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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iamEric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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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賤宗首席弟子]大魏宮廷(連載中)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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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2-11 03:00:42
第二百三十章:黃雀

   正如趙弘潤所猜測的,當日,祀天的隊伍才回到皇宮,大樑城內便傳開了幾條謠言。

    而這幾條謠言幾乎大同小異,無非就是暗指此次協助魏天子主持祀天儀式、並當眾念誦祀天祭文的東宮太子弘禮,仁德淺薄,不被天父所喜,因此,天父以“神力”遮蔽了祭文上的文字,以至於東宮太子弘禮險些當眾出醜。

    而後來祀天壇底下近十萬大樑民眾所聽到的念誦祭文的聲音,根本就不是出自東宮太子弘禮之口,而是另有別人。

    不得不說,這則謠言的真實度已無限接近真相,究竟是何人傳出這個謠言來,相信只要是有些見地的人,稍微猜測一番都能猜到。

    無非就是與東宮太子弘禮爭奪皇位的那寥寥幾位皇子殿下罷了。

    事實上,就連穩定了心神的東宮太子弘禮,也在回宮的途中猜到了幾分。

    不過即便如此,他也沒有閒工夫與雍王弘譽、襄王弘璟等幾個與他爭奪皇位的兄弟當場對峙,因為所有的皇子,在回到皇宮後便給魏天子叫到了垂拱殿,正承受著魏天子滔天般的怒火。

    “好大的膽子!當真是好大的膽子!”

    記得,魏天子一到了垂拱殿,便開始發飆,火冒三丈地連連拍著龍案,怒斥著眼前的這群兒子。

    “祀天儀式上,在這如此重要的祀天儀式上,你們竟然給朕來了一出同室操戈。……你們當祀天大典是什麼?!難道你們就不未曾想過,當時祀天壇下有近十萬我大魏子民在旁觀麼?我姬氏的顏面、朝廷的顏面,險些就因為你們當中某人而喪盡!”

    “……”

    東宮太子弘禮、雍王弘譽、襄王弘璟、慶王弘信、肅王趙弘潤,以及七皇子弘殷、九皇子弘宣,這七位皇子,無一不是老老實實地跪在龍案前,低著頭一言不發。

    關我屁事?鬱悶!

    很是無辜的趙弘潤心下暗暗嘀咕著,不過眼下這個檔口,他也不好輕舉妄動,畢竟他父皇擺明瞭震怒非常,此時若他跳出來說兩句,萬一觸怒了那位父皇,那簡直就是送上門讓他那位父皇揍,白白當那殺雞儆猴中的雞。

    正如他所猜測的,魏天子的眼神,來回在雍王弘譽、襄王弘璟以及慶王弘信三位皇子中來回掃視,因為顯而易見,這三位才是會因為皇位爭奪而設計陷害東宮太子的主。

    “究竟是誰?究竟是你們當中何人設計陷害了太子?!”

    魏天子再一次拍著龍案震怒道。

    而對於這位父皇的質問,趙弘潤在心中簡直嗤之以鼻。

    父皇您也太天真了吧?以為這樣隨便問兩句就會有人承認?嘿!

    趙弘潤暗暗無語地搖頭。

    要知道,皇子爭奪皇位的戰爭,與一般政治上的爭鬥不同,就拿今日祀天儀式上所發生的事來說,趙弘潤有九成肯定是他二哥雍王弘譽所為,可那又如何?

    證據呢?

    別說趙弘潤不會出賣舉報這位雍王,就算他那麼做了,單憑那一份空無一字的祭文,就能斷定是雍王弘譽所為?

    別忘了,這份祭文,是太子弘禮的幕僚親筆所書,此後又是由太子弘禮的宗衛馮述所掌管,雍王的人根本沒有經手過,這算哪門子的證據?

    而這,也正是趙弘潤暗暗佩服雍王弘譽幹的漂亮的原因。

    唯一的破綻,恐怕就只有某個禮部內被雍王弘譽所收買或招攬的官員。

    在趙弘潤看來,那名官員十有八九是趁人不注意,暗中掉包了特殊的墨汁,以至於駱瑸一時不差,用那會逐漸褪色的墨汁在祭文上寫下了今日祀天儀式上要念誦的祭文,險些害得東宮太子弘禮出醜。

    可問題就在於,似墨汁這種平時不怎麼會去關注的東西,有誰會記得究竟是哪名禮部官員偷偷更換了墨汁呢?

    再者,退一步說,就算那名禮部官員被抓到,並且指證了雍王弘譽,後者也可以矢口否認。

    皇子終歸是皇子,是擁有著某些特殊待遇的,所謂的皇子犯法與庶民同罪,較真來說也只是哄一哄士人與民眾罷了,除非那位皇子所犯的是叛國、謀反等不可赦的大罪。

    說白了,哪怕魏天子懷疑今日之事是雍王弘譽所為,也不會將他投放到刑部去嚴刑逼問,頂多就是嚇唬威脅兩句。

    若嚇唬不出真相,充其量就是看似重懲、實則不痛不癢地懲戒一下,比如,斷雍王府半年王爺俸祿什麼的。

    堂堂雍王弘譽,爭奪皇位的熱門人選,會在乎那一點點錢?似他這等地位的皇子,有的人達官貴人為了攀附他這根高枝而主動送錢上門。

    或許有人會問,倘若萬一嚇唬出真相了呢?

    呵,若嚇唬出真相,那就按姬氏祖規論處唄。

    另外嘛,似這種只有這點可憐膽量的皇子,也勢必會被魏天子剔除在皇位的候選名單中。

    所以說,世事有時候其實很諷刺。

    而雍王弘譽等幾位皇子很顯然深諳此道,面對著魏天子的震怒質問,低著頭一言不發,任由魏天子在那怒喝不止。

    “豈有此理!豈有此理!……你們是要整個天下的人來看我姬氏的笑話麼?!……朕很清楚,你們一個個都盯著太子的位置,可是……朕萬萬沒有想到,你們竟然如此膽大妄為,膽敢在祀天大典上耍陰謀詭計……”

    而從旁,太子弘禮眼瞅著魏天子怒不可遏地教訓著他幾個兄弟,臉上不由地浮現出暢快的表情,還別說,今日之事,還真是把他嚇個半死。

    回想起當時自己手捧著那份空無一字的祭文,嚇得面色慘白,太子弘禮越想越恨,忍不住在旁落井下石說道:“父皇,皇兒以為,二弟等人今日之舉,已逾越了規矩。”

    愚蠢……這個時候竟然還想著落井下石?你自身難保好吧?

    趙弘潤暗自撇了撇嘴。

    果不其然,聽聞太子弘禮此言,魏天子憤怒的目光頓時投向了這位東宮太子,怒聲罵道:“朕還沒有來說你呢!……寫祭文的,是你的人;送祭文的,也是你的人。可你卻叫某些人在你眼皮子底下耍了花樣,弄出一份空無一字的祭文來!……你這堂堂東宮太子,連一份祭文都保不住,如何保我大魏姬氏社稷?!”

    不得不說,魏天子的語氣相當重,就差沒指著東宮太子弘禮的鼻子,罵他你這個連一份祭文都保不住的廢物太子!。

    看吧……

    趙弘潤無言地搖了搖頭,有些無語地看著東宮太子弘禮嚇得面色蒼白,跪在地上連聲認錯。

    魏天子足足罵了有一炷香工夫,心中的火氣這才徐徐消退下來,只見他冷冷掃視了一眼太子弘禮、雍王弘譽、襄王弘璟與慶王弘信四人,冷哼一聲又罵道:“弘禮無能,你等無德,朕怎麼就生出你們這種兒子來!……難道朕的位置,讓你們沖昏了頭麼?!”

    “……”

    “同室操戈、相互算計,整天到晚不知道在幹些什麼!有這精力,為何不用來使我大魏變得更加富強?!”

    “父皇息怒……”

    太子弘禮與雍王弘譽等人逐漸意識到,今日他們父皇的火氣似乎超乎尋常的大,皆低著頭,連聲認錯。

    足足在殿內踱步了小一會兒,魏天子似乎是做出了什麼決定,冷冷說道:“好!你們不是都盯著朕的位置麼?朕今日就給你們機會!……暫且拋掉長幼有序,朕要的是能使我大魏愈加富強的明君!”說罷,魏天子頓了頓,沉聲說道:“從今日起,但凡出閣的皇子,皆給朕從六部內選一個司部去當差,朕會專門派禦史監監督,一年一回評價政績,若其中有人做得出色,朕將這個位置給他又有何妨?”

    聽聞此言,太子弘禮滿臉驚愕。

    魏天子這句話意味著什麼?意味著他將不能坐收其成,等著皇位自己送上門來。

    而雍王弘譽、襄王弘譽、慶王弘璟卻紛紛露出了驚訝與難以置信之色。

    這……魏天子在給他們機會?

    即便是修身養性工夫頗為出色的雍王弘譽,此時臉上亦不受控制地浮現出幾絲驚喜。

    這可真是有心栽花花不開、無心插柳柳成蔭,恐怕是雍王弘譽也沒想到,祀天儀式一事雖然沒有搬倒東宮太子,也未曾成功離間太子弘禮與其幕僚駱瑸的關係,卻得到了一件更大的收穫。

    那就是,公平地與太子弘禮以及其餘兄弟競爭皇位,一切以政績優劣說話。

    而最過於吃驚的,卻是趙弘潤,此時的他,儼然早已目瞪口呆了。

    但凡出閣的皇子……?

    在心中仔細地逐字念叨著魏天子方才那句話,趙弘潤徐徐地瞪大了眼睛,隱隱感覺後背有種絲絲涼意往上冒,讓他感覺毛骨悚然。

    渾身一個激靈,他連忙試探問道:“父皇,您方才口中所說的但凡出閣的皇子,不包括皇兒吧?……父皇與諸位皇兄都清楚,皇兒對皇位沒有興趣的……”

    魏天子猛然轉過頭來,頗為兇狠地瞪了趙弘潤一眼,攜怒呵斥道:“你,出閣了麼?!”

    “我……”

    趙弘潤張了張嘴,竟無言以對。

    因為就在前日,他得到了魏天子的承諾,他,出閣了……

    並且,還擁有了自己的肅王府……

    我勒個去!

    趙弘潤差點氣地一口鮮血噴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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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一章:黃雀(二)

   被坑了!

    趙弘潤陰著臉盯著怒容滿臉的魏天子。

    他終於醒悟到,方才在祀天壇上,他父皇魏天子沖著他詭異一笑,那絕對不是幻覺。

    而是,而是一種讓他十分痛惡的,勝者對敗者的嘲弄,就如前幾日在垂拱殿外哈哈哈的怪笑一樣。

    原來如此……可能這老狐狸早就知道雍王會在今日祀天儀式上陷害太子,可他卻選擇了袖手旁觀,目的……竟然是坑我麼?!

    好似隱隱想通了什麼,趙弘潤恨地咬牙切齒。

    要知道,他才不想到那什麼六部二十四司當值,以往他手中沒錢,想去玩也沒有經濟基礎,可如今他手中有大筆的錢,更是開啟瀟灑生活的時候,他怎麼會樂意苦逼地去當官?

    想到這裡,趙弘潤拱手說道:“父皇明鑒,皇兒與今日之事無關,父皇就算要懲罰,也懲罰不到皇兒頭上來!”

    懲罰……?

    雍王弘譽、襄王弘璟、慶王弘信三人不由地轉過頭來,神色古怪地望著趙弘潤,旋即釋然地點了點頭:是的,他們父皇方才口中的“懲戒”,對於他們三人來說簡直就是莫大的喜訊,不過對於這位根本無心爭奪皇位的八弟而言,那就純粹真是懲戒了。

    一想到這裡,就連雍王弘譽就有些尷尬內疚,畢竟正是因為他的關係,趙弘潤才受到牽連。

    “你想說什麼?!”

    魏天子瞪著一雙眼睛,臉上佈滿了從未有過的怒容,咬牙切齒般反問道。

    然而趙弘潤卻不懼,因為他敢肯定,別看他們父皇此刻怒容滿臉,事實上,這頭老狐狸心中多半是在大笑。

    但是,他卻不能拆穿他父皇的偽裝。

    要知道,他之所以能在此時看穿他父皇的偽裝,那是因為魏天子在祀天壇上沖著他詭異地笑了一笑,而這,只是一個專門給他的訊息。

    換而言之,趙弘潤若是拆穿了他父皇的把戲,那就太不守規矩了。

    因此,趙弘潤只有強忍著心中的鬱悶,硬著頭皮老老實實地替自己辯解:“父皇明鑒,皇兒與此事無關……”

    “無關?”魏天子冷笑了兩聲,眯著眼睛冷冷說道:“朕就不信,以你的聰慧,看不出今日祀天儀式上會發生的事!……可你提醒過朕麼?”

    我提醒個屁啊!你不一樣清清楚楚?!

    趙弘潤恨地直咬牙。

    “你沒有提醒朕,也沒有提醒太子,更沒有提醒朝廷!……你只是袖手旁觀、隔山觀火,你也是我姬氏子嗣,難道就不曉得,一旦祀天大典出現差池,將會使我姬氏、使朝廷顏面喪盡麼?!”

    “……”趙弘潤氣地那叫一個胸悶。

    而就在這時,雍王弘譽隱晦地低聲說道:“老八,莫要再忤逆父皇,使父皇愈加動怒了。”

    他動怒?他動怒個屁!

    作為殿內恐怕是唯一的知情者,趙弘潤眼瞅著自己這群哥哥們被他們父皇耍地團團轉,心中又好氣又好笑。

    “就這麼決定了!”瞪了一眼趙弘潤,魏天子怒聲說道:“你若不服,朕便治你一個知情不報之罪!”

    而此時,雍王弘譽、襄王弘璟、慶王弘信三人恨不得魏天子儘快解決此事,於是,紛紛勸說趙弘潤,並暗示趙弘潤,他們會在事後補償。

    這個老狐狸……

    面對著三位兄長連番的小聲勸說,趙弘潤是有口難言。

    最終,他不得不選擇了沉默。

    而見此,魏天子便轉頭望向太子弘禮,冷冷說道:“弘禮,你是太子,你先選一個司部。”

    不得不說,太子弘禮的表情很是複雜。

    要知道,魏天子讓他選擇一個司部,就意味著他可以光明正大地往那個司部塞人,比起以往偷偷摸摸,不知要自由多少。

    可問題是,擁有這個待遇的並非只是他一人,這就讓他很是糾結。

    不過事到如今,他也不敢忤逆魏天子。因為在他看來,連趙弘潤這位如今極為受到他們父皇寵信的弟弟,這回也遭到了喝斥,可想而知他們父皇心中的怒火。

    想了想,太子弘禮低聲說道:“皇兒選……吏部文選司。”

    文選司啊……要命!

    雍王弘譽等人聞言皺眉望向了一眼太子。

    要知道,文選司是吏部負責提拔官員的司部,雖然被禦史台分去了許多職權,但不可否認,仍然是權利相當大的司部,說白了,若太子掌握了文選司,但凡想要當官、卻又不想經過科試的人,都會蜂蛹擁向太子,這意味著什麼?

    “弘譽。”魏天子的眼神望向了雍王弘譽。

    只見雍王弘譽瞥了一眼東宮太子,在思忖一下後,低聲說道:“父皇,皇兒選……刑部督緝司。”

    老二,這是打算鉗制太子麼?

    襄王弘璟聞言暗暗一笑,要知道,刑部督緝司是一個專門抓捕犯人、搜集罪證的司部,這就意味著,一旦日後太子弘禮手底下的人做了什麼不乾淨的事,雍王弘譽有千百個理由去找茬。

    當然,如今朝廷最權重的稽查府部,實際上是禦史台,但很遺憾,從魏天子的口風不難猜測出,這個府衙,他們父皇不打算交給他們,否則不會說出讓禦史台評測他們政績的話來。

    吏部、刑部都有人了……

    襄王弘璟思忖了一下,也說道:“父皇,皇兒選戶部轄下的倉部……”

    而在此之後,慶王弘信亦做出了他的選擇:“兵部,職方司。”

    終於,只剩下了趙弘潤一人。

    只見在魏天子怒容未減的目光下,在雍王弘譽等人的眼神暗示下,趙弘潤恨恨地咬了咬牙,在沉思了半響後,這才沉聲說道:“工部……冶造局!”

    自此,所有留在大樑的、並且已出閣的皇子,皆已作出了選擇。

    見此,魏天子亦不留他幾個兒子,在說了一番敲打的狠話後,就讓幾個兒子退下了。

    唯獨趙弘潤站在殿內一動未動。

    “弘潤,莫要衝動,父皇正在氣頭上……”

    可能雍王弘譽也猜到趙弘潤想做什麼,暗中拉了拉他,希望這位八弟莫要衝動,暫時先離開。

    只可惜趙弘潤並沒有聽從:“沒事,小弟有事要與父皇理論。弟(弘宣),你也先回去吧。”

    “哥?”趙弘宣畏懼地望了一眼魏天子,聽話地乖乖離開了。

    待等幾個兄弟都離開了垂拱殿后,趙弘潤這才轉頭望向魏天子,滿臉不悅地冷冷說道:“滿意了?”

    魏天子一言不發,依舊是滿臉的餘怒,只見他緩緩起身走向視窗,目視著他的那些兒子們逐一走遠,他這才轉過頭去,面朝趙弘潤。

    正如趙弘潤所料,此刻的魏天子,臉上哪有什麼慍怒,只有掩飾不住的笑容。

    “弘潤,你,兩勝三負了。”魏天子笑呵呵地說道。

    趙弘潤聞言心中那個氣啊,撇撇嘴不悅說道:“這次不算!”

    “不算麼?”魏天子絲毫不以為杵,笑著說道:“為何不算?朕,可是已達到了朕想要的目的。”

    ……

    趙弘潤皺了皺眉,默然不語。

    雖然他不清楚魏天子口中的“目的”具體指哪些,但有一點可以肯定,那就是限制他趙弘潤的自由,省得閒下來後到處亂跑。

    或許是看到了趙弘潤臉上的不快,魏天子笑了笑,語重心長地說道:“弘潤啊,大人間的爾虞我詐,那可不是那麼簡單的。正所謂明槍易躲、暗箭難防,若有人要算計你,他不會提前通知你,明白麼?”

    “……”

    魏天子自然看得出這個兒子還未心服口服,也不在意,笑著說道:“想必你也猜到了,不錯,朕早就知道弘譽會在今日暗算東宮,只是出於某些考慮,未曾干涉而已。……而你呢?據朕所知,慶功宴那晚,弘譽就暗示過你,你也是知情的。可惜,你的眼界還是太窄了,你只是看到弘譽算計太子,卻未曾考慮,這件事弄到最後,對你是否有害。……既然你並未考慮到,那就別怪朕利用這件事來算計你。……知情不報,與謀者同罪!”

    “……”

    趙弘潤默然不語。

    因為事實上正如魏天子所言,他只將雍王弘譽陷害太子一事當成了一場好戲,從未想過要干涉,也從未考慮到這件事是否會被某些有心人利用。

    忽然,趙弘潤心中微動,試探問道:“那倘若今日皇兒藉口託病,不去那祀天壇呢?”

    魏天子聞言臉上露出了幾分濃濃的笑容:“不,你不會的,你可是十分喜歡朕賞賜給你的那座肅王府啊……你不會讓朕有任何藉口收回那允許你出閣的承諾。”

    這個陰險的……

    趙弘潤張著嘴,卻又無言以對。

    “乖乖去工部當值吧。”魏天子拍了拍趙弘潤的肩膀,一副勝利者的口吻。

    見此,趙弘潤恨地牙癢癢,低聲說道:“別得意,皇兒遲早要討回來的。”

    “辦得到麼?”魏天子回頭望了一眼趙弘潤,用看似平淡卻仿佛隱隱蘊含著某種壓力的口吻正色說道:“朕,可是不會再小看你了。”

    望著魏天子那嚴肅的表情,趙弘潤忽然感覺到一股無法言喻的壓迫力,仿佛在一瞬間,魏天子的身軀變得高大起來,仿佛一座山嶽似的,壓地他喘不過氣。

    不會再小看我了……就是說,以後若要來,就要來真格的麼?有意思!

    深深望了一眼魏天子,趙弘潤亦不多說什麼,振了振衣袖,轉身而去:“走著瞧!”

    然而就在他剛剛要邁向外殿時,忽然魏天子喊住了他。

    “還有什麼事麼?”趙弘潤疑惑地轉過頭去。

    只見魏天子抬起右手,豎起三根手指,同時,臉上佈滿了讓趙弘潤倍感痛惡的笑容:“三負!”

    ……可惡!

    趙弘潤咬了咬牙,恨恨地甩袖離開了垂拱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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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2-11 03:01:55
第二百三十二章:反響

最近有點太洋洋得意了麼?

在回到文昭閣之后,趙弘潤暗自思忖著魏天子對他所說的話。

說實話,趙弘潤並不認可新得的那一負,因為他覺得,今日的祀天儀式,他頂多就是一個旁觀的路人而已,根本不關他什麼事。

但遺憾的是,他父皇淡然的話,讓他無法反駁:朕已達到了朕想要的目的,你呢?

是的,若用事實結果說話,趙弘潤無言以對。

“喂,干嘛板著臉?喏,這個給你吃。”

小巫女羋芮嘴里鼓鼓囊囊地,將手中的盤子遞給趙弘潤,仿佛是客氣的樣子。

她全然沒有想過,趙弘潤才是這座文昭閣的主人,她們這幫人全是在這里借宿而已。

“自己留著慢慢吃。”

輕輕拍了拍這個饞嘴的蠢丫頭的腦袋,趙弘潤邁步走向寢臥。

待等他經過正在喝茶的羋姜身旁時,后者納悶地問道:“是遇到了什麼麻煩麼?”

“唔。”

趙弘潤沒有心情細說,徑直回到了自己的臥室,頭枕著雙手躺在床榻上,準備理清思緒。

雖然有些馬后炮之嫌,但是經過回憶,趙弘潤還真回想起了一些被他忽視的細節。

比如,在那一天與魏天子從凝香宮出來時,魏天子就曾在途中突然詢問他對東宮以及雍王的看法。

當時趙弘潤下意識地想撇清關系,免得被牽連到爭奪皇位的戰爭中,可如今仔細想想,那是否意味著其父皇魏天子也在猶豫呢?

倘若真是如此的話,那麼,魏天子對今日雍王弘譽陷害東宮太子一事視而不見、故作不知。也就不難猜證了。

因此,魏天子要給雍王弘譽一個公平與東宮太子競爭的機會,或者說。他給了此刻在大梁內所有對皇位有意思的皇子們一個機會。

而若要提高雍王弘譽等幾人的地位,就難免會降低東宮太子弘禮的權威。說白了,魏天子會在東宮太子弘禮犯下重大失誤的時候提起此事。

比如今日祀天儀式上的那樁事。

真是一個陰險的老狐貍啊……

趙弘潤躺在床榻上,長長吐了口氣。

誰能想到,明明只是雍王弘譽陷害太子弘禮的這樁事,竟然會被魏天子給利用,借以達成他想想要的目的:太子弘禮遭到敲打,其余雍王弘譽等三位皇子被痛罵了一頓后卻又抬高地位,連帶著本來只是看好戲的他趙弘潤也遭了秧。

這一石三鳥之計。魏天子用得可真是純熟。

不過,即便趙弘潤卻有些佩服其父皇竟然能因勢利導到這種地步,但是對于這位父皇的不宣而戰,趙弘潤依舊感覺很是氣憤。

卑鄙,真的很卑鄙!

趙弘潤憤憤不平地想著。

可待等冷靜下來思忖了一番后,他又逐漸覺得,其實魏天子“教導”地沒錯,所謂明槍易躲暗箭難防,整整引來威脅的,往往不是已擺在臺面上的事物。

就如同雍王弘譽那樣。不動則已,一動險些一棒子直接將東宮太子打趴下。

倘若說真正的爾虞我詐指的是不宣而戰的陰謀,那麼不可否認。以趙弘潤以往那吊兒郎當的樣子,他能滋潤地過到如今,還真是托了他早早明言對皇位毫無興趣的福。

兩勝三負……還敗一場。

茫然地望著殿頂的部位,趙弘潤嘴里喃喃嘀咕著。

他知道,從這會兒開始,他要想從他父皇那里扳回一場勝利,那遠遠要比之前難得多,畢竟魏天子已明確告訴了趙弘潤,他不會再小瞧他這個兒子。

這意味著什麼?意味著魏天子已經將他趙弘潤視為同等高度的對手。同時也意味著,父子戰爭要比之前提升一個檔次。以往某些幼稚的伎倆,將不會再適合用在這里。會逐漸被成熟的計謀所取代。

打個比方說,要是如今趙弘潤還想著去禍害皇宮花園里觀魚池內的金鱗赬尾,使魏天子心疼胸悶作為報復,那他也就太掉價了,非但不配作為與大魏君王較量的對手,更會使魏天子感到失望。

不過嘛,單純作為宣泄郁悶的途徑還是不成問題的。

待等我肅王府翻修完成后,我勢必要將觀魚池內的魚全部搬到我肅王府的水池里去!

趙弘潤惡狠狠地想著。

想著想著,待等困意再次涌上心頭,他便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

畢竟,昨晚太興奮,他一宿未睡,這會兒其實早已困得不行了。

待等他再次恢復意識睜開眼睛時,早已到了次日的晌午,宗衛們也早早地就準備好了飯菜,就等著自家殿下起來用飯。

而與此同時,朝廷已正式頒布了昨日魏天子對諸已出閣皇子們的“懲戒措施”,即讓東宮太子弘禮、雍王弘譽、襄王弘璟、慶王弘信以及肅王弘潤五人,各自執掌一個六部的司部。

盡管頒布聖旨的中書令藺玉陽口口聲聲表示,此舉只是魏天子希望他那些精力充沛卻又不知該用到何處的兒子們,為大魏社稷增磚添瓦,但這種明面上的說辭,根本無法欺瞞朝中那些大臣們的眼睛。

而針對此事,六部尚書們私下組織了一次小型的會面,參加會面的成員,也僅僅局限于六部尚書,分別是吏部尚書賀枚、戶部尚書李粱、禮部尚書社宥、兵部尚書李鬻、刑部尚書周焉與工部尚書曹稚。

“諸位,如何看待今日的聖旨?”吏部尚書賀枚環視著其余五位同僚。

事實上,今日的聚會,便是這位吏部尚書建議的。

他希望其余五位同僚能支持他,一同聯名上書,希望能勸說魏天子收回這條聖旨。

別以為東宮太子弘禮入主了吏部的文選司,吏部就能憑此恢復以往的地位。

要知道。東宮太子弘禮向來是雍王弘譽、襄王弘璟、慶王弘信三人的眼中釘,說白了,若東宮太子弘禮入主吏部文選司。那麼毋庸置疑,吏部就會成為雍王、襄王、慶王三位皇子的打擊對象。

這對于已被從六部之首位置拉下來的吏部而言。實則是一波新的災厄。

“忤逆聖上?”工部尚書曹稚,這個年紀比在座的尚書大臣們都要老的老頭子,擺擺手笑呵呵地說道:“算了,君無戲言,豈有收回的道理?”

你當然這麼說咯!

吏部尚書賀枚頗有些郁悶地望了一眼工部尚書曹稚,心中憤憤不平。

在他看來,工部這回又是走了大運,被那位肅王殿下選中。這意味著什麼?

這意味著日后工部有肅王趙弘潤撐腰,六部之中,誰敢再給工部臉色看?

想想也是,吏部、兵部、戶部,朝廷六部中已有一半部府清楚領略過那位肅王弘潤的手段,除了兵部只是損失了些顏面外,吏部、戶部,那可是因為那位殿下而權力大失。

這就使得肅王弘潤在朝廷六部之中兇名大漲。

可偏偏,這位肅王殿下還是十分罕見地皇位毫無興趣,這讓吏部尚書賀枚連砍了工部尚書曹稚的心思都有:偏偏怎麼是這個曹老頭的工部占了大便宜。而不是我吏部呢?

誠然,正如吏部尚書賀枚所猜測的,工部尚書曹稚對魏天子此番的決定大力支持。

因為選擇了他工部的肅王弘潤。那可是一位頗為特殊的皇子,既未被爭奪皇位牽連,而且威名赫赫,有這位皇子作為后臺,相信工部必定會得到迅猛的發展,更何況這位肅王殿下以往與他工部的關系極好。

當然了,其實眼紅工部的,也不僅僅只局限于吏部而已,畢竟肅王弘潤那拒絕加入皇位爭奪的立場。對于一些同樣不希望被皇子爭奪皇位所牽連的部府而言,絕對是最佳的選擇。

只可惜。那位肅王選擇了工部的冶造局,選了一個不起眼的司部。

而除了工部尚書曹稚支持魏天子的決定。禮部尚書杜宥其實對此並無所謂,畢竟,這次沒有一個皇子選擇他禮部,這就意味著他禮部可以置身事外,也難怪禮部尚書杜宥從一開始就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坐在那自顧自地喝茶,也不插嘴。

因此,最關鍵的,還是在吏部、刑部、兵部與戶部。

然而良久之后,刑部尚書周焉卻微笑著說道:“周某同意曹大人的意見,陛下乃是君,而我等是臣,豈有臣違背君意的道理?”

雍王究竟給了這周焉什麼好處?

吏部尚書賀枚皺了皺眉。

而他萬分失望的是,繼刑部尚書周焉之后,戶部尚書李粱亦出言支持前者的話,唯有兵部尚書李鬻顯得有些猶豫,但最終,仍然還是站在了票多的一方。

換而言之,除了禮部尚書杜宥置身于外,其余五個部府,除吏部尚書賀枚外,幾乎全都投了支持票。

見此,吏部尚書賀枚這位兩鬢也已花白的老大人怒了,低聲質問道:“諸位,莫不是已聯合一致,要致我吏部于死地不成?!”

終歸是多年的朝中同僚,五位尚書們連連勸說賀枚這位平時其實脾氣很好的吏部尚書,其中,刑部尚書周焉更是笑著說道:“賀大人誤會了,周某只是覺得,我等身為臣子,忤逆陛下心意,這實在不妥,再者,曹大人恐怕也不會輕易放手他們工部好不容易才得到的堅強后臺……”

“呵呵呵。”工部尚書曹稚笑而不語,毫不介意周焉的調侃。

“不如這樣,我等六人私下約定一事,那幾位皇子殿下想怎麼鬧,咱們不去管,但是,咱們亦不出面偏幫,如何?”刑部尚書周焉環視著五位同僚,正色問道。

若有人違背了今日的約定呢?

很巧,這個念頭幾乎同時在六位尚書大人心頭浮現,但是,卻沒有任何一人說破此事。

因為在座的誰都清楚,他們身為各部的尚書,想要從始至終保持中立,難如登天,他們充其量只能暫時維持眼下相對平靜的局面,直到局面變得無法挽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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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三章:反響(二)

在取得了默契后,吏部尚書賀枚與刑部尚書周焉、戶部尚書李粱、兵部尚書李鬻這位大臣,聯名向中書房提交了一份章折。

而中書令藺玉陽翻到這份章折時,當即將它呈獻給了魏天子。

事實上,哪怕是六部尚書聯名上書,也無法更改魏天子已經決定的政令,這一點,六部尚書心知肚明。

因此,吏部尚書賀枚的真正目的,其實是為了向魏天子討要一個承諾,一個就算眾皇子們相互攻伐,也不至于牽連到六部,牽連到他們這些保持中立的官員們的承諾。

“陛下,這份是吏部尚書賀枚、刑部尚書周焉、戶部尚書李粱與兵部尚書李鬻四位大人的聯名上書……”

藺玉陽這份特殊的章折,親自遞給了魏天子。

魏天子接過章折,粗略掃了幾眼。

正如他所料,吏部尚書賀枚等四位大臣,在奏章內隱晦地提出反對的建議,他們覺得諸位皇子到六部司署當值,會使一些本想保持中立的官員遭受牽連,並且不利于整個朝廷六部的安定。

對此,魏天子不做評價。

不錯,使諸皇子入主六部司署的決定,是魏天子的乾坤獨斷,既沒有與三名中書大臣商議,也沒有與朝廷六部尚書商議,是魏天子上位以來,極其罕見的“任性之舉”。

明明是昨日才決定的事,今日便正式頒布聖旨,魏天子為何這般倉促?

道理很簡單,因為魏天子要盡快拍定此事,不給反對者絲毫斡旋的余地。

要知道,雖說他是一位比較開明的天子,但大魏卻仍然保留著長幼有序的繼位規矩,若不盡快丟出這項決定,相信朝野必定會出現反對的聲音。

畢竟再怎麼說,魏天子此舉雖然沒有明著罷掉東宮太子弘禮的儲君頭銜,但也無異于是削弱了他的地位與權力。同時又將雍王弘譽、襄王弘璟、慶王弘信這三位爭奪皇位的皇子拔高到了與東宮太子弘禮平起平坐的局面。

這意味著什麼?朝野中人難道看不出來?

毫無疑問。此舉必定將遭到皇后王氏那一族人的堅決反對,因此,魏天子要盡快決定此事,來一個米已成炊。畢竟君無戲言,天子正式頒布的聖旨。可沒有朝令夕改的道理。

而相信吏部尚書賀枚等人顯然也是考慮到這方面的事,因此,他們在章折上的用詞相當婉轉。並且,著重表明是希望天子給六部一個承諾:皇子們之前的爭奪戰爭。可以不牽扯到立場保持中立的官員。

“賀愛卿比朕還年長些,不過這心思嘛……”

深深審視著章折良久,魏天子失笑般搖了搖頭。良久,他提筆在奏疏上寫了兩個字。

準允!

“準其所奏。”魏天子又將這份章折退還給了藺玉陽。笑著對他說道:“藺卿,叫禁衛將這份章折交給賀枚等人,否則。他們心中恐怕難安吶。”

“是,陛下。”

中書令藺玉陽接過章折,走出垂拱殿,喚來幾名禁衛,叫其將這份章折送到吏部尚書賀枚手中。

“賀枚大人可真是防微杜漸吶。”

在旁,新任的中書右丞馮玉笑著說道。

在旁,中書左丞虞子啟笑而不語。

想來在這垂拱殿內的都猜得到,既然吏部尚書賀枚與刑部、兵部、戶部三位尚書大人聯名上書,這就意味著那朝廷六部的尚書大人們,私底下已經有過會晤。

也難怪,若是對此不管不顧的話,吏部恐怕就要淪落為最慘的一個,被其余三位皇子所入主的刑部、兵部、戶部所針對。

不過相比較此事,虞子啟更加擔心另外一點,那就是肅王趙弘潤。

對于那位肅王殿下,那可是垂拱殿中書大臣們的老相識了,就拿虞子啟來說,他親眼看著那位殿下從叛羈的八殿下,逐漸成長為挫敗了楚國的肅王殿下,在心存感慨之余,亦深知那位殿下是何等的孤傲。

孤傲,在這里並沒有什麼貶義,只是虞子啟對那位肅王殿下性格的評價而已:這是一位孤傲的八殿下,沒有人可以用強硬的手段使這位殿下屈服,哪怕是當今天子。

正因為如此,虞子啟十分好奇為何那位肅王殿下至今還未來垂拱殿大吵大鬧,迫使其父皇魏天子收回成命。

終于,他實在忍不住了,問魏天子道:“陛下,您當真說服了肅王殿下?”

“呵呵。”提起這樁事,魏天子不由有些自得,笑著寬慰道:“虞卿放心,那劣子這回不會來我垂拱殿大鬧的,朕昨日可是讓他敗地啞口無言。”

您偷偷在背后對肅王殿下放冷箭,這可不算什麼值得稱道的事吧?

虞子啟心中苦笑連連。

事實上,雖然對于昨日祀天儀式上所發生的變故不是很清楚,但他們大概也猜得到真相。

不錯,東宮太子是很無辜,白白被雍王弘譽陷害了一把,威儀大喪不說,地位亦被魏天子降低了不少,可在虞子啟看來,東宮太子弘禮並不能算是最無辜的皇子。

論無辜,誰有那位肅王殿下無辜?

那位只是置身事外,在旁看了一場好戲而已,結果卻被魏天子給算計了,不得不到工部去當值,這才是虞子啟最擔心的。

而對于這一點,魏天子並不擔心,在他看來,雖然他兒子趙弘潤年紀輕輕,但是卻十分懂得遵守規矩,因此,他並不擔心那個劣子會繼續在這件事上糾纏不清。

贏就是贏,輸就是輸。

若贏了,哪怕做出勝者對敗者的嘲弄,那也是勝者的自由;可若是敗了,那就老老實實回自己的窩里舔傷口,等待下一個良機挽回劣勢便可。

這才是上位者應具備的素質修養。

若拘泥于一次的失利,糾纏不清,那充其量不過是難看的喪家之犬模樣,難登大雅之堂。

那劣子……會去工部的。

魏天子暗暗想道。

因為他記得很清楚,當時他兒子趙弘潤盡管心中不滿,但也是在經過了一番鄭重思考后才選擇了工部轄下的冶造局。

話說回來,對于兒子趙弘潤選擇了工部,魏天子並不意外,畢竟趙弘潤曾多次對他說起過,工部代表著大魏的基礎國力。

可是,為什麼是冶造局呢?

要知道工部其余幾個轄下的司署,都要冶造局的規模更大,職權范圍也更大啊。

想到這里,魏天子轉頭對大太監童憲說道:“童憲,派幾個內侍監的人,每日去冶造局打探打探消息。”

“老奴明白。”

而與此同時,身在文昭閣內的趙弘潤已用完了午飯,帶著幾名宗衛們離開了皇宮。

只不過,他去的並非是工部的冶造局,而是刑部本署大院。

他,直接登門求見刑部尚書周焉。

而此時,刑部尚書周焉還在等著吏部尚書賀枚的消息,冷不丁聽下屬前來稟告,說是肅王殿下求見,他著實愣了一下。

畢竟于公于私,刑部與那位肅王殿下,那可是八竿子都打不著的關系啊。

不過盡管如此,周焉仍然親自出迎,迎接那位肅王殿下,將對方請到刑部大院正屋的大堂。

待等左右奉上了茶水后,刑部尚書周焉上下打量了幾眼趙弘潤,好奇問道:“不知肅王殿下此番來到我刑部本署,有何貴干?”

趙弘潤抿著杯中的茶水,並沒有第一時間回答,而是望了眼大堂內幾名文吏。

見此,周焉心領神會,揮揮手請那些官員暫時退離大堂。

待等那些文吏逐一離開了大堂后,趙弘潤這才放下了手中的茶杯,笑著對周焉說道:“事實上,本王回到大梁后,便一直想著有機會要拜訪周大人,只是這兩日事情較多,因此有所耽擱。”

周焉一聽就更加納悶了,因為在他看來,趙弘潤身為一位拒絕爭奪皇位的皇子,斷然沒有理由來拉攏他才對。

除非……

顯然是想到了那所謂的除非,周焉面色變得凝重了許多,低聲問道:“肅王殿下,莫非您從楚國打探到了上次楚國使臣遇襲一案的消息?”

這個周焉……

趙弘潤有些吃驚地望著周焉,不過當他想到對方乃是刑部尚書后,便隨之釋然了。

想想也是,倘若堂堂刑部尚書連這點推斷能力都沒有,怎配擔任大魏刑事的長官?

見此,趙弘潤亦不在隱瞞什麼,點點頭說道:“沒錯,本王今日前來,正是為了上回楚國使節在雍丘遇襲一案。……那樁案子,周尚書查得如何了?”

周焉聞言望了一眼趙弘潤,搖搖頭說道:“暫時還未什麼頭緒。”

瞧著周焉那仿佛諱莫言深的樣子,趙弘潤頓時醒悟,哪怕他如今貴為肅王,可似這般過問人家刑部的事,還是有些于禮不合的。

為了表示誠意,同時也是為了表明心跡,趙弘潤毫不隱瞞地說道:“事實上,本王在楚國時,曾在與暘城君熊拓交涉期間,與其說起此事。”

周焉聞言眼睛一緊,但是隨即,他又搖頭曬笑道:“此等罪過,熊拓又豈會承認?不足為信!”

趙弘潤深深望了一眼周焉,似笑非笑地說道:“周大人,本王可還未明言那熊拓是否承認,你就斷定他不會承認。……你想隱瞞什麼?”

“……”周焉眼神微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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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四章:撲朔迷離

記得去年下半年初,楚國使節在雍丘附近一帶遇襲,包括來自汾陘塞的護送士卒在內,整整兩百余人無一幸免,致使楚國對魏宣戰。

這樁事,曾在大梁鬧地沸沸湯湯,當時不知有多少大梁民眾日夜恐懼于楚國的大軍不知何時會打到大梁來,直到肅王趙弘潤率領浚水營擊潰暘城君熊拓的大軍,這樁事才逐漸在大梁淡化下來。

而如今,更是最目前最火熱的話題所取代,比如,東宮太子弘禮是否當真被上天所棄。

但是沒想到,趙弘潤會向刑部尚書周焉重提此事。

“周大人想隱瞞什麼?”

當這位肅王殿下笑吟吟地說出這句話時,刑部尚書周焉不由地眼神一縮。

良久,周焉微笑著問道:“殿下莫非是懷疑本官麼?”

“嘿!”趙弘潤笑著撇了撇嘴,淡淡說道:“周尚書,莫要打諢打岔,你應該明白本王的意思。”說罷,他收起臉上的笑容,正色說道:“請將此案的案宗,借本王一觀。”

所謂案宗,指的是一件案例在偵破期間所詳細記錄的文本或卷宗,就拿楚使遇襲一事來說,刑部的官員會在案宗中詳細注明那兩百名死者的身份、出身、遇害地點以及死屍、案發地點周圍的環境,包括附近任何小道消息等等。

因此,要了解那場襲擊的最佳途徑,便是翻閱此案的案宗。

可問題是,刑部案宗庫房內的案宗,那可不是隨隨便便就能翻閱的,哪怕趙弘潤貴為肅王,若無天子首肯允諾,作為刑部尚書的周焉也有權回絕。

“這……恐怕不大合適吧。”周焉隱晦地婉言拒絕。

見對方婉言相拒,趙弘潤反而笑了起來,點點頭說道:“看來,周尚書的確查出了些什麼。”說罷,他抬頭望著周焉。微笑著繼續說道:“今早父皇的聖旨,周尚書應該也知道了。……本王無辜遭到牽連,不得不去工部當值,眼下。心中正窩著一團無名火,無從發泄。……要麼周尚書將案宗交給本王一觀,要麼,本王在此大鬧一場,叫宗衛們去庫房翻尋。周尚書選一個。”

刑部尚書周焉聞言面色頓變,他這才突然意識到,眼前這位肅王殿下,有些時候那絕對是眾皇子中最令人頭疼的一位。

就在周焉遲疑難以抉擇之意,忽見趙弘潤笑了起來:“好了,與周尚書開個玩笑罷了。”說罷,他壓低聲音,反問道:“周尚書不肯將案宗交給本王觀閱,是因為刑部已經肯定,作案的兇手。是我魏人,對麼?”

周焉聞言面色又是一變,他深深地盯著趙弘潤,半響后這才無奈地嘆了口氣,點頭說道:“請肅王殿下隨本官往密室詳談。”

說罷,周焉將趙弘潤請入了刑部的一間密室。

說是密室,其實在趙弘潤看來也就是一間普通的房間而已,若硬要說有什麼區別,那就是,一般這類密室的隔音效果都十分出色。能夠最大程度地杜絕隔墻有耳這種事的發生。

將趙弘潤與幾名宗衛們請到密室內坐了片刻,刑部尚書周焉再次返回,手中捧著一卷布質的案宗,足足有成年男子的大腿那麼厚。

這也太誇張了吧?

趙弘潤心下暗自嘀咕道。

可等到周焉將案宗攤開在密室內的桌子上。當趙弘潤清楚瞧見那卷宗內寫滿了密密麻麻的記錄時,他這才忍不住感慨:在去年案發到今年為止,刑部在這樁案件中所投入的人力物力,恐怕超乎想象。

“肅王殿下,此事關系重大,千萬不可聲張啊。”周焉在旁叮囑道。

“放心。本王有分寸。”

趙弘潤點頭應道,他自然明白為何刑部尚書周焉如此謹慎重視,畢竟,倘若真是他們魏人所為的話,那麼,這份案宗內的記錄就不好傳入楚人耳中,否則,大魏非但在道理上站不住腳,也會使國內的百姓民心不安。

“熊汾……”

趙弘潤望著死者名單中第一個名字,轉頭望向刑部尚書周焉,終于意識到為何這位尚書大人如此小心謹慎。

當時他並沒有過于關注此事,以至于今日才曉得,在遇襲的楚使名單中,竟然還有一位楚國的熊氏貴族。

熊汾,邸陽君熊瀝之弟,年二十八,士大夫……

望著案宗上那有關于熊汾的資料,趙弘潤皺眉問道:“這是刑部自己查證的,還是楚國那邊給的?”

“是記錄在使節名單上的記載。”周焉解釋道:“楚王在派出這支使節前,曾額外向我大梁遞交一份使臣的名單,這熊汾便記錄在內,是那時使節隊伍的主使節。”

說著,他指著案宗內熊汾之后的幾個名字,補充道:“這幾人是協助熊汾的副使,但是另外二十幾人的身份,刑部暫時還未查到,而楚國那邊,也一直沒有回應。”

他沒有再說下去,但是趙弘潤卻明白他的意思:當時楚國都恨得出兵打過來了,哪有什麼閑情與大魏研討什麼兇手。

“遇襲的楚人,總共有六十三人,根據服飾與隨身的物件判斷,主使、副使、隨從大概是三十三人,其余五十人,是這支隊伍的護衛。”

“汾陘塞當時派了多少名士卒護衛他們?”

“一百名士卒,由百人將朱侑率領。”

百名汾陘塞的兵士……

趙弘潤伸手撓了撓額頭,皺眉思忖著。

雖然他並未親眼目睹過汾陘塞的士卒在戰場上是何等模樣,但是再怎麼保守估計,也不會比浚水營差地太多就是了。

畢竟汾陘塞是堂堂駐軍六營之一,是與浚水營、碭山營平起平坐的大魏精銳軍隊。

因此,趙弘潤索性就將那一百名汾陘塞士卒,當成一百名浚水營士卒來看待。

可這麼一想,就不得了了。

要知道一百名浚水營,絕對可以吊打三百名商水軍或鄢水軍,難道襲擊這支楚使隊伍的兇手,人數竟有三五百人?

“雍丘附近,有散居的民眾麼?”趙弘潤問道。

仿佛是猜到了趙弘潤心中所想。刑部尚書周焉搖頭說道:“我刑部詢問了雍丘附近幾個村子的村民,那些人說,那幾個晚上並未聽到附近有人廝殺。”

趙弘潤聞言皺了皺眉,在深思了片刻后。又問道:“驛館,雍丘附近的驛館,查過麼?”

刑部尚書周焉深深望了一眼趙弘潤,隨即語氣莫名地說道:“殿下問到根上了。……雍丘附近的驛館,待等我刑部中人去查證的時候。發現驛館內空無一人。”說著,他不等趙弘潤追問,壓低聲音補充道:“當時本官就意識到不對,叫我刑部的仵作解刨死屍的腹部,雖然並未發現有何毒物,但從腹內的殘渣與氣味判斷,那些人在死前吃了不少事物與酒。”

“解刨死屍還能聞得到酒味?”

“是!”

“……”趙弘潤頓時就了然了,皺皺眉說道:“周大人的意思是說,這些人在雍丘附近的驛館大吃大喝了一頓,喝至酩酊大醉之際。被人運到荒野殺死,偽造出遇襲的樣子?”

“是!”周焉盯著趙弘潤的眼睛,再次肯定道。

“唔……”趙弘潤點頭思忖了一下,忽然感覺有點不對勁,古怪說道:“不對,就算酒內下了迷藥,致使那些楚人被迷倒,可那一百名汾陘塞的士卒,他們怎麼可能……”

說到這里,趙弘潤猛地抬起頭來。正巧迎上刑部尚書周焉那雙目不轉睛盯著他的眼睛。

“你……周大人你懷疑汾陘塞?!”

趙弘潤張了張嘴,強忍著心中的驚駭,難以置信地問道。

“只有這樣才能解釋,為何那一百名汾陘塞的精銳士卒。會如此輕易地死去。……據我刑部推斷,襲擊那支楚使的隊伍,人數並不會很多,按理來說,根本不至于叫那近兩百人連呼救、傳信的機會都沒有。”

怎麼可能會是汾陘塞?

腦海中回想起汾陘塞大將軍徐殷那粗獷豪爽的樣子,趙弘潤搖搖頭將這個猜測拋之腦后。

可能是見趙弘潤已經猜到了自己心中所想。刑部尚書周焉索性也不再隱瞞什麼,壓低聲音說道:“只是嫌疑者之一。”

“不可能!”趙弘潤搖了搖頭,否決道:“徐殷大將軍曾是父皇的宗衛,怎麼可能做出這種事來?”

周焉搖搖頭,冷靜地說道:“周某只是就事論事地分析案例。那次護送楚使的是汾陘塞的士卒,若他們果真在毫無防備的情況下遇害,那麼,最大的嫌疑,就是汾陘塞的將領,不排除甚至是徐殷大將軍的可能。”

“當然,周某也考慮過徐殷大將軍對陛下的忠誠,但他麾下的兵將們呢?汾陘塞附近,曾多次遭到楚人的軍隊攻打,而居住在那附近的,皆是汾陘塞內兵將的家眷……”

“不會是汾陘塞的兵將。”趙弘潤搖了搖頭,正色說道:“周尚書只考慮汾陘塞的兵將對楚人滿懷恨意,但卻未考慮到……就當時的情況而言,我大魏與楚國交戰,哪方更有勝算?相信汾陘塞的兵將,都很清楚彼此孰強孰弱,因此,說他們是想借機報復楚人,與楚人開戰,這個理由太牽強了。……再者,為什麼是在雍丘?”

楚使曾在雍丘小住,向大梁遞交國書,等待我大梁允許其入城的回覆……

周焉思忖了一陣,古怪說道:“假冒迎使的禮部官員?”

說著,他摸了摸胡須,喃喃說道:“這麼說來,反而是兵部轄下的駕部司署,更有嫌疑。”注:駕部負責國家境內的驛館,容易掌握楚使的具體行蹤。

可是仔細想想,刑部尚書周焉不禁頭疼起來。

要知道,無論兇手是何人,只要坐定了是魏人的事實,將其追查清楚、昭告天下,都不是一件對大魏有利的事。

也正是因為如此,周焉查到后來,都不怎麼想再追查下去。

“殿下,您真要追查出真相麼?……周某以為,或許在此結案,更為妥當。”

他勸說趙弘潤道。

趙弘潤明白周焉的意思,要知道如今的局勢,楚人咬定是魏人所為,而大魏朝廷則咬定是暘城君熊拓所為。

可突然有一天,大魏朝廷查出了兇手,查證兇手竟然是魏人,這要如何收場?如何面對楚國的指責?

“將罪名丟給暘城君熊拓?呵!”趙弘潤淡笑著搖了搖頭,旋即目視著刑部尚書周焉,鄭重地說道:“周尚書,那可是一群企圖顛覆我大魏的家伙啊!……刑部可以遮蓋真相,可是,如何保證那些潛伏在暗中,企圖對我大魏不利的家伙,不會再次針對我大魏使出陰謀呢?”

“……”刑部尚書周焉眼神一凜。

正如趙弘潤所言,周焉因為發現兇手極有可能是他們魏人,從而失去了追查兇手的熱情,還真忽略了,那些襲擊了楚使的家伙,恐怕是純粹為了使大魏陷入與楚國的戰火,這才殺害了那些楚人。

留這樣的一群家伙潛伏內國內,這可不是什麼好事。

想到這里,刑部尚書周焉重重點了點頭:“殿下放心,周某必定會追查出真相!”

“有勞周尚書了。”趙弘潤起身告辭道。

“職責所在。……殿下慢走。”

“不必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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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五章:赴任

   在與刑部尚書周焉一談之後,後續幾日趙弘潤也並沒有到工部的冶造局而去,因此他要忙碌的事還有不少。

    而首當其衝的,便是那筆龐大錢物的收尾事宜。

    在那幾日,在兵部與工部相關官員的督協下,戶部官員清點了趙弘潤堆放在祥福縣的那一批龐大物資。

    不得不說,這是一筆十分龐大的錢物,其中金銀倒還要說,麻煩的是那些珍珠、玉石、漆器、銅器以及楚國風的字畫等等,因此,當戶部轄下的倉部司署提出,由他們來售賣于大魏境內的城池時,哪怕是趙弘潤與軍方,都沒有提出反對意見。

    畢竟,這的確是一件非常繁瑣的事。

    然而,由於向國內兜售這筆錢物需要一定的時間,因此,趙弘潤提議戶部先吃下這筆錢物,估算出估值,以銀兩或銅錢也清算結算給其餘幾方的戰利所得,允許暫時拖欠款項。

    這個建議,得到了戶部轄下倉部司部的支持,畢竟趙弘潤給他們的估值,雖然價值已頗高,但仍舊是在保守估值之內,只要他們戶部耐得住,別是一股腦地將那些珍珠、漆器等物向市場拋售,事實上,事後所得的錢可能還要在趙弘潤的估算之上。

    不過對此,無論是趙弘潤還是其餘幾方,並不在意。

    倒不是說他們不明白其中的利潤,問題是他們沒有多閒工夫去操作這件事,他們更希望得到現款、與現物。

    比如商水軍與鄢水軍所占的一成戰利,這兩支楚國降軍的主帥,即谷粱崴與屈塍二人,就皆希望能兌換成現款、現物的資源。

    畢竟眼下在商水、鄢陵、長平一帶,居住著多達四十萬左右的楚民,這些楚人在商水軍與鄢水軍的幫助下,試圖將那幾座城池打造為適合他們居住的地方。

    可問題是,比如鄢陵,當初趙弘潤可是下令一把火將鄢陵給燒了的。如今雖然有十幾萬楚人住了進去,但是睡的卻幾乎還都是行軍帳篷,要重新恢復鄢陵的繁榮,就勢必需要大量的物資支援。

    最終。在趙弘潤與戶部的交涉下,戶部同意即刻對商水、鄢陵、長平三城的物資支援,由倉部主持,從各地徵調米糧、衣物、農具以及各種生活所需用品,從水路運至商水與鄢陵。

    其中。這些物資的價值以及運輸花費,皆從商水軍與鄢水軍的那一成戰利中扣除,不過作為交換,商水、鄢陵、長平第三年至第五年的稅收,允許商水軍與鄢陵軍截留。

    當時聽到這個條件時,就連趙弘潤都有些可憐戶部,因為這一項條件暴露了戶部、或者說國庫內資金不足的尷尬,否則,又豈會先取用商水軍與鄢水軍的那一成戰利,事後再用別的方式償還呢?

    看來。戶部是鐵了心要將那批物資捏在手裡,不時地丟出一些,希望賣出更高的價錢……

    儘管明白戶部官員們的心思,但是趙弘潤仍然暗自搖頭不已,因為他覺得,似戶部這種操作方式,雖然可以達到利潤最大化,但是所花費的時間亦會成倍地增加,效率極其低下。

    不過既然戶部選擇利潤最大化地拋售那筆來自楚國的財物,趙弘潤也懶得再去說他們什麼。他只要保證自己一方的人得到足額的錢。

    這裡所說的自己一方,並不包括浚水營、碭山營與汾陘塞,畢竟駐軍六營無論是在兵部還是在戶部眼裡都是極難伺候的大爺,戶部絕不敢去坑這幾位爺。

    但是屈塍與穀粱崴說執掌的鄢水軍與商水軍。趙弘潤就只有自己出面為他們撐腰了,免得某些不長眼的傢伙克扣屬於這兩支軍隊的東西。

    值得一提的是,作為對商水、鄢陵、長平三地的四十萬楚民的肯定與優待,魏天子特例允許給予這三座城池的四十萬楚民以楚制楚的厚待,即從中挑選出楚人擔任縣令等官職,來負責當地的民事。

    對於那三名縣令的任命。最後還是落到了趙弘潤手中,見此,趙弘潤二話不說就將羊舌燾等幾個當初親近魏人的中小氏族的族長,破格提拔為商水、鄢陵、長平三地的縣令,而其餘輔佐他們的官員,就由這三位新任的縣令自己來決定。

    至於武尉,就更不必操心了,畢竟商水軍與鄢水軍,那可都是編制為三萬人的軍隊,有這兩支軍隊負責三座城池的治安緝盜,綽綽有餘。

    待等這個消息傳到商水、鄢陵、長平一帶後,當地四十萬楚民皆對大魏天子允許他們自治頗為吃驚與歡喜,一時間,魏天子“聖賢”的美名在楚民中遍傳。

    畢竟那些楚民也曾擔心他們在歸順魏國後,魏人會不會虧待他們,而如今魏天子做出這等厚待,便杜絕他們心中或有可能被魏人欺淩的假像。

    當然,事無絕對,也有不少中小氏族、以及被趙弘潤收刮乾淨家財的大氏族,對於羊舌燾等人擔任商水等地的縣令極為眼紅與鄙夷。

    尤其是羊舌燾,據說有不少眼紅的氏族,對於他將自己孫女送給那位肅王殿下當妾,借此攀上高枝而頗為不恥。

    不過相信羊舌燾對此無所謂,畢竟這老頭的臉皮,在趙弘潤看來絕對有城牆那麼厚。

    四月二十日的時候,屈塍、晏墨、巫馬焦等降將便準備離開大樑,回到他們駐軍的商水縣、鄢陵縣去了。

    畢竟他們是駐軍將領。

    臨走前,趙弘潤請這些將領在大樑內的一家酒館吃了一頓酒,恩威並施,既敲打了他們,同時也對他們許下種種承諾。

    不可否認,對於商水軍與鄢水軍,趙弘潤還是頗為上心的,畢竟執掌這兩支軍隊的將領們,早在楚國時便已向他效忠,在趙弘潤還未在大魏內執掌一支軍隊的當下,稱商水軍與鄢水軍是他的嫡系軍隊也毫不為過。

    而商水軍與鄢水軍的將領們,想來也是明白這一點,因此,這兩支軍隊的忠誠,其實並不成問題。

    而待等這些將軍們離了大樑,趙弘潤便徹底閑了下來,因為該忙碌的,都已經忙完了。

    此時正值四、五月交替的時候,在趙弘潤看來,正是離開大樑出城玩耍的好時候,可遺憾的是,明明此時他手中攥著幾十萬兩銀子的錢,擺脫了當年因為囊中羞澀的苦逼日子,結果,卻不得不更苦逼地到工部冶造局去當值。

    算了,今日就去冶造局看看好了。

    過了一日又一日,趙弘潤終於是擺脫了又被其父皇所坑的心裡陰影,打起精神,帶著宗衛們前往工部的冶造局。

    此時,東宮太子弘禮、雍王弘譽、襄王弘璟、慶王弘信等人,早已入主了他們各自所選擇的司署,大力培植心腹、親信,唯獨趙弘潤這邊,至今還未在冶造局露面過。

    不過話說回來,似趙弘潤這等皇子,在六部轄下的司署當值,並不需要每日點卯、按時就班,只要在年末時做出成績來,負責監督這些位殿下的禦史台,也並不會向魏天子打什麼小報告。

    就像趙弘潤這幾日,他因為在忙碌於與戶部交割,因此,哪怕他至今還未去冶造局露面,禦史台也並未派遣過來催促,魏天子那邊也沒有說什麼。

    不過話說回來,如今趙弘潤閑下來了,還是每日遊手好閒,相信他父皇以及禦史台,就不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

    當日吃過午飯後,趙弘潤便帶著幾名宗衛來到了工部的冶造局。

    工部冶造局的局丞名叫王甫,當初趙弘潤出征前改良那兩百餘輛戰車,便是由這位大人經手。

    而當聽說趙弘潤今日帶著宗衛們前來當值,局丞王甫在聞訊後急忙迎了出來。

    要知道今時不同往日,當初趙弘潤來的時候,他只是托冶造局辦事,而如今,冶造局已成為了這位肅王殿下的下屬,要是不慎怠慢了這位殿下,使得這位殿下削了他的官,就算是工部尚書,也難以插手干涉。

    而趙弘潤顯然也明白這一點,因此,當他看到王甫滿頭大汗、慌慌張張地跑出來迎接時,就笑著寬慰他道:“王局丞不必如此拘謹。……本王與冶造局,那可是老朋友了,難道王局丞還信不過本王不成?”

    聽聞此言,冶造局的局丞王甫仿佛是吃了顆定心丸,著實心安了許多。

    仔細想想,其實確實如此,六部之中,趙弘潤的確與工部關係最好,而這裡所說的工部,其實指的就是冶造局。

    想當初趙弘潤製造的巨型風箏,還有在科試會場上那批連夜趕制的白蠟,那可都是出自冶造局內這些能工巧匠的手筆,甚至於,工部左侍郎孟隗帶走協助趙弘潤出征楚軍的那一批官員與工匠們中,亦有不少是冶造局的人。

    因此,趙弘潤這位肅王殿下,還真可以說是冶造局的老朋友。

    如此一想,局丞王甫是越想越心安,抹了抹額頭方才的汗水,釋然般笑著說道:“下官失態,叫肅王殿下見笑了。……今日肅王殿下大駕至此,不如下官引殿下參觀一下我冶造局,如何?”

    “有勞王局丞了。”

    “豈敢豈敢。……肅王殿下請。”

    “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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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六章:冶造局

    工部轄下冶造局,坐落在大樑城東北的刑部大院旁,司署府衙的占地規模不小,與兵部轄下的兵鑄局,並列為朝廷六部轄下司署中規模最大的兩個司署。

    可雖說規模與兵鑄局名列眾司署第一,但其地位,卻不容樂觀,在以往,充其量只是給各部打下手的存在。

    而這,在趙弘潤看來很不可思議。

    “我冶造局以往的主要任務是什麼?”在逐步參觀冶造局內具體設施的途中,趙弘潤詢問局丞王甫道。

    王甫笑了笑,解釋道:“顧名思義,冶鐵、造器。”

    “關於冶鐵,本王其實早就想問了,兵部有兵鑄局,可為何冶鐵卻由我冶造局負責?”趙弘潤好奇問道。

    王甫聞言笑著解釋道:“殿下,兵部的兵鑄局,只負責打造軍器,其餘一概不管。……而我冶造局,則負責精進冶鐵工藝。”

    說著,他們來到一片空地上,只見在那裡,擺放著兩個大竹筐,竹筐內盛滿了一把又一把的鐵劍。

    而在竹筐旁,還站著三人,皆是一般官府內的公吏打扮,胸口與後背還紋著冶造局字樣。

    “他們在做什麼?”趙弘潤問道。

    王甫望了一眼遠處,解釋道:“應該是在測試新鑄鐵劍的堅韌與銳利程度。”

    話音剛落,就見遠處有一名公吏從竹筐中取出一把劍來,伸展右臂將其平懸,而另外一名公吏,則從另外一個竹筐內取出一把式樣有些區別的鐵劍來,在深吸了一口氣後,朝著那柄平懸的劍狠狠劈了下去。

    只聽噶砰一聲,平懸的鐵劍劍身竟從中崩斷。

    見此,第三名公吏走近了幾步,仔細檢查了一下第二名公吏手中的劍,見劍身上有明顯的缺口。失望地搖了搖頭,用手中的毛筆在小冊上記錄了幾筆。

    “這就是失敗了。”王甫也歎了口氣,有些尷尬地向趙弘潤解釋道:“純粹地延長鍛造次數,並未能提高鐵劍的堅硬度。仍舊是二十鍛的水準。”

    這時,趙弘潤身後宗衛穆青聽聞此言,一臉不解地插嘴問道:“不是據說已經冶煉出三十鍛的鐵了麼?”

    局丞王甫愣了一下,旋即壓低聲音對趙弘潤等人解釋道:“事實上,鍛數。僅僅只是將鐵胚鍛煉、淬火的反復次數,並不代表,三十鍛鐵就一定比二十鍛堅韌……”

    穆青尷尬地撓了撓頭。

    而此時,王甫恢復了正常的聲音,又說道:“眼下我冶造局,較為成熟的工藝是二十五鍛鐵,唔,事實上,我冶造局的匠人們習慣稱之為畢柏鐵,是由一位叫做畢柏的匠師改進了原先二十鍛鐵的鐵金(礦金屬)比重。在原先的鐵胚中加入了一種少見的白色鐵礦,將其打造成型後,比一般的二十鍛鐵劍稍增了些韌性,不過,還是未曾達到局內眾工匠們對於三十鍛鐵的標準。”

    “三十鍛鐵的標準?那是什麼?”宗衛沈彧好奇地問道。

    只見王甫舔了舔嘴唇,低聲說道:“劈斷二十鍛鐵所制鐵劍,而劍刃不傷。”

    聽聞此言,趙弘潤身後那一群宗衛們忍不住驚呼出聲。

    唯獨趙弘潤表情古怪地瞅了一眼王甫。

    你說的那是鋼吧?……用塊煉鐵的工藝,鍛煉出鋼,這難度……嘖嘖。

    趙弘潤微微搖了搖頭。

    之後。王甫帶著趙弘潤冶造局內一大片工棚。

    所謂的工棚,指的便是冶造局內工匠們的工作地點。

    乍一看,其實就是一間間簡陋的棚子,棚子裡擺放著鑄鐵用的火爐、鐵架子。以及一些相應工具,比如火鉗等等。

    王甫帶著趙弘潤隨便選了一間工棚停了下來,只見在那間工棚內,正有一位鐵匠正在鑄鐵,用鐵錘反復地狠狠錘擊鐵胚,將其鑄造成鐵劍的形狀。

    可能是忽然意識到自己的工棚外站著幾個人。那名鐵匠錯愕地抬起頭來。

    局丞王甫他自然認得,可王甫身旁衣裝鮮豔的趙弘潤等人,那名鐵匠顯然並不認得,因此,他疑惑地望著王甫,似乎是在猜測他們冶造局的局丞王甫為何帶一個富家公子模樣的人,來到工棚這種明令閒雜人等不得進入的重要地方。

    見此,王甫提醒那名鐵匠道:“繼續!”

    那名鐵匠點點頭,權當是與王甫打了招呼,旋即又是一錘一錘地敲打架子上的鐵胚。

    看了一陣子後,王甫指引著趙弘潤等人繼續往冶造局深處走,一邊走他一邊解釋道:“如殿下所見,我冶造局也打造兵刃與盾牌,但這僅僅只是為了測試鍛鐵的堅韌與銳利程度所用。待等這項工藝趨近成熟後,我冶造局便將其交給兵部的兵鑄局。”說著,他頗有些自豪地補充道:“事實上,無論是往年兵鑄局鑄造兵器所用的工藝,才是今年兵部準備在更新駐軍六營軍備時投入使用的畢柏鐵工藝,都是延承我冶造局的技術。”

    緊接著,局丞王甫又陸陸續續帶著趙弘潤參觀了冶造局內其餘的設施,讓趙弘潤對冶造局有了一個大致的瞭解。

    窮!

    是的,在參觀完整個冶造局後,讓趙弘潤印象最深的,就是這個司署簡直窮地叮噹響。

    明明是大魏的技術研發部門,可這個司署內最常見的設施是什麼?

    是工棚!

    粗製濫造的工棚!

    趙弘潤簡直難以想像,那些鐵匠們竟然在如此簡陋的條件下,屢屢改進大魏的冶鐵工藝。

    更不可思議的是,冶造局的冶鐵工藝明明是給兵部打下手,可那些向戶部申請的鐵礦、木頭、煤炭等等物資,竟然還是掛在冶造局頭上的,這豈不是純粹替兵部打工?

    說白了,冶造局內的工匠們,除了有微薄的俸祿收入外,其餘補貼一概全無,哪怕是改良出畢柏鐵的那位工匠畢柏,也只從魏天子那邊得到了二百兩的賞賜而已。

    而在此之後,兵部毫無表示地便接手了冶造局的新工藝,並正準備將其用在今年那批用於更換駐軍六營軍備的武器打造上。

    又看了一陣,趙弘潤搖搖頭,皺眉說道:“王局丞,說實話,本王對我冶造局目前的境況,有些失望。本王不能理解,為何不改善一下局內的設施?……是了,本王已經看出你們窮地叮噹響,本王只是納悶,你們為何不想辦法弄點錢,改善局內的設施?在本王看來,那些工棚都應該拆除,換成磚石的房子。”

    可能是聽到趙弘潤這麼一說,王甫臉上浮現幾絲惶恐,連忙解釋道:“殿下放心,今年我冶造局能在兵鑄局手中接到不少活。到時候,那筆錢就用於翻新那些工棚,換成殿下所說的磚屋。”

    “哈?”趙弘潤聞言猛然停住了腳步,一臉難以置信地望著王甫。

    而王甫卻會錯了意,又補充解釋道:“下官指的是,今年兵部不是要打造大批量的軍備,按照往年的慣例,兵鑄局會讓我冶造局幫忙打造鐵胚……”

    我去!

    聽著王甫的解釋,趙弘潤險些一口血噴出來。

    他怎麼也沒想到,王甫竟然將他所說的掙錢,理解為替兵部的兵鑄局打下手,打零工。

    “你們以往就是用這種方式掙錢?”趙弘潤瞪著眼睛問道。

    王甫張了張嘴,小聲補充道:“有時戶部也會讓我們……”

    可還未等他說完,趙弘潤便抬手打斷了他的話。

    “本王總算是明白,為何工部會在六部墊底,而冶造局更是墊底中的墊底。”

    “……”局丞王甫聞言,臉色一陣紅一陣白,看得出來有些尷尬羞慚。

    然而,趙弘潤仿佛是看穿了局丞王甫的心思,皺眉說道:“應該羞愧的不是你,更不是我冶造局,而是那幫……算了,從今日起,冶造局只管研發新的工藝,其餘的事,由本王來處理。”

    局丞王甫聞言愣了一下,連忙拱手應道:“是,肅王殿下。”

    “另外,本王給你十萬兩,你拿這筆錢,叫我工部營建司,將我冶造局內的設施翻修整頓一番,那些什麼工棚,全部給我拆掉,換成磚瓦房子。”

    “十……十……”王甫滿臉吃驚之色。

    趙弘潤也懶得理睬王甫說的究竟是是還是十,用不容置疑的口吻繼續下令道:“剩下的銀兩,你叫人在局內造一座錢庫,將剩餘的錢物堆放在內。……從今日起,我冶造局自建錢庫,自行掌管財政開支。再者,也不再向戶部申請任何款項,但作為交換條件,日後任何一個朝廷府衙,包括工部本署在內,在需要用到我冶造局的時候,皆需要交納一筆錢作為報酬!”

    “這……”王甫強忍著心中的驚駭,小聲說道:“恐怕不合適吧?”

    “有什麼不合適的?”趙弘潤皺了皺眉,不容反駁地說道:“總之,我冶造局從今日起自謀自生。……若是朝中有人不滿,叫其來跟本王理論!”

    “……是。”

    當日,朝野傳出一個讓不少人為之錯愕的消息,據說肅王趙弘潤所負責的工部冶造局,對外宣佈不再向任何朝廷府衙提供無償打造任何器具的協助,同時,終結包括兵部兵鑄局在內,以往與任何部府、司署的合作關係。

    那小子究竟想做什麼?

    在垂拱殿中,魏天子仔細翻閱著內侍監呈上來的,有關於冶造局的消息,不由地陷入了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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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七章:思改制度

   次日晌午的時候,趙弘潤已坐在冶造局主屋的一間房間裡,一邊喝著茶,一邊翻閱著冶造局下屬的人員名冊。

    在他面前,冶造局局丞王甫領著三名郎官站在屋內。

    陳宕、程琳、荀歆……

    瞥了一眼王甫身旁那三位冶造局的郎官,趙弘潤的目光又投向手中的名冊,仔細查看著這三位郎官的仕官履歷。

    一般來說,各個府衙都會保存歷任官員的名冊,包括他們的仕官履歷,冶造局亦是如此。

    而讓趙弘潤感到十分驚訝的是,這三位郎官中,年紀最大的陳宕竟然在冶造局中幹了二十八年,簡直是難以想像。

    “陳宕大人,今年貴庚?”趙弘潤好奇問道。

    只見在趙弘潤面前,一名頭髮蓬亂、官服亦到處都是補丁的官員躬了躬身,語氣謙卑地說道:“小……小官……”

    小官?這算哪門子的自稱?

    趙弘潤有些錯愕地望著那陳宕。

    然而,被趙弘潤這麼盯著,那位叫做陳宕的郎官更加窘迫緊張了,結結巴巴地費了好大勁地才說道:“小……小官……不不,下官陳宕,今年四十又三。”

    原來他想說的是下官……

    趙弘潤轉頭望向王甫,小聲地詢問道:“這位陳宕大人,莫非有口疾?”

    王甫苦笑了一聲,壓低聲音解釋道:“陳宕並無口疾,可能是從未近距離與皇子殿下見面,因此心中拘束。”說著,他轉頭望向那陳宕,笑著寬慰道:“陳宕,肅王殿下可是一位賢明的殿下,你不要過於拘謹。”

    “是、是……”陳宕連連點頭,眼神閃爍、頗有些手足無措的樣子。

    趙弘潤見此不禁有些無語,事實上他起初還以為這陳宕心中有什麼鬼,害怕見到他。可如今看來,對方分明就是一位過分老實巴交的老實人,被他皇子以及肅王的頭銜給嚇到了。

    想了想,趙弘潤用更加溫和的語氣問道:“陳宕大人。據這本名冊記載,你並未經過科試,也無人推薦,只是一步一步從匠人才慢慢坐上郎官的位置,對麼?”

    “是、是的。肅王殿下,小人……不,下官的家父,曾是冶造局的匠工,因此,下官一十三歲時便已在局內幫工,幹了兩年轉匠徒,此後又幹了三年,轉匠人……”說到這裡,他似乎是覺得自己過於喋喋不休。有些不知所措地閉上了嘴。

    見此,趙弘潤笑著問道:“匠徒?學徒麼?”

    “正是。”從旁王甫低聲解釋道:“按照慣例,新人到我冶造局,頭兩年只能打雜,幹滿兩年才能轉匠徒,跟著匠工學習手藝,之後再幹三年,若無重大過失,便可轉匠人……”

    “匠人?匠工的別稱?”

    “不不不。”王甫搖搖頭,糾正道:“匠人是匠人。匠工是匠工。”說著,他對趙弘潤解釋了兩者區別。

    原來,匠人指的是從學徒轉正的工匠,雖然已有一定經驗。但是普遍並不具備獨自打造器具的能力,只能擔任匠工的輔助者,而匠工指的是擁有豐富經驗,能夠獨自打造器具的成熟工匠。

    打個最直接的比方說,鑄造鐵劍,手持火鉗時刻關注著火候。並且指揮其餘人的,乃是經驗豐富的匠工,而匠人,就是在一旁舉著沉重的鐵錘,在匠工的指揮下一下一下用力錘擊鐵胚的協助者,至於拉風箱的,那就是匠徒,即學徒。

    而最不入流的幫工,充其量就是搬搬礦石、木柴,連工棚都難得進一次。

    說白了,只有匠工才能算是正式工,會在冶造局的名冊上登記,而其餘的,只是臨時工與學徒而已。

    而據趙弘潤之後瞭解,在匠工的職稱上,還有一個匠師,指的是那些經驗更加豐富的老匠工,專門負責一些更加精細的活,比如說,替戶部打造鑄錢的模具等等。

    根據王甫所言,從一介毫無經驗的幫工熬到匠工,這可是一個非常漫長的歲月,足以讓十幾歲的年輕人熬到滿腮的鬍鬚。

    “冶造局的職稱……需要這麼嚴謹麼?”

    “職稱?”王甫不解地問道。

    “本王指的是幫工、匠徒、匠人、匠工的等級。”

    “哦。”王甫聞言釋然,笑著說道:“讓毫無經驗的年輕人獨立打造器具,只是徒增劣品而已。殿下您也知道,咱們這裡可是不能出現絲毫差池的,否則,兵部、戶部沿用了我冶造局的技術,就會出現大量的劣品。”

    你老提兵部與戶部幹嘛?給人家打下手還打出習慣來了?

    趙弘潤神色怪異地瞅了一眼王甫,旋即將手中的名冊放在一旁,問道:“王局丞,我冶造局內的匠工,是以鐵匠為主麼?”

    “是的。”局丞王甫點點頭說道:“我冶造局內,大概有匠工四百餘人,其中六成擅長打鐵,木匠次之,石匠最少……終歸,這裡是冶造局,而並非是兵部營建司。”

    “唔。”

    趙弘潤點了點頭。

    之後,他又問了一些問題,這才讓王甫等四人退下,顧自忙碌去。

    而他自己,則端著那杯茶,站在屋內的窗口,沉思不語。

    選了一個雖然是潛力股,但目前卻是下下簽的司署啊……

    望著窗外的荒地,趙弘潤微微歎了口氣。

    不可否認,冶造局目前的境況真的很淒慘,遠遠不是他早前預想的那樣。

    簡直可以說是一窮二白!

    唯一值得欣慰的是,冶造局內的工匠們,那可都是實打實一步一步磨練自身工藝才成為“正式工”的匠工,就連陳宕、程琳、荀歆那等郎官,都是從幫工、學徒熬過來的,相信對於打鐵、打造器物什麼的,可謂是爛熟於心。

    就是太不自信了點,唯唯諾諾,讓趙弘潤看了有些不喜。

    不過這也難怪,畢竟工部向來在朝廷六部中墊底,想來工部的人習慣了過分謙卑,也不是沒有原因的。

    就像當年吏部的官員走路時趾高氣揚一樣。誰叫他們是六部之首呢?

    至於工部,說得難聽點,純粹就是披著官服的工匠,相信朝廷其餘五個部府的官員。有絕大多數抱持著這個偏見。

    而冶造局作為工部轄下的司署,其地位就更不必多說,簡直就是被其餘朝廷部府呼來喝去的存在,這讓趙弘潤著實不能接受。

    明明是負責大魏技術研發與改良的司署,可冶造局的地位。卻與兵部的兵鑄局有如天壤之別。

    要改革!

    這個想法,在趙弘潤心中愈加明晰。

    首先,要改變冶造局原先的立身之本。

    眼下的冶造局究竟是一個什麼樣的境況,趙弘潤通過觀察逐漸也明白了,純粹就是給朝廷六部,包括工部本署打下手的附庸司署,什麼屁事全往冶造局丟。

    工部轄下水部,要求改進水車,找冶造局;兵部轄下的兵鑄局,覺得現今打造出來的鐵劍落後了。找冶造局;戶部需要新的鑄造銅錢的大型模具,找冶造局。

    全******找冶造局。

    至於回報,呵呵,幾乎沒有。

    回想起那幫戶部官員身上所穿的嶄新官服,再看看方才陳宕、程琳、荀歆等人身上打了許多補丁的官服,趙弘潤連罵的力氣都沒了。

    朝廷六部二十四司,地位有高有低、有貴有賤,這事趙弘潤早有耳聞,可他怎麼也想到,其中的差距竟然明顯到這種程度。

    嗶嗶!日後誰嗶嗶再敢叫冶造局打白工。嗶嗶一巴掌甩他臉上!

    趙弘潤惡狠狠地將杯中的茶水一口飲盡。

    苦!

    連茶葉都是那般廉價的殘次茶葉!

    感受著嘴裡的殘留茶水的苦澀,趙弘潤將杯子隨手放在桌上,旋即提筆在紙上寫了四個字。

    軍工、民用。

    對於針對冶造局的制度改革,趙弘潤已想好了大的方向。無非就是朝著軍工民用發展而已。

    軍用指的自然是冶鐵工藝。

    雖然說大魏的冶鐵技術要遠遠超過楚國,但這方面的技藝提升可不會嫌多,若不是目前的冶煉技術還不到家,在他趙弘潤看來還十分落後,他甚至希望一口氣弄出鈦合金來。

    什麼青銅劍、鍛鐵劍,純粹就是一劈就斷的玩意。

    只可惜。這種願望純粹就是奢望,趙弘潤毫不懷疑,就算等到他閉眼老死,他們大魏也不可能弄出鈦合金來。

    老老實實點弄鋼材吧。

    然而遺憾的是,就趙弘潤所知的煉鋼方式,別說大魏如今的條件辦不到,就算是再過個一兩百年,恐怕也不見得能辦到。

    只能繼續精進鍛鐵工藝了,雖然說用鍛造的方式來煉鋼在趙弘潤看來蛋疼無比,可誰讓大魏目前的技術,遠遠達不到直接煉鋼的水準呢?

    可問題就在於,針對如何精進鍛鐵,在趙弘潤的記憶中還真未關注過這類事,他充其量只是知道一個大方向而已,具體的金屬比例,他根本不清楚。

    任重道遠吶!

    趙弘潤又歎了口氣。

    至於民用那方面,趙弘潤倒是有了些主意。

    並非是為了提高大魏國內民眾的生活水準,眼下趙弘潤只是想著如何掙錢而已,畢竟,他眼下要養活一個偌大的冶造局,別看他手中還是幾十萬銀子存在戶部,可這筆錢若運用在冶造局這等花費巨大的司署上,按照趙弘潤所希望那樣發展,那筆錢根本不禁用。

    想想也是,就方才,那三名公吏為了測試新工藝所制的鐵劍強度,一口氣劈斷了兩個竹筐的鐵劍,這筆費用價值多少?

    第一步不好邁啊……

    趙弘潤這邊正思忖著,忽然聽到屋外頭傳來一陣喧雜聲。

    “王甫何在?叫王甫出來!……我兵部託付的事,他竟然也敢回絕?吃了熊心豹子膽了?!”

    ……

    趙弘潤皺了皺眉,起身走向視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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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八章:殺雞儆猴

    “發生什麼事了?”

    趙弘潤站在窗戶前,想看看究竟是何人在冶造局內大喊大叫,並指名道姓叫冶造局的局丞王甫出來見他。

    只可惜傳來聲音的地方距此地離地頗遠,他雖然隱隱看到遠處的空地上似乎圍聚著一群人,但是卻看不真切。

    見此,宗衛穆青抱拳言道:“殿下,我去看看。”

    說著,穆青便推門走了出去,沒過多久,便又回到了屋內,抱拳回稟道:“殿下,是兵部轄下兵鑄局的郎官,叫做鄭錦。”

    趙弘潤聞言皺了皺眉,問道:“他來做什麼?”

    “據那鄭錦所言,兵鑄局曾叫冶造局修繕、並趕制一批馬車,用於今年向駐軍六營運輸新的軍備,不過昨日,殿下叫冶造局宣佈終止與朝中任何一個部府司署的合作,因此……”

    “來找茬的?”趙弘潤打斷了穆青的話,直接了當地問道。

    聽聞此言,穆青聳了聳肩,語氣古怪地說道:“是否是找茬我不敢肯定,不過,那傢伙帶著十幾名兵鑄局的公吏,怎麼也不像是來做客的。”

    “哼!”聽聞此言,趙弘潤輕哼一聲,推門走出了屋子:“走,隨本王去看看!”

    “是!”

    而與此同時,在冶造局內的一處空曠的空地上,那名穆青口中的兵鑄局郎官鄭錦,正破口大駡著冶造局局丞王甫的名字,而在他面前,則圍聚著一大群聞訊而來的冶造局官吏與局內的匠工們。

    看這些人的表情,似乎被鄭錦罵地有些手足無措。

    而掃視這些冶造局的官吏與匠工們,那兵鑄局的郎官鄭錦仍然罵罵咧咧不休,絲毫不留情面地罵道:“都愣在這做什麼?去叫王甫出來。今日定要這廝給個說法!”

    不得不說,冶造局的官吏與工匠們,面對著兵鑄局出身的郎官鄭錦,簡直就是絲毫底氣也無,良久,才有一名官吏道:“鄭大人息怒。已有人去請王局丞了。”

    那鄭錦聞言臉上怒意稍減,但仍舊不忿地,呵斥道:“那為何還不見那王甫?!”

    不多時,冶造局的局丞王甫便領著幾名屬下急匆匆地來到了此地,待瞧見一臉不忿的鄭錦時,王甫心下苦笑了兩聲,硬著頭皮上前與鄭錦見禮。

    “鄭大人。”

    不可思議,堂堂冶造局的局丞,位比司郎的官員,竟然主動向官階比他第一級的郎官鄭錦行禮。按理來說,等級森嚴的大魏官制,應該不至於會出現這種事。想來唯一的解釋就是,冶造局在朝廷六部二十四司中墊底慣了,以至於沒有人將他們放在眼裡。

    “王局丞,嘿嘿,王局丞好大的架子啊。”

    在瞧見局丞王甫後,鄭錦臉上的怒容稍稍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濃濃的嘲諷與不屑,只見他甚至對王甫的行禮無動於衷。冷冷說道:“王甫,你今早叫人通知我兵鑄局,說是那批馬車的活你們冶造局不幹了,這是什麼意思?”

    “我……”

    王甫正要解釋,卻見鄭錦打斷了他的話,怒聲罵道:“你可知。那批馬車是用在何處的麼?那是今年向駐軍六營運輸更替軍備的馬車,若耽誤了駐軍六營更換軍備,你們冶造局吃罪得起麼?”

    王甫聞言擦了擦額頭的冷汗,正要開口,卻見鄭錦又抬手打斷了他的話。不留顏面地命令道:“王甫,鄭某不想與你廢話,總之,那批馬車,你給我按時完成,若是因為你等,連累我兵鑄局被駐軍六營的大將軍問罪……”他環視了一眼周圍那些冶造局的官吏與工匠們,惡狠狠地威脅道:“小心鄭某叫人打斷你們的腿!”

    聽聞此言,周圍那些冶造局的工匠們紛紛露出了憤怒的表情。

    想想也是,或許在冶造局內擔任文官的官吏,他們有可能被以往不平等的待遇磨光了棱角,但是這些位足不出戶在冶造局內打鐵的鐵匠們,脾氣仍然還是比較衝動的。

    “什麼玩意!”

    “我冶造局又不是給你們打下手的。”

    “憑什麼在此耀武揚威。”

    低聲的嘀咕,響起了周圍的人群們。

    聽聞此言,鄭錦面色一班,眼神兇狠地掃視了一眼周圍,滿臉慍怒地質問道:“誰?是何人說話?有本事大聲說出來,當著本官的面!”

    眾冶造局的官吏與工匠們頓時沉默了。

    顯然,哪怕是脾氣衝動的鐵匠們,他們也清楚眼前這位究竟是什麼人,雖然心中憤怒,卻是敢怒不敢言。

    見此,鄭錦臉上泛起幾分譏諷不屑之色,一臉不快地罵道:“一幫欠收拾的孬貨!”

    說著,他再次將目光望向王甫,不客氣地質問道:“王甫,方才鄭某的話你也聽到了吧?儘快給本官趕制出那批馬車,明白麼?!”

    王甫聞言心中不由地苦笑起來,在猶豫了良久後,苦笑說道:“鄭大人,不是王某有心延誤兵鑄局的大事,實則是……王某就這麼說吧,眼下冶造局,已非是王某說了算了。”

    “唔?”鄭錦聞言一愣,詫異問道:“怎麼,你被削職了?”

    “那倒不至於。”王甫搖了搖頭,老老實實地解釋道:“不過,那一位的話,王某不敢不從就是了。”

    一聽這話,鄭錦皺起了眉頭,不悅說道:“就是那個叫你們冶造局終止與我兵鑄局合作的傢伙?……叫那廝出來見我!”

    老實巴交的王甫眼中閃過一絲異色,低聲說道:“那一位,恐怕是鄭大人也得罪不起的。”

    “哈?”鄭錦聞言哈哈大笑,撇撇嘴說道:“鄭某得罪不起?那鄭某還真想見識見識……叫那廝給我滾出來!”

    而就在這時,鄭錦的身後響起一個聲音。

    “如你所願,本王滾出來了。”

    鄭錦似乎一時間沒反應過來,一轉身指著來人罵道:“就是你這廝叫冶造局……”

    剛說到這,他的聲音戛然而止。因為在他面前的,是一位身穿著絳紅錦質大袍的年輕人。

    本……王?

    逐漸反應過來的鄭錦,嘴唇微有些發顫,小心翼翼地詢問道:“尊駕是?”

    毋庸置疑,在這鄭錦面前的,正是肅王趙弘潤。

    不過趙弘潤並沒有回答鄭錦。畢竟以他的身份,對鄭錦這一介郎官自報家門,這未免也太掉價了。

    這種事,理應由其他人代勞才是。

    這不,那位冶造局的局丞王甫在不動聲色地冷笑了一聲後,故作淳良地向鄭錦介紹道:“這位,乃是肅王弘潤殿下,由陛下任命,自前日起。主持我冶造局內一概大小事務。……終結與兵鑄局的合作,亦是這位肅王殿下的命令。”

    聽聞此言,周圍那些冶造局的工匠們驚地倒抽一口冷氣。

    畢竟,他們可不知曉有這麼一位大人物“空降”到了他們冶造局,聽聞此言,一個個目瞪口呆。

    而那鄭錦,更是聽傻了眼,瞪大著眼睛瞅著趙弘潤。仿佛胸口被人打了一記悶錘似的,只感覺呼吸不暢、眼冒金星。

    這個王甫……看來並沒有想像中的那麼老實淳厚啊。

    趙弘潤略有些意外地望了一眼王甫。旋即便再次將目光投向了那鄭錦,淡淡說道:“鄭錦郎官大人,你口中的那廝,已滾至你面前了,就沒有什麼想說的麼?”

    “肅……肅王殿下。”鄭錦連忙拱手施禮,畢竟他再怎麼孤陋寡聞。也不至於未曾聽說過肅王弘潤的赫赫威名。

    “咦?不是那廝麼?”趙弘潤淡淡說道。

    鄭錦聞言面色頓變,一咬牙抬手抽了自己兩個嘴巴,隨即恭敬說道:“是下官愚鈍,下官並不知是肅王殿下入主了冶造局,否則。就算被下官十個膽子,下官也不敢冒犯殿下。”

    哼!這鄭錦,還真是“識時務”啊,不過……

    趙弘潤淡淡掃了一眼鄭錦,一言不發。

    見此,鄭錦面色漲紅,毫不猶豫地再次自打起嘴巴來,一下比一下狠。

    望著這一幕,周圍那些冶造局的官吏與工匠們,他們的表情逐漸變得古怪起來,臉上原先的謙卑與懦弱之色,逐漸被報復式的暢快所取代。

    而這,正是趙弘潤始終不喊停、繼續叫鄭錦自抽嘴巴的原因:他要讓這些長久受到不公平待遇,以至於變得謙卑與懦弱的冶造局官員與工匠們明白,如今冶造局有他肅王趙弘潤在,就不必在乎任何人的為難。

    鄭錦,一連抽打了自己二十幾個耳光,只打地自己面頰紅腫。

    他停下了抽打自己臉頰的動作,一連期待地望著趙弘潤。

    只可惜,趙弘潤絲毫不為所動,淡淡說道:“繼續!直到本王滿意為止!”

    那鄭錦聞言面色一僵,咬咬牙說道:“肅王殿下,下官無意衝撞了殿下,是下官的不是,不過,殿下也應該滿意了吧?”

    “哼!”趙弘潤輕笑一聲,淡淡說道:“滿不滿意,由本王說了算。……要麼你自己打,要麼,本王叫人替你打,你選一個。”

    不得不說,既然決定要了這麼做,趙弘潤便不會中途收手。

    話音剛落,趙弘潤身後沈彧、穆青二人,便會意地站到了趙弘潤身前,環抱著雙臂神色冷淡地瞅著鄭錦。

    眼瞅著對方身上的精緻甲胄,鄭錦毫不懷疑這兩位便是皇子宗衛,咬咬牙低聲說道:“殿下,兵部尚書李鬻大人,是下官的舅姥,看在舅姥的面子上,殿下饒下官一回,可好?”

    ……

    趙弘潤原本渾不在意的眼神,在聽聞此言後閃過幾分不悅。

    “選擇錯誤!……打!”

    沈彧、穆青聞言二話不說,一人上前架住鄭錦,另外一人,掄起手掌朝著鄭錦的臉上左右開弓。

    只聽啪啪啪聲連響,鄭錦的臉頓時腫地像一隻豬頭。

    見此,不單單周圍圍觀的冶造局官員與工匠們瞧得膽戰心驚,就連局丞王甫亦是目瞪口呆,用不可思議的眼神望向趙弘潤。

    這位肅王殿下……比傳聞的還要狠啊!

    原本只是想借此報復鄭錦的王甫,忽然心底害怕起來,因為他感覺事態似乎有些失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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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2-12 01:16:41
第二百三十九章:殺雞儆猴(二)

   平心而論,雖然趙弘潤至今雙手還未真正沾染鮮血,但他從來就不是心慈手軟、假仁假義之輩,這與他多年來所接受的宮廷式教育有著最直接的關係。

    宮學的授課,事實上有分兩部分,一部分講師們,教授眾皇子們仁義道德;而另外一部分講師們,教授的卻是禦下之道。

    是的,那些直接由宗府派至宮學,教授眾皇子們的,絕非是什麼聖賢之言,而是更加符合上位者身份的學識。

    比如,什麼叫做規矩,什麼叫做手段,什麼樣的事可以被接受,而什麼樣的事又不能被接受。

    而這些看似離經叛道,不被士人出身的學士們所接受的課程,卻是諸皇子們必須掌握的。

    而對趙弘潤印象最深的,就是那句規規矩矩地不擇手段。

    在這句話中,規規矩矩的含義指的是能夠控制事態,因此整句話的解釋就是:在能夠掌控全域、控制事態的前提下,為了利益而不擇手段是允許的。

    利益,這正是宗府式教學的核心思想。

    而今日,趙弘潤也並非是因為鄭錦那一句那廝而決定重懲此人,他更加在意的,仍然是利益。

    當然,這裡的利益並不是指實物,而是指冶造局那些官吏與工匠們的心態。

    在趙弘潤看來,這些人由於以往冶造局在六部二十四中墊底慣了,以至於面對別的司署,尤其是像兵部兵鑄局這樣位高權重的司署時,往往底氣不足。

    他實在難以想像,這一群圍觀的冶造局官吏與工匠們,明明人數是鄭錦那幫人的幾倍,可是在此之前呢,卻任由鄭錦在那氣焰囂張地破口大駡,甚至指名道姓叫王甫那位冶造局的局丞滾出來。

    在趙弘潤看來,冶造局內的這些人,心態早已被扭曲了,以至於無論碰到誰,都不自覺地將自己擺在下位,這讓趙弘潤十分不喜。

    他所希望的冶造局,應該是充滿激情、熱情氛圍的司署,應該是高高在上,受到其他司署仰望的,畢竟這個司署肩負著大魏技術研發與改進的重任,象徵著大魏基礎國力與尖端技術。

    但是如今看來,整個冶造局死氣沉沉,局內的官吏與工匠們,除了打鐵精進冶鐵工藝外,仿佛就不知該做些什麼,或者說,根本沒有什麼動力與積極性做其他的研究。

    熱情、榮譽感、成就感,似冶造局這種特殊的司署,一旦失去了那幾種氛圍,那可就全完了。

    “啪”

    “啪”

    “啪”

    宗衛沈彧與穆青二人,依舊在狠狠抽打著那鄭錦的臉。

    但是趙弘潤心中並沒有絲毫痛快的意思,事實上,若沒有什麼特殊的原因,依鄭錦之前那識時務的自我懲戒,已經足以讓趙弘潤高抬貴手放他一馬。

    然而,趙弘潤卻並沒有放過他,原因就在於,他要讓冶造局的那些官吏與工匠們,眼睜睜看著他們心中高高在上的兵鑄局郎官,當著他們的面被狠狠抽打耳光。

    趙弘潤希望用自己的行動使他們明白:沒有任何司署,能淩駕於冶造局之上,冶造局,是大魏朝廷中最特殊的司署!

    遺憾的是,在場的人,恐怕沒有人能夠明白趙弘潤的良苦用心。

    不過不明白歸不明白,效果還是顯而易見的,這不,周圍那些冶造局的官吏與工匠,在目睹兵鑄局的郎官鄭錦遭到此等懲罰後,眼中對其的畏懼逐漸煙消雲散,整個人的心態也逐漸發生了改變。

    這仿佛,這些在氣勢上原本躬身屈膝的冶造局官吏與工匠們,他們忽然挺直了脊樑。

    雖然說這是一個很玄學的比喻,但不可否認,這些冶造局的官員與工匠們,他們給予趙弘潤的感覺正是如此。

    無疑,要使一群懦弱的人重新恢復自信,最好的辦法,就是將他們以往最畏懼的人揪出來狠揍一頓,讓他們意識到,他們如今有更強大的靠山,可以不必再向以往畏懼的人卑躬屈膝。

    當然了,除了這個原因外,趙弘潤也是想著借這個兵鑄局的郎官鄭錦,叫朝廷六部二十四司署的其餘官員清楚明白一個事實:當他肅王趙弘潤入主了冶造局後,冶造局,就不再是像以往那樣,什麼阿貓阿狗都可以來登門找麻煩的了。

    因此,今日擅闖冶造局的這些人,趙弘潤都不打算放過。

    殺掉不至於,但至少要起到殺雞儆猴的效果。

    畢竟若只是不輕不重的懲戒,趙弘潤可受不了每隔幾天就冒出一個鄭錦、王錦、李錦,來冶造局找麻煩。

    然而,趙弘潤“兇殘”的懲戒,卻是嚇壞了冶造局的局丞王甫。

    事實上,王甫起初是想過借趙弘潤這位肅王殿下的手來懲戒一下鄭錦這個以往一直對他們冶造局呼來喝去的傢伙,可他萬萬沒有想到的是,這位肅王殿下的懲戒手法竟然是如此的……兇殘。

    是的,兇殘。

    王甫轉頭望向那鄭錦,只見此時的鄭錦,早已被抽得面頰紅腫、嘴唇流血,甚至於,連牙齒都被穆青打下來兩顆。

    可即便如此,那位肅王殿下似乎仍不滿意。

    見此,王甫硬著頭皮走到趙弘潤身旁,小聲說道:“殿下,這鄭錦,其母乃兵鑄局局丞李縉的妹妹,而李縉,乃兵部尚書李鬻大人之子……”

    趙弘潤聞言瞥了一眼王甫,淡淡說道:“你想說什麼?”

    王甫望了眼趙弘潤的表情,小心翼翼地說道:“下官以為,殿下是不是手下留情?”

    聽聞此言,趙弘潤輕笑著調侃道:“王局丞怕了?本王還以為,王局丞恨不得借本王的手,好好重懲一番此人呢!”

    王甫聞言面色一白,他哪裡還會不明白自己的伎倆早已被這位肅王殿下看穿,連忙拱手告罪道:“殿下恕罪,下官……”

    “行了。”趙弘潤揮揮手打斷了王甫的解釋,平靜地說道:“本王知道,你們冶造局以往經歷不少苦楚,所以,本王並不介意按你所期待的那樣做,權當給你們出出氣。……因此,你不必向本王告罪。”

    “殿下……”王甫面色微微動容。

    要知道,趙弘潤在看穿了他的伎倆後,仍然還是出面替他們教訓了鄭錦,這是多大的恩情?

    不過最讓王甫感動的,還是趙弘潤接下來這句話。

    “你們知道記住,如今冶造局有本王為你等撐腰,只有你們欺負別人的份,絕沒有任何人再欺負你們頭上來!”

    聽聞此言,王甫只感覺胸腔內仿佛有一團火焰在燃燒,他訕訕地說道:“這……我等豈敢欺負同僚。”

    “呵,本王就是這麼一說,日後究竟怎麼做,還是在於你們自己。”

    “謹遵肅王殿下教誨。”

    而此時,那鄭錦早已被打地滿臉鮮血。

    此人淒慘到何等程度已不需贅敘,畢竟,就連代為懲罰的宗衛穆青,此刻也是甩著右手,露出一副齜牙咧嘴的模樣。

    很顯然,就連朝鄭錦的抽打耳光的穆青此刻都感覺右手手掌一片刺痛,更別說鄭錦了,早已兩眼泛白,昏死過去。

    “殿下,我的手快沒知覺了。”穆青甩著右手無奈地說道。

    而與此同時,沈彧亦隨手將昏死過去的鄭錦丟在地上,回頭沖趙弘潤說道:“殿下,要不要用冷水潑醒他?”

    聽聞此言,在場所有人紛紛露出了古怪的表情,他們心說,這都將人生生打地昏死過去了,難不成還要潑醒繼續打?這……究竟心狠到何等程度啊!

    此時,一名跟隨鄭錦而來的兵鑄局公吏鼓起勇氣,對趙弘潤說道:“肅王殿下難道還不滿意麼?……鄭大人亦是朝中官員,肅王殿下無端使宗衛侮打鄭大人,這樁事我等定會上報本署尚書大人!”

    “……”趙弘潤聞言轉過頭去,瞥了一眼那名公吏,淡淡說道:“隨意!……不過前提是,你們能出的去!”說罷,他轉頭望向周圍的冶造局官員,冷冷說道:“給本王把大門關上!”

    話音剛落,便有幾名手腳利索的匠徒跑過去將冶造局的大門給關上了。

    見此,那一干公吏面色大變,驚聲叫道:“肅王殿下您要做什麼?”

    “做什麼?”趙弘潤冷哼一聲,淡淡說道:“你等未經允許,擅闖我冶造局,辱駡我冶造局的官員與工匠,以為能安然無恙地出去?”

    說罷,趙弘潤環視了一眼那些匠工們,淡淡說道:“你們幾十個人,不至於連十幾個都打不過吧?”

    “肅王殿下的意思是……”一名工匠舔舔嘴唇,小聲問道。

    “教訓教訓他們,我冶造局,不是什麼阿貓阿狗隨隨便便就能擅闖的。教訓到諸位滿意為止,然後給本王將這些人丟出去。……凡事,有本王擔待著!”

    丟下一句話,趙弘潤自顧自朝主屋走了過去。

    眾冶造局的工匠們面面相覷,旋即,一個個頗有默契地挽起袖子,詭笑著將那一干兵鑄局的公吏圍了過去。

    “你……你們要做什麼?!”

    那十幾名公吏眼瞅著那一個個因為多年打鐵而五大三粗的鐵匠們,咽著唾沫連連退後,口中仍想威脅些什麼。

    只可惜,他們還未威脅出口,就被冶造局這一群健壯的匠工們給淹沒了。

    “打死你們這群狗娘養的!”

    “老子早瞧你們不順眼了!”

    在一陣慘叫聲中,那一干兵鑄局的公吏們被憤怒的冶造局工匠們狠狠暴揍了一頓,之後,按照趙弘潤所言,將包括那個鄭錦在內的所有兵鑄局的人,全部丟出了門外。

    這下可鬧大了……

    冶造局局丞王甫目瞪口呆地看著躺在門外哀嚎慘叫的那一干兵鑄局的人,用顫顫巍巍的右手擦了擦額頭的冷汗。

    “快……快關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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