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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iamEric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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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賤宗首席弟子]大魏宮廷(連載中)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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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2-7 01:50:29
第一百八十九章:互換立場的敵友(二)

    在趙弘潤那難以置信的眼神注視下,那團火焰迅速消失,露出了那名白衣少年的身影

    此刻的白衣少年,身上那件白衣的上身早已被焚毀,然而令人難以置信的是,儘管對方背對著趙弘潤,但趙弘潤依舊清楚看到,對方除了上衣被焚毀外,身上全無被火焰燒傷之處。

    更滲人的是,對方的後背那也不知是紋身還是疤痕,總之,一支浴火怪鳥般的形象正散發出一陣忽暗忽明的流光。

    忽然,一聲不知源自何方的鴉鳴讓趙弘潤心頭一愣。

    烏鴉?

    趙弘潤詫異地望瞭望四周,卻發現四周根本就沒有什麼烏鴉。

    而此時,那名背對著趙弘潤與高冷巫女的白衣少年,卻是抬手抓了抓頭髮,沒好氣地說道:“閉嘴,燚,她沒有挑釁你,乖乖回去睡覺!”

    待等他說完這句話,他背後的那只閃著忽暗忽明流光的怪鳥圖案,這才徐徐暗淡下來,變成了很普通的疤痕,似乎是被火燒傷而遺留下的疤痕。

    “有意思的招數……”白衣少年轉過身來,目視著高冷巫女,微微笑道:“可惜,挑錯對手了。……話說回來,小弟這會兒才注意到,這位姐姐原來是祝融之墟的巫女麼?”

    祝融之墟?

    趙弘潤聞言一愣。小聲詢問高冷巫女道:“什麼是祝融之墟?”

    可惜,高冷巫女絲毫沒有向他解釋的意思,只是目不轉睛地望著那名白衣少年,眼神充斥著驚駭與難以置信。

    “感覺到了麼?”白衣少年驚訝地回望了一眼高冷巫女,旋即淡淡說道:“如此的話,這位姐姐你就應該能理會你我的差距……無論是劍術還是別的什麼。你皆不是小弟的對手。……放棄吧,小弟只是想殺了你身邊那個作惡之人,與你並無關係。”

    走著,他邁步便朝趙弘潤二人走來。

    而就在這時,忽聽高冷巫女沉聲喝道:“等等!”

    白衣少年依言停下了腳步。

    這時,只見高冷巫女輕吐了一口氣,沉聲說道:“我有我的理由,斷無可能放任你去殺他。……我承認,足下的實力遠在我之上。但即便如此。若是你殺了他,我將窮盡畢生光陰,亦會想方設法殺了你……而你,卻似乎有著不對女子出手的原則,對麼?”

    “……”白衣少年首次皺了皺眉。

    “不如這樣,我給你一劍的機會,若你只出一劍,便殺了他。我會放棄。然而,若是你那一劍被我擋下。你便就此收手,如何?”高冷巫女沉聲說道。

    “一劍麼?”白衣少年聞言微微笑了笑:“足夠了!”

    說罷,他右腳一蹬,用遠比高冷巫女方才還要的速度竄向趙弘潤,手中的三尺青峰迅速地刺向趙弘潤的胸口。

    好快……

    此刻的趙弘潤,恐怕也只有思維的速度能跟得上對方的速度。

    他眼睜睜地看著白衣少年的劍鋒即將觸及他的身體。不過就在這時,高冷巫女的短劍亦迎了上來。

    按照這個速度,這兩柄劍顯然必將碰在一起。

    而就在這時,卻見白衣少年嘴角揚起幾分莫名的笑意,隨手將手中的劍拋向趙弘潤的身後。旋即,他整個人亦更快的速度竄到了趙弘潤身後,不偏不倚地反手握住了那柄丟過來的劍,一劍反刺。

    “噗”

    劍刃透體穿過。

    不知何時被推倒在地的趙弘潤,駭然望著高冷巫女那被劍刃穿透了肩窩的部位,被那溫熱的鮮血濺了一臉。

    而那名白衣少年儼然也呆住了,竟下意識地松了握著利劍的手。

    “一劍……完了。”

    高冷巫女忍著身上的傷勢,艱難地說道。

    “……”白衣少年張了張嘴,旋即臉上露出幾許苦笑:“原來如此……沒想到竟然用這種方式來算計我?……這下可麻煩了。”

    高冷巫女喘著粗氣,有些緊張地看著白衣少年,畢竟若是白衣少年不守承諾的話,她方才的算計便毫無作用。

    而就在這時,遠處傳來一陣急促的大喊。

    “老大,老大,弄錯了,弄錯了……”

    三人下意識地轉過頭去,正巧瞧見昨日見過的這位白衣少年的兄弟,那名曾在他們兄弟賣藝時,舉著簍子向圍觀百姓收取錢物的白麵少年,正氣喘吁吁地向這裡跑來。

    “大福,怎麼了?”白衣少年疑惑地問道。

    只見那名叫做大福的少年氣喘吁吁地跑過來,指著姬潤對白衣少年苦笑道:“老大,咱們弄錯了,並不是他強行叫那些城池裡的百姓遷到魏國去,是那些百姓自願的……我查過了,因為魏國的田稅只有什二,所以這附近的百姓都恨不得都逃到魏國去。”

    白衣少年眨了眨眼睛:“當真?”

    “千真萬確!”

    白衣少年聞言倒吸一口涼氣,回頭瞅著跌坐在地的趙弘潤,以及右胸中劍的高冷巫女,面上的表情頓時就僵住了:“這下……麻煩大了。”

    “……”

    趙弘潤神色莫名地瞅著這位白衣少年,此刻的白衣少年,哪裡還有方才那等威勢,一臉諂笑討好之色。

    “您看這可真是……誤會,誤會。”白衣少年將趙弘潤扶了起來,輕輕拍著趙弘潤身上的雪:“好端端的,怎麼就摔地上了呢,我給你拍拍……”

    “……”趙弘潤面無表情地看著對方。

    “你看,臉上都傷到了……”

    “……”

    就在此時。忽聽噗通一聲,趙弘潤回頭一瞧,這才發現那位高冷巫女因為身體受到重創的關係,無力地摔在地上。

    他回頭狠狠地瞪了一眼那白衣少年。

    白衣少年訕訕一笑,從懷中取出一瓶金瘡藥,塞在趙弘潤手中。信誓旦旦地說道:“相信我,此藥可治一概傷勢!”

    趙弘潤將信將疑地望了一眼手中這瓶金瘡藥,冷冷說道:“就這樣,便想讓我放過你?”

    “那你想要怎樣嘛。”白衣少年苦惱地抓了抓頭髮,無法理解地嘀咕道:“奇怪了,你倆明明昨日還敵對的,怎麼今日突然就跟變了個人似的……”

    這話你有資格說?

    趙弘潤沒好氣地瞪了一眼對方,鬱悶地說道:“因為青蠱。”

    “青蠱?”白衣少年聞言一愣,詫異問道:“她在你身上下了青蠱?”

    趙弘潤張了張嘴:“雖然也並非她所願……就當是這麼回事吧。”

    “原來如此。”白衣少年摸著下巴恍然道:“怪不得她死命護著你……原來是你若死了。她也會死。”

    “你知道青蠱?”趙弘潤隱約聽出了什麼。

    “當然。”白衣少年拍著胸口說道:“咱兄弟幾個走南闖北,什麼稀奇的事沒見過?”

    趙弘潤一聽連忙問道:“那有什麼破解之法麼?”

    “有倒是有。”白衣少年面色奇詭地望了一眼趙弘潤,壓低聲音說道:“趁她此刻失血昏迷,挖出她的心,取其心內之血,灌入口中,則你體內蠱蟲頃刻便死。”

    ……

    趙弘潤駭然地瞪大了眼睛,只感覺頭皮發麻。

    此時。白衣少年與他兄弟大福使了一個眼色,趁趙弘潤走神之意。轉身就跑。

    趙弘潤一見,大聲喝道:“喂!!”

    “就饒、繞過我們吧……”白衣少年頭也不回地大叫著,越跑越快。

    在逃走時,白衣少年仍不忘將他方才丟掉的那袋銀子又給拾了回來,隨後與他的兄弟大福,一溜煙就逃沒影了。

    這讓趙弘潤看得目瞪口呆。感情剝除了方才想殺他時的凜冽氣勢,那傢伙亦是一個逗逼。

    不過……

    “喂!回來啊!好歹將我二人帶回正陽縣啊!”趙弘潤憤怒地大聲喊道。

    可時此時,那白衣少年與他兄弟早就逃得沒影了。

    這兩犯了太歲了?怎麼遇到的盡是這種人?

    先是又蠢又呆的巫女羋芮,然後又是那個劍技超群、但明顯可以感覺少根筋的張姓少年,這讓趙弘潤覺得這兩日似乎有些犯沖。

    不過那人所說的解青蠱之法……

    趙弘潤望了一眼那倒在雪地上的高冷巫女。望著她身下那片被她鮮血所染紅的嫣紅的雪。

    “……”

    片刻之後,趙弘潤走過去,將似乎已昏迷過去的高冷巫女抱了起來,將其抱上馬車的車廂。

    不得不說,高冷巫女的傷勢不輕,那柄三尺青峰,從她的後背肩部刺入,橫貫了右側胸口上方的骨頭。

    很顯然,她是在一把將趙弘潤推開的同時,被那名白衣少年一劍刺穿了身體。

    “……”

    望著她的傷口思忖了片刻,趙弘潤輕輕解開她的衣服,只解了傷口那一部分,隨即,小心地抽出那柄青鋒劍,替她抹上了那名白衣少年所給的金瘡藥。注:由於某點限制這類描述,所以這段不便詳細描寫,只好讓諸位書友自行腦補了。

    做完這一切後,趙弘潤這才合上她的衣服,坐在車廂內的一側思忖著什麼。

    就在這時,忽然那名高冷巫女緩緩睜開了眼睛。

    “為何,不挖我的心呢?……那人說得沒錯,那樣的確就可以化解青蠱。”

    這冷不丁的詢問,讓趙弘潤嚇得下意識站起來,一頭撞在了車廂的頂部。

    “你……你醒著?”

    “嗯。”高冷巫女淡淡地陳述了一個讓趙弘潤感覺有些後怕的事實:“一直都醒著。”

    趙弘潤這才注意到,她一直握著她手中的短劍未曾鬆手,其中意味,不言而喻。

    足足好一陣,高冷巫女一直面無表情地盯著趙弘潤,也不知過了多久,她這才輕吐一口氣,將手中的短劍放在一旁。

    “薑。”她淡淡說道。

    “什麼?”趙弘潤有些愣神。

    “你不是想知道麼?我的名字。”她平靜地說道。

    趙弘潤聞言一愣,試探喚道道:“羋……薑?”

    高冷巫女緩緩閉上了眼睛。

    “嗯。”

    注:其實是“艸、薑的葁”,即生薑的姜的古體字,不過,就像前陣子的“暘”與“陽”一樣,說不好什麼時候就打不出來了,所以,就直接簡體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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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一章 :對話

    羋薑……

    趙弘潤坐在車廂內,思忖著這個名字的含義。

    他起初以為是薑,這個字由羊、女二字組成,而羊在古義中又有溫順的意思,因此,姜在古義中可理解為溫順的女子。

    可是當趙弘潤詢問過之後,他這才知道,高冷巫女口中的姜,其實是艸薑葁。

    注:為何寫作“羋薑”,上一章已解釋過。

    “妹妹是幼草,姐姐是苦姜……麼?”

    趙弘潤轉頭望了一眼那高冷巫女,不,應該稱作羋薑。

    “這不像是楚國熊氏貴族會起的名字呢……”趙弘潤搖搖頭補充道。

    羋薑略有些意外地望了一眼趙弘潤,亦不隱瞞,淡淡說道:“是教我姐妹巫術的一位老嫗給起的名。”

    “你姐妹的父母雙親呢?”

    “都不在了。”羋薑淡淡地說道。

    趙弘潤想了想,忽然問道:“那暘城君熊拓,與你姐妹是何關係?”

    “……”羋姜深深望了一眼趙弘潤,但她這次卻沒有再裝作沒聽到,而是語氣平靜向趙弘潤講述一個故事:“汝南君熊灝,曾是這片土地原來的邑君,亦是我姐妹的父親。”

    汝南君?

    趙弘潤愣了愣,因為他感覺這位汝南君的邑地。與當今暘城君熊拓的封邑範圍,存在著彼此覆蓋,再想到羋薑提起她雙親時曾說過一句都不在了,他心中已有些明瞭了。

    “暘城君熊拓,奪了你父親的封邑麼?……這不對啊,若是熊拓奪了你父親的封邑。為何你們還會稱呼他為熊拓大人?”

    羋姜聞言微微歎了口氣:“因為,並非是熊拓大人想加害亡父,想讓亡父死的,是整個大楚的貴族,熊拓大人努力周旋,也只能將我姐妹救下,送往巴躲避罷了。”

    聽聞此言,趙弘潤心中詫異,忍不住問道:“你父親究竟做了什麼。導致整個楚國的貴族都想要他死?”

    “改革。”羋薑面無表情地說道:“父親大人覺得我大楚的治國之策存在著嚴重的弊端,致使大貴族與貴族們高高在上,對國家幾無利益,卻享盡奢華;而大楚的平民,辛苦勞作,卻多是無可遮身之衣,無可果腹之食。……因此,父親大人向大王獻策。議削弱貴族權利,還于平民……”

    嘶……好傢伙!怪不得整個楚國的貴族都要弄死他。

    趙弘潤聽聞此言。不得有些佩服那位汝南君的高尚德品,不過對他的行為,卻暗暗搖頭不已。

    削弱整個楚國舊貴族勢力的權利?

    這意味著是要與整個楚國的舊貴族勢力對抗啊!

    楚國的舊貴族勢力能容得下他才奇怪!

    “被當成叛徒……殺掉了?”趙弘潤試探著問道。

    “叛徒?”羋薑微微一愣,旋即自嘲道:“差不多吧,父親大人最後獲罪的罪名,便是叛國之逆。”

    “死得好!”趙弘潤的話讓羋姜眼神一冷。

    可就在羋薑準備開口之際。卻聽趙弘潤又感慨地說道:“這等賢人若是不死,必成為我大魏心頭之患!”

    “……”羋姜張了張嘴,旋即釋然地露出了幾分淡淡的笑容:“我倒是忘了,你是魏人。”

    印象分賺到!

    趙弘潤不動聲色地揚了揚嘴角。

    羋姜並沒有注意到趙弘潤眼中的幾分得意,仍舊自顧自地說道:“當時父親大人覺得。我大楚整個國家的運轉,存在著巨大弊端,大貴族與貴族勢力越來越富有,而平民則越來越貧窮,長此以往,必將使整個國家陷入內亂……須知,平民的數量可要遠遠超過大貴族與貴族勢力。……可惜,大王沒有取納家父的建議。”

    “不可能會取納的。”趙弘潤斬釘截鐵地說道。

    “……”羋姜聞言驚疑地望著趙弘潤,卻見後者淡淡說道:“我的父親,是魏國的天子,即你等口中的魏王,他亦想改變我大魏國內某些……不合適的利益分配。比如,我大魏國內的權貴們,把持著整個國家八成的商利,不容許平民介入。可是,當我與中書左丞虞子啟大人提出這條改革的建議時,我父皇卻拒絕了,原因就在於,這將導致整個大魏的權貴勢力對此作出抵觸,甚至於公然反對我父皇……”

    羋姜聞言眼中神色又轉暖了幾分,點點頭說道:“是這個道理。……熊拓大人,當時也勸說我父親,可惜父親沒有聽從,當時的父親,對大王與國內的貴族,仍然抱持信任,他覺得會有人支持他。”

    “支持他?”趙弘潤哂笑了一聲:“結果沒有,對麼?”

    “有,但是很少,只有寥寥幾位,在私下的書信中勸說父親。”羋薑歎了口氣說道:“然而父親至死都沒有後悔……他認為自己沒有做錯,我大楚想要強盛,就必須削弱舊貴族的權利,決不能拋舍掉平民,按照如今熊氏一族的治國之策,只會將整個楚國引向覆滅……”

    ……

    趙弘潤默然不語。作為一個魏人,說實話他並不希望看到敵對國逐漸變得強盛起來。

    甚至於出於私心,他反而覺得那汝南君熊灝死地好,否則,他們魏國的處境就變得很艱難。

    然而,羋姜見他默然不語,卻很不識趣地問道:“你是覺得父親的想法有錯麼?”

    望著羋薑眼眸中那幾分隱約可見的期待,趙弘潤也不知怎麼想的,那一刻說出了心中所想:“想要約束整個國家的貴族階級權利,就要做好與整個貴族勢力為敵的準備……這,必須有強大的軍隊支持。……你父親總得想法沒錯,但是,若他期望于貴族勢力心甘情願地交出手中的權利,那他未免也太天真了。”

    羋薑眼中的神色又轉暖了幾分,看得出來她很滿意于趙弘潤的回答。

    “這一點,你說錯了,當初我父親執掌著整個楚西,他麾下的軍隊並不少……只是,他不希望與楚東的貴族開戰,因此,他選擇了言和。當時他對楚東熊氏貴族派來勸降的使者熊盛公子私密商談了一番,出來後言道,看來我太心急了,我大楚還未做好革新的準備。隨後,父親便選擇了投降。”

    “熊盛?溧陽君熊盛?”趙弘潤吃驚地問道。

    “你知道熊盛公子?”羋薑詫異問道。

    “聽說過。”趙弘潤面無表情地回答道。

    羋薑望了一眼趙弘潤,亦不在意,繼續說道:“事敗之後,父親從容赴死,讓熊拓大人親手割下他的首級帶往壽郢……他將自己未酬的壯志,都寄託在了熊拓大人身上,他希望熊拓大人能成為日後的大王,引導我大楚革新。”說罷,羋薑轉頭望了一眼趙弘潤,那眼神仿佛在無聲地告訴後者,這就是熊拓與他們姐妹的關係。

    可惜趙弘潤根本無暇關注羋薑的眼神,他語氣凝重地問道:“你是說,熊拓是繼承了你父親革新想法的後繼者?”

    “嗯。”羋薑點點頭,並不隱瞞:“而父親犧牲了自己,讓熊拓大人成為了如今的暘城君,因為,熊拓大人曾是暗中支持我父親的其中一人。”

    “……”趙弘潤聞言面色微微變了變。

    要知道,他本來就覺得暘城君熊拓有些不對勁,並不像是那些只知道享受奢華的楚國貴族,對方並沒有將在封邑內收取的稅收用在奢侈享受上,而是用那筆錢不斷地攻打魏國,以及籌備軍備,甚至是向巴國購買戰馬。

    這儼然並非是一位與楚國內那些舊貴族同流合污的新貴。

    “你想做什麼?!”

    羋薑的眼神中露出了幾分警惕,因為她忽然感覺到身邊這位比她還年幼幾歲的魏國肅王,眼神忽然變得有些可怕。

    “……”趙弘潤瞥了一眼羋薑,默不作聲。

    失策……這下子可真的是放虎歸山了!

    趙弘潤心中暗自後悔,儘管原來他對狠宰了暘城君熊拓一筆而沾沾自喜,但是,倘若他事先就瞭解到此人其實有著使整個楚國改變現有狀態的抱負,那麼,他寧可放棄那筆賠款,寧願冒著與楚國此刻開戰的危險,也要除掉這個潛在的隱患。

    他豈能坐視有這等抱負的熊拓改變整個楚國目前的國情?

    他很清楚,如今的楚國,仍然隱藏著超乎魏國的實力,但遺憾的是,楚國的治國之策束縛著這個國家的發展,毫不誇張地說,楚國國內的大貴族與貴族勢力,是束縛著整個楚國向更強大發展的毒瘤。

    而若是暘城君熊拓成為了未來的楚王,倘若他當真逐步開始約束舊貴族的權利,提高平民在楚國內的地位,這對魏國、齊國而言,可不是什麼好事。

    更糟糕的是,那暘城君熊拓比那汝南君熊灝要心狠手辣地多,為了自己的抱負,逐步擴展治下領土,對於不支持自己的邑君,比如那位項城君熊仼,熊拓可不會向他的叔伯汝南君熊灝那樣,對一血同胞心存著什麼情誼。

    這本來就是一個相當危險的傢伙,而如今聽了羋薑的講述,趙弘潤儼然感覺,那傢伙對他魏國的威脅,遠比他想像的還要大,大得多。

    似這種日後的隱患,最好還是及時扼殺,免得日後終成他魏國的心腹大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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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2-7 01:51:09
第一百九十二章:對話(二)

    “你方才……眼中出現了殺意。”

    羋薑目不轉睛地盯著趙弘潤,那表情,儼然是希望他做出解釋。

    趙弘潤與她對視了片刻,並不隱瞞自己的意圖:“作為一名魏人,本王不會坐視任何會使敵國發展成為我大魏心腹之患的可能……”

    “你要殺熊拓大人?”羋薑詫異問道。

    “……”趙弘潤並不承認,亦不否認。

    顯然,他默認了。

    羋姜微微張了張嘴,有些驚訝地問道:“我父親的建議,值得似你這般如臨大敵?”

    趙弘潤並不想回答,可不知為何,心中隱隱有種不想欺瞞對方的奇怪感覺,促使他對羋姜如實道出了真實想法:“雖然過程很艱難,但若是楚國當真沿用此策成功革新,根除了舊貴族勢力的權利,對我大魏而言,絕不是什麼樂於看到的……”

    羋薑微微一愣,不解地問道:“不會因此而瓦解整個楚國麼?……曾有人對父親言道,氏族、王族、公族、貴族,支撐著整個國家,一旦瓦解,會使整個大楚崩潰。”

    “片面之詞。”趙弘潤搖了搖頭,沉聲說道:“舊的貴族勢力被打敗,便會有新的貴族勢力因此誕生,因此,要根除貴族勢力,這不切實際。但是……在重複這個舊新貴族權利交替的期間,作為一國的王,在擊敗了舊貴族勢力後,便能夠收回一部分的權柄,加強王權,用於推動國家革新……”

    羋薑吃驚地望著侃侃而談的趙弘潤,眼神複雜地說道:“我也明白了,為何你方才提到熊拓大人時會露出那種殺意……正如我此刻的心情,作為一名楚人,我亦不希望外邦魏國有著像你這樣的人……你給我的感覺,就跟我父親、熊盛公子、熊拓大人一樣……”

    趙弘潤微微一愣,這才意識到,他的性命可在捏在眼前這位巫女手中。

    當然了。若是傳說屬實的話,對方的性命亦捏在他手中。

    “你要殺我麼?”趙弘潤沉聲問道。

    “我不知道。”羋薑緩緩坐了起來,捂著右胸的傷口望著趙弘潤,語氣莫名地說道:“整個大楚日後會如何。大王又會如何,說實話我並不在意。……終究,是楚東的熊氏貴族逼死了父親,即便大王是熊拓大人的父親,我也對他並無幾分好感。我只希望。父親曾經治理的這片土地,勿要發生戰亂。”

    “哼!”趙弘潤聞言冷笑一聲,譏諷道:“勿要爆發戰亂?你口中的熊拓大人,以往十年來可是每年都在攻打我大魏的汾陘塞啊!”

    “熊拓大人需要戰功。”羋薑沉默了片刻,平靜地說道:“他需要顯赫的戰功來獲取楚東熊氏貴族的支持,還有大王的支持,從而坐上大王的位置。……再者,這件事的起因,也不全然在熊拓大人,對麼?”

    ……

    趙弘潤無言以對。

    畢竟他父皇魏天子。曾經在與當初的盟友暘城君熊拓一起攻打宋國時,的確扮演了一個並不怎麼光彩的角色,使詐坑了熊拓這位當初的盟友,使得宋國的領土全部被他魏國收入囊中,而損失巨大的熊拓,卻屁都沒有撈到。

    換位想想,任何人都無法心平氣和地接受這個結果。

    當然了,從趙弘潤的立場來說,他並不覺得他父皇的做法有什麼丟人的,畢竟國與國之間原本就充斥著爾虞我詐。更何況他父皇當初也並沒有派遣攻擊盟友,只是熊拓軍的後勤自己出現了問題,是熊拓自己考慮不周罷了,關他趙弘潤的父親、關他魏國屁事?

    誰規定你是我暫時的盟友。我就必須無償送軍糧給你?

    你無力佔據的宋國領土,我倒是可以代你收下。

    當然了,似這種說辭,雖然不至於惹人詬病,但也談不上有多少底氣罷了。

    “那麼,你姐妹二人此番從巴國返回楚國。就是為了相助暘城君熊拓麼?”

    “嗯。”羋薑並不隱瞞,點點頭說道:“當初熊拓大人在你魏國的鄢水一帶,被你帶兵所阻時,我與我妹得知了這個消息後,便想方設法回到楚國,正如你所言,想幫熊拓大人一把,畢竟他是我姐妹父親的後繼之人。可惜……”說到這裡,她有些驚訝意外地望了一眼趙弘潤,繼續說道:“可惜等我姐妹二人回到楚國後,這才聽說,你非但擊敗了熊拓大人,而且還佔據了我大楚十八座城池,就連汝南亦被你所破。”

    趙弘潤聞言釋然道:“汝南是你姐妹的父親汝南君曾經的治邑,因此,你希望奪回這座城池,還給熊拓,是麼?”

    “……”羋薑沉默不語,顯然是默認了。

    “那如今,你打算怎麼辦呢?”趙弘潤問道。

    看得出來,羋薑對此明顯是有些無措,不過話說回來,趙弘潤亦是有些為難。

    雖然為了日後考慮,他倒是傾向於提早除掉暘城君熊拓這個危險的日後大患,可問題是,就算刨除了羋薑的因素,那《魏楚停戰正陽和約》,亦限制了趙弘潤再次對暘城君熊拓下手。

    畢竟此時再對熊拓下手,能不能順利除掉熊拓尚在其次,他魏國的信譽就會大受影響,這個危害,要遠比熊拓更大。

    二人分別坐在車廂內的兩側,皆沉默不語,似乎都在思考著這個問題。

    平心而論,雖然熊拓對魏國或存在著威脅,但仔細推敲,他的抱負並不容易實現,畢竟楚國的舊貴族勢力太過於根深蒂固,不見得區區一個熊拓就能徹底改變整個楚國的國況,相比之下,趙弘潤還是更在在意那所謂的青蠱。

    他並不相信小小一個邪物能有那麼大的功效,誇張到對羋薑言聽計從什麼的,但體內存活著那麼一條滲人的蟲子,他終歸感覺不適。

    甚至於,越往這方面深究,他仿佛真能感覺到有一條蟲子在他體內鑽行似的,讓他毛骨悚然。

    “喂,青蠱……當真不能解?”

    “你還未死心麼?”羋薑抬頭瞧了一眼他,淡淡說道:“既然你如此畏懼,為何方才不聽那人的話。挖出我的心呢?”

    “因為你好歹救了我的命……你以為我會這麼說麼?”趙弘潤哂笑著回答道。

    本來聽了趙弘潤的前半句,羋薑微微感動之餘亦不由有些嗤之以鼻,但當她聽到趙弘潤的後半句時話時,她不由地愣住了。

    “是因為我不相信那種荒誕的解蠱辦法。……既然那青蠱是由你的血所餵養。又怎麼會因為你心口的那些血而頃刻間便死呢?”

    羋姜聞言微微一愣,古怪說道:“你說的倒是有道理,不過,相傳那唯一的解青蠱辦法,的確就是這樣。”

    “那。有成功的先例麼?”

    “這個……”羋薑遲疑了一番,緩緩地搖了搖頭:“從未聽說。”

    “那就是了。”趙弘潤撇撇嘴說道:“肯定是某個居心不良的巫女傳出的謠言,你以為我會輕信這種荒誕的謠言?……甚至於,我懷疑那所謂的青蠱,亦只是一介謠言,小小一條蟲子,就能使我愛上你?”

    “……”羋薑聽聞此言面頰微微有些發紅,但是該提醒的話,她還是要說:“關於此事,卻確有不少先例。……相傳背叛了巫女的男子。與該名巫女,最終無一不是雙雙慘死。你,要試試麼?”

    望著她那淡定的目光,趙弘潤稍稍有些心虛。

    雖然他相當肯定這世上根本就不會有那種邪乎的東西,但,萬一真的有呢?

    想了又想,趙弘潤最終還是覺得暫時莫要輕舉妄動為妙,先回大樑查一查相關資料。畢竟據他聽說,他們姬氏一族的宗府亦保留有許多過去的古老文獻資料,其中應該會記載著有關於巴楚巫女養蠱的線索。從那些文獻中,或許能研究出解蠱的辦法。

    畢竟據羋家那蠢妹子所言,青蠱並不是一種致命的蠱蟲,它發作很緩慢。緩慢到中蠱的男人很難察覺到它在逐步改變其對那名下蠱的巫女的看法與感情。

    雖然對後半句嗤之以鼻,但趙弘潤亦從其中瞭解到他所希望看到的情報:青蠱,似乎對人的改變相當慢。

    這是趙弘潤此刻感覺唯一值得慶倖的事。

    “我準備先回正陽縣,你呢?”

    “……”羋姜聞言,望向趙弘潤的眼神一如既往的冷漠:“我不會因為這種小傷而死的,你儘管放心的離去吧。”

    “唔。回答錯誤。”趙弘潤在羋薑吃驚的目光中,用被褥將其裹了起來,旋即在被褥外綁上了幾條繩索:“你,現在是我的俘虜了。在我設法解除那什麼青蠱之前,你最好還是呆在我視線範圍內!……看著你那個蠢妹妹,我實在做不到對你抱多少期待。”

    說罷,趙弘潤將羋薑抱出了馬車,背在背後,用厚實的斗篷罩住彼此,踏著雪往正陽縣的方向而去。

    羋薑的眼神忽閃忽黯,顯然心中是在掙扎著什麼,但是最終,她並沒有做什麼,只是任由趙弘潤背著她往正陽縣而去。

    良久,她低聲對趙弘潤說道:“腳……冷。”

    趙弘潤聞言低頭瞧了一眼,這才發現發現羋薑的雙腳一直在雪地上拖行著,期間,不時有些積雪落在她的靴子中,難怪她會說冷。

    趙弘潤微微有些臉紅,深吸一口氣,將背後的羋薑往背上又上移了幾分,使她的雙腳能離開積雪。

    可是他嘴上卻毫不留情:“你自找的!……若你姐妹二人不挾持我,你我眼下豈會遇到這種境遇!”

    羋姜聞言眼神閃過一絲憤然,心中輕哼一聲,湊在趙弘潤耳邊,故意語氣平淡地說道:“為何不提是你矮的緣故呢?”

    “俘虜自重!”

    趙弘潤氣憤地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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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三章:堅韌的心

   在冰天雪地中,背著一名個頭比自己還高半個腦袋的少女,這對於一位十五歲的少年來說,的確是一件非常吃力的事。

    好在今日天氣還不錯,冬陽高照,僅僅偶爾會有一陣小風席捲著雪花撲面而來,雖然那掛在當空的冬日並無多少溫暖可言,但終歸好過強風卷著暴雪。

    而四周,放眼望去,皆是白茫茫的一片,根本看不清這片白色荒原上哪一段才是原本的路。

    趙弘潤只能憑藉腦海中正陽縣一帶的大致地圖,來判斷自己二人此刻所在的位置,以免迷失方向。

    “喂,還活著麼?”

    每隔一段路,趙弘潤總會這樣詢問背上的巫女羋薑,以免她因為失血或者寒冷的關係出現昏迷。

    畢竟羋薑的傷勢不可謂不嚴重,按理說來,本來並不應當輕易移動重傷的傷患,但是趙弘潤沒有辦法。

    那輛馬車,在被那名張姓的逗逼少年砍斷了韁繩後,那兩匹拉車的馬就不知逃往何時去了,在這種情況下繼續留在那輛馬車內,看似能得到暫時的安身之處,但事實上,卻是自己將生存的機會給放跑了。

    因為馬車內沒有食物,雖然有好幾條棉褥可以禦寒,但卻無法抵擋饑餓,與其在苦守在馬車內等待著正陽縣內的浚水軍與平暘軍的搜尋,不如靠自己更加實際一些。

    “嗯。”背上的羋姜虛弱地應了一聲。

    也難怪,終歸她曾大量失血,眼下本應該是好好休息等待體內造血機能發揮功效的時候,可惜卻被趙弘潤背在背上,不得不受顛簸之苦。

    想來此刻的她,眼皮早已發困,恨不得閉上眼睛好好休息一下。

    “別閉眼!……千萬,不要睡。”趙弘潤用眼角餘光瞥了一眼將腦袋枕在他肩膀上的羋薑,顯然是注意到了她那雙滿是疲倦的眼睛。

    “放心,我懂的。此時若是睡著了。或許就再也醒不過來了。”羋姜用一如既往的平靜語氣,陳述道。

    她的話,讓趙弘潤稍稍安心了些,可是她那雙仿佛隨時就會不受控制而閉上的眼睛。卻讓趙弘潤怎麼也無法徹底安心下來。

    與她說說話,快想個能讓她感興趣的話題……

    趙弘潤心中著急,思忖了片刻後問道:“喂,祝融之墟是什麼?”

    “那是我等這一脈巫女的聖地……”羋薑迷迷糊糊地回答道。

    “你等這一脈?難道還有別的巫女麼?”

    “唔……”羋姜輕聲應道,全然沒有詳細述明的意思。

    這個話題她不感興趣麼?

    趙弘潤撇頭瞧了一眼羋薑那雙犯困的眼睛。咬咬牙忽然問道:“喂,你……有什麼喜歡的人麼?”

    “咦?”看似昏昏沉沉的羋姜聞言不由地一愣,勉強睜開眼睛詫異地望了一眼趙弘潤,微喘著氣說道:“為何突然問起這個?”

    “我覺得,假如你之前有喜歡的人,如今……不是會很為難麼?”

    “唔,是這樣沒錯呢。”羋薑思忖了一下,旋即淡淡說道:“說起來,以往在巴的時候的確有個男人對我挺殷勤的……”

    “然後呢?”

    “被我殺了。”

    “哈?”趙弘潤心說這是什麼神轉折啊。

    就在這時,卻見肩膀上傳來了羋薑輕輕的笑聲:“原本還以為你是個聰明人呢……巫女的居住地。哪裡的男人?”說著,她往趙弘潤肩膀上靠了靠,微微喘著氣,輕聲說道:“在巴啊,巫女可是生人勿近的……沒有幾個正常的男人會喜歡上與毒蟲為伍的巫女。”

    我哪知道?

    趙弘潤暗自翻了翻白眼,心中正琢磨著下一個話題。

    而此時,卻見羋薑輕聲問道:“你呢?作為魏王之子,有心愛的女子麼?”

    “唔。”冷不防聽她這麼一問,趙弘潤亦不隱瞞,一邊回憶著那位蘇姑娘。一邊回答道:“有一位性格挺投脾氣的紅顏知己吧……”

    “喔。……看來,為難的人是你呢。”肩上的巫女淡淡地說道。

    “你不在意麼?”

    “在意啊。……在未解蠱之前,你最好離那個女人遠遠的,為你我的性命著想。”肩上的巫女。她的聲音越來越輕。

    見此,趙弘潤想了想,忽然對她下了一劑猛藥:“我體內的蠱蟲,對你我二人的兒女有影響麼?”

    “誒?”冷不丁聽趙弘潤這麼一問,羋薑下意識地瞪大了眼睛。

    趙弘潤用眼角餘光瞥了一眼,瞧見枕在他肩膀上的巫女滿臉緋紅。眼眸中幾無困意,嘴角揚起幾分笑意。

    “應……應該不會吧……”羋薑小聲回答道,她仍然說得很小聲,但全然已不是方才那種虛弱的樣子。

    “喔?是麼?你這麼肯定?萬一呢?”趙弘潤一連串地問道。

    “……”羋薑顯然是被問懵了,面色緋紅,目光不止地閃爍,仿佛她也忍不住在思忖這個問題。

    見此,趙弘潤並不介意再給她添一把火:“萬一有何隱患,作為的他或她的母親,你應該懂得如何解決吧?我是說在蠱這方面。”

    “唔……唔……”滿臉緋紅的羋薑不知該如何回答,不由地微微轉頭,換了一個枕在趙弘潤肩上的姿勢,以方便她仔細打量身邊人的臉龐。

    “其實,我對於蠱並不是很精通,這方面我妹比我擅長……”

    “你妹妹?”趙弘潤回想起羋芮那個呆蠢的丫頭,不由地一陣惡寒,在想了想後說道:“那你最好儘快使自己精通起來,我想你也不會放心將你女兒或者兒子交給你妹妹來解決那方面的隱患吧?”

    “我……唔……”羋薑不由地又是一陣臉紅。

    很好!

    偷偷打量著羋薑,見她面紅泛紅,眼眸中的神色亦比方才光彩許多,趙弘潤心下松了口氣。

    畢竟此時的羋薑,雖然面色仍舊是一副失血過多的蒼白虛弱之色,但是從眼中可以判斷她的精神要比方才好得多,足夠堅持好一陣子了。

    見此,只感覺自己雙臂僵硬發麻的趙弘潤深吸一口氣,抖擻精神加快了腳步。

    他很清楚,雖然用這種辦法吊起了羋薑的精神。但終究治標不治本,眼下她最需要的,就是在一個暖和的屋子裡好好睡上一覺。

    當然,睡覺前最好喝一碗熱騰騰的肉湯。再吃點東西什麼的。

    而她相安無事,那麼,他亦安然無恙。

    想到這裡,抖擻著精神的趙弘潤繼續向北趕路。

    可糟糕的是,雖然他暫時解決了羋薑因為失血與寒冷而犯困的問題。然而他自己的體力,卻逐漸成為他最擔心的問題。

    儘管不願承認,但是他的雙腿越來越沉,仿佛真跟某些人所說的灌了鉛似的,而兩條手臂更是逐漸已失去知覺,害得他一邊走一邊要時刻關注肩上的巫女,以免到時候她摔落在地,他猶未自知。

    “砰”

    也不知走了多久,趙弘潤只感覺自己腿上抽搐了一下,兩個人噗通一聲栽倒在雪地上。

    快到極限了……

    仰面朝天倒在雪地上喘了幾口粗氣。趙弘潤掙扎著站起身來,費力地將用被褥包裹的羋薑抗在肩膀上:“忍一忍。”

    “……”羋薑神色異樣地望著氣喘吁吁的趙弘潤,隱約間仿佛明白了什麼,抿咬著嘴唇一聲不吭。

    如此又走了一陣,就在趙弘潤覺得他再也堅持不住時,忽然,遠方傳來一陣馬蹄踏雪的動靜。

    他驚喜地抬起頭來,望見遠方的雪野上,隱約可見有一隊騎兵,正駕馭著戰馬踏雪而來。

    騎兵……浚水軍的驍騎營麼?

    要知道。楚國是沒有騎兵隊的,只有他們魏軍!

    只有他們魏軍!!

    見此,趙弘潤也不知身體內從哪裡湧出一股新的力量,支持著他將肩上的巫女小心地放了下來。旋即,他沖著遠方的騎兵大聲地吶喊。

    “喂!!”

    “喂!!本王在這裡!!”

    隨著徐徐刮來的北風,隱約可以聽到幾句驚喜的對話。

    “那邊有聲音……”

    “殿下?”

    “殿下!”

    “找到肅王殿下了!”

    “通知其他軍隊!”

    在一陣雜亂無章的馬蹄聲響過後,一名浚水營騎兵策馬疾奔到趙弘潤二人面前,翻身下馬,激動地說道:“末將浚水營驍騎營百人將白柏。拜見肅王殿下!”

    儘管已精疲力盡,但是在麾下兵將們面前,趙弘潤自然要擺出一副上位者的姿態,不為別的,只是為了穩定軍心。

    “哈哈哈,因為本王的事,勞動了驍騎營的諸位,本王真是過意不去啊。”

    見趙弘潤看上去除了疲憊些並無什麼異狀,附近的浚水營騎兵們這才松了口氣,而那位百人將白柏,亦連忙將自己的戰馬讓給趙弘潤:“殿下請。”

    “唔……幫我搭把手。”

    趙弘潤示意了一句,旋即解開羋薑身上的被褥,在百人將白柏的幫助下將其扶上馬背。

    旋即,趙弘潤亦翻身上馬,一手扶住羋薑,讓她靠在自己胸前,一手握住了百人將白柏遞來的韁繩。

    而與此同時,另外一名騎兵將那條被褥遞給了趙弘潤,趙弘潤將其蓋在羋薑身上。

    “此番勞煩諸位了,我等……回正陽!”

    “喔喔!!”

    附近的騎兵們振臂吶喊,仿佛就跟打了勝仗似的。

    而隨著趙弘潤與羋薑所在的這隊騎兵在返回正陽縣的途中,陸續地,羋薑瞧見越來越多的騎兵隊加入了己方隊伍,以至於短短一會兒工夫,她所在的這支魏軍輕騎兵,便達到了數千人數。

    再往正陽方向,沿途,漫山遍野的浚水軍、鄢陵軍、平暘軍士卒,在瞧見趙弘潤與浚水營的騎兵路過時,紛紛舉起雙臂歡呼起來。

    僅僅只為了一個人,竟出動了數萬的士卒在雪野中搜尋?

    羋薑吃驚地睜大了眼睛,旋即,她釋然般地得出了結論:啊,他是魏國的肅王,魏王之子!

    可是……可是,為什麼那些士卒如此興奮呢?就連平暘軍那原來是大楚的軍卒,亦……

    羋薑震撼地望著漫山遍野那些因為趙弘潤安然無恙返回而欣喜歡呼的士卒們。

    是的,讓數萬人出城搜尋一個趙弘潤並不難,畢竟他是魏王之子,是魏國的肅王。然而難能可貴的是,那些士卒絲毫不覺得在雪地裡搜尋是一件艱辛的事,他們發自內心地幫忙搜尋,希望這位肅王殿下安然無恙地返回。

    一個人能將軍心掌握到這等程度,著實不易。

    “辛苦諸位了!”一手摟著羋姜,趙弘潤一手高舉著,攥著拳頭喊道:“全軍,返回正陽!”

    “喔喔!!”

    漫山遍野的軍卒振臂歡呼,那一瞬間的氣勢仿佛要刺穿天空。

    那場面,著實讓羋薑震驚。

    但是,這一幕,並非是讓她最震撼的。

    讓她最震撼的,是她被趙弘潤與百人將扶上馬的期間,當她回頭望向來路時,所瞧見的那一串,趙弘潤背著她走過雪野時所留下的腳印……

    一眼望不到盡頭的腳印。

    這個矮個子的男人,他終會名震於天下的!

    羋薑緩緩閉上眼睛,靜靜地倚在背後那個男人的胸口,聆聽著那顆正在強健而堅韌跳動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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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四章:初接觸

   待等羋薑再次睜開時,她發現自己正躺在一張火熱的榻上。

    她緩緩坐起身來,靠在床榻上,打量著自己所在的房間。

    這個房間,談不上奢華,但也絕非尋常,雖然漆木所制的傢俱,在楚國並不值錢,但漆木,終歸也分檔次,就羋薑此刻所躺的這張床榻,在漆木所制的寢具中已算是上等貨了。

    而再瞧屋內壁桌上那些玉石裝飾物,以及牆上所懸掛的明顯帶有楚國人文風俗的字畫,即便羋姜久在巴國,卻也曉得,只有國內那些已成氣候的氏族,才有資格與資本住在這樣的屋子裡。

    “唔……”

    她捂著胸口痛苦地輕聲呻吟了一聲。

    她有些口熱,因此想下床榻找些水喝,可沒想到卻不慎牽動了傷口,疼地她嘶嘶地吸氣。

    “噗通”

    屋內,突然傳來了一聲什麼重物落地的聲音。

    有人?

    羋薑微微一驚,下意識右手摸向腰後。可惜,她非但沒有摸到習慣擺放在腰後的短劍,卻又一次不慎牽動了傷口,痛地她不敢再動。

    而這時,她忽然瞧見床榻旁出現了一雙明亮的眼眸,一個精緻地仿佛小玉人般的女子躲在床榻旁怯生生地詢問她:“要……要喝水嗎?”

    羋薑打量了此女幾眼,心中這才想起,此女便是當初她與她妹妹羋芮企圖挾持趙弘潤時,一直站在後者身旁的那名十幾歲的年幼女孩,羊舌氏一族的最小的族女。羊舌杏

    “謝謝。”羋姜用一如以往的冷淡語氣說道。

    “啊?”羊舌杏愣了愣,旋即這才醒悟過來,連忙慌慌張張地去倒了一杯水,一副膽怯模樣地遞到羋薑手中。

    “謝謝。”羋薑重複了謝意。這才接過茶杯,輕抿了一口。

    她皺了皺眉,因為她發現杯中的水熱度偏高。

    “沒有涼的麼?”

    羊舌杏搖搖頭,怯生生說道:“殿下吩咐,不能給你喝涼水。不利於傷勢。”

    殿下?

    羋薑眼神古怪地打量了一眼羊舌杏,問道:“你是楚女吧?”

    “嗯。”羊舌杏點點頭。

    明明是楚地之女,為何那般聽他的話?

    雖然心中嘀咕,但是羋薑並沒有細問,畢竟在她被趙弘潤帶回來之時,她早就見過數以萬計的平暘軍士卒發自內心地為趙弘潤安然無恙返回而吶喊歡呼。

    那些人,可都是楚人啊。

    一個魏人,在楚地竟然能得到如此的威望……

    羋薑慢慢地一口一口喝著杯中的溫水,待全部喝完後,她倍感舒適地輕吐了口氣。

    “還有麼?”

    “我……我再去倒。”羊舌杏慌慌張張地接過茶杯。趕忙又倒了一杯過來。

    此時,羋薑的渴意已緩解許多,因此,她接過茶杯後也不急著喝水,而是好奇地問道:“你……似乎很怕我的樣子?”

    “沒……沒有呀。”羊舌杏慌慌張張地搖著頭。

    見對方不願意說,羋薑也不再繼續問,只是自顧自喝著杯中的水。

    見此,羊舌杏猶豫遲疑了好一陣子,這才小聲地問道:“那個……你真的是巫女嗎?”

    羋薑剛想說類似你一瞧就明白的話,結果望了一眼自身。她這才注意到,她身上的衣服已被更換過了,已不是那身絳紅衣服白色袖子的祝融之墟的巫女裝束,而是一身普普通通的楚國式樣的女子褒衣。

    輕輕撩起褒衣往內瞧了瞧。她發現她胸前的傷口也經過包紮,已不是那時趙弘潤替她簡單敷藥包紮時的亂七八糟的樣子。

    “我原本的衣服呢?”羋薑皺眉問道。

    “我拿去洗了……”羊舌杏小聲說道。

    見自己的巫女裝束並沒有被丟掉,羋薑稍稍放心下來,旋即指了指自己的胸口,問道:“也是你替我包紮的?”

    “是……奴。”羊舌杏小聲說道:“奴還是第一次替人包紮,希望你能滿意。”

    望著對方畏懼膽怯的樣子。羋薑點點頭肯定道:“還不錯。……多謝。”

    羊舌杏歡喜地笑了笑,可能是見羋姜這位巫女並不像以往傳聞中所知的那樣生人勿近,因此,她鼓起勇氣問道:“羋家姐姐,你為何要加害肅王殿下呢?他是好人呢。”

    羋薑並不驚訝此女為何會知曉自己的姓氏,畢竟這個年紀看似比她妹妹還小一兩歲的楚國女子,是趙弘潤身邊的人,看得出來他對她也挺信任的,因此不難猜測他會告訴她一些情況。

    姬潤,可是殺了我大楚不少人吶,你還覺得他是好人?

    儘管心中嘀咕著,但是羋薑並未將這句話說出口,身為巫女,她感覺的出來,眼前的這位女子,她的靈魂十分的純淨,仿佛一塵不染。

    “姬潤……是好人麼?”她自嘲地輕哼道。

    對於姬潤,也就是趙弘潤,羋薑可不覺得這位魏國的肅王是什麼心慈手軟之輩,那是一位出色的上位者,具備著大貴族的素養與必要的手段。

    從他得知暘城君熊拓試圖改變楚國目前的狀況,眼中便露出殺意,羋薑便意識到,這位年紀輕輕的魏國的肅王,在重要的大事面前,其心腸之硬絕不遜色她所知的楚國的諸位王君。

    “他在哪?我是說,姬潤。”羋薑問道。

    “殿下在書房呢,聽說召見了屈塍、晏墨等幾位將軍。”說到這裡,羊舌杏小聲嘀咕道:“殿下怎麼不是好人?將自己的寢室都讓給了你,還吩咐奴好好照顧你……”

    這是姬潤的睡榻?

    羋姜聞言冷漠的臉上微微泛起幾絲紅暈,尤其是當她依稀想起。在她昏迷前,正是趙弘潤策馬至此,將她抱上床榻時,臉色更顯羞紅。

    “好……好熱啊。屋內。”

    她略有些驚慌地辯解道,因為她忽然發現羊舌杏正歪著腦袋好奇地打量著她,儼然是也注意到了她臉上的紅暈。

    “喔。”羊舌杏聞言恍然大悟,點點頭釋然說道:“因為殿下怕你著涼,因此特地吩咐屋內多置爐子……”

    ……

    羋薑愣了愣。她這時才注意到,屋內果真溫暖地猶如春季一般,甚至於,比尋常的春季天氣還要暖和,以至於她僅僅穿著一身褒衣,亦絲毫未感受到有幾分寒冷。

    “呀!奴差點忘了……”好似忽然想起了什麼,羊舌杏連忙說道:“殿下吩咐奴給姐姐你煎了姜湯,奴差點忘了,奴這就去端過來。”

    說罷,沒過一會兒工夫。羊舌杏便端來一碗熱氣騰騰的姜湯,著緊地說道:“要趁熱喝哦,殿下說涼了就沒藥效了……”

    姜湯……

    羋薑愣了愣,端過姜湯來,吹了吹熱氣,輕抿了一口,旋即莫名地歎了口氣。

    “苦……苦嗎?”羊舌杏睜大著眼睛問道。

    羋薑冷漠的臉上隱約浮現幾分苦澀,喃喃說道:“姜……自然是苦的。”注:她名字中的薑,指的就是生薑的薑,而不是姜姓的薑。這裡再備註下。

    “那……那要蜜汁嗎?”

    “不需要。”羋薑搖了搖頭,默不作聲,慢慢地將那碗姜湯全部喝下了。

    羊舌杏將羋薑手中的碗接了過來,小聲說道:“那。羋家姐姐暫且歇息片刻,奴去給你熬一鍋肉粥,殿下說你最近幾日只能喝粥……”

    ……

    “有勞了。”羋薑感激地點了點頭,可惜,或許是習慣的關係,她臉上的表情依舊很冷淡。

    “不……勞煩。”羊舌杏端著碗噔噔噔跑出屋子去了。

    見此。羋薑換了一個坐姿靠在床榻上,閉目養神。

    不可否認,火熱的姜湯的確藥效顯著,片刻工夫,她就感覺自己身上出了一層汗,黏黏地有些不舒服。

    這時,屋門吱嘎一聲推開了。

    羋姜原以為是那羊舌杏回來了,沒想到,來的卻是趙弘潤。

    “喲,看起來恢復地不錯。”

    ……

    羋姜一言不發,只是默然地注視著眼前這位貴為魏國肅王,地位相當於他們楚國暘城君熊拓、溧陽君熊盛等公子的年輕的魏人,正是這個據說才十五歲的少年,在冰天雪地中背著她走了很長一段路,使得二人最終被浚水軍的騎兵所營救。

    明明是養尊處優的魏國貴公子,卻具備那般堅韌不拔的心,羋薑忽然覺得,此刻她一命嗚呼,或許才是對他大楚更加有利的局面。

    因為她若死了,他也就死了。

    這個年輕的魏人,或將成為他們大楚日後最可怕的對手,而一旦此子成為魏王,那簡直就是楚國,不,或許將是整個天下的噩夢。

    可是,哪怕明知對方救自己並非全然出自真心,可當初在他背上,看著他吃力地背著她,步履蹣跚地走向正陽縣時,羋薑亦不由地有些猶豫。

    “查到有關於青蠱的事了麼?”羋薑淡淡問道。

    “唔?”趙弘潤愣了愣,好奇問道:“你怎麼知道?”

    “我聽那個羊舌氏的小姑娘說的,說你在書房內召見屈塍、晏墨等幾名楚將……此時急著召見那些原是我楚人的將軍,想來也只有那一個解釋了。”說罷,羋薑仔細打量了一番趙弘潤的神色,語氣莫名地說道:“看來並無什麼收穫吶。”

    趙弘潤有些鬱悶地看了一眼羋薑,沒好氣說道:“女人若是太聰明了,會遭人嫌的!”

    他就不能就此死心麼?

    羋薑暗暗嘀咕一句,隨即默默歎了口氣。

    不可否認,她此刻有些迷茫。

    既希望趙弘潤當真能想辦法解了那青蠱,斬斷二人間那因為一場誤會所導致的孽緣,同時,她又有些擔心他當真解除了青蠱。

    不單單只是因為他或有可能將是楚國日後最可怕的強敵,還有那份二人迷途在雪原上時的不棄不舍。

    “好好休息,明明比本王大幾歲但未見得比本王高出多少的……本王的俘虜。”趙弘潤彎腰低聲留下一句話,旋即,便自顧自離開了。

    聽著他關上了屋門,羋薑無言地搖了搖頭。

    小心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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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2-7 01:52:08
第一百九十五章:姬潤與熊拓

   大概過了七八日,也不曉得究竟是那名張姓少年所給的金瘡藥確有奇效,還是羋姜的巫女體質確有不同于常人之處,總之,她的傷勢癒合地很快,在榻上歇息了幾日後,便可以下榻行走,癒合傷勢的速度,要遠比當初平輿君熊琥快得多。

    不過她那張臉,明顯還是可以看出缺乏血色,在這方面,趙弘潤也幫不上許多,充其量只能命人到市集買幾根豬腿骨,加幾個棗子熬成濃湯,讓羋薑每頓喝幾碗,權做補血。

    你就不怕我傷勢痊癒後對你不利?

    似這種問題,羋薑從未問起過,而趙弘潤也從未提起過,仿佛只是府上多了一個人,並無其他改變。

    這種詭異的現象,讓趙弘潤麾下許多將領們有些難以適從,尤其是當晏墨、沈彧、張驁、李蒙、褚亨等人在宅子裡瞧見羋薑在羊舌杏的指引下來到院子裡,墊著褥墊坐在石凳上,捧著手裡的茶杯靜靜地觀賞著院子裡的雪景時,他們心中的詫色不由地更濃了幾分。

    “真的是她麼?看不出來……”

    “人不可貌相啊……”

    每當望見羋薑靜靜地坐在院子裡飲茶時,晏墨、沈彧等人總是難免要竊竊私語一陣。

    他們簡直難以置信,此刻恬靜端莊地猶如一位富家千金的羋姜,與當初手持短劍與他們為敵時的她,竟然真的是同一個人。

    “肅王殿下便放任她自由出入府內?”宗衛張驁有些難以理解地問道,在他看來,似羋薑這種危險的女子,應當用枷鎖關起來才對。

    宗衛沈彧聞言苦笑一聲,聳聳肩說道:“殿下的想法,往往不似于常人。……不過,觀此女目前,應該無害……”

    “無害?”平暘軍將領晏墨苦笑了一聲,不由自主地望了一眼右手,眼中浮現幾分心有餘悸。

    要知道幾日。儘管沈彧等人確實是中了類似迷藥的藥粉因而昏迷,可他確是實打實地中了毒,因為當時在阻止小巫女羋芮的時候,他曾一把抓住了羋芮的手腕。導致手掌部位激起一大片詭異的嫣紅色小顆粒。

    好在趙弘潤將羋薑帶回了正陽縣,而待等羋薑蘇醒過來之後,在她的指點下,趙弘潤命沈彧在羋薑的那只布袋裡找出瞭解藥,塗在晏墨的手掌上。總算是使那詭異的紅斑逐漸退了下去。

    不過讓晏墨有些哭笑不得的是,他原以為此次或許會因為中毒而失去一條手臂,可沒想到羋薑卻面無表情地告訴了他一個殘酷的事實:漆木的毒性,頂多只會讓他的手掌激起一片紅斑,外加整個手掌刺痛不已、難以動彈,至於什麼潰爛,糜爛全身,全是晏墨他自己的妄想而已。

    當時晏墨便暗自慶倖,他事先沒有咬牙做出壯士斷腕的舉動,實在是太明智、太機智了!

    而就在晏墨、沈彧等人面色古怪地從院子的亭廊走過時。恬靜地坐在院內觀賞雪景的羋薑亦察覺到了她側旁不遠處的沈彧等人,轉過頭來瞧了一眼。

    繼而,她自顧自地喝著熱茶,面無表情地看著沈彧等人消失了走廊的盡頭。

    他……真是不打算限制我?

    每當想起這個疑問,羋薑總感覺有些難以適從。

    雖然說,如果傳聞屬實,此刻她的性命已與趙弘潤維繫在一起,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可按理來說,對她的警惕也不應該對她如此鬆懈才對。

    是覺得沒必要。索性就不管不問……麼?

    羋薑暗自思忖著。

    就在這時,府門附近竄進一個人影來,趁著羋薑走神之際,一把抱住了坐在石凳上的她。

    羋薑下意識地轉過頭去。這才發現撲在她懷中的,竟是她的妹妹羋芮。

    “妹,你怎麼來了?”

    只見羋芮用臉蛋使勁著摩擦著姐姐的胸口,口中憤憤說道:“姐,我就知道你被他給擄了,你放心。我已搬了救兵來。”

    救兵?

    羋薑愣了愣,忽然察覺到又有人靠近,猛地抬起頭瞧了一眼,卻愕然瞧見暘城君熊拓正表情古怪地站在一旁。

    “熊拓大人?”羋薑吃驚地望著來人,畢竟來人與他們姐妹的關係可不淺。

    “阿薑,別來無恙啊。”

    暘城君熊拓苦笑著打著招呼道,他也沒有想到,一別十多年,他竟然會在這種情況下與這對堂姐妹重逢。

    而這時,羋芮好似察覺到了什麼,皺著鼻子在姐姐胸前嗅了嗅,驚慌地叫道:“姐,你受傷了?是那個傢伙打傷你的麼?我去找他算帳!”

    “你給姐安分點!”羋薑沒好氣地抬手輕輕敲了敲妹妹的腦門,沒好氣地解釋道:“此傷,並非被那姬潤所傷,另有其人。”說罷,她轉頭望向暘城君熊拓,詫異問道:“熊拓大人為何會來?”

    熊拓走到羋薑對面,在石桌的對面坐了下來,指指羋芮,對羋薑解釋道:“是小芮到我暘城,向我哭訴,說是你被姬潤所擒……”

    說到這裡,他的表情不由地有些古怪,畢竟他是清楚羋薑這位堂妹的本事的,只是架不住另外一位年紀更小的堂妹羋芮的哭求,因此跑過來瞅瞅究竟。

    而方才,遠遠地看到羋薑坐在院子裡喝茶,身邊根本就沒有魏兵監守,當時熊拓便已經意識到,這件事並不像羋芮所揣測的那樣。

    “熊拓大人誤會了,姬潤並未對我如何。”

    “唔,看出來了……”熊拓點了點頭,旋即面色古怪地說道:“其實我此行前來,最主要的……你的青蠱,當真下給那姬潤了?”

    羋姜聞言神色有些不自然,望了一眼在她懷中裝鴕鳥的妹妹,淡淡說道:“大致如此吧。”

    “唔……”

    熊拓微微點了點頭,不可否認他此刻的心情有些複雜。

    要知道,就像趙弘潤逐漸已經開始注意到熊拓並不像是楚國那些只曉得享受奢華的大貴族,而是有著雄心壯志的邑君,熊拓亦逐漸開始正視趙弘潤這位年紀比他年紀小整整一輪還要多的對手,已不敢再有絲毫小覷的意思。

    彼此都逐漸意識到,對方或許會在日後成為自己的勁敵。

    可沒想到在這種情況,趙弘潤與羋薑之間卻因為某個誤會。導致出現了一層很難斬斷的孽緣。

    此事非但趙弘潤感到頭疼,熊拓亦為難不已。

    熊拓從未對人言及過,他畢生最敬重的,並非是眼下坐在大王位置上的他的父親熊胥。而是他的叔父,汝南君熊灝。

    是那位全心全意為了強大他們大楚,而甘願犧牲自己的叔父;是那位為了削弱熊氏旁支權利、加強王權,使他們大楚革新改變,逐漸成為世上唯一大國的叔父。

    熊拓至今還記得。當他捧著他叔父汝南君熊灝的首級前往壽郢,呈獻于那些熊氏一族的貴族們眼前時的情景。

    當時他的耳邊,仿佛猶回蕩著他叔父汝南君熊灝在臨終前,囑咐他,並將其壯志未酬的抱負託付于他時的諄諄教導。

    而呈現在他眼前的,卻是當初壽郢楚王宮內絕大多數的熊氏同宗們冷笑旁觀的眼神。

    當時熊拓便意識到,他們熊氏一族可能真的完了。

    越來越多的熊氏族人已經喪失了先代的銳氣,哪怕是他曾經憧憬、仰望的父親,楚王熊胥。

    “熊拓公子,我家殿下有請!”

    “……”熊拓聞言。從回憶中回過神來,轉頭望了眼面前那兩名他叔父汝南君熊灝唯二的女兒,亦是唯二的血脈。隨後,他這才轉頭望向不知何時已來到了院內的宗衛沈彧。

    “有勞帶路。”

    “請。”

    安撫了羋姜、羋芮姐妹幾句,暘城君熊拓跟追著宗衛沈彧,絲毫無畏之意地來到了趙弘潤的書房。

    如前幾日那般,趙弘潤坐在書桌後翻閱著什麼書籍,眼角余光瞥見熊拓邁步走入書房,也不意外,仿佛早有預料般地說道:“比本王預期的晚了一兩日啊。是本王錯估了那對姐妹在你心中的地位麼?”

    “不。”暘城君熊拓淡淡一笑,毫無隱瞞之意地說道:“本君聞訊後,可是馬不停蹄地趕來的。……應該說,你是低估了那個丫頭對其姐的敬畏吧?她在那間木屋呆了三四日。這才步行到我暘城求援。”

    見暘城君熊拓向自己解釋地如此詳細,趙弘潤略微有些意外,納悶說道:“不知從什麼時候起,漸漸感覺不到你對我的敵意了……”

    “可能是本君得知你中了阿薑的青蠱之後?”

    “……”趙弘潤翻了一頁書卷,皺眉問道:“那對姐妹,對你而言有那麼重要麼?”

    “誰知道呢。”

    看得出來。熊拓並不想深究此事,很快便將話題轉開了。

    “聽說,你準備將本君治下的平民遷往你魏國?”

    “……”趙弘潤聞言翻書的動作一頓,難以捉摸地望了一眼熊拓。

    見此,熊拓擺擺手解釋道:“不管阿薑的事。……你將數個城的平民遷往汝南,那般浩大,又如何瞞得過我?”

    見對方將此事說破,趙弘潤亦不再遮遮掩掩,放下書卷目視著熊拓,平靜說道:“要干涉麼?”

    “別急著翻臉,本公子對此無所謂的。”熊拓微吐一口氣,語氣怏怏地說道:“拜你所賜,本公子為了贖回熊琥、熊啟二人,可謂是散盡錢財,養不起那些人了……”說到這裡,他身軀微微前傾,不容反駁地提出了條件:“我要米糧!巨量的米糧!”

    ……

    趙弘潤聞言撇了撇嘴:“你以為本王會做出那等資敵的事來?”

    “你會!”

    只見暘城君熊拓目不轉睛地盯著趙弘潤,沉聲說道:“因為我將明確告訴你,我楚西不比楚東富饒,而溧陽君熊盛,也要遠比本公子難對付地多。”

    他這話……什麼意思?

    趙弘潤手指叩擊著書桌,陷入了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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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六章:撤軍楚境

   “你的話,本王是否能理解為,你不打算再與本王殊死相鬥了?”

    當說出這句疑惑的時候,其實趙弘潤自己也有些難以置信,要知道前幾日在談判的時候,暘城君熊拓還對他咬牙切齒,恨不得亂刀將他趙弘潤砍死。

    可今日,趙弘潤卻還未有感受到對方的敵意,這讓他忍不住有些懷疑:眼前的暘城君熊拓,究竟是否是本人,亦或是由他人假扮。

    “啊,你可以這般理解。”

    “告訴本王理由。”趙弘潤皺眉問道。

    “這不顯而易見麼?”熊拓攤了攤雙手,表情古怪地說道:“據我大楚的傳說,巫女的青蠱難以根治,倘若真是如此,你就成了熊某的……堂妹夫。”說到最後三個字的時候,他的表情儼然也像吞了一條噁心的蟲子那般。

    而趙弘潤顯然也感覺到了一陣莫名的胸悶。

    想想也是,要知道在數個月之前,二人還是你死我活的絕對對立局面,如今,一轉念似乎有著握手言和的可能,甚至於,還極有可能攀上一門親戚,這種仿佛來自上天惡意捉弄的轉變,讓趙弘潤與熊拓短時間內都難以適應。

    “與熊某聯手,如何?”深吸一口氣調整了一下心情,暘城君熊拓終於道出了心中的目的:“熊某助你登上魏王寶座,你亦暗助熊某成為大楚的王,怎樣?”

    “……”趙弘潤默然不語。想來此時此刻的他,總算是深刻體會到了什麼叫做昨日的仇敵、今日的盟友。

    但是在思忖之後,趙弘潤卻搖了搖頭,淡淡說道:“本王對我大魏的王這個位子不感興趣,亦不會助你登上楚王的位子。……若非某些緣故,本王早就把你給殺了!”

    “我聽說了。”暘城君熊拓毫不意外地笑了笑,譏諷道:“阿薑方才提起過我,說當她對你言述汝南君熊灝大人與熊某以及她們姐妹三者關係的時候,當提到革新改變時,你眼中那可是殺氣騰騰啊……”

    “換做是你呢?”趙弘潤反問道。

    “殺!以絕後患!”暘城君熊拓毫不猶豫地回答道。

    “……”

    “……”

    二人對視了一眼。均不由沉默下來。

    他們彼此都清楚,若非有著羋薑那層因素在,他們彼此間絕無握手言和的可能,因為交手過一回的彼此。太清楚對方究竟是一個什麼樣的人了。

    而眼下的尷尬就在於,因為某些緣故,他們都沒有辦法除掉彼此。

    一陣沉寂過後,暘城君熊拓再次開口道:“無論如何,也不願助熊某坐上楚王的位子麼?……說不定。若是熊某成為了楚王,或許會有什麼可趁之機也說不定。”

    “……”趙弘潤一言不發。

    他知道熊拓口中的可趁之機指的是什麼。

    畢竟,熊拓的抱負是想辦法根除楚國內部包括熊氏一族在內的舊貴族勢力,但由於這股舊貴族勢力太過於根深蒂固,因此,即便熊拓日後當真成為了楚王,也很難大刀闊斧地對楚國進行改革。

    到時候,毋庸置疑將會有大批以熊氏一族為首的舊貴族勢力站出來反對熊拓。

    然而,暘城君熊拓可不是汝南君熊灝那種會顧念同族之情的人,他更加心狠手辣。因此可以想像,當日後成為了楚王的熊拓提出改革時,相比他也已經做好了與舊貴族勢力全面決戰的準備。

    到那時,整個楚國將會陷入內亂紛爭,這不可否認將會是魏國進攻楚國的一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

    可問題在於,若是楚國承受住了那次浩劫,劫後重生,那麼,無論是魏國還是齊國,都將會有天大的麻煩。

    對於一般無法把握的事。趙弘潤賭一賭也無妨,可若是牽扯到整個魏國的國運、命運,即便是他,亦不敢輕易下注。

    良久。趙弘潤語氣莫名地說道:“你越是這麼說,本王就越發想將你留下啊……”

    暘城君熊拓儼然是從趙弘潤的話中聽出了什麼言外之意,淡淡笑道:“那就換一種說法好了。……拜你所賜,熊某日後很長一段時間內,在我大楚內的聲勢將大受影響,非但別想再壓制溧陽君熊盛。或許就連固陵君熊吾那個蠢貨都打壓不下……熊吾暫且不說,可那熊盛,可不好對付。”

    “溧陽君熊盛麼?”趙弘潤摸了摸下巴,意有所指地說道:“他不是被貶了麼?”

    熊拓愣了愣,神色莫名地盯了趙弘潤半響,似笑非笑地說道:“知道地不少啊?是屈塍還是晏墨對你說的?”說罷,他收斂了臉上的笑容,皺眉道:“父王的確是對他不滿,但不可否認,國內支持熊盛的貴族勢力依然不少。再者,如今齊國在邳縣修城,不難猜測,齊國將陸續對我大楚先展開一陣子試探性的進攻,待等你魏國排除了內患,齊王僖或有可能再次組建諸國聯軍,討伐我大楚……而熊盛的領地就在溧陽,齊國要越過楚齊邊界,就勢必會與其有所摩擦。……熊盛若是兵敗還好,若是他陸續打贏幾仗,在熊某被你挫敗的當下,他的聲勢勢必會如日中天……”

    說到這裡,熊拓轉頭望向趙弘潤,用低沉的口吻補充道:“熊盛,那可也是極少數支持汝南君熊灝大人改革事宜的人之一……而且,他比熊某更難對付。”

    ……又是一個有意使楚國改革的熊氏大貴族麼?

    趙弘潤聞言心中微驚。

    要知道之前他拒絕與熊拓聯手,無非是他不希望楚國有任何改革的可能性,因為一旦楚國改變了原來的治國方略,約束了貴族權利,並且提高了楚國內平民的地位與待遇,那麼,這個國家勢必將會快速發展,對他魏國造成威脅。

    因此,趙弘潤絕無可能暗中支持熊拓。

    可如今聽熊拓所言,那溧陽君熊盛竟然也是一位有意改變楚國現有面貌的大貴族,這就讓趙弘潤難免有些猶豫了。

    畢竟他曾經聽屈塍、晏墨等人提起過那溧陽君熊盛,與脾氣暴躁。得罪了不少本土貴族的暘城君熊拓不同,溧陽君熊盛可是一位相當受到貴族們推崇的楚王之子,就連不肯輕易服輸的熊拓亦坦言此人相當難對付。

    那是否意味著,暗中支持即將失勢的熊拓。與那位即將得勢的溧陽君熊盛爭奪楚王的位置,對於他們魏國而言更加有利呢?

    趙弘潤皺眉思忖了片刻,忽然,他開口問道:“據本王所知,溧陽君熊盛此前是被你打壓?為何?”

    可能是沒料到趙弘潤會突然問起此事。熊拓皺了皺眉,似乎是這個話題讓他有些不快。

    不過他也明白,若是無法說出讓趙弘潤滿意的理由,這位魏國的肅王是斷然不可能會支持他的。

    想到這裡,熊拓咂了咂嘴,一臉不渝地說道:“是他動搖了汝南君熊灝大人的決心。……具體的,熊某不想再細說,你只要知道,我與他絕無並立的可能就是了!”

    原來是這樣……

    趙弘潤回想起羋姜曾透露給他,當初她的父親汝南君熊灝。正是在接見了如今的溧陽君熊盛之後,這才打消了率領楚西軍隊與楚東貴族抗爭的決定,在說了一番太心急、大楚還未做好革新準備的感慨後,將壯志未酬的抱負託付給了當時還未成為暘城君的熊拓。

    因此在趙弘潤看來,熊拓的話應該是可信的。

    想了又想,趙弘潤最終還是決定酌情暗中給予對熊拓的支援,反正,只要熊拓與熊盛這兩頭猛虎在短期內無法勝出勝負,保持著兩虎相爭的局面,這對魏國而言。確實是最有利的局面。

    “你想要什麼?”趙弘潤低聲問道。

    暘城君熊拓聞言嘴角揚起幾分笑意,旋即毫不客氣地說道:“大量的米糧!大量的軍備!”

    趙弘潤聞言皺了皺眉。

    似乎是看出了趙弘潤心中的顧慮,暘城君熊拓哂笑道:“放心,這次熊某不會去找你們魏國的麻煩。熊某只是打算去巴參合一下……”

    巴?

    趙弘潤愣了愣,要知道,巴是一個由許多個小國並立的地方,並且,巴楚關係不錯,很難想像暘城君熊拓竟然會打算謀圖巴國。

    “巴……據說一向與你楚國關係不錯?”

    “呵!話雖如此。有些東西,熊某覺得還是掌握在自己手中更加穩妥……”

    比如……馬!

    熊拓心中暗暗說道。

    不得不說,因為麾下軍隊缺少精銳輕騎的關係,此番他可是在魏軍手中吃盡了苦頭。

    但反過來說,因為這場國戰,熊拓亦清楚瞭解到了騎兵在戰場上的重要性,若是他能組建起楚國首支的騎兵隊,非但可以震懾魏國,也用來欺負欺負那些對戰馬絲毫看不上眼的楚東貴族。

    當然了,除了馬匹以外,巴國的殷富也是熊拓希望得到的,尤其是穀物、錦緞等等。

    參合,而不是攻打……麼?

    趙弘潤打量了熊拓一陣,壓低聲音道:“撤軍之時,本王會將平暘軍的裝備留給你,米糧亦留一部分給你……”

    熊拓聞言搖了搖頭:“這遠遠不夠!”

    見此,趙弘潤不悅道:“你可莫要得寸進尺!”

    “熊某的意思是……”熊拓抬頭望向趙弘潤,低聲說道:“你應該聽說了,熊某以往不時會與你魏國的越境商人交易,交易一些……貴國限制本土流至外邦的東西,熊某無所謂……更換一位長久的交易對象。”

    ……

    聽聞此言,趙弘潤皺了皺眉,神色莫名地望了一眼熊拓。

    “好好考慮吧。……大概今年的三四月,熊某會親自走一趟大樑,旁觀我大楚壽郢派出的使節與貴國的和談事宜,介時,熊某會親自登門拜訪。”

    “去大樑?你膽子可真大啊……”趙弘潤聞言冷笑道,畢竟魏人中恨不得將熊拓千刀萬剮的,可是大有人在。

    “哼!”熊拓輕哼一聲,起身走向書房外。

    “此事用不著你管。……對了,據熊某所知,壽郢的那批物資,前兩日已上路了,準備好交割事宜,然後……叫你麾下兵馬,帶著那批東西,滾出熊某的封邑!”

    “……”

    手指叩地著書桌,趙弘潤目視著熊拓走出屋外。

    不可否認,他此刻的心情不由地有些感慨,畢竟誰能想到,他與熊拓的敵我關係,竟會逐漸變得如此複雜呢。

    洪德十七年二月初,楚國士大夫黃砷當初所承諾的那筆充當賠款的物資,陸續抵達汝南。

    此時趙弘潤麾下八萬大軍,正式進入了忙碌階段,幾乎每日都有數以萬計的士卒,押解著裝滿了珍珠、玉石、漆器、銅器等物資的馬車,將其沿著陸路運至陳縣,卸下馬車,返回汝南。

    如此反復十餘日,這才將此番魏軍的收穫盡數從汝南轉移至陳縣,裝上三千人將伍忌早已準備好的戰船,將其逐步地運往大魏境內。

    而同時,隨著天子逐漸轉暖,大批大批的楚國平民,亦踏上了遷往魏國的路程。

    那至少三十萬的民眾,在魏軍的護送下,有的在陳縣乘坐戰船前往魏國,有的則徒步前往魏國,此時暘城君熊拓的封邑,可謂是十室九空。

    不過,似乎暘城君熊拓對此並不在意,也難怪,畢竟兩軍交戰期間魏軍的勢力還未觸及的襄城、暘城等淮河一帶,暘城君熊拓仍有遠遠超乎那三十萬民眾的封邑人口。

    不誇張地說,此番打了敗仗而損失慘重的熊拓,再失去了那些民眾後,反而可以緩解他封邑內的糧食緊張。

    待等二月底,諸事差不多已完畢,包括五萬余平暘軍在內,趙弘潤麾下八萬魏軍正式撤軍,將正陽、汝南等楚國城池,交割給暘城君熊拓,由暘城君熊拓最近組建的軍隊接管。

    而在此期間,趙弘潤遵照他與熊拓私底下的交易,使屈塍、晏墨等平暘軍將領,在率領軍隊撤軍的時候,將全軍的武器、裝備脫卸,留給雖然有兵源但缺少軍備的暘城君熊拓。

    同時,每座城池趙弘潤亦給熊拓留下了不少軍糧。

    當然了,城內的楚國平民,此刻早已被趙弘潤席捲一空,雖然其中有些楚民不願遠遷魏國,但那個比例,實在是微不足道。

    關於他與熊拓的私下交易,趙弘潤並沒有告知浚水營,畢竟從某種角度說,這也算是一種資敵的做法。

    他只是稍稍透露給了屈塍、晏墨等將領罷了,畢竟這些投降了魏國的楚將們,待等到了魏國後就只有依附他這一條出路,幾乎沒有背叛的可能。

    至於五萬余平暘軍士卒空著手前往魏國,會不會惹人懷疑,趙弘潤並不在意。

    畢竟,遠在鄢水附近的鄢水大營,那座並無多少魏軍屯紮的空營內,可是還遺留著數萬原屬於熊琥軍的軍備。

    只要拆了這座營寨的附加防禦設施,足以武裝起五萬平暘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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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七章:善後

    洪德十七年三月上旬,趙弘潤率領著麾下大軍徐徐撤離楚國境內,在退出了最後一座楚國城池汝南後,沿著上蔡、西平這個路線,來到了召陵城。

    而如今召陵城的代縣令,原臨潁縣縣令趙准,早已收到了消息,吩咐麾下兩千余安陵衛戎軍,在城外設了許多粥場,對此番跟隨趙弘潤大軍而來的那眾多的楚國平民無償發放米粥。

    不得不說,當趙准瞧見那浩大的人海時,儼然是看傻了眼。

    要知道此番趙弘潤帶來的,光是軍隊就有兩萬五千浚水軍魏兵、一萬鄢陵軍,還有不包括穀粱崴、巫馬焦、伍忌三將麾下一萬五千名平暘軍的、屈塍麾下三萬五千名平暘軍士卒,整整七萬軍隊。

    而令人震撼的是,跟隨這七萬大軍跋涉至召陵縣的楚國平民,其數量遠遠超過這個數,粗略估計,大概就有二十幾萬人。

    這個龐大的數字,讓代召陵縣令趙准冷汗淋漓,小心地試探這位肅王殿下準備將這二十幾萬的楚民安置在何處。

    要知道,雖然他趙准亦收復了西平縣,但由於此番楚國攻打魏國的關係,西平縣作為魏國境內南面最靠近魏楚兩國邊境、即上蔡地域的城池,不誇張地說,一開始就已然淪陷。

    楚軍在西華縣燒殺搶掠,幾乎殺掉了三成的人口,可以說是除了召陵縣外,此次戰役中受戰火波及最嚴重的城縣。

    因此,當趙准率軍收復了西平縣後,西平縣內的魏國百姓紛紛遷往召陵,以至於趙弘潤前些日子路過的西平縣,幾乎變成了一座空城。

    這也難怪,想來西平縣的魏國百姓非常畏懼楚國日後或許會再次攻打魏國。因此紛紛逃到了召陵,畢竟召陵城有漯河之險,雖然是當初楚軍第二波攻勢中的目標。但卻幾乎是最後一座淪陷的城池,可想而知召陵城抵禦外敵的防禦力。

    “放心。本王從未想過要將這些楚民安置在召陵。”

    在聽到趙准試探性的詢問後,趙弘潤笑著寬慰道。

    開玩笑,將這二十幾萬楚民安置在召陵?

    這簡直就是自找麻煩!

    要知道,此刻召陵城內的百姓,除了本地人以外,幾乎都是從西平縣遷來的魏民,而召陵、西平兩城,作為這場戰役中軍民傷亡最嚴峻的兩地。可想而知這些魏民對楚人的憎恨與仇視。

    此時若趙弘潤將那二十幾萬楚國平民拆散,留一部分安置在召陵,那麼一旦他的大軍離開召陵一帶,召陵城內的魏人與楚人們勢必會相互廝殺起來。

    想來這種事,還是儘量能避免就避免為妙。

    “下官這就放心了。”

    聽聞趙弘潤的寬慰,趙准暗自松了口氣,擦了擦額頭的冷汗,小聲說道:“也得虧是肅王殿下,要是換做旁人,下令叫我召陵分出米糧。熬粥發放給那些楚人,恐怕城內的軍民早就暴動了……”

    這倒是實情,畢竟召陵、西平是最靠近魏楚兩國邊境的。因此,趙弘潤這些日子以來的大捷,早已傳遍這一帶,因此,這一帶的魏國百姓對這位將他們從萬惡的楚軍手中解救出來、並揮軍重創了楚國的肅王殿下,普遍都報以尊敬與感激。

    如此也就默許了代縣令趙准拿召陵城內的米糧熬粥發放給城外那些楚國平民,否則,呵呵,恐怕城內那些極度仇視楚人的魏人們。早就殺出來了。

    趙弘潤聞言一愣,驚詫問道:“城內軍民仇視楚人很普遍麼?”

    趙准苦笑著點了點頭:“肅王殿下要理解。並非所有國人都分得清楚軍與楚民的區別,在他們看來。他們的親人皆是被楚人所殺害,因此……”

    “唔。”趙弘潤微微點了點頭,旋即吩咐道:“本王此番到召陵,並不停留,召陵城內大小事務,都要勞煩趙大人了。”

    “肅王言重,下官愧難擔當。”說著,趙准抬起頭來,小心翼翼地提議道:“殿下能否在召陵屯紮一支軍隊?……殿下想來也聽說了,上蔡一帶賊寇眾多,下官擔心那裡的賊人會趁火打劫。”

    趙弘潤聞言思忖了片刻,點頭說道:“這樣吧,本王叫陳適、王述、馬彰三將率一萬鄢陵軍屯紮於召陵。”

    “甚好!”趙准聞言心中大喜。

    要知道,鄢陵軍的將領王述,原本就是趙准在擔任臨潁縣縣令時的武尉,而其餘陳適、馬彰二將,亦是曾經共同在鄢陵一帶抗擊平輿君熊琥大軍的同僚,都是知根知底的人。

    想了想,趙准又試探著問道:“殿下,那西平縣……”

    “不急。”趙弘潤顯然是猜到了趙准的心思,擺擺手說道:“西平縣百姓畏懼楚兵,因此遷往召陵,若強迫其回歸原地,恐失民心……這樣吧,你可拆分鄢陵軍,可使陳適、王述、馬彰三人其中之一,率一些兵力屯紮西平,以免西平被上蔡的賊寇所擾。剩下的,就慢慢來吧。”

    “下官明白了。”趙准拱了拱手應道。

    “對了,本王曾經在鄢水大營時,曾許諾要為此戰中犧牲的我大魏軍民立碑,就從召陵城開始吧。……命你查清此戰所犧牲的召陵軍民,以原召陵縣令陳炳、武尉張奉二位居首,於城內中縣府外立碑,供萬民瞻仰供奉;另外,再以城牆為碑,將所有英勇戰死於城牆之上的召陵軍民,以手掌大的拓字,刻於城牆內側……使他們,能化為英靈繼續守護這座城池,守護城內的至親!”

    趙准聞言面色一正,恭恭敬敬地行禮道:“殿下放心,下官當謹慎查詢,絕不遺落任何一名我大魏忠烈之士!”

    “很好!……所需花費,你可上報朝廷,朝廷會將這筆錢,連同著發放給召陵的撫恤,一同運至。”

    “是。”趙准拱了拱手。

    吩咐完畢後,趙弘潤果然沒有在召陵縣停留許久,他招來陳適、王述、馬彰三將,命令他們三人率領麾下一萬鄢陵軍入駐於召陵,隨後便與屈塍、晏墨等將領,率領三萬五千平暘軍士卒,徑直向東,朝商水縣而去。

    至於兩萬五千浚水軍,趙弘潤則拜託浚水營大將軍百里跋,繼續護送這多達二十幾萬的楚民,繼續往北朝鄢陵縣遷移。

    前往商水縣,可以說是趙弘潤臨時改變了行程,原因在於,商水縣是一座地理位置相當特殊的城池,它與召陵縣相仿,位居潁水河畔,是潁水水運的重要樞紐之一,更關鍵的是,沿著這段潁水往下游而去,百余裡外便是陳縣、項城二地。

    而陳縣、項城二地,恰恰便是平輿君熊琥的封邑。

    正因為如此,商水縣蒙受了類似西平縣的遭遇,成為了當初十六萬楚軍第一波攻勢下的犧牲,早早地便淪陷了城池。

    而眼下,原西華縣令徐宥之,早已在收復西華之後又收復了商水縣,但無奈的是,商水縣的魏國百姓也像西平縣的百姓那樣,十分畏懼楚軍是否會再次攻打這座城池,因此,紛紛北遷,逃亡至更接近大魏腹地的西華、淮陽兩地,使得商水縣,儼然也幾近變成一座空城。

    兩日後,趙弘潤與屈塍等人抵達商水縣,守將穀粱崴、巫馬焦、伍忌三人皆在城外迎候。

    此時的商水縣城內,就只有穀粱崴、巫馬焦、伍忌三員平暘軍將領以及麾下一萬五千名平暘軍士卒屯紮,除此之外,還有十幾萬從平輿君熊琥治下封邑裡遷移出來的百姓,幾乎已沒有多少魏人。

    “殿下為何派人命我等延緩這邊的楚國平民入魏?”

    當與趙弘潤說起這件事時,穀粱崴、巫馬焦、伍忌三員將領不覺有些納悶,畢竟若非是趙弘潤臨時改變主意,派人送達命令過來,他們這邊早已啟程前往鄢陵、安陵一帶了。

    “是這樣的,本王打算叫你們駐紮在商水。”

    “……”似屈塍、晏墨等平暘軍將領聽聞此言,無不面露吃驚之色。

    要知道,商水縣亦是魏楚邊境重城,眾平暘軍將領們很難想像,趙弘潤竟然打算讓他們這支楚人出身的軍隊駐紮在這裡。

    “殿下的意思是,並不打算撤銷我平暘軍的番號與編制?”屈塍試探著問道。

    聽聞此言,平暘軍的諸位降將們紛紛翹首以待,等待著趙弘潤的答覆。

    “平暘軍的番號當然要撤……”趙弘潤故意吊了吊諸將胃口,待等眾將皆有些失望時,這才笑著說出了心中早已想好的打算:“暘城君熊拓已與我大魏言和,再叫這個番號,不是很妥當。因此,平暘軍要變更番號。另外,本王準備將這座城池,交予你等。”

    聽聞此言,似屈塍、晏墨、穀粱崴、巫馬焦、伍忌、左洵溪、華崳、公冶勝、左丘穆等諸位平暘軍將領們,無不露出驚喜之色。

    而在趙弘潤身旁,宗衛沈彧、張驁等人卻是面色微變。

    要知道,派軍駐防某座城池這種事,按理來說應當由朝廷兵部下達命令,似趙弘潤這般私下委任,屬於僭越之舉,更別說,他將商水縣這座至關重要的魏楚邊境重城,交給屈塍、晏墨等一干原楚人出身的將領,這在旁人看來簡直就是不可理喻。

    因此,宗衛沈彧忍不住小聲對趙弘潤說道:“殿下,此舉恐怕……惹人非議啊。”

    “本王自有分寸。”

    趙弘潤揮揮手打斷了沈彧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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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八章:善後(二)

   的確,對於如何安置平暘軍,趙弘潤這些日子可謂是想了又想。

    按理來說,這支全然由楚人組成的軍隊,理當在戰後撤銷,將軍中士卒打散,安插到那些前往魏國的楚國平民當中去。

    但是這樣的安排,在趙弘潤看來未免有些太可惜了,畢竟再怎麼說,平暘軍那也是原熊琥軍與原熊拓軍士卒組成,那都是經歷過戰場陣仗磨練的士卒,不管戰鬥力怎樣,他們的意志力,顯然要比魏國一些地方上從未踏足過戰場的衛戎軍好得多,加以訓練,儼然便是一支正規軍。

    貿貿然將其撤銷打散,這未免也太可惜了。

    但反過來說,倘若想保留這支軍隊,駐軍的位置,又是一個難題。

    然而碰巧的是,眼下大魏就有一座空城,一座決不能輕易放棄的空座,商水!

    從地理位置來看,商水城非但是潁水水運的重要樞紐之一,它的東面,沿著潁水再往下游,便恰恰就是平輿君熊琥的封邑的一部分,陳縣、項城二地。

    因此,商水縣必須駐紮重兵。

    而從另外一個角度說,趙弘潤留平暘軍駐紮在商水,也是為了預留退路。

    什麼退路?

    與暘城君熊拓私下合作交易的退路!

    記得前一陣子,暘城君熊拓已私下對趙弘潤言及過交易一事。儘管當時熊拓並沒有細說,但這種交易其實很容易猜,無非就是趙弘潤給熊拓糧食、軍備。而熊拓則以更多的楚國特產作為報酬。

    雖然當時趙弘潤並沒有一口答應,但是在心底。他顯然還是趨向于暗中支持熊拓比較多,畢竟眼下熊拓經歷一場打敗,此人在楚國內即將失勢。而一旦熊拓失勢,此消彼長之下,固陵君熊吾與溧陽君熊盛便會得勢。

    熊吾還好說,畢竟無論是熊拓還是屈塍、晏墨等人,都覺得熊吾只是一個有著熊氏一族崇高貴族地位的草包而已,問題在於溧陽君熊盛。

    與其讓溧陽君熊盛在楚國一方勢大。不如暗中支持暘城君熊拓,叫熊拓與熊盛兩虎奪食,這才是對魏國最有利的局面。

    而若是要暗中支持暘城君熊拓,那麼,趙弘潤就必須掌握商水縣。

    因為只有掌握了商水縣,趙弘潤才有種種藉以掩人耳目的理由,名義上是將大批物資運往商水,實則是沿著潁水繼續往下游,徑直運往平輿君熊琥所掌控的陳縣或項城。

    反過來說,若是負責治理商水縣的官員並非趙弘潤的心腹。那麼,這種決不可傳揚的私下交易,或有可能被人察覺。被當成把柄利用。

    出於這種考慮,因此趙弘潤打算將商水縣打造成一座軍事邊防重城,並且只讓平暘軍士卒以及這些士卒們的家眷居住。

    似這樣的安排有種種好處:其一可以避免魏人、楚人混居,以免出現不必要的紛爭;其二可以保留平暘軍,並加以妥善安置;其三,商水縣的重兵,可以有效地遏制平輿君熊琥以及暘城君熊拓,雖然似眼下的情況,那對堂兄弟應該不至於再對魏國起兵;至於其四。那就是方便趙弘潤日後與暘城君熊拓的私下貿易。

    想來想去,唯一存在顧慮的。也就只有平暘軍的忠誠問題了,比如。這支軍隊會不會再次被楚國策反。

    但是即便如此,趙弘潤亦不打算因噎廢食:因為認為平暘軍日後或有被楚國策反的可能,故而今朝將其撤銷打散。

    畢竟在趙弘潤看來,似屈塍、晏墨等人,皆是相當出色的將領,倘若他魏國始終只是抱著偏安一隅的念頭,那麼,平暘軍沒有存在的必要。

    他魏國就守著國內那幾支人數不多的軍隊,乾等其他國家的軍隊越來越多、越來越強,最終被其餘國家滅掉好了。

    而倘若他魏國有雄心要在這各國鼎力的亂世中稱王稱霸,甚至是一統整個天下,那麼,就要盡可能地擴編國內的軍隊,終歸以弱勝強只是頗為罕見的個例而已。

    再者,使平暘軍駐紮在商水縣,也好比是一個類同千金買馬骨的訊號,能夠讓天下人明白,無論是哪國的人,哪怕是楚國這個魏國曾經的敵國出身的人,只要投奔魏國,忠心于魏國,那麼,亦能得到重用。

    相信如此一來,天下間各國內那些鬱鬱不得志的人才,將會陸續投奔魏國,而這些人才,亦將會促使整個魏國變得愈加強大。

    總之一句話,倘若魏國當真有問鼎天下的宏圖大志,那麼,就勢必要有能容納他國人士的胸襟,哪怕是楚人。

    當然了,為了謹慎對待,趙弘潤還是打算將平暘軍拆分一下:商水縣屯兵兩萬,守將為穀粱崴、巫馬焦、伍忌,更改番號為商水軍;而屈塍、晏墨麾下,則保留三萬軍隊,屯紮于趙弘潤原來的鄢水大營,更改番號為鄢水軍。

    趙弘潤知道屈塍與穀粱崴對彼此不滿,因此作出這種安排,也是為了相互制約。

    而總得來說,在商水、鄢水一帶留在這五萬軍隊,也可以有效地遏制楚國的軍隊,以免像暘城君熊拓那樣繞過汾陘塞而直接攻打西平、商水乃至大魏腹地的事再次發生。

    次日,在將商水交付給穀粱崴後,趙弘潤便又立馬離開了這座城池,帶著屈塍、晏墨以及其麾下三萬平暘軍,或者應該稱之為新鄢水軍,前往了鄢水大營。

    而此時。那二十幾萬從召陵城遷移的楚國平民,也陸陸續續抵達了鄢陵。

    如今的鄢陵,也是一座空城。畢竟趙弘潤曾經為了設計平輿君熊琥,曾自己放火將城郭給燒了。將城內的百姓遷往了安陵。

    但反過來說,若是將這片土地荒棄,也誠為可惜,畢竟鄢陵位靠鄢水,而一般位靠河流的城縣,稍加發展都能成為一座殷富的城縣,趙弘潤並不希望這裡荒廢掉。

    因此,在戶部對三川之地的開發工作尚未部署完畢之前。趙弘潤決定將那二十幾萬楚國平民安置在鄢陵、長平兩地,再加上商水縣,這三座城池,已足夠從楚國遷到魏國的民眾居住。

    至於護援的駐軍,相信兩萬商水軍外加三萬鄢水軍,已足以守護這片土地的安定。

    當趙弘潤的指使下達以後,那二十幾萬楚國平民都很慶倖,畢竟長途跋涉是一件很辛苦的事,他們自然希望能儘快得到一片能夠長久定居下來的土地。

    雖然說鄢陵城曾被大火焚燒殆盡,幾乎只留下四面的城牆與城內的廢墟。但即便如此,這二十幾萬楚國平民仍舊十分滿意,畢竟這裡臨近山丘、臨近水源。還有大片等待耕種的田地,他們已不再奢求更多。

    於是乎,那二十幾萬楚國民眾中的婦孺老幼陸續開始在城內收拾廢墟殘局,而其中男丁,外加屈塍麾下的三萬鄢水軍,則于附近砍伐林木,運往城內,幫忙建造民居,近三十萬人。風風火火地投入了鄢陵城的再建設工作。

    “殿下改變主意,是擔心這些人支持不到遷移至三川之地?”

    時浚水營的大將軍百里跋望著鄢陵城的再建設工程。對趙弘潤問道。

    事實上,百里跋對此也有些顧慮。畢竟雖然說眼下開春之際天氣轉暖,但終歸三川之地路途遙遠,若是強行要將這些楚民遷往該處,勢必會有許多人因為勞累等因素倒在途中,似這般考慮,鄢陵的確是一個絕佳的安置之所。

    問題在於……

    “不知殿下是否注意到,這二十幾萬楚國民眾,以婦孺老幼居多?”百里跋小聲地對趙弘潤言道。

    是的,先前由於平輿君熊琥以及暘城君熊拓一口氣徵募了十六萬大軍用於進攻魏國的關係,如今這二十幾萬楚國民眾中,十三歲至三十五歲這個年齡段的青壯男子相對較少,更多的則是像伍忌那樣的家庭:寡居的女子帶著年幼的兒女,上面還有逐漸老邁的老人,七口人至九口人為一戶的平民中,十三歲以上的男丁恐怕就只占到其中一二,甚至於不乏盡是婦孺老幼的。

    “慢慢來吧。”趙弘潤伸手撓了撓額頭,安慰彼此道:“只要十年,這裡的人口應該就相當可觀了。”

    “十年啊……”百里跋思忖著點了點頭。

    對於一個國家的發展來說,十年並不算是如何漫長的時間,待等十年之後,眼前那些年幼的男童、女嬰長大成人,到時候,鄢陵勢必能發展成一座人口眾多而且富饒的城池。

    當然,期間要考慮的事也非常眾多,比如,召陵、睢陽、西華等地的魏人勢必會因為這場戰爭而仇視鄢陵、長平一帶的楚人,如何化解兩者間的恩怨、矛盾,將會是日後朝廷戶部一個相當頭疼的問題。

    除此之外還有這些城池的撫恤、物資援助以及稅收減免等等事宜,相信今年的朝廷戶部,會忙得不可開交。

    “對了,殿下,大樑那邊已傳來消息,詢問我軍何時凱旋回歸大樑,說是務必要提前給出一個確切的日期……”

    在說這番話的時候,百里跋臉上滿是意有所指的笑容。

    趙弘潤聞言皺了皺眉,試探道:“大將軍的意思是……”

    “相信殿下亦猜到了。”

    百里跋笑呵呵說道。

    他已忍不住開始幻想,當身邊這位肅王殿下率軍回歸大樑時,魏天子、朝廷百官甚至是半個大樑城內軍民皆出城恭迎的那等規模龐大的接風場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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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九章:戳心戳肺的勝者

   洪德十七年四月初,就在大樑城內軍民還在議論紛紛他們年輕的肅王姬潤殿下不日即將率領浚水軍凱旋回歸大樑之際,誰曾不曾想到,他們口中議論的對象趙弘潤,已領著宗衛沈彧、張驁等二十名,外加羋姜、羋芮、羊舌杏三人,先行于浚水軍一步,悄然潛回了大魏的都城。

    遠遠望見大樑城巍峨聳立的城牆,年紀與趙弘潤相仿的小丫頭羋芮便忍不住嘰嘰喳喳地叫喚起來。

    “總算是到了……喂,這就是你們魏國的王都大樑麼?看起來也不怎麼樣嘛?唔,城牆倒是還挺高的,不知城內又是如何……大樑有什麼好吃的嗎?對了,進城後咱們住哪啊?……”

    聽著她那一連串嘰嘰喳喳的叫喚,趙弘潤頗感頭疼地搖了搖頭。

    此時,與他同乘一騎的還有另外一個小丫頭羊舌杏,畢竟當初趙弘潤準備回大樑時,這名單純且不時以他妾室自居的小丫頭因為某些誤會,哭著要跟隨,生怕趙弘潤將她丟下,使得她羊舌氏一族失去庇護,偏偏趙弘潤對這個單純而且乖巧的小丫頭也頗為喜歡,於是就將她帶上了。

    甚至於,他還讓不會騎馬的羊舌杏與他同乘一騎。

    “……”

    望瞭望懷中的羊舌杏,再瞧瞧與羋薑同乘一騎的她妹妹羋芮,趙弘潤無語地搖了搖頭。

    想想也是,明明羋芮的歲數與趙弘潤相仿,要比羊舌杏大一歲,可是前者卻總是大呼小叫,要麼就是不時地抱怨,再看看羊舌杏,她也是一路顛沛,滿臉疲倦之色,可人家說什麼了麼?

    總而言之,還是家教素養問題。

    記得前一陣子,他趙弘潤安置平暘軍。將其拆分為商水軍以及鄢水軍時期間,羋芮這丫頭亦是時刻在旁抱怨,說是這也無趣、那也無趣,攪地趙弘潤不勝其煩。只是礙於當時忙碌,懶得理睬。

    如今,善後的工作已經吩咐部署完畢,再次聽到這丫頭嘰嘰喳喳的吵鬧,趙弘潤便有些忍不住了。

    “本王並沒有邀請你來大樑。不滿意,你可以隨時走。”

    “我才不聽你的,姐到哪,我就到哪。”

    同樣也不會騎馬的羋芮,扭過身去抱住了她姐姐羋姜,同時對趙弘潤吐了吐舌頭做了個鬼臉。

    趙弘潤見此額角青筋崩緊,只感覺腎上腺上湧。

    不可否認,他對羋芮可謂是萬分痛恨,因為正是這個呆蠢丫頭的關係,才使得他與羋薑陷入此等境遇。

    儘管也因此與暘城君熊拓取得了默契。後者不至於再攻打魏國,可哪又如何?

    似乎是注意到趙弘潤正處在爆發邊緣,羋薑抬手摸了摸妹妹羋芮的腦袋,用一貫漠然的口吻說道:“妹,不要鬧了!”

    “喔。”羋芮還是很聽她姐姐的話的,聞言也不再繼續與趙弘潤鬥嘴,而是用充滿新奇的眼眸打量著面前那座已近在咫尺的大魏王都。

    而羋薑,則在勸服了妹妹之後,不由地瞥了一眼趙弘潤懷中那名于她妹妹年紀相仿的楚女,羊舌杏。

    不過當她瞧見趙弘潤懷中的羊舌杏沖著她甜甜一笑時。她不由地愣了一愣,點點頭作為回應。

    倒不是她對羊舌杏有什麼成見,事實上她還是很感激羊舌杏在她受傷的那段時間日夜照顧著她,只不過是她習慣了漠然的表情罷了。

    說得好聽是喜怒不形於色。說得難聽點就是面癱。

    相比較這幾位,趙弘潤身後的宗衛們可是要激動地多,一個個坐在馬上振臂高呼。

    “終於回到大樑了!”

    “哈哈哈,終於回來了!”

    “耶!”

    “嗚呼!哈哈哈哈……”

    莫以為宗衛們並非全部都是大樑本土人士出身,就不會對大樑報以特殊的感情。

    事實上,像這些大魏軍士遺孤出身的宗衛們。早已將宗府、將皇宮內的文昭閣當成了他們的家,將趙弘潤、沈淑妃、趙弘宣視為最親近的家人。

    如此亦不難猜測,當他們回到大樑時,心中究竟是何等的雀躍。

    “殿下,要不要比試比試誰先到城下呀?”宗衛穆青擠眉弄眼地建議道。

    趙弘潤望了一眼懷中的羊舌杏,便已放棄了爭奪第一名的打算,不過,礙于眾宗衛們興高采烈的興致,他亦不想阻止,笑著說道:“好,第一名獨飲一壇酒!”

    “啊哈!”

    宗衛穆青大叫一聲,便策馬沖了出去,趙弘潤身後其餘宗衛們口中大罵之餘,亦紛紛拍馬追趕。

    頃刻之間,仍然留在趙弘潤身邊的,也就只剩下了沈彧、衛驕、呂牧、張驁、李蒙等幾名老成持重的宗衛,其餘年輕活潑些的宗衛們,早就飛奔出十餘丈遠了。

    “這幫傢伙……”

    宗衛沈彧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

    旋即,他好似想到了什麼,低聲對趙弘潤言道:“殿下,您真打算那樣做麼?……卑職總覺得,那樣不太妥。”

    “有何不妥的?”趙弘潤顯然是猜到了沈彧心中所想,似笑非笑地說道:“本王給父皇一個驚喜,不好麼?”

    驚喜啊……

    沈彧苦笑著歎了口氣。

    當趙弘潤、羋姜、沈彧幾人慢慢策馬到大樑城下時,穆青那邊早已分出了勝負,這小子以偷跑的優勢最終獲取了優勝,如今正在其餘宗衛們一起聲討。

    而同時,在大樑城門下值守的兵衛們,亦迅速圍了過來。

    畢竟趙弘潤等人雖然身穿著尋常百姓的的服飾,但是因為除了羊舌杏與羋芮外,人人騎馬,引起了兵衛們的懷疑。

    本來,只要如實透露趙弘潤的肅王身份,這些兵衛們絕不敢阻攔盤查,但是因為趙弘潤要給他父皇魏天子一個驚喜,因此,呂牧出示了當初從雍王弘譽那裡所借的出入令。

    雍王弘譽的名號,也足以使趙弘潤一群人避免被兵衛們的盤查。

    大樑城內,可以騎馬。但禁止奔馬,除非是十萬火急的緊要軍情,因此,一行人策馬緩緩入了城門。朝著皇宮方向而去。

    期間,街道兩旁來來往往的百姓均對趙弘潤這一行人報以好奇的神色,不過因為趙弘潤這一行人均沒有穿著戎裝的關係,因此,來往的百姓也只當這群人是城內的權貴而已。哪裡猜得到那便是眼下他們大樑聲勢最鼎盛的肅王殿下與他的隨從們。

    “好……好厲害……”

    待等進了大樑後,羋芮那丫頭的眼睛便顯得有些不夠用了,睜大著眼睛目睹著大樑這座大魏王都的繁華。

    想想也是,以往她們姐妹久居巴國,而巴國雖然也算殷富之地,可又如何及得上大樑呢?

    尤其是當他們路過一些點心糕點鋪時,那傳來的誘人的香味,讓小丫頭不由地猛咽唾沫,嘰嘰喳喳地追問趙弘潤那些香甜氣味的來源。

    而她的姐姐羋姜,則更加關注城內百姓臉上的神色。

    與他們楚國平民那死氣沉沉般的神色不同。大樑的魏人,此時仿佛是人人都帶著一張笑靨,是那種發自內心、發自肺腑的笑容。

    期間,偶爾還能瞧見一兩名敲鑼打鼓的公門中人,向附近城內的百姓透露浚水軍此時大樑的距離,引得許多魏人們歡呼雀躍不已。

    更有許多城內百姓迫不期待自發要去城外恭迎,迎接他們心目中的英雄:肅王殿下與他麾下的浚水軍。

    似這些百姓臉上那歡喜的神色,讓羋薑隱隱意識到,姬氏一族在魏人們心中的分量,要遠比熊氏一族在楚國平民心中的分量高得多。也更加愛戴地多。

    策馬緩緩到了正陽北街,趙弘潤等人往北朝皇宮而去,待等臨近皇宮的時候,眾人紛紛下了戰馬。畢竟皇宮內外禁止車馬,就算是趙弘潤,眼下也還未有車馬入宮的殊榮。

    守衛皇宮的是禁衛軍,這下趙弘潤的身份便瞞不住了,畢竟曾幾何時,趙弘潤那可是出入皇宮的常客。有不少禁衛,包括禁衛軍統領靳炬在內,都認得這位肅王殿下。

    這也使得當趙弘潤等人入宮門時,禁衛軍統領靳炬那一乾等人震驚地瞪大了眼睛:肅……肅王殿下竟然已入城了?!不是還在城外二十裡外麼?

    “噓。”

    趙弘潤壞笑著向靳炬等人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示意他們裝作不知,畢竟他還要給他父皇一個驚喜呢。

    而與此同時,在皇宮內的垂拱殿內,魏天子,以及中書令藺玉陽、中書左丞虞子啟,還有一位趙弘潤未曾見過的新任中書右丞,罕見地沒有在殿內處理政務,而是心情激動地等待著最新的消息。

    因為他們都知道,過不了多久,此番魏楚之戰的最大功臣,肅王趙弘潤將率領著浚水軍凱旋而歸,而針對這一盛事,魏天子已做好準備御駕相迎,眾趙弘潤的皇兄皇弟,以及朝中百官,甚至是全城的百姓,皆往恭迎那位替他們大魏揚了國威的肅王殿下。

    而就在這個檔口,趙弘潤令呂牧等幾名宗衛將羋姜、羋芮暫時安置于他的文昭閣,自己則領著沈彧、張驁等另外一干人,若無其事地前往垂拱殿。

    此時在垂拱殿內,大太監童憲正低聲向魏天子稟告最新的消息。

    “據返回大樑的軍士所言,浚水軍距大樑僅餘二十裡……”

    “二十裡啊。”魏天子估算了下,點點頭說道:“差不多了,諸卿,隨朕一同到東門相迎。”

    聽聞此言,屋內三位中書大臣紛紛起身,整了整衣冠,便要尾隨魏天子到東城門迎接凱旋歸來的得勝之軍。

    而就在魏天子這一行人正準備邁出垂拱殿時,卻有另外一撥人早那麼一步,邁入了殿內。

    “唔?……喲,父皇,氣色不錯啊!”

    “……”

    無論是魏天子還是他身後的三位中書大臣,此時皆是一臉的目瞪口呆。

    他……他為何會在此地?!他不是應該跟著浚水軍緩緩回歸大樑,等著我等出城去迎接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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