熊攥在手中，片刻之後，之前描繪的梵文開始不斷閃亮，最終連成一片之際。閻誠輕輕一推杜曉曉的肩膀。只見這些梵文構成的光牆瞬間大亮，將杜曉曉籠罩其中。只是這個過程極為短暫，幾乎在瞬間，光芒就已經徹底消失，而杜曉曉也從這個世界中消失。

    「現在，就看她了。」

    閻誠咳嗽了兩聲，將小浣熊握著，安靜了片刻，問：「為什麼這麼急？」

    羅通安靜的看著地面上的盒子，沒有回答。

    是的，原本沒必要這麼著急。末世的時候，靈能洞穴和聖晶體沒有被發現，再晚上幾年，被惡魔發現的可能性也很低。

    這意味著，他原本可以等待幾年，至少等到杜曉曉十歲左右，心理創傷已經差不多痊癒之後，再讓杜曉曉升級。那樣會更加安全，而不至於像現在這樣提心吊膽。

    但是，他無法繼續這麼等著，雖然重生是為了拯救現在的世界，那並不代表他真的可以放棄末世的人類。

    在從蜘蛛魔那裡得到了關於末世的消息後，羅通對於那個世界的情況有著更為急切的期望。他更希望能夠盡快的看一看那個世界的情況，想要知道自己究竟還能不能為了那個世界做一些事情。

    或者說的更為簡單一點，他想知道，那個末世，是否還有拯救的希望。

    不僅如此，他還想知道，惡魔的計劃進行到了哪一步，對這個世界究竟會產生什麼影響。

    這一切只能用四個字來形容，時不我待。

    他不可能在現實中慢慢前進，但是這一切最終轉變成將一個小女孩推上危險的境地，這又讓他愧疚痛苦。

    沒有得到羅通的回答，這並不讓閻誠感到憤怒或是不滿。他輕輕的拍了拍依舊蹲在那裡的羅通的肩膀，走到另外一邊，席地盤坐。

    外面的天空慢慢暗淡，直到完全被夜色籠罩。

    羅通有些緊張的走出坑道，按照正常的升級時間，現在杜曉曉應該已經完成了自己的靈魂球配置，同時對自己的靈魂空間也進行了一次拓展。可能下一秒，也可能下一分鐘，她就會重新出現在這個坑道中。

    在這個時候，羅通沒有任何期待，反而充滿了畏懼。

    這種畏懼讓他不得不走到外面的世界，看著天空的星云，而不是留在坑道中等待杜曉曉的出現。

    十幾分鐘後，他的精神驟然一凜，一股熟悉的靈能突然從坑道中噴薄而出。

    那道靈能不像從前那麼鋒利，也沒有從前那麼狂躁，不知怎麼，羅通反而能夠感覺到這股靈能中透出一股溫暖和歡喜。

    他勉力維持住自己激動地心情，慢慢走回坑道之中，在那裡，杜曉曉正在笑嘻嘻的抱著自己的小浣熊，和閻誠興高采烈的說著什麼。

    看到羅通進來，閻誠也是一笑，之前的緊張和壓抑，看上去也一掃而光。

蔡仲子

第一百八十三章 ，光之環

    杜曉曉晉級了，這是一件讓人放下心來的好事。

    至於杜曉曉在盒子世界裡究竟經歷了什麼，為什麼會晚了十幾分鐘才出現，羅通沒有問，小女孩也沒有細說。

    不過有一點可以確認，杜曉曉在意志上的傷痕，現在已經得到了安撫。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她變得更加成熟穩重，雖然這個詞用在不到六歲的她身上實在早了點。

    羅通首先對杜曉曉的靈能等級做了初步的估量，這對杜曉曉究竟是否能夠打開惡之環，以及能夠維持多久非常重要。

    不過杜曉曉給了羅通一個新的驚喜，她不必打開惡之環，但是卻能夠改造惡之環。

    事實上，當初那個蜘蛛魔製造的惡之環並沒有消失，杜曉曉不僅維持了那個通道保證羅通他們的回歸，在她的靈能刺激下，這條通道還發生了某種變異。最終一直保存了下來，只是兩個世界的出口都被封閉。

    確切的說，這條通道一直和杜曉曉有著某種聯繫，它依舊存在於時間之中，直到杜曉曉等級提升，才掌握了如何開啟通道兩邊出口的方法。

    這意味著，只要杜曉曉想，就可以隨時打開這條可以稱得上單向透明的通道，讓現代人過去，而不用擔心惡魔們沿著這條通道到達現實世界。

    至於這條通道能夠維持多長時間？

    很久，按照杜曉曉的描述，這個穿透時間限制的通道已經產生了「實質」化，或者說，成為一條客觀存在的道路。除非杜曉曉死亡，「遺失」了開關，直到通道湮沒在時間長河中被人遺忘。否則它會一直存在下去。

    「現在我只能讓一個人過去，不過以後肯定會更多！」

    小女孩抓著手裡的小浣熊，氣勢滿滿的對羅通說：「我會很厲害的。」

    羅通揉了揉杜曉曉的腦袋，說：「當然，曉曉是最厲害的那個，誰也比不上。」

    閻誠在一邊問：「她現在的實力。應該算是怎麼一個，恩，你之前說的等級？」

    羅通想了想，說：「我現在的等級和惡魔的大騎士等級相等，你的話，應該和惡魔領主的等級差距不大。我原本以為曉曉可能會有所突破，最少能夠和惡魔的男爵差距不大，不過現在看看，這個期望還是太高了。她現在應該稍微比惡魔領主厲害一些。不過要到惡魔勛爵的地步又差一些。」

    閻誠扭頭看了一眼不懂裝懂，但是又有些不滿的杜曉曉，說：「聽你的口氣，她好像退步了。」

    「退步是肯定的，她的靈魂球等級只有一級，按照正常的比較，她現在只能算是一級。只是各種因素加在一起，讓她成了一個最特殊的一級靈能者。」

    說到這裡。羅通揮了揮手，說：「聊這個沒什麼意思。曉曉的基礎很紮實，想要提升靈魂球等級對她來說並不困難。主要還是知識層面上的累積，別的沒有什麼可擔心的了。」

    閻誠點頭，他事實上也對羅通那樣的換算有些頭痛，只是因為確定杜曉曉安全的回歸，讓名門大派的子弟心情也好了很多。因此才會有這些囉嗦的問題。如果是以往，他才懶得知道惡魔多少級，自己多少級。

    級別從來就不是天塹，對於東方的修士而言，向來如此。

    「我已經把開口放在盒子裡了。」

    杜曉曉用力扯著羅通的衣服。對自己被冷落感到不滿，當看見羅通重新低下頭後，小女孩高興的說：「這樣它們就算來了，也只會進入盒子裡。」

    羅通也笑了起來，他用腦袋蹭了蹭杜曉曉的頭，說：「嗯，你很聰明的。」

    想了想，他扭頭說：「事不宜遲，我現在就要過去。」

    在前三天裡，閻誠多少也接觸過蜘蛛魔審判下來的東西，這些和圖雅那邊的情況相互印證，已經足以說明很多問題。現在羅通這麼說，閻誠沒有阻止，隨手又開始在空中勾畫起梵文。

    片刻之後，已經準備齊全的羅通瞬間進入一個白霧茫茫的空間。在空間中，松木劍和弒皇還在空中載起載浮，只是這個白霧比起上一次羅通在裡面修養時，已經稀薄了很多。

    至少弒皇周圍的黑霧，比起以前已經擴大了不知道多少倍。

    如果不是松木劍在旁邊因為弒皇的黑霧發生響應，只怕現在連羅通站著的地方，也已經被黑霧遮蔽。

    顧不上考慮更多，羅通扭頭看著另外一邊，在那裡，一個熟悉的光環在空中閃動。

    雖然這個光環樣式和惡魔的惡之環沒有什麼區別，不過其中散發出來的能量，卻已經不再是那種令人發嘔，心情煩躁的魔能，而是讓羅通感到輕鬆很多的靈能。

    那就是杜曉曉改造後的時間通道，與其稱其為惡之環的改良版，到不如稱之為光之環更為合適。

    「光之環」正是末世人類為了對抗惡之環，一直研究，但是始終沒有成果的遠距離通道的稱呼。

    輕輕觸摸光之環的邊緣，靈能驟然放大，接著迅速瀰漫將羅通捲入其中。過了片刻，羅通已經走進這個通道的內部。

    在這條感覺已經有實質觸覺的通道里，羅通再次檢查了一下自己的裝備。

    他只是二級靈能者，還不具備進入末世然後大殺四方的能力，這次進入末世，他需要瞭解末世的情況，然後儘可能的找到修道院廢墟，如果能夠激發靈能出現，得到聖晶體，那已經算是遠超自己的預料了。

    在確定準備完好後，羅通開始大步向前。

    那個讓他死去，但是一直讓他牽掛的世界，終於再一次向他敞開了大門。

    時間的遷移，會讓光之環在末世的開口發生位移，當羅通從光芒四散的光之環開口處出來時，面前已經不再是那個荒蕪的世界。

    這是某個城市的廢墟，頭頂的鉛云已經稀薄了很多，地面上到處都是斷裂開來的缺口，彷如當初有一隻隻巨大的怪物從地下破土而出帶來的結果。在這些缺口的周圍，還能見到當初水泥道路的區塊，上面的柏油已經斑駁。

蔡仲子

第一百八十四章，孤單的末日
      
    除了知道這個城市應該還在歐洲之外，羅通暫時沒有什麼新的信息。

    從滲透者開始統一步調的對人類發動攻擊，建立血之門，到羅通在末世犧牲，期間有接近五年的時間。而在羅通犧牲之後，到他現在所在的時段，究竟又過了多長時間，這個暫時無法回答。

    蜘蛛魔雖然也在這個時間段裡存在過，不過它使用的是惡魔計時方法，與人類有很大的區別。

    對羅通而言，時間的模糊還不是大問題，只要給他足夠的時間，他有很多方法進行時間核定。最大的問題還是地理位置上，這樣一個城市廢墟在末世中幾乎比比皆是，如果不能確定自己的位置，也就無從知曉下一步要去哪裡，更不可能找到修道院所在的大概位置。

    受到魔能影響，地磁在這時已經發生了大範圍的紊亂，不要指望指南針能夠指出正確的道路。

    事實上，在末世的大部分時間裡，指南針的作用多半用來指示最為強大的惡魔在哪裡。魔能會產生很大的磁力反應，從而影響數百公里甚至更遠距離上的指南針。

    羅通沒有在原地停留多久，他在粗略判斷了一下周圍的情況後，迅速沿著一條破爛不堪的道路走遠。

    在他身後，光之環片刻閃爍，跟著消失不見。

    在羅通的意志中，有著杜曉曉的意志殘留，杜曉曉可以根據這部分意志殘留掌握羅通的動態，並在羅通需要的時候重新開啟光之環。同樣，這部分意志殘留也可以隨時提醒羅通，新的光之環通道會在什麼地方打開。

    在這樣末世廢墟中，最大的困難來自於無所不在的魔能污染。那些殘留在廢棄建築物，屍體。骸骨上的魔能會不斷對活著的生命加以侵蝕。

    在魔能之下，就是那些不知飢渴，徘徊與生死之間的魔化殭屍。相對而言，惡魔佔據一個城市越久，魔化殭屍越少，大部分的人類都會成為惡魔的口糧。而惡魔匆匆掠過的城市裡。會有大量的魔化殭屍在街頭遊蕩。

    換句話說，魔能過於濃郁的地方，魔化殭屍的數量會比較稀少，倒是在魔能相對稀薄的地方，魔化殭屍的數量會激增。

    在安靜的行走了近一公里後，羅通找了一個相對隱蔽的角落停下，這裡原本應該是一個立交橋之類的建築，垮塌的橋面與橋下的立柱之間形成了一個夾角，剛好可以讓人藏身其中。

    魔能和殭屍。在這個城市廢墟中反而同時稀少。

    雖然依舊能夠感到肌膚被魔能刺激的微微疼痛，但是要到惡化的地步，卻還有相當的距離。至於殭屍，在羅通行走的這麼長距離裡，沒有看見一個。

    理論上，這是第三種可能，過低的魔能無法感染屍體，也就談不上魔化殭屍存在。

    這樣的情況雖然有。但卻不應該出現在羅通所在的這個城市廢墟裡。尤其是一路上那些翹曲斷裂的地面，如同被從中切成兩段倒塌的房子。還有廢墟之間的大小骸骨，都足以證明這個城市中曾經有多麼可怕的過去。

    擁有這樣的城市廢墟，按理說是不可能出現第三種可能。

    羅通清楚的意識到這個問題所在，坐在藏身的地上，他拿出指南針，看了一眼。

    指南針正在瘋狂的旋轉。這代表周圍的魔能聚集點不止一處，而且處於不停地運動狀態中。這和末世的情況沒有什麼區別，圖雅城如果不是碰到了那個強大的惡魔科爾羅，指南針的表現也是如此。

    在這樣一個到處都是魔能包圍的城市裡，居然會出現一個「低魔空隙」。而且看起來這個空隙面積還不小，這確實讓羅通有了更大的驚訝。

    末世的變化一點不比現實世界的小。

    從樂觀一點的角度上分析，惡魔們已經力有未逮，以至於無法對所有的城市廢墟污染。

    不僅如此，魔能的滯留也有時間限制，曾經濃郁的魔能在一段時間後會自動消失。

    這是兩個不用科學家研究，僅僅根據眼前情況就能推斷出來的結論。

    但是從悲觀的角度上分析，人類現在也處於崩潰的邊緣，最多只能阻擋惡魔的繼續衝擊，卻無法限制惡魔的行動，甚至反攻到現在這樣的廢墟也做不到。

    一陣帶著微微是屍臭味的風從這片廢墟中捲過，輕飄飄的沙塵在殘桓斷壁中被風捲動著，撞擊著，發出沙沙的聲音。除此之外，還有一些撲簌簌的聲音偶爾會在不遠處響起。

    羅通呆在隱蔽點約十五分鐘的時間，光之環開啟產生的靈能感應會讓周圍的惡魔警覺。正常情況下，如果附近有惡魔，在十五分鐘的時間裡，應該會趕到原來光之環開啟的地方。這應該算是最危險的階段，而羅通在隱蔽點停留到現在，依舊沒有感覺到魔能出現。

    這意味著，在他半徑十五公里的範圍內，應該沒有一隻騎士等級以上的惡魔存在。

    他矮著身體離開這個小小的夾縫，向著剛才發出撲簌簌聲音的地方走去。

    在那裡，一塊還沒有徹底倒塌的牆壁上還殘留著幾張照。照片上的圖像和照片下的文字已經因為時間的緣故模糊不可辨認，這張留言壁上原本應該還有更多的照片和信息，那曾是這個城市的人在獲得片刻安穩後，發出的各種留言信息。

    只是這些信息現在都已經毫無作用，當初留言的那些人類，現在恐怕活下來的也微乎其微。

    伸手用力扯下一張褪色的照片，這張照片之前用木條釘在這堵牆上，羅通翻來覆去的看了一遍。那上面曾經用鮮紅的墨水寫著「幫助某人」之類的話，現在就算是幫助這個詞，也要費勁才能看清，更不用說後面具體的名字。

    不過幫助這個詞使用的是德語，這讓羅通知道，自己所在的城市應該在德國，最多到瑞士北部。這是一個好消息，至少對現在孤獨行走在這個城市裡的他來說正是如此。

蔡仲子

第一百八十五章，結伴
      
    重新觀察了一會兒這個留言牆，羅通確信自己再也無法找到更多的東西。

    這讓他多少有些意興闌珊，在歐洲這個廣袤的土地上，沒有任何導航和標記，想要找到薩拉門修道院的舊址，簡直是一件無法完成的事情。

    就算知道現在是在原來的德國境地，與薩拉門修道院也許相距不遠，那也無濟於事。誰知道修道院的舊址應該在什麼方向？距離這個城市的廢墟又有多少距離？

    重新回到末世時代，卻有可能折戟而歸，這讓羅通感到很不舒服。不過好在光之環已經被打通，他在將來隨時可以來到這個時代。如果下次升級後，變得更為強大，也許就不用這麼畏首畏尾，再找到薩拉門修道院舊址就不會那麼困難。

    只不過談到升級，他原來還準備利用一顆聖晶體讓自己多一個靈魂球，之後再去升級。現在看來，只能另想辦法。

    就在此時，他隱約聽見一陣細密的窸窸窣窣的聲音，這些聲音並非來自地面，而是他的腳下。如果不是羅通的靈能已經提升，加上對這些聲音曾經無比熟悉，現在可能已經忽略了這些極為細小，猶如地下螞蟻爬過聲音。

    那是人類在地下通道中行走的聲音，距離地面至少有十五米以上的距離，按照正常的情況，這些聲音根本不會反應到地面上來。只是這個城市中道路斷口太多，這才讓這些聲音偶然冒出地面，即便如此，也只有像羅通這樣的靈能者才能感應到。

    他很快做出判斷，這不是不是魔化殭屍製造的聲音，魔化殭屍沒有這麼複雜的節奏。也不是隱蔽在地底的惡魔。惡魔不會發出如此謹小慎微，乃至不易察覺的聲音。

    羅通退後了兩步，左右看了看，在路道的一側，隱約看見一個扭曲的下水道井蓋。他急忙走了過去，用手指輕輕叩響這個金屬井蓋。發出摩爾斯電碼。

    果不其然，地下窸窸窣窣的聲音瞬間停止，接著一個同樣清晰但是微小的牆壁撞擊聲發了出來。

    下面至少是一個數十人的護衛隊，擁有對摩爾斯電碼熟悉異常的領導者。

    這是羅通的第一反應，在得到對方的簡單回覆後，他簡單的將地面上的情況進行了描述。

    地下的聲音安靜了一會兒，很快對羅通發出了要求，要求羅通進入地下。

    這一點非常重要，掌握摩爾斯電碼的還包括一些滲透者。為了更多人類生命考慮，對方必須比羅通更加小心。

    羅通沒有遲疑，看了看周圍的情況，找了一個從地底反曲上來，露著扭曲鋼筋和破碎水泥的大洞，猛然跳了下去。

    這個大洞應該是某個惡魔的魔法效果，在地洞裡，魔能的感應更重。羅通甚至隱約感覺到身體皮膚角質層開始某種變化。這讓他不得不釋放出一部分靈能覆蓋在身體表面，以防止魔能對身體的進一步污染。

    靈能釋放很快就被對方感應。很快，同樣來自人類的靈能感應在羅通右手2點鐘方位上出現。雙方的靈能微微接觸，很快分開。隨後羅通找到了一個同樣扭曲斷裂的下水道，用力推開那些虛掩在道口的水泥石塊，走了進去。

    這個德國城市原本有著良好的地下排水體系，排水道的高度在兩米左右。即使是羅通，也能在其中正常的直立行走。

    在末世到來後，整個地面建築被摧毀一空，地下的排水道也支離玻碎。很多地方因為惡魔的魔法效果斷裂開來，顯露著大量的裂隙。

    這種結果導致地下排水道並不陰暗。不用手電筒也能看清前方的道路。

    在行走了約三分鐘後，羅通來到了這條通道的另一個斷口，他低頭向下方看去，在這條通道更下方，距離地面約有二十米的深坑底部，光芒一閃即逝。

    羅通輕巧的躍下深坑，隨後沿著深坑中一條狹小的道路向裡迅速前進。剛才那個靈能不斷出現，保持著和羅通的聯繫。

    又是幾分鐘的時間，摸黑繞過幾個曲折的地方，每一個曲折都能感應到一些新的靈能從身前身後掃過。最終，羅通看到了前方一個小小的，猶如手電筒一樣的光芒。

    「東方人？」

    這是一個女性的聲音，聽起來有些嘶啞，同時還顯得疲憊，即使是驚訝，也顯得沒有力氣。

    羅通用手遮擋了一下刺入眼眸的強烈光線，站在原地，說：「我來自圖雅，穿過了一個惡之環，來到這裡。我只知道這是德語區。」

    他的行動非常熟練正規，和所有末世人類老兵在相遇時做的一模一樣。

    站立不動表示誠意，說明來歷。然後等待對方的進一步詢問。

    越是急於向前，越是容易讓對方感到危險。在惡魔環伺的現在，更多的謹慎小心沒有壞處。

    「喔，惡之環。」

    那名女性感嘆了一聲，隨後說：「從華夏圖雅到多特蒙德，這個跨度真是巨大。」

    羅通沒有回應，惡之環究竟能夠跨越多遠的距離沒有人知道，不過聽說這裡是多特蒙德，卻讓他感到高興。只要能夠到達多特蒙德市區，再去尋找薩拉門修道院就不會太困難。

    女人安靜了片刻，似乎在遠處徵詢對方的意見，過了一會兒，才說：「你身上還有電池嗎？」

    羅通搖頭，現實世界的氚電池還沒有大規模投產，而他剛才在這個城市廢墟中也沒有顧得上尋找電池。

    「好吧，你身上還有什麼？」

    羅通回答：「雖然過期，但是沒有魔化的食物，很多食物。」

    「過期多久？」

    羅通說：「三十年以上，但是應該沒有變質，這是我從一個地下冰窟裡找到的東西。」

    「讚美上帝，如果還有抗菌藥，那你就是上帝派來的使者了。」

    羅通微微皺眉，問：「有人生病了？我的靈能可以提供一部分的醫療保障，但是有很大的副作用。」

    「那還等什麼，快過來，活著比副作用更重要。我們歡迎你，你準備去哪裡？」

蔡仲子

第一百八十六章 ，生命如此脆弱

    情況比羅通想像的糟糕。

    他遇見的是從德國北部地區一個人類聚集地逃離出來的群落，為首的二十人在前面探路，在這個小隊伍後面大約三公里的地下，還有一個四百人左右的大團隊。

    惡魔在歐洲並不是毫無進展，蜘蛛魔只知道它所知道的。在更為寒冷的北方，人類數十個地下聚集點不斷被惡魔們連根拔起，數以萬計的人類戰士在抵抗中不斷犧牲。這些聚集點的人們不斷地離開，然後在地下行進數十公里。

    越來越多的人群在地下不斷分散開來，最終彼此音訊渺茫。

    在這些人們的身後，惡魔還在緊緊跟隨。

    它們就像是狡猾的餓狼，不斷驅使著這些倖存的人們，向著死亡邁進。

    每一天，每一秒，在歐洲北部的地下通道中，都會有人死去。

    生命在這個時候顯得廉價而脆弱，甚至沒有人顧得上悲慟，他們只能麻木的向南方不斷前進，卻不知道未來究竟哪裡才是安身之所。

    得到羅通那來自「三十年前」的食物補充，讓這個二十人的小團隊興奮了好一陣子。這些食品雖然不多，但是比起地下覃菌來說，已經算是天下最好的美食。

    不過這個隊伍的頭目，那個約有三十歲左右的女性，四級靈能者，大尉羅坦阿爾只讓大家分享了其中兩袋壓縮餅乾。其餘的食物，他們要留給身後那個四百人團隊中的兒童。

    兒童和知識，有了這個，人類就有未來。

    這二十人的團隊裡，靈能者有八名，其他都是疲憊的老兵。其中至少四名已經身負重傷。急需治療。

    沒有什麼寒暄，羅通熟練的投入到自己最熟悉的工作中去。上一世在圖雅，他不僅僅戰鬥在第一線，同樣頻繁的救助自己的同伴。

    只是這種救助相當於用靈能激發同伴身體的潛能，會產生巨大的痛苦，和更加嚴重的後遺症。

    這一世。羅通的靈能等級並不高，不過相對於上一世，他的靈魂空間有了很大的擴展，能夠讓他更長時間的對這些老兵進行診治。

    看著羅通如此熟練的行動，另外一邊的羅坦阿爾很有些感慨，疲憊以及的眼中，也罕見的有了一些輕鬆和喜悅。

    羅通的治療談不上完全成功，兩名重傷的老兵最終無法抵禦併發症，在極度的痛苦中沉默死去。他們牢記著自己的職責。即使如此可怕的痛苦，也不會讓他們發出一絲呻吟，以避免這些聲音被外面的惡魔聽見。即使他們此時已經從羅通那裡聽說，外面的世界非常安全。

    這樣的死亡對於這個小團隊來說已經談不上打擊，從北方的地下一路行來，這樣的團隊已經經歷過太多這樣的事情。

    羅通有些惋惜的看著其他的士兵近這兩名老兵包裹好後，放在路邊。過了一會兒，他扭頭看著羅坦阿爾。問：「你們準備去哪裡？」

    羅坦阿爾搖頭，說：「我不知道。往南，也許在路上徹底消失。」

    羅通點頭，又看了看在微弱的靈光中的其他士兵。這些士兵看上去也都算是傷痕纍纍，身上的武器也有了很大的磨損。最為關鍵的是，在他們破敗的衣服下，大量的皮膚都開始黝黑。

    失去了庇護。在魔能環境中，他們能夠堅持到這裡，已經算是極限。

    至於那些靈能者，看上去也經歷了太多的戰鬥，一路上也沒有得到太好的靈能補充。加上經過的地方應該有很多地方被魔能覆蓋。這讓他們的靈能看起來已經到了匱乏的地步。

    他們走到這裡，也許再往前一段，就再也走不下去了。

    「有誰知道我們現在的具體位置？」

    羅通問。

    一名士兵從背包中取出一張地圖，在陰暗的光線中鋪陳開來，大概的指了一下，說：「我們昨天從多特蒙德的城市下方經過，現在大概在這個位置上。後面的隊伍現在恐怕還沒有到達多特蒙德。」

    羅坦阿爾解釋說：「多特蒙德已經陷落，那裡有至少兩隻惡魔伯爵在鎮守。我們需要找到一條能夠繞過多特蒙德的地下通道，更加安全的向南方前進。」

    羅通微微皺眉，抬頭看著羅坦阿爾說：「我知道一個地方，可以讓你們安全。但是，那需要你們扭頭北上，有誰知道薩拉門修道院？」

    羅坦阿爾在胸前畫了一個十字，說：「我的主啊，你居然知道薩拉門修道院？是的，我知道，我曾經在那附近呆過。」

    「就在那裡，」羅通說：「如果我們能夠到達薩拉門修道院，也許會給你們一個大大的驚喜。」

    隨後他補充了一句：「也許是給這個世界一個驚喜。」

    女大尉仰頭看著羅通，問：「你怎麼會知道？」

    羅通回答：「不用問我怎麼知道，現在做出決定，究竟繼續向南，還是掉頭向北？」

    羅坦阿爾扭頭看著其他人，她需要做出的決定影響的不僅僅只是這十八人的生命，同時還有身後數百人的性命。這個份量異常沉重，即使已經對生命的消失感到麻木，也無法立刻做出這樣一個決定。

    尤其是對羅通，這樣一個陌生人，甚至不知道羅通的真實來歷，能不能就這樣相信他？

    「也許可以排出兩個人跟他走，確定情況了以後……」

    一名士兵的發言被羅坦阿爾拒絕，女大尉回答：「不，時間來不及，找到目的地，然後再和我們取得聯繫，這中間會耽誤很長時間。後面那些人的食物，藥品都不夠了。而且還有惡魔追擊。」

    作為羅坦阿爾的副手，另外一名靈能者，中尉羅曼科夫沉聲說：「繼續向前，也不能保證逃出絕境。我們已經到了沒有選擇的地步，任何一線希望，都只有抓住。」

    這句話讓羅坦阿爾做出了最後的決定，她扭頭命令手下，十二個人連同她一起，與羅通一起前往薩拉門修道院的遺址，看看那裡會帶來怎樣的驚喜。而羅曼科夫帶領剩下的人轉回去，穩定住後面大隊伍的情緒，同時想辦法向著薩拉門修道院前進。

    這樣的分配計劃在幾分鐘後就已經完成，雙方沒有怎麼叮囑，立刻開始向著各自的方向前進。

蔡仲子

第一百八十七章，曙光
      
    在末日到來後，殘存的人類要麼前往「樂園」，要麼進入地底世界。

    相對於樂園，地下世界在末日的地球分佈更廣，由於土壤對魔能有先天的阻擋作用，一般而言，進入地下一百米深度，就足以不用任何遮蔽的活動而不用擔心魔化。

    這個深度對於2044年以後的人類而言，並不算為難。氚電池的流行，讓挖掘變得不那麼困難。另外一點，靈能的不斷開發，讓人類即使在地下營地裡，也能生存。

    食物只有覃菌，那是一種經過特殊培養的基因食品，無需光照，在靈能的刺激下可以生長的更快。

    條件雖然艱苦，但至少還能活著。

    相對而言，惡魔們並不願意深入地下，與人類作戰。受到土壤阻隔，它們的魔能感應會大大削弱，而且地下限制太大，那些數目眾多的低級惡魔在這裡根本派不上用場。

    羅通並不清楚，北歐的惡魔們為什麼會在這個時候發了瘋一樣的對著人類殘存的地下基地發動攻擊，但這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趕來的非常及時。

    按照既定的計劃，羅通一行人迅速離開地下通道，到達地面。

    雖然周圍惡魔環伺，但是這個不知名的城鎮暫時安全。現在時間緊急，哪怕爭取一秒鐘，可能都意義不同。從地面行動，速度更快。而且可以更早一些繞開多特蒙德。

    就如羅坦阿爾所說的那樣，多特蒙德此時還有兩隻惡魔伯爵坐鎮，他們從北面過來時，曾經為了偵查多特蒙德的確切位置，避免驚動惡魔伯爵，犧牲了七名戰士。

    如果能夠在地面行動。而不是如土撥鼠一樣在地下不能見光，熟悉多特蒙德這一塊道路和地形的羅坦阿爾，就可以在更早的距離上帶領眾人繞開那個可怕的城市廢墟，直接前往薩拉門修道院。

    看見陽光，對於這個隊伍來說簡直是一個節日。

    他們躲在地下，已經多久沒有見過陽光？即使偶爾上到地面。那裡也被厚重的鉛云覆蓋，一片陰冷。而現在，在這個不知名的城市廢墟中，終於看見了陽光，羅坦阿爾甚至為此痛哭失聲。

    羅通沒有勸阻這些人的「發瘋」，嚮往光明是人類天性，對於這些人同樣如此。

    在極度的疲憊和痛苦中，這裡的光明將會是他們最大的動力和強心劑，即使天空依舊有大量的云彩。那些陽光還不算燦爛。

    在跪在地上哭泣了幾分鐘後，羅坦阿爾站了起來，對羅通說：「你帶來了希望，東方人。」

    羅通搖頭，說：「希望是你們自己的，不要指望我能帶來。現在不是討論這種事情的時候，你說呢？」

    羅坦阿爾點頭，扭頭看著終於從大悲大喜中恢復過來的隊員們。說：「好吧，各位。保衛我們的光明。那麼，動作快一點，在太陽下山前，我們最好能夠離開這個城市，重新進入地下。」

    這些戰士們沒有反對，他們迅速跟在羅坦阿爾的身後。向著城市的西北方向走去。

    「我大概的估算了一下，薩拉門修道院距離我們應該有九十公里左右的路程。如果在地下行走，我們最快可以在後天抵達。」

    夜晚，在地下150米深的地方，羅坦阿爾拿著地圖說：「雖然我不知道薩拉門修道院那裡究竟有什麼讓你這麼迫切。不過我覺得可以再相信你多一點。」

    羅通笑笑，沒有多做回答，而是往後靠了靠，躺在地下坑道壁上入睡。

    這個身體還有些不太適應這種休息，疼痛和僵硬的感覺不時從各處傳來，羅通努力控制著這些感受，和意志裡的杜曉曉意志殘片進行了短暫的交流。

    隨著時間的變化，那條通道在末世的出口已經距離羅通越來越遠，就算是杜曉曉的意志殘片，對於那個出口的感應也越來越淡薄。

    這意味著，三天以後，羅通可能再也無法找到那條通道在這個世界的出口，他也可能再也無法回到現實世界了。

    怎麼辦？

    是告訴羅坦阿爾他們薩拉門修道院究竟有些什麼，然後就此掉頭，去找到回到現實世界的出口？

    又或者就這麼走下去，把現實世界的一切就這樣拋開？

    沒有一個正確的選擇，現實世界中還有羅通放不下的人，徐珊珊還在等著他。

    可問題是，末世就能讓他放下嗎？

    是的，這裡的人類已經處於崩潰的邊緣，就算是歐洲這邊曇花一現，但是那又怎樣？

    整個人類在這個末世看上去已經沒有希望，繼續留在這個世界，並不能改變任何事情。

    羅通在黑暗中悄然睜開眼睛，人類沒有希望，是他給自己找的理由。因為這個理由，他就可以心安理得的離開末世，回到現實世界。然後從容盤桓，在三十年後新的末世到來時，就會變得完全不一樣。

    可他也知道，這個理由是最糟糕的理由，他接受不了。

    「在想什麼？」

    似乎感覺到了羅通的掙扎，或者說，羅通內心的劇烈波動對靈能都產生了影響，此時羅坦阿爾忽然在羅通的身邊輕聲問。

    羅通揉了揉臉，問：「你們在堅持什麼？我們在堅持什麼？」

    羅坦阿爾沒有立刻回答，顯然，這麼長時間以來，她也在思考這個問題。

    究竟是什麼，讓他們這樣堅持下去，誰都知道，人類其實已經沒有了任何希望。

    「曙光，」她忽然說：「我們在等待曙光的到來。就算是最後一線希望，我們也不能放棄。這就是我們從北方一直走到這裡，還要一直走下去的緣故。」

    羅通扭頭看著西北方向，沒有說話。

    曙光嗎？

    他不就是為了這個嗎？在末世他曾經期待過這個，靈魂球給了人類一線曙光，但那還不夠。

    「也許薩拉門修道院那裡會有你，不，應該是我們，甚至是整個人類都需要的曙光。」

    說完這句話，羅通心中所有的糾結和痛苦都隨之拋開。

    無論在哪個時代，無論在什麼地方，都不放棄希望。

    他是羅通，所以更要如此。如果放棄了這個世界的希望，他又怎麼能夠在現實世界追尋希望？

蔡仲子

第一百八十八章，雙面
      
    末日的世界沒有日夜區分，在地下或者是在鉛云之下，光芒都是微弱的，渺茫的。

    魔能，靈能在這個時代不斷地爆發，讓地上地下的空氣發生電離，從而讓周圍到處都是一層灰濛蒙的微弱光芒。無論晝夜都是如此，距離被惡魔控制的城市越近，這種情況越是明顯。

    多特蒙德往西，是大片的平原，曾經是一片沃土。不過現在已經變成焦黑的荒野，土壤表面乾涸板結，天空中的云層也遠比羅通他們之前所在的那個城市更為濃重。

    雖然此時距離多特蒙德的直線距離差不多有十二公里左右，但是天空中已經時不時開始出現翼魔的蹤影。在地底，也開始比較頻繁的遇見那些被魔化的低級生命。

    在這樣的環境中，地下行動變得更為艱苦。

    羅通他們必須避免被天空巡邏的翼魔發現，還要避免地下的聲音過大，讓多特蒙德的駐守惡魔伯爵察覺到動靜。

    好在這裡地表的水分雖然稀少，卻也因為無人耕種，地下水含量變得更為豐富。地下五十米的深度，這裡的地質結構就如同蓄滿了水的海綿，到處都是黏噠噠的粘土層。這樣的地層對於靈能者來說反而更為靈便，尤其是擁有水屬性靈魂球的靈能者，可以輕鬆的讓這些土層發生摺疊，留出足夠人員行動的道路。在通過後，又能讓這些摺疊的土層迅速恢復原樣，抹消曾經來過的所有痕跡。

    在兩天後，羅通他們終於按照原定的計劃趕到了薩拉門修道院。

    有了羅坦阿爾做嚮導，而且有著明確的指向，他們這一行沒有驚動惡魔，也沒有任何損失。包括羅通在內的十四個人全部安全到達。這在以往，簡直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事情。

    「它們肯定是故意的。」

    這是羅通的判斷，對此女大尉沒有異議。

    惡魔們從北方而來，不斷的擠壓驅趕著人類向南，並且一路上讓人類處於崩潰邊緣。殺死人類之前，它們需要得到更為豐美的果實。人類的負面情緒。

    在歐洲的南方，應該還有惡魔設下了圈套，只等著人類的難民到達，然後突然出現。到那時，人類在崩潰的同時，會釋放出蓄積很久的負面情緒。

    這也正是羅通他們掉頭北上反而變得安全的緣故，那是因為，沒有惡魔預料到這個小隊忽然轉變了方向，惡魔也不會想到。多特蒙德以北的地區，還有什麼地方適合人類聚居。

    由此，多特蒙德西北方向上，沒有什麼高級惡魔控制和監視。

    「好吧，現在怎麼辦？」

    在薩拉門修道院原來的大廳地下，女大尉輕聲問羅通。到達薩拉門修道院之前，小隊動用了更為精細的魔能偵察工具。由於沒有足夠的電能，這些工具開啟次數非常少。

    這個工具很快計算出地下三十米處的魔能濃度。並以此推算，可以得知。在羅通的頭頂上方，一片殘垣斷壁的廢墟裡，有一隻惡魔領主駐守在那裡。

    以現在小隊的實力，戰勝殺死一隻惡魔領主，並不是太困難的事情。

    問題在於，他們必須儘可能快速而且安靜的殺死這只惡魔領主。否則一旦被惡魔領主發出巨大的吼聲或者是其他的動靜。在一到兩個小時之內，附近可能就會有大批的惡魔蜂擁而至。

    羅通大概的估算了一下地形，指著斜側的方向，說：「往這個方向前進，應該就能到達我說的那個地方。」

    羅坦阿爾有些猶疑的問：「應該？」

    羅通想了想。又跟腦海中的杜曉曉意志碎片進行了簡短溝通。隨後抬頭說：「我出去，把這個惡魔領主引開，你們動作快一點，打通了牆壁，就知道我說的是什麼。」

    羅坦阿爾皺眉，說：「上面的魔能濃度很高。」

    羅通清楚這一點，和現實世界不同，這個時代的魔能濃度已經足以到腐蝕人類身體的地步。

    就算是以他2級靈能者的實力，想要在這個濃度環境中生存，也只能堅持3個小時左右。如果與一隻惡魔領主發生戰鬥，維持時間還將迅速降低。這也是當初他帶領杜曉曉，薛梅語他們與蜘蛛魔戰鬥沒有拖延太久的緣故。

    在幾分鐘內，普通人類還不至於被魔化，但是幾分鐘後，魔化反應會如以指數增長的方式在身體各處蔓延。

    羅通笑了一下，轉身向著來時的方向走去。

    一名擁有水屬性靈魂球的靈能者輕輕的拍了拍羅通的肩膀，這個時候，必須有人去送死。雖然大家對此已經習慣，甚至不需要什麼壯烈的詞語。不過對這些人的敬仰，卻始終沒有磨滅。

    羅通沿著這名靈能者開啟的道路迅速離開，在距離修道院大概一百五十米的地方，他開啟靈能，直奔地表。

    十五秒後，羅通從一片簌簌落下的土壤中猛然躍出，看著眼前黑暗蒸騰的修道院。

    和他在現實世界到來時已經大不相同。修道院外的院子裡已經變得斑駁，那些覆蓋在地表的青石到處灑落，黑色的土壤看起來猶如被濃墨浸染。

    曾經緊緊關閉的兩扇鐵門現在也破敗不堪，至於院牆，更是到處垮塌，只剩下一個孤零零的門框聳立在那裡。沒有風吹過，不過羅通依舊能夠感覺到那鐵柵欄一樣的門扉在某個地方發出「吱吱嘎嘎」的聲音。

    羅通走到這兩扇已經扭曲的大門前，輕輕發力，一扇鐵門應聲而倒，在空曠的地面上發出劇烈的撞擊聲。

    教堂深處，沒有任何回應。那個鎮守在這裡的的惡魔領主，似乎完全不在意羅通的到來。

    羅通伸手從背包中取出那兩把手槍，童山他們在此之前曾經給羅通又帶來了上百發子彈。他將手槍放在身側，儘可能避免身體肌肉緊張，隨後一步步走進了這個荒廢的院子。

    天空中鉛云猛然捲動不休，鉛云之後，顯露出鮮血一樣的紅色。

    空曠的院落中什麼動靜都沒有，就像是羅通一個人正走在通往死亡的通道上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