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GO論壇
  登入   註冊   找回密碼
發表人: 蔡仲子
列印 上一主題 下一主題

[其它小說] [霧矢翊]妻調令(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狀態︰ 離線
161
發表於 2016-7-5 13:18:45 |只看該作者
第160章

  一個月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但是對於一個月都被人緊迫盯著坐月子,絕對是一件苦差事,特別是這天氣還漸漸地變熱時,更是難熬。

  曲瀲覺得一個月沒有清理身子,頭髮都餿了,所以在出了月子後,她讓人準備了好幾浴桶的清水,將全身上下都仔細搓了兩遍。

  洗乾淨出來後,曲瀲換上了一身八成新的海棠紅芙蓉梔子花暗紋褙子,沒有佩戴任何的首飾鐲子,仔細淨了手後,便讓奶娘將閨女抱過來,她仔細瞅瞅,滿意地發現,閨女果然又漂亮一些了。

  雖然此時臉蛋還是小小的,但是已經有了一點兒嬰幼兒該有的圓潤模樣,那張小臉就像包子一樣,讓她覺得小孩子稱為包子是應該的。為此,曲瀲早上吃早點時,還特地讓廚房做了一個和嬰兒臉盤兒一樣大的包子,然後拿著那個包子和閨女的臉比對了好一會兒,頓時滿意了。

  她滿意了,不過看到她這種犯二行為的紀凜和厲嬤嬤等人都沉默了下。

  曲瀲抱著閨女,邊詢問外面的情況。

  今日是孩子滿月的日子,因為淑宜大長公主吩咐要大辦,所以一大早的,鎮國公府便開始熱鬧起來,大門開啟迎客,茶房、禮房、賬房等等都忙碌起來,雖然暄風院地處較偏,但偶爾也能聽到外面隱約傳來的喧譁聲。

  碧秋在一旁給她說:「今兒來的客人很多,國公爺和二老爺、世子一大早就忙起來了,夫人和二夫人也忙得不停,聽說京中很多勳貴女眷都過來,西跨院那兒已經搭了戲臺唱戲,今天會唱一天的戲……」

  正說著時,便聽說曲家的女眷們到了。

  曲二老夫人和曲大太太、季氏等人因是曲瀲的娘家人,所以去給淑宜大長公主請安後,想過來看看孩子時,淑宜大長公主便叫了人領她們過來。

  曲二老夫人親自抱了孩子,一隻佈滿了老人斑的手輕柔地摸摸孩子的腦袋,笑道:「這孩子長得真是壯實,瞧這頭髮,很少有孩子會這麼烏黑油滑,以後定然是個美人胚子。」

  人老了,就喜歡小孩子,曲二老夫人也不例外。她抱得很穩,倒是讓曲瀲插不上手。

  曲大太太笑道:「這父母生得好,孩子以後自然也是個美人兒。」

  季氏聽得很是開心,笑道:「孩子長得像女婿,以後定是個聰明伶俐的。」

  曲瀲也很開心,自家的孩子永遠是最好的,被人稱讚了,根本不管對方是不是客氣,照單全收,臉皮恁地厚。

  曲瀲招待娘家人到花廳裡喝茶,她抱著女兒陪在一旁,和她們話家常。

  奶娘事先已經給孩子餵奶了,此時孩子還沒有睡意,被人抱著時,便安安靜靜地躺著,一雙眼睛骨碌碌地轉來轉去,很是靈動。

  這時,又有丫鬟過來稟報,景王妃、寧王世子妃來了,眾人趕緊起身相迎。

  很快便見到穿著一身嶄新的大紅色十樣錦的妝花褙子的曲沁,和穿著大紅色織黃色牡丹寶藍色寶瓶的褙子祝蒹在丫鬟婆子的簇擁下走進來,兩人都是少婦的打扮,鮮亮的顏色襯得她們芙蓉如面。

  祝蒹進門便笑道:「老夫人、曲大伯母、三伯母,都別弄這虛禮,又不是沒見過,快快坐下。」

  曲沁也道:「叔祖母、娘、大伯母,聽阿蒹的。」

  曲二老夫人等人笑了下,便也跟著坐下。

  祝蒹湊到曲瀲那兒看孩子,伸手摸了摸孩子的臉,笑道:「哎呀,阿尚真是乖巧,比當初元哥兒出生時水靈多了,果然女孩子就是比男孩子好。」

  去年十月,祝蒹誕下寧王府的嫡長孫,可將寧王夫妻和周琅都樂壞了,原本對她不怎麼喜歡的寧王妃也看在孫子的面子上,沒有像以前那麼挑剔兒媳婦。不過對於祝蒹來說,她早就知道婆婆的德行,加上周琅自成親後,一直向著自己,就算婆婆刁難時,他也十分維護,所以她並不覺得有什麼,泰然處之,小日子過得很是滋潤,這世子妃如今也當得似模似樣。

  曲沁對此自然是樂見其成的,現在,不管是她還是祝家姐妹,似乎都擺脫了上輩子的困厄苦難,只要用心經營自己的婚姻,生活中雖然不免會有一些波折小事,卻已無甚大礙,曲沁對現在的日子很是滿足。

  特別是成了景王妃後,和上輩子成了皇子妃是不一樣的,也給了她很多方便。

  「我今兒原本也想將元哥兒帶過來給你瞧瞧的,但是我婆婆說元哥兒還沒滿週歲,怕被人衝撞,不讓我帶過來。」祝蒹一臉遺憾的模樣,「元哥兒如果看到妹妹,那一定會很高興的。對了,瀲妹妹,咱們要不要給元哥兒和阿尚定個兒女親?」

  曲瀲聽了大汗,心裡是拒絕的。

  大凡是權貴之家,極少會定什麼兒女親,主要是這年代受醫術所限,孩子的存活率不高,因為孩子還小,大家都怕養不活,如果冒然定下兒女親,以後自己的孩子落個剋妻或剋夫的名聲,那就得不償失了。所以在孩子還小的時候,一般不會說什麼兒女親,除非兩家關係好成一家。

  以紀凜和周琅的交情,定個兒女親不奇怪。可是曲瀲卻不太樂意,倒不是以上原因,而是她怕以後女兒不喜歡周琅的兒子,或周琅的兒子不喜歡她女兒怎麼辦?婚姻之事雖由長輩作主,可也要讓小兒女們偷偷看對眼才行。

  聽到祝蒹的話,曲二老夫人等人也暗暗地吃了一驚。

  如果沒有意外,祝蒹所出的元哥兒以後會繼承寧王府,這可是很多勳貴都盯著的,沒想到祝蒹隨隨便便地就許出來了,這交情再好,也不應該如此隨便啊。

  倒是曲沁笑著道:「阿蒹,現在說這種事情是不是尚言過早?還是等孩子大些再說吧。」她心裡的顧慮也和曲瀲一樣,這婚姻之事雖由父母長輩作主,可阿尚是個姑娘家,比不得男兒,以後誰知元哥兒會變成什麼樣子?如果養歪了怎麼辦?

  所以,還是觀望觀望吧。

  祝蒹笑道:「我也覺得不妥,不過阿琅自從知道瀲妹妹生了女兒後,一直在叨唸著這事情,說一個好的兒媳婦要搶先下手,所以今兒就讓我過來和你們嘮磕了。」

  周琅是這樣想的,那可是紀凜的女兒,先不說她以後的容貌人品德行,光是紀凜女兒這一項,便可以讓他先下手為強了,怎麼著都將阿尚給自家兒子定下來。抱著只要是和紀凜有關的,絕對不能放過的原則,所以周琅在知道曲瀲生了個女兒後,就一直心心念念地想要為自家兒子將阿尚給定下來了。

  眾人都不知道這周琅到底是什麼心態,聽得都為無語。

  不過這種事情,因為孩子都還小,大家也只當開玩笑,很快便揭過不提。

  她們揭過不提,等到宴席開始時,外院那邊,周琅卻在起鬨著讓紀凜將孩子抱出去給他們那群糙老爺們瞧瞧,紀凜架不住眾人的起鬨,因天氣也好,更沒有藉口阻止,只得讓奶娘將孩子抱出來展示一圈。

  周琅第一時間躥過來,湊過去看了一眼奶娘懷裡的孩子,因為臉蛋還沒長開,他也看不出個什麼名堂,但好歹也是當爹的人了,養過孩子的人都知道孩子是一天翻一個樣的,漸漸地就會變得可愛了,所以也沒有嫌棄什麼,反而心裡挺激動的。

  「暄和,我兒子如今已經會爬了,不如咱們定個兒女親吧?」周琅很是高興地道。

  「我拒絕。」紀凜毫不遲疑地道。

  「為什麼?」周琅不依不饒,他今天就想給自家正在穿開檔褲的兒子將媳婦定下來,省得以後兒媳婦被人搶了。

  紀凜盯著奶娘,見奶娘將孩子抱著轉了一圈,便趕緊讓奶娘將孩子抱回房去,省得這外面天氣太熱,熱著了孩子。

  見周琅不依不饒地要個答案,紀凜轉頭看向正和父親一起喝酒說話的寧王,便將周琅拉到角落裡,很明確地道:「我嫌棄你兒子!瞧你這德行,你兒子以後也不知道怎麼樣,如果以後你兒子也是像你這樣……」他將他上下一打量,然後聳聳肩膀,「算了吧。」

  周琅被他不客氣的話弄得有些不滿:「我這樣有什麼不好?我的兒子自然像我了!」

  「那更算了!我不想以後阿尚怨恨我早早地給她定了這麼一門親事。」

  「哎喲,你又不是阿尚,你怎麼能這麼確定?指不定阿尚以後就喜歡我兒子這樣的男人呢?如果你擔心的話,我可以將兒子送過來給你調教!」周琅根本沒有被他的嘴毒氣到,以前可沒少在他這兒受氣,已經產生免疫了,繼續不依不饒地纏著他。

  「算了,我自己有女兒調教,沒空幫你調教兒子。」紀凜頗為高冷地回答。

  寧王世子搞的這一齣,現場很多人都看到了,等他要定兒女親的話傳到女眷席那邊,很多女人看向曲瀲的目光都有些不同了。

  原本今日來的還有很多人私底下嘲笑曲瀲生了女兒的,這些大多是嫉妒曲瀲嫁得好的勳貴女眷,可是如今看到寧王世子為了和鎮國公府定個兒女親不依不饒的模樣,心裡頓時又心塞起來。

  看來無論是生男生女,對於曲氏來說,好像都沒差。

  而周琅的行為,也讓曲家人明白先前祝蒹那話,並不是開玩笑。

  宴席結束後,賓客人移駕到東跨院去聽戲或賞花去了,由著紀二夫人陪著。

  曲瀲因為有婆婆襯著,所以今兒她倒是不太忙,只是不過一會兒,便聽說鎮國公夫人累了,回上院歇息,她只得出面去招待客人。

  女人坐在一起,自然要說些女人的話。

  出了月子後,曲瀲的變化似乎並不大,身段依然婀娜窈窕,衣服的掩飾下,也看不出腹部有什麼變化,笑臉迎人時,仍是那般的清新可人,讓那些夫人們好生驚訝,紛紛詢問她是怎麼保養的。

  曲瀲陪坐在旁邊,羞澀地道:「也不是我特地保養,嬤嬤叫我做什麼就做便是了,並不需要如何特意,倒是厲嬤嬤是個厲害的,懂得極多,幫了我不少……」然後便將厲嬤嬤對她三餐的規劃等等說了。

  有些和鎮國公府關係親近的,見過厲嬤嬤的婦人自然知道厲嬤嬤的來歷,知道這曲氏是交了好運了,有個曾經宮廷出來、懂得養生之道的嬤嬤為她調理身子,怨不得才出了月子,這身材已經恢復得差不多了,如何不讓人羨慕。

  眾多夫人們正在交流著產生保養經時,便有丫鬟過來尋曲瀲。

  來的是宮心,她湊到曲瀲耳邊,小聲地說了幾句。

  曲瀲聽到宮心的話,面上有些驚訝,便對周圍的夫人們歉意地道:「你們繼續聊,我有些事,去去就來。」

  今兒鎮國公府辦滿月宴,很是熱鬧,眾人也知道曲瀲作為世子夫人要忙的事情很多,紛紛都客氣地回道:「你自去忙,不用管我們。」

  曲瀲叫來管事嬤嬤仔細交待了一番,方才和眾位夫人們告辭離開。

  離開了東跨院,曲瀲低聲問道:「淮安郡王府的老太妃去了暄風院?」

  「是的,老太妃剛從上院過來。」宮心盡職地將先前打聽到的訊息告訴她,「老太妃過來時,似乎上院有誰不舒服,讓管家拿名帖去太醫院請太醫了。」

  雖然宮心沒有明說,但能讓府裡拿名帖去請太醫的,也只有府裡的主子了,又是在上院,應該就是鎮國公夫人,也不知道她是不是生病了。可如果她生病了,怎麼老太妃不在那兒待著,後腳就出了上院,往暄風院來了?

  曲瀲心裡有些拿不準,定了定神,便帶著丫鬟快步回了暄風院。

  剛回到暄風院,便見老太妃也到了。

  曲瀲臉上端著柔和的笑容,上前去給老太妃請安。

  老太妃年紀比淑宜大長公主年長個十歲左右,如今頭髮都白了,臉上的皺紋也較深,明明是養尊處憂的太妃,可也不知道是不是憂慮過重,看起來生生地比淑宜大長公主像要老了二十歲。

  見到曲瀲,老太妃臉上露出和藹的笑容,說道:「剛才在宴席上,也沒仔細瞧清楚孩子,心裡甚是惦記,所以便想在離開之前,再過來瞧瞧。」

  曲瀲上前扶住她,恭順溫和地道:「您是她的曾外祖母,想看只需要吩咐一聲,我叫人抱去給您看就是了,哪裡勞煩得您老人家親自過來。」

  「沒事,多走動走動,對身體也好。」老太妃聲音很是和氣,「人老了,便要多動動,指不定哪天就走不動了。」

  曲瀲客氣地道:「外祖母哪裡老了?比您年紀大的大有人在,她們走路也是健步如飛……」

  兩人一路說著,曲瀲扶著她進了暄風院,正要吩咐丫鬟去叫奶娘將孩子抱出來,卻被老太妃阻止了。

  「今兒這天氣有些熱,她小孩子家的,便不必將她抱來抱去,我親自去瞧瞧便行了。」

  於是又往孩子住著的廂房走。

  進了房裡,便見奶娘將已經換過了襁褓後、睡得虎呼呼的孩子放在床上,丫鬟奶娘坐在床前守著,見她們進來,趕緊起身請安。

  老太妃坐到床邊,將睡著的孩子抱了起來,伸手摸了摸,臉上的笑容很是歡喜慈愛。

  曲瀲站在一旁看著,眉眼含笑,其實心裡已經有些懷疑。

  她一直很拎得清自己的身份,也看得清自己所處的局面。

  當初淑宜大長公主在初次見面時,就表現出對她的喜歡,而這種喜歡不過是建立在她爹救了鎮國公的面子上。後來等她嫁進來了,淑宜大長公主對她越發的喜歡,更多的原因還是建立在紀凜身上,愛屋及烏罷了,如今淑宜大長公主肯為她撐面子,除了以上原因,還有這幾年她努力的結果。

  感情都是處出來的,她有事沒事就去寒山雅居陪伴淑宜大長公主,孝順她,給她解悶,久而久之,淑宜大長公主也真心喜愛她,雖然這份喜愛越不過兒子和孫子,但是已經夠了。

  而老太妃,是鎮國公夫人的親生母親,想來應該也是知道女兒的情況的,但是先前她可以感覺到老太妃的善意,還有喜愛,讓曲瀲不禁深思起來。

  這種喜愛,應該也是建立在對紀凜的喜愛上,進而愛屋及烏。

  可是除了喜愛外,她還感覺到老太妃心裡有一種說不出的愧疚難過。聯想到上院請太醫的事情,曲瀲看向老太妃的眼神不禁多了幾許探究。

  她覺得,老太妃應該知道什麼,而且這事情或許和紀凜有關。

  或許她可以從老太妃這兒突破。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狀態︰ 離線
162
發表於 2016-7-5 13:18:59 |只看該作者
第161章

  稍晚一些,客人紛紛告辭離開,熱鬧了一天的鎮國公府也安靜下來。

  曲瀲和紀二夫人一起將最後一位客人送走後,兩人便往上院行去。

  先前府裡請太醫的事情兩人都是知道的,也清楚是鎮國公讓人去請的,那麼不意外的話,便是鎮國公夫人病了,後來上院也派了人過來說,所以曲瀲也只能替代婆婆,過來招待客人。先前因為有客人在,不好去探望,現在將客人都送走了,不管怎麼說,也要過去看看的。

  不過兩人到了上院時,讓人去通傳後,隋嬤嬤親自迎了出來。

  「夫人已經歇下了,老爺正在裡面陪著,二夫人和少夫人不如改日再來吧。」

  聽到這話,紀二夫人忍不住看了曲瀲一眼,見她面上隱有些擔憂之色,雖不知道她是真心還是作戲,倒也覺得她是個懂分寸的,沒有因為婆媳關係不好,連作戲也省了,這樣也好,相處起來才不會和大嫂那樣難搞又累人。

  「娘身體無礙罷?」曲瀲面上的關心很真切,「先前因著客人未離開,我也不好過來,不知太醫怎麼說?」

  隋嬤嬤撩眼皮看了她一眼,又低下頭,平板的聲音道:「太醫說夫人只是累著了,多歇息便可,並無大礙,少夫人不用擔心。」

  曲瀲和紀二夫人又詢問了幾句,隋嬤嬤皆平板地回答了,見隋嬤嬤是鐵了心不讓她們過去探望的,兩人也識趣地離開。

  隋嬤嬤看著兩人的背影,目光在曲瀲身上轉了轉,方才陰沉地扭身離開。

  離開了上院後,曲瀲和紀二夫人分開,便往寒山雅居而去。

  此時天色已晚,寒山雅居一般關院門了,所以這種時候紀二夫人也識趣地不會過去打擾,不過今兒曲瀲過去的時候,寒山雅居關未關院門,明珠站在院門前張望著,見她來了,臉上露出笑容。

  「少夫人,您來啦。」

  曲瀲朝她笑道:「勞煩你了,你特地在這兒等我的?是祖母吩咐的?」

  明珠點頭。

  曲瀲心裡一轉,便明白淑宜大長公主應該是找自己有事。

  進了寒山雅居的正房,只見淑宜大長公主坐在臨窗的炕上,頭上的釵環已經除了,身上穿著一件居家的寬袍,整個人看起來清清淡淡的。

  她見曲瀲過來,拍了拍身邊的位置,和藹地對她道:「瀲丫頭,過來坐。」

  曲瀲乖巧地應了一聲,坐到淑宜大長公主身邊,對給她上茶的烏嬤嬤道了一聲謝。

  烏嬤嬤也回了個笑容,便退到一旁。

  淑宜大長公主先是詢問了今兒滿月宴時的事情,以及後來曲瀲招待客人的一些相關事宜,得知一切都好,又有紀二夫人幫襯著,沒出什麼漏子,心裡也高興,對曲瀲笑道:「你二嬸素來是個能幹的,是個明白人,你以後有什麼不懂的,自可去問她。」

  曲瀲沒想到淑宜大長公主對紀二夫人的評價這麼高,而且這話也變相地否定了鎮國公夫人。雖說淑宜大長公主這般抬舉二房媳婦的行為有些不妥當,是亂家之禍,可是有時候很多情況都是因人而異的。現階段就算讓她來管家,曲瀲可能也忙不過來,而且有很多事情作晚輩的不好辦,還不如維持現狀。

  她心裡明白淑宜大長公主的意思,面上笑道:「我知道了。」

  「你剛才是從上院過來吧?暄和娘怎麼樣了?」淑宜大長公主又問道。

  看她面上也有幾分關心,曲瀲心裡明白雖然自己那婆婆有時候折騰得人不舒服,但淑宜大長公主對她是出乎意料之外的有耐心且寬容,就算做得再過份,也不過是禁足罷了。她也不明白為何如此,不過無論什麼事情,都是有原因的。

  世界上沒有無緣無故的愛、也沒有無緣無故的恨。

  不管是淑宜大長公主、老太妃,還是鎮國公,曲瀲慢慢地摸索出點什麼來,只是現階段資訊太少,不好過於武斷。

  當下她便將隋嬤嬤的話複述一遍,最後道:「明日我便去看看娘。」

  淑宜大長公主摸著手腕上的佛珠,點了點頭,又對她道:「你今兒也辛苦了一天了,先回去歇息吧,明天就不用過來請安了。」

  曲瀲笑著應了一聲,知她體貼自己,感激了一番,方才離開。

  從寒山雅居回到暄風院時,曲瀲沒想到紀凜已經回來了,正坐在臨窗的大炕上喝茶,而他們的女兒阿尚被放在他旁邊。此時紀凜的身體半斜倚在一個錦緞面的大迎枕上,一隻手端著茶盞,一隻手按放在嬰兒的襁褓上。

  「回來了?」

  聽到聲音,他看過來,一張俊秀的玉臉微微薰紅,顯然今兒因為孩子滿月,喝了不少酒。

  對上他的眼睛,曲瀲又有些心驚,忙走過去,先是看了一眼孩子,發現阿尚此時睡得虎呼呼的,根本不知事,而那隻搭在阿尚身體上的手並未怎麼用力,方才鬆了口氣。

  「幹什麼?你以為我會對她做什麼?」他的語氣又輕又柔,變得很危險,一雙眼睛更是詭譎難辯,充滿了魔性的危險。

  曲瀲乾笑一聲,如果是平時,她倒不會反應這麼大,但是此時他喝了酒,人格又轉換了,就要擔心了。

  正想著,他一把將她摟進懷裡,捏著她的下巴,有些粗糙的指腹揉捻著她的唇瓣,俯視著她的眼神深沉難辯,看得她有些緊張時,他突然欺了上來,唇舌重重地吸吮她的柔軟,呼吸裡滿是他的味道。

  她伸手搭在他的肩背上,直到腦袋缺氧時,覺得有些受不了,才伸手推他。

  他戀戀不捨地移開了唇,咬著她的下頜,唇舌漸漸地往下。

  「哇~嗚嗚嗚~」

  一陣孩子的哭聲突然響起,曲瀲下意識地推開他。

  「閉嘴!」被打斷好事的男人十分凶狠地對著旁邊的小阿尚喝道。

  可惜才一個月大的嬰兒根本不知道父親的心情,兀自哭得歡。

  曲瀲將他推開,忙過去抱起阿尚,摸了下,發現是尿溼了,便將孩子抱出去找奶娘。

  等她將孩子交給奶娘後回來,看到懶洋洋地躺在炕上的男人,不禁有些好笑。剛才她問了奶娘,才知道先前他回來時,直接將孩子抱到房裡來的,這會兒被孩子的哭聲打擾,倒是一副凶惡的模樣了。

  曲瀲走過去,就要檢視他的情況時,被他伸手拉到懷裡,她整個人都趴到他身上,又聞到了一陣濃郁的酒味。

  「唔……好臭,你快去洗澡。」

  聽到她嫌棄自己臭,他頓時又不滿了,翻了個身,將她壓在身下,然後將臉蹭在她身上,讓她跟著一起臭。

  曲瀲被他蹭得癢癢的,笑得不停,差點滾到炕下,手腳並用地推著他,只是鬧著鬧著,發現他身體的異樣,嚇得趕緊雙手護胸,防備地道:「你什麼都別想,嬤嬤說了,兩個月以後才行。」

  紀凜面無表情地看著她,見她一副威武不能屈的模樣,嘖了一聲,嘀咕道:「那我搬回房去睡總可以了吧?」

  因為她坐月子,所以這一個月來,兩人是分房睡的,紀凜不想離她太遠,直接睡在外間的榻上,將守夜的丫鬟趕到了隔壁。雖然看起來頗為可憐,但是也讓人好笑又好氣,不知道說什麼好。

  如今她坐完月子了,沒有那麼多避諱,他自然可以搬回房睡了,只是想要幹點什麼絕對不可以。

  見她點頭,他的神色才好一些,慢吞吞地起身,去淨房沐浴了。

  曲瀲也去隔壁探望女兒。

  生了女兒後,她整顆心都撲在了孩子身上,看她一天變一個樣,真是愛得不行,每天睜開眼睛時,就要看她一眼,不然吃飯都不香。所以,當初曲瀲說,看著她的醜臉吃飯更香的話,還真是不騙人。

  曲瀲過來時,阿尚剛好喝完奶,奶娘正將她抱高一點,防她吐奶。

  曲瀲湊過去,見女兒還沒有睡,不禁逗了她一會兒,直到她睡了,吩咐奶娘和丫鬟幾句,方離開。

  去淨房洗漱一翻出來後,天色也暗了。

  曲瀲看了下漏更,對一旁伺候的碧春道:「今兒收的那些禮物先放著,明日有空我再看吧。」

  碧春應了一聲是。

  回到房裡,曲瀲便見穿著一身白色綢衣的男人大馬金刀地坐在那兒,明顯是等她回房,並且神色有些不好,顯然被誰惹毛了——可能是她惹毛他了。

  已經一個月沒有在晚上和他同床共枕,曲瀲突然心裡生起一股子親切感,三步並兩步地走過去,直接撲到他懷裡,將他撲到床上。

  紀凜伸手摟住她,一邊眉頭挑得老高,「怎麼了?」

  曲瀲滾到床裡面,朝他嘿嘿地笑著,「沒什麼,就是一個月沒在晚上見你,心裡甚是想念。」

  聽罷,他的唇角翹了起來,明明高興得要死,但是面上卻一副矜持傲慢之色,並且用慢吞吞地語氣說,「我就知道你愛我愛得不行,都捨不得我離開你的視線。」

  曲瀲:「……你說是什麼就是什麼。」如果這樣能順他的毛,那就讓他這麼認為吧。

  被哄得心花怒放的男人此時腦子裡已經糊了,也不去追究她剛開離開去隔壁待了那麼久的事情,將她摟進懷裡,親親摸摸,特別是手放到她的肚子,還煞有介事地道:「這裡的肉變多了。」

  曲瀲恨得一巴掌拍了過去,「等你生了孩子,你也會有。我這是為了誰犧牲?是為了你,你還敢嫌棄?」

  「我又不生孩子。」他嘀咕著轉移了地方,並且很認真地道:「我沒嫌棄!」

  不知道生一個孩子能不能栓住她?如果不能的話,可能還要生一個。可是再生一個,她看起來很痛的樣子……

  默暗中,掩飾了他眼裡的深沉。

  曲瀲唇角翹了翹,雖然不知道他是不是在哄自己,但是聽到這話還是很開心,摟著他親了一下,又開始胡說八道了。

  「那等你年過四十歲後,你也會像那些男人一樣,變成大肚子,到時候就輪到我笑你了。」她不客氣地嘲道,「至少我這肚腩還能減,你們男人可減不了。」啤酒肚什麼的,絕對是男人的硬傷。

  紀凜知道她說的是那些上了年紀的男人不注意保養,肚子大得像女人十月懷胎,不過他自信自己將來絕對不會變成這樣,他又不好酒好色,所以不以為意。

  兩人戲鬧了會兒,曲瀲方才將婆婆生病和淮安郡王府的老太妃特地過來探望閨女的事情和他說了。

  「外祖母人還是不錯的,只是她老人家不太上門來罷了,我看得出來,她挺喜歡咱們家阿尚的,今兒抱了許久。」

  紀凜彷彿沒怎麼放在心上,淡淡地道:「那又如何?」

  曲瀲小心地道:「我總覺得,老太妃好像知道點什麼,就像今天,她看著阿尚,好像很難過的樣子……」

  話還沒說完,她明顯感覺到他突然緊繃的身體,然後她的臉被一隻鐵拑般的手掐住了。

  「你說什麼?」他的聲音很陰沉。

  曲瀲卻不怕他,平靜地道:「你弄疼我了。」

  果然臉上的手勁小了很多,但是他並沒有放開,而是將手若有似無地劃過她的下巴,移到脖子上。

  那一刻,她幾乎以為他要掐她了。

  「暄和哥哥,我覺得娘的態度很奇怪,她對你的態度,不像是……」

  「睡覺!」他突然出聲道,將她的臉按壓到懷裡,「你什麼都不用管。」

  怎麼可能?只要有點腦子的人,都會想要知道個原因吧?

  世界上沒有無緣無故的愛,也沒有無緣無故的恨,她總要弄清楚,為什麼作為一個母親,婆婆會這樣對自己的孩子,而這是不是也和他衍生出雙重人格有關。

  她想要掙扎,卻被他用力地按著,不讓她掙扎。

  「你什麼都不用想,睡吧。」他的聲音變得低沉。

  曲瀲沉默了下,伸手搭在他腰背上,順著他的心意倚到他懷裡。

  算了,這裡走不通,她自己去查。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狀態︰ 離線
163
發表於 2016-7-5 13:19:13 |只看該作者
第162章

  翌日清晨,紀凜起床時,曲瀲也跟著醒了。

  紀凜坐在床邊,見她坐起來,伸手揉了下她的腦袋,將她的頭髮揉弄得更亂了,眼裡透著淡淡的笑意,溫和地道:「時辰還早,你可以多睡會兒。」

  曲瀲打了個哈欠,仍有些睡意朦朧,但是她卻堅決拒絕再睡,跟著爬起床,將疊放在箱籠的衣服拿過來,伺候他更衣洗漱。

  等一切準備就緒,紀凜也要出發了。

  曲瀲站在門口,目送他走在晨曦中的身影,那修長的身影在晨曦的光中,格外地柔和淡泊,就像平時他本人給人的感覺那樣,溫煦如玉,風度翩翩,彷彿一副畫卷,在人心裡留下濃墨重彩的印象。

  曲瀲失神地看了很久,才收回視線。

  「少夫人,要不要再回去歇會兒?」碧春詢問道,因淑宜大長公主說了,今兒不用去請安,少夫人可以多睡會兒。

  曲瀲卻搖頭,「不睡了,再睡下去真的成豬了。」說著,她不著痕跡地摸了下腹部的贅肉,受到昨晚紀凜的刺激,堅決要將它減了再說。

  回房去梳洗一翻,便讓人傳膳,然後順便讓奶娘將孩子抱過來。

  一個月的嬰兒每天除了吃就是睡,今兒天還未亮時,奶娘便餵過奶了,所以這會兒正睡得香,被人抱來抱去的也沒醒。曲瀲抱了會兒,又拿了個包子和閨女的臉比劃了下,然後又滿意了。

  厲嬤嬤等人再次看得暗暗翻白眼。

  碧春有些糾結不解地道:「少夫人,您這是做什麼?」

  「你不覺得她的臉越來越像包子了麼?」曲瀲淡定地道,「小孩子果然是一天翻一個樣,你瞧,她的臉又比幾天前大一些了,很快就會像這隻包子一樣,又白又嫩的。」到時候她就可以隨便親隨便捏了。

  碧春無言以對。

  用過早膳,曲瀲看看時間,便換了身衣裳,然後出發去上院。

  到了上院時,朝陽已經升起,絢爛的朝陽使得整個世界都鮮活起來,也帶來了初夏特有的氣息,枝頭上火紅色的木槿花迎著朝陽,分外精神。

  曲瀲讓人去通傳,原本以為今兒婆婆會不見她,卻沒想畫眉出來領她到正房,並且被告知鎮國公也在。

  今日並不是鎮國公休沐的日子,這種時候他應該已經去上朝了,可是卻還在內院,只有一個可能,便是因為鎮國公夫人生病,他特地請假留在家裡陪她。

  聽到這事,曲瀲有些不置可否,她這位公公給她的感覺總是很怪異,若說他對妻子深情意重嘛,可是卻有姨娘和庶子庶女。要知道,淑宜大長公主從來不會管兒子房裡的事情,隨著他們去折騰,也不會像其他府裡的婆婆那樣,見不得兒子兒媳婦感情好,非要塞些女人讓兒子當種馬,生越多孩子越好。有這樣寬容的婆婆,所以紀二夫人才能霸著紀二老爺,沒讓丈夫納妾什麼的,一子一女都是嫡出。

  可是若說鎮國公不深情嘛,他卻表現得對妻子十分尊重,不管妻子折騰出什麼事情,他都會為她收拾善後,容不得旁人欺辱,甚至連她虐待親子,養歪庶子庶女,他也沒什麼意見,但凡妻了有些不好,他又緊張非常,甚至特地請假在家陪她。

  思索間,曲瀲在畫眉的帶領下進了臥室。

  此時鎮國公夫妻倆一個臉色蒼白地坐在床上,一個坐在床邊,原本兩人正湊到一起說話,見到曲瀲進來,鎮國公夫人神色瞬間變得冷淡,鎮國公朝她笑了下。

  曲瀲給兩人請安後,面上帶著關心道:「不知娘的身體如何了?可好些了麼?」

  鎮國公夫人冷冷淡淡地看著她,沒有開口,甚至扭頭到一邊,將她徹底無視了。

  而鎮國公彷彿沒有看到似的,溫和地對兒媳婦道:「太醫說你娘是這段時間累著了,可能要歇息段日子,如果你沒什麼事的話,便要辛苦你了,幫著你娘打理一下內務。」

  曲瀲聽了一驚,這是什麼意思?

  她下意識地便謙虛地道:「爹,兒媳年紀還小,恐怕……」

  「沒事,昨日孩子的滿月宴時,你便做得很好。」鎮國公依然很是和藹,然後彷彿想到了什麼,又對她道:「對了,孩子也滿月了,我已經給她擬好了名字,單名一個『尚』。」

  尚,紀尚。

  曲瀲:「……」

  這一刻,曲瀲有一種對著鎮國公咆哮的衝動,這名字取得也太不經心了,難道就因為阿尚是女孩子麼?她真沒看出公公原來是個重男輕女的。原本她還期待這位拿了取名權的孩子的公公能給阿尚取個漂亮的名字,可誰知直接拿了她對阿尚取的小名來當名字。

  雖然心裡憋得不行,曲瀲面上還得一副恭敬的樣子,說道:「爹取的名字自然是極好的……」好個屁!

  鎮國公雖然看不懂兒媳婦眼睛為何突然瞪大了,不過聽到她的話,心裡也是滿意的。他一個當公爹的,與兒媳婦並不經常接觸,知道的也都是從母親和妻子那兒所知,兩人的說法自然是南轅北轍,不過他也知道妻子的毛病,母親愛屋及烏,所以話聽個折中就行,心裡對兒媳婦並沒有什麼意見。

  說完這事,鎮國公便道:「行了,沒什麼事情你便下去罷。」

  曲瀲只好按捺住滿腹心事,離開了上院,然後去了暄風院。

  雖說淑宜大長公主讓她不必過去請安,可是阿尚被祖父取了名字,自己這當娘的,最好去和淑宜大長公主說一聲。

  到了寒山雅居,便見淑宜大長公主身邊伺候的幾個大丫鬟坐在廊廡下說話,其中明珠和嬌蕊兩人正在打趣著清雅,清雅滿臉通紅,又羞又惱,作勢要撲過去掐兩人,見到曲瀲過來,三人忙站好,過來給曲瀲請安。

  曲瀲看著三個少女因為打鬧紅潤的臉蛋,越發的嬌豔美麗,不說男人,連自己這女人見了心裡都要歡喜,感嘆淑宜大長公主挑丫鬟的眼光,美貌和才氣並例,單獨拎出去,比之那些小官之女都不差。

  「你們這是做什麼呢?」曲瀲笑盈盈地道。

  因曲瀲常來寒山雅居,所以寒山雅居的丫鬟們和她都很熟悉了,又是同齡人,所以雖然尊敬,可某些時候說話也比較隨意。

  當下嬌蕊便嘴快地道:「是清雅姐姐的好事近了。」

  清雅滿臉通紅地站在那兒。

  明珠補充道:「前年烏嬤嬤給清雅姐姐做媒,物件是常管事的侄子,今兒一早,常管事過來和公主商量清雅姐姐的婚期,已經定下來了,就在下個月。」

  清雅是她們這些丫鬟中年齡最大的,所以也是最早出嫁的。

  曲瀲聽了很是高興,對清雅道:「那真是要恭喜你了,到時我會讓碧春她們去討杯喜酒喝。」

  碧春和碧秋等人也忙過來恭喜清雅,表示她們到時候一定會過去的。

  清雅雖然很羞澀,但聽了曲瀲的話止不住喜上眉梢。碧春和碧秋是曲瀲身邊的貼身大丫鬟,代表的是曲瀲,所以曲瀲這話便有抬舉清雅的意思,她又是世子夫人,和世子夫人打好關係,對清雅有利無害。

  常管事的侄子打理鎮國公的產業,如今已是一家鋪子的掌櫃,清雅嫁過去後,便是掌櫃娘子了,不過依託的還是鎮國公府,若是能得到少夫人的賞識,對他們夫妻倆自有好處。

  接著,曲瀲得知淑宜大長公主賞了一百兩銀子給清雅作添箱,便也賞了八十兩銀子,總不能越過淑宜大長公主去。

  說了幾句話,曲瀲便進了正房。

  淑宜大長公主見到她來,也不意外,只以為她像往常那般,過來陪自己說話,便讓烏嬤嬤去沏茶端點心。

  曲瀲今兒有些矜持,不怎麼碰點心,直到淑宜大長公主問了,她才有些不好意思地道:「生了孩子後,這肚子多了一圈肉,我這是要減肥呢。等減了再吃。」說著,又有些依依不捨地看了眼那幾碟點心。

  淑宜大長公主被她逗笑了,拍著她道:「減什麼肥?你瞧瞧你自己,瘦得跟什麼似的,根本不用減了。至於肚子上的肉,衣服穿上了,掩住沒人看到就行了。」她也是生過孩子的女人,自然知道婦人生產後,或多或少都會留下點肚子。

  曲瀲噎了下,心說沒人看到但不代表你孫子看不到,他昨晚還特地摸了呢,堅決要減。

  兩人說了會兒,曲瀲方才將剛才去上院的事情告訴淑宜大長公主,順便也將公公為閨女取的名字說了。

  淑宜大長公主聽了搖頭,失笑道:「紀尚?他還真是……」看了曲瀲一眼,也不好說兒子什麼,對曲瀲道:「等小阿尚大些,你便帶她過來玩。」

  曲瀲笑著應了。

  陪著淑宜大公主說了會兒話,曲瀲方告辭離去。

  烏嬤嬤和以往一樣,送她出門。

  不過今兒曲瀲並未急著走,而是拉著烏嬤嬤東拉西扯,從清雅的婚事扯到暄風院的丫鬟身上,對烏嬤嬤道:「宮心年紀也大了,她這些年伺候世子有功,聽她的意思,願意留在府裡,可是我對府裡的事情還不瞭解,嬤嬤的眼光獨到,如果有什麼好的人選,便和我說說。」

  烏嬤嬤不可敢作宮心的主,說道:「少夫人折煞老奴了,宮心那丫頭是個好的,不管誰配了她都是福份。不過這事情還是問世子罷,許是世子有什麼安排呢。」

  烏嬤嬤拒絕得太乾脆了,讓曲瀲又噎了下。不過她也沒有氣餒,又拉著她扯了會兒,才將事情扯到正題上,故作無意地問起了紀凜小時候的事情,打算從紀凜小時候的事情探查起。

  烏嬤嬤看著一臉笑容的少女,心裡瞭然。

  她能忍到孩子出生後才出手,不得不說是個明白人。如果沒有孩子,就算她嫁過來,但在烏嬤嬤心中,份量也沒有主子們高,如今她生下世子的孩子,世子又待她如此情深意重,意義便不同了。

  只是,有些事情,烏嬤嬤卻是不能說的,不僅不能說,甚至要爛在肚子裡。

  所以她面上和往常一樣沒什麼變化,溫和地道:「世子小時候不太愛理人,不過卻是個孝順的好孩子。」

  曲瀲又詢問了幾句,皆被烏嬤嬤不著痕跡地打了太極拳,甚至在她問得多了,烏嬤嬤隱晦地警告她後,曲瀲便知道此路走不通了,心裡無奈,只得暫時作罷,和烏嬤嬤造辭,離開了寒山雅居。

  無論是烏嬤嬤還是暄風院的人,不管知情或不知情的,都三緘其口,曲瀲不得不感慨淑宜大長公主治家之嚴,都過了十幾年了,都沒有透露出蛛絲馬跡,連紀二夫人那邊也不清楚的。

  傍晚,紀凜一身風塵回來。

  曲瀲看罷不禁奇道:「你今天出城了?」

  北方的風沙大,城內比較少,但是出了城後,身上或多或少都會沾上一些沙塵,所以這也是男人外出回來後,大多要先進淨房洗漱的原因。

  紀凜朝她笑了笑,說道:「是啊,天氣越來越熱了,今過幾日皇上要去上林苑避暑,所以我們這些做下屬的便先去安排。」

  上林苑就在京郊,那裡建了避暑皇莊,因為距離皇城很近,所以有時候夏天時,皇上會搬到上林苑去避暑。

  曲瀲不關心這種事情,問明緣由後,便跟著進淨房伺候他洗漱,邊和他話家常。

  紀凜聽到父親給閨女取的名字後,面上淡淡的,對曲瀲道:「看來阿尚和景王挺有緣的。」

  曲瀲的臉黑了下,心裡很是後悔當初一時衝動給阿尚取這麼個小名兒。

  雖然後悔,但阿尚的名字已經定下來了,曲瀲只好在心裡安慰自己,其實紀尚這名字不是那麼難聽的,不是那麼難聽的,不是那麼難聽的,重要的話重複三遍。

  於是心平氣和了。

  轉眼便到了五月。

  五月份,是駱櫻出閣的日子。

  作為從小和駱櫻一起長大的好姐妹,駱櫻出閣的日子,曲瀲是要親自過去送她出閣的,不僅全了她們的姐妹情,也表達了她對駱櫻的重視,加重駱櫻在承恩伯府中的地位,這是勳貴間很自然的現象,閨閣人脈,也是一個女人在夫家立足的籌碼。

  駱櫻出閣這日,曲瀲一大早便出發去了平陽侯府。

  平陽侯府對她十分客氣,得知她來,早早地等候在門口了,然後客客氣氣地將她迎進門,駱家幾位夫人看在眼裡,心裡有些不是滋味。

  誰能想到往日仰仗侯府生活的表小姐搖身變成了貴客不說,還能成為駱櫻這任性的嬌小姐的倚仗。唯有駱大夫人十分滿意,恐怕這是她對小女兒所做的事中最滿意的一件了。

  曲瀲先去給駱老夫人請了安,方才去尋駱櫻。

  進了駱櫻的院子時,便見駱大少奶奶也在這兒,正和駱櫻說著今兒成親的注意事項,駱櫻坐在一旁嘻嘻哈哈的,看著有幾分天真爛漫,全無新娘子該有的嬌羞和對家人的不捨,讓人心裡十分無力。

  見到她過來,駱櫻很是高興,挽住她的手,笑呵呵地道:「我就知道阿瀲今天會來的,瞧,我沒有說錯吧?」她有些驕傲地朝著大嫂道。

  因為曲瀲的關係,駱櫻這一年來在自家生活得更滋潤了,不得不說駱家人本性中的勢力,就是這麼現實。

  駱大少奶奶朝曲瀲笑著頷首致意,說了幾句話就出去了,也不打擾她們姐妹倆說話。

  駱大少奶奶一走,駱櫻便拉著曲瀲到自己房間裡說話。

  兩人說了很多,直到翠屏帶著給駱櫻梳妝打扮的全福太太過來,駱櫻才對曲瀲道:「阿瀲,等我得空了再去尋你說話。」

  曲瀲自然笑著應了一聲好,然後退到一旁,由全福太太給駱櫻梳妝打扮。

  駱櫻透過銅鏡看了曲瀲一眼,眼裡有些複雜,很快便釋然。

  駱櫻出閣,不僅曲瀲過來了,曲沁也同樣來了。

  曲瀲過來尋找姐姐時,曲沁正在駱老夫人房裡說話。

  駱老夫人詢問的自然是外孫女的婚後事情,以及肚子有沒有好訊息之類的,曲沁聽了有些哭笑不得,對駱老夫人道:「外祖母,我才成親一個月,哪裡會那麼早?而且王爺說了,這種事情急不來,順其自然便可。」

  說到景王,曲沁的神色變得柔和不少。

  駱老夫人看在眼裡,心裡很是欣慰,嘴裡卻道:「哪裡能不急?你今兒都十九歲了,瀲兒作妹妹的都生孩子了。而且你是正妃,以後還不知道……還是先懷個孩子,有了孩子傍身,以後不管發生什麼事情,也不怕……」

  曲沁聽得十分無奈,她知道外祖母這話都是為自己好,可是心裡卻不以為然。

  當初她之所以答應嫁給景王,除了景王的救命之恩外,還有他對自己的情誼。如果這情誼還比不得男人的本性,那便是她有眼無珠,錯信了人,以後大不了孤獨一輩子便是,總不會比上輩子差了。

  可是這種事情說出來太過驚世駭俗,教人知道了,指不定要說她善妒不賢了,更會讓外祖母無法接受,所以她什麼都不說。

  就在曲沁沉默地聽著外祖母嘮叨時,丫鬟來稟鎮國公世子夫人到了,曲沁鬆了口氣。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狀態︰ 離線
164
發表於 2016-7-5 13:19:28 |只看該作者
第163章

  曲瀲已有半個月沒見她姐了,這會兒再見她,感覺特別地親切,不禁膩過去拉著她,一臉笑瞇瞇的,那膩著姐姐的模樣兒,根本就像個沒長大的小女孩兒,讓曲沁心裡又是憐愛又是無奈。

  不過很受用就是了。

  駱老夫人見到曲瀲過來,也是笑呵呵地,拉著曲家姐妹倆坐到自己身邊說話,直到外面熱鬧起來,方才讓曲家姐妹出去。

  出了駱老夫人的嘉善堂後,曲瀲便朝她姐笑嘻嘻地道:「外祖母有句話說得挺對的,阿尚也很期待有個表弟,姐姐你什麼時候給阿尚添一個啊?」

  曲沁見她促狹的樣子,臉皮到底不夠厚,紅著臉道:「就你促狹。」擰了下妹妹嫩嫩的臉蛋,說道:「這種事情看緣份罷,不急。」

  曲瀲點頭,確實不急,她姐今年才十九歲,還是花樣年華的少女呢,又不是生不出來,也是駱老夫人心急罷了。反正上頭沒有婆婆壓著,只要景王不急,根本沒有生產的壓力。

  曲沁見妹妹贊同自己,眸色變得柔軟,摸了摸她的臉,和她一起去了駱櫻的院子。

  此時駱櫻的院子十分熱鬧,駱家很多姐妹都聚在這裡陪著她,等迎親花轎到來。見到曲家姐妹到來,駱家的姐妹們不免有些拘謹地起身行禮,顯然還不能適應曲沁身份的轉變,畢竟現在這位是親王妃了,如果在外頭遇到,連駱老夫人也要行禮的。

  曲沁態度並沒有變化,很是親切地讓姐妹們不必多禮,然後也坐到了一旁,含笑看著。

  「阿瀲,我有些緊張。」已經穿上大紅色喜服的駱櫻用力地拉著曲瀲,臉蛋皺到了一起。

  「你緊張什麼?」曲瀲笑著問道,先前還能看到她一點也不害臊地談論自己的婚事,還以為她是真壯士,沒想到轉眼間就慫了,「你不是很期待嫁給你心愛的羽表哥麼?怎麼這會兒卻慫了?」

  駱櫻有些惱羞成怒,嗔怪道:「原本我是不緊張的,可是這事到臨頭了,反而緊張了。」

  曲瀲少不得安撫她,直到門外響起了劈哩叭啦的鞭炮聲,迎新人的禮樂聲跟著響起,全福太太趕緊招呼起人來,拿了紅蓋頭蓋到新娘子頭上去,曲瀲拍了拍她的手,便退到一旁,由著喜娘和全福太太將她扶出去。

  曲瀲跟著駱家姐妹一起送新娘子出去,新娘子去廳堂拜別父母時,曲瀲突然感覺到一道熱烈的視線,轉臉便看到站在駱大老爺下首位置的駱承風,正用一種熱切又蘊含複雜的目光盯著她。

  曲瀲微微皺了下眉頭。

  駱承風看到她的神色,頓時面上有些黯然。

  「七弟,愣著做什麼,快去背櫻妹妹出門。」一旁的駱承正推了他一把,目光掃過站人駱家姐妹中的曲瀲一眼,眼裡滑過什麼,很快便斂去了。

  駱承風被推了一下,踉蹌地出來一步,也不敢再看人群中的那人,忙過去彎身,負起今日出閣的妹妹,將她背上花轎。

  在一片喜慶的樂聲中,花轎被迎走了。

  駱家也由原先的熱鬧變得冷清,曲瀲看了一眼門口的方向,吁了口氣,也和駱家姐妹們回了內院。

  辭別了駱老夫人後,曲家姐妹跟著告辭離開了。

  曲瀲上了鎮國公府的馬車,心裡有些悵然若失。

  今日是駱櫻出閣的日子,轉眼間大家都長大了,然後成親,擁有了自己的家庭,回想小時候來到平陽侯府,和駱櫻相識的過程,雖然有利用她讓自己在平陽侯府過得更好的原因,但她也努力地引導駱櫻好的一面,兩人如同姐妹一般長大,情份少有人能及。

  正悵然著,突然發現馬車停了,曲瀲還未出聲,馬車外響起了一道清朗的男聲:「瀲表妹。」

  曲瀲一時間對這道陌生的男聲很茫然,直到外面響起了車伕叫「駱七少爺」的聲音,方才知道是駱承風。男女有別,曲瀲自十三起便沒有和駱承風怎麼說過話,自然也記不住他的聲音。

  瞬間,曲瀲的臉色變了變,也沒有撩開車窗簾,而是道:「七表哥,你不是送阿櫻出閣去承恩伯府了麼?怎麼在這裡?」

  按習俗,駱承風作為新娘子的兄長,出閣時要跟著花轎,將新娘子送到夫家,然後觀了禮後吃了宴席才回去的,明日一早新娘子認親時,他也要過去幫襯,再加上三朝回門時,也要早早地過去接新人回府,駱承風這三天都會很忙。

  可是這會兒,他竟然在這裡。

  想到這裡,曲瀲神色越發的冰冷。

  「瀲表妹,我來找你有事……」

  「不管你有什麼事情,你馬上趕去承恩伯府,難道你想讓阿櫻在婚禮上丟臉?」曲瀲冷聲道。

  聽到她變得冷冽的聲音,駱承風語塞,看著遮得嚴實的車窗簾,他雖然想要伸手將它掀開,好見一見那人的容顏,可是馬車周圍的鎮國公府的侍衛守著,讓他也有些無可奈何。

  這時,馬車裡又傳來了軟和的聲音,「七表哥,無論有什麼事情,都沒有阿櫻的事情重要,你還是快去吧。」

  駱承風有些著急,忙道:「瀲表妹,我真的有要事,是關於阿湙的。」

  聽到這裡,曲瀲心中微驚,難道是弟弟出了什麼事情?雖然駱家和曲家這幾年並不親近,可是因為曲湙當年在駱家族學上過幾年的族學,和駱家族學的人維持著不錯的情誼,駱承風去年也考進了丹山書院,時常和曲湙在一起談論功課……

  曲瀲掀開簾子,看向馬車旁被侍衛們攔著的駱承風,雙目並無波瀾,平靜地道:「七表哥,你行事仍是這般隨心所欲。」

  駱承風臉色變了變,然後低下頭,不敢再看她的臉。

  他有些不明白她的意思,又有些明白了。

  明明剛才在駱家的半日時間,他有很多機會可以讓人遞句話,將她叫出來,可偏偏拖到她離開時,他才鼓起勇氣過來,白白錯失了良機。

  就如同當初,明明他那麼喜歡她,可以在鎮國公宣佈婚約之前懇求長輩將他們的事情定下,卻因為母親不喜歡曲瀲,他什麼都沒有做,也沒有努力,直到婚約的事情揭露,她一舉成了鎮國公世子的未婚妻,而他再也無力迴天……

  曲瀲的目光在他身上轉了一圈,十七歲的少年比男孩時期變了不少,至少如今看起來沉穩了不少,沒有少年時那般衝動和自負了。曲瀲不想管是什麼原因讓他變成這樣的,但是卻不想落人把柄。

  「湙弟怎麼了?」

  「……我最近和湙弟一起討論功課時,發現阿湙身邊明顯有人監視他,我雖然不知道監視阿湙的人是誰,可是能感覺到對方不懷好意。」駱承風機械地說,心裡一片空茫。

  曲瀲第一時間便懷疑這是五皇子所為,但是很快又不確定了。

  隨著她姐姐變成了景王妃,景王在皇上心中的地位明顯超越所有皇子,只要對那位置有想法的皇子,都會想要拉攏景王,進而產生點什麼念頭更是理所當然的。她怕有人拿她弟弟作伐子,影響景王的決定。

  想到這裡,她再也待不住了,飛快地朝駱承風道了一聲謝,便讓車伕回府。

  駱承風站在那兒,失魂落魄地看著曲瀲離開的方向,過了好一會兒,才轉身離開,上了駱府的馬車。

  兩輛馬車朝著相反的方向離開,而那條街道的一間酒樓的二樓一間臨街的廂房裡,一個人面色平靜地看著下方的一切,臉上露出詭異的笑容。

  曲瀲回了府後,先是寫了一封信,然後叫來常安,讓他將信送到景王府,然後又派了碧秋回曲家瞧瞧情況。

  一個時辰後,常安帶回了曲沁的信,曲瀲看完後,心裡不禁一鬆。

  曲沁在信上說,這事她已經知曉了,並且也派了人在暗中保護,所以不管對方是誰,都無法傷害到曲湙。

  曲瀲不知道,曲湙上輩子就是在今年秋天時被人害死的,那時候曲沁已經被五皇子藉口生病的名義送去了莊子裡養病,因為弟弟的死亡,給了她沉重的打擊,讓她幾乎崩潰。所以曲沁如何不防範,早在兩年前,曲沁便讓徐山幫她網羅江湖上的好手,潛伏在曲湙身邊保護他了。

  曲瀲知道姐姐是重生的,既然她已有安排,那她就放心了。

  不過,也不能完全放心。

  等到晚上紀凜回來時,曲瀲第一時間撲了上去,正準備和他說話時,沒想到被一隻手捂住了嘴。

  曲瀲瞪大了眼睛,抬頭時便對上一雙詭譎難辯的雙眸,那雙眼睛變得妖詭,正用一種讓她打從心底發寒的神色看著她。

  「你想對我說什麼?」他臉上露出柔和的笑容,聲音輕柔得像春風,可是卻透著讓人無法忽視的詭異。

  曲瀲想要將他的手扯下,卻被他捉住了雙手,然後無視周圍丫鬟驚駭的神色,將她扛回了房裡。

  碧春等人眼睛都要瞪出來了,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事。

  宮心卻是臉色大變,不知道世子受到什麼刺激了,而且明顯這回的刺激很大,讓他連世子夫人都不信任了。只是雖然擔心,但宮心仍是盡職地將碧春等丫鬟遣到門外候著,不讓她們接近內室。

  而房裡,曲瀲被他一把扔到了床上,摔得七暈八素的,就要爬起來時,就被那人欺了上來壓住,然後一陣刺耳的裂帛聲響起,她還沒反應過來呢,自己全身上下便光突突的了。

  「……你發什麼瘋……夠了!我……唔……」話還沒說完,便被堵住了。

  曲瀲拼命地推著他,推不開就拍他,拍不開就踹,都沒有辦法後,在他移開唇換氣時,也顧不得腦子缺氧,摟著他虛弱地吼道:「你再這樣我就永遠不原諒你,以後也離你遠遠的!」

  他的動作瞬間停了,整個人都僵硬住。

  曲瀲拼命地喘著氣,一雙眼睛被生理淚水弄得溼漉漉的,彷彿要哭一樣。

  他低著頭,束髮的玉冠已在剛才她掙扎時被她扯掉在地上,一頭長髮披散下來,遮住了他的臉,垂落到她赤裸的胸脯上,起伏的渾圓上的紅色尖尖兒探出頭,與黑色的髮絲形成鮮明的對比。

  就在曲瀲喘勻了氣,想要說點什麼時,他又開口了。

  「沒關係。」他的聲音變得很淡漠,「像我這種妖孽,你想要離開也是應該的。」

  什麼意思?曲瀲心裡要喊糟時,脖子便被一隻大手掐住了。

  他俯下身,一張俊美如玉的面容湊近她,在昏昧的光線中,臉上是一種教人心驚的癲狂,「不過,我會打斷的腿,挑斷你的筋脈,這樣你就走不成了……」他低下頭,用自己的臉輕輕地蹭著她的臉,溫溫柔柔地道:「就算你這些日子都是作戲來騙我的,我還是很高興呢,第一次有人不嫌棄我是個怪物,所以我怎麼能讓你離開呢?你留下來好不好?」

  曲瀲張了張嘴,但是那掐在脖子上的手不知怎麼弄的,明明沒有弄痛她,卻讓她無法開口出聲,喉嚨傳來一陣澀澀的疼痛,讓她大驚失色。

  「你是不是又想騙我了?可是我不想聽呢……」他輕輕柔柔地說。

  曲瀲被他突然蛇精病的舉動弄得內流滿面,雙手攀在他肩膀上,心裡咆哮著:壯士,求讓我說話!一定不騙你!

  可惜那位覆在她身上此時滿腦子蛇精病思想的壯士根本沒看到她臉上祈求的神色,而是開始對她伸手,繼續慢條斯理地將她身上的衣服撕了。

  這一刻,曲瀲面色慘淡。

  到底誰又來刺激他犯病了?明明以前都好好的……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狀態︰ 離線
165
發表於 2016-7-5 13:19:45 |只看該作者
第164章

  曲瀲喘著氣,汗水溼了鬢角,眨了下有些溼潤的眼睛,放空的腦袋許久才恢復過來。

  這就完了?

  雖然有些累,卻也不是太累。

  她忍不住抬起手,帶著一種自己也不明白的複雜心情,又有一些柔軟憐惜,輕輕地拍著那人的背,兩具光祼的交疊在一起的身子,透著一股子的親暱氣息。

  這一刻,他們是如此的近,又如此的遠。

  近到分享彼此的氣息體溫,思想卻遠得難以觸控對方。

  「啊……」她張了張口,聲音有些嘶啞,不過發現自己能出聲了,心裡卻是十分高興,趕緊說道:「就算你要生氣,也給我一個理由吧?你這樣無緣無故地生氣,我什麼都不懂,你不是白氣了麼?」

  他哼了一聲,鼻息有些濃,顯然正忍受著身體的折磨。

  曲瀲心裡罵他活該,原本她還以為這人撕了她的衣服,不管不顧地要強壓上來呢,沒想到最後也不過是親了摸了,卻沒有做到最後,反而是他自己折騰得難受,而他沒有下狠手的原因,是因為厲嬤嬤曾經說過,兩個月後才能同房,這還有半個月呢,他也算是記在了心裡,沒有不管不顧。

  所以,曲瀲也算是逃過了一劫,心裡不知道該感動他在這種快失去理智時,才能為她著想,還是要狠狠地罵他發什麼蛇經病才好。

  看他那麼難受,曲瀲慶幸女人和男人的身體構造不同,不用受這種生理折磨。

  只是她的慶幸很快便被他一口咬在胸前的紅梅時沒了。

  她哎喲地叫了一聲,一副很疼的樣子,又一次被掐了脖子,彷彿很不喜歡聽她叫疼。曲瀲從善如流,他不喜歡聽,她便不故作矯柔造作地叫了,反正也不疼。

  「你不是說要離我遠遠的麼……」他的聲音有些不穩,居高臨下地看著她,一雙眼睛透著一種幽幽的寒光,還有教她心驚的芒色。

  和他認識這麼多年,除了知道他對她有感情外,其實她一直沒有搞懂他心裡的想法,蓋因不管哪個人格,都沒有怎麼表現出來,更沒有表現出來的契機,甚至有時候她沉浸在他刻意製造出來的溫柔中,會忽略他某些不符合溫柔人設的行為。

  其實感情再好的兩個人,也是有距離的,需要時間來培養默契,要懂一個人,不是短時間內能辦到的。真正意義上和他朝夕相處,也不過是這一年時光罷了,並不足以讓她徹底瞭解透他。

  或許這是一個契機。

  她用力拉了下他的手,這回他倒是沒像剛才那樣掐著不讓她說話了,這是個好現象,證明他理智恢復了不少——雖然看起來仍是個蛇精病。

  「我這不是隨便說說麼?」曲瀲覺得可能他很不喜歡自己說這種話,先前因為無知說了便罷了,心裡暗暗決定以後再也不拿這話來刺激他。果然,在聽到她說只是隨便說說時,他的氣息又有些粗重,曲瀲反應賊快,馬上豎起手保證道:「我發誓,我以後一定不會離開你,如果我離開,就讓阿尚不認我這娘!」

  他的氣息明顯緩和了不少。

  曲瀲心中一鬆,終於明白自己先前不小心戳中他的痛處了。

  心裡有些不是滋味,結合他先前的話,曲瀲瞬間有一種自作孽不可活的念頭,大概是小時候自己騙過他,雖然她覺得這種事情是小孩子間無關緊要的,惦記那麼久簡直不可理喻,可是卻在他心裡留下很重的痕跡,以至於長大後,他一直記得她是個騙子,對她的話從來沒信過。

  曲瀲真是冤死了。

  她從來不知道,原來他從來沒有相信過她,對她的一切都抱持著懷疑的態度,不過是因為這年代對女主的束縛太重,加上她一直待在內宅,也沒有做出什麼事情刺激到他,所以他才能一直和她相安無事地做夫妻。

  今天發生了什麼特別的事情?不就是駱櫻出嫁,駱承風這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拋下自己出閣的妹妹,在路上攔下她麼?難道他看到了?

  「你今天到底怎麼了?」她試探性地問道。

  他看著她,然後呵的冷笑一聲,「你自己做了什麼,難道要我說出來?」

  「我能做什麼?」她臉上的表情很是無辜,雙手雙腿卻很多目的性地纏住他,防止他再發瘋。

  他好像知道她的目的,但是沒有理會,或者不屑理會。

  不知道是自持自己可以輕易地壓制她,還是想要給她一個辯解的機會。

  不管是什麼,曲瀲都必須要爭取。

  「今天是阿櫻出閣的日子,你也知道的,我就去駱家送她出閣,然後和姐姐陪外祖母坐了會兒,就回家了。」說到這裡,她頓了下,雙目盯著他的臉,光線有些昏暗,只能看到他冷酷的面容,和平時那種溫潤如玉的君子模樣大相徑庭,「然後在路上,七表哥攔下我……」

  果然,說到這裡,他的手又若有似無地劃到她的脖子,似乎只要她說出不中聽的話,他馬上繼續掐她。

  他敢再掐,她撓死他!

  心裡咬牙切齒一翻,面上卻笑得甜蜜蜜的,帶著少女特有的清純無辜,「七表哥找我有急事,是關於湙弟的。」接著,便將駱承風告訴她的話和他說一遍,憂心忡忡地道:「也不知道湙弟是不是惹著了誰了,我真的很擔心湙弟的安危……」

  說到這裡,他能明白了吧?

  當時駱承風這慫貨在大庭廣眾之下追過來攔住鎮國公府的馬車,曲瀲也沒指望這事沒讓人看到,特別是周圍還有鎮國公府的下人,只是她行得正、坐得直,根本不需要擔心什麼,就算有人要用這事情來說項,她更不懼怕,畢竟當初在駱家時,她處處小心謹慎,不落人把柄,從來未做過男女私相授受的事情,更和駱承風無從接觸。

  所以,在這件事情上她很坦然。

  可是她都說得這般明白了,可是他的神色依然很冷酷,面無表情地看著她,眼裡的寒意未消。

  一時間,室內變得很安靜。

  這種安靜讓她原本平靜的心漸漸地又有些失控,只是面上撐著沒有顯示出來,而是依然雙手摟著他的身子,不讓他離開。

  半晌,她有些無奈地道:「暄和,語言是用來溝通的,如果你不說,我怎麼能知道?」

  似乎她這話讓他有所觸動,他終於開口了,「如果當年不是我半途挑明瞭婚約之事,那時你和駱承風已經定親了,是吧?」

  「沒有的事!」她毫不遲疑地道。

  就算有,也要說沒有,況且是真的沒有。

  曲瀲深諳一個道理,先下手為強,無論什麼事情,都要理直氣壯的,對方才會氣竭,由得你張狂下去。

  「我和七表哥雖自幼相識,但我只當他是兄長,而且男女七歲不同席,自七歲後,我便沒怎麼見過他了,在平陽侯府,我也只是見見駱家的姐妹們,與他更是難得一見。」

  「真的?」他有些不信任地問,到底語氣緩和了不少。

  「真的,我發誓。」她一臉嚴肅。

  誰知好像又戳到他的痛處了,只見他神色冷酷,聲音也變得陰測測的,「我不信你發誓,這種隨隨便便發的誓言,有什麼用?你是個連神佛都不怕的人,難道一個誓言能束縛得住你?」

  曲瀲汗顏,沒想到被他看得這麼透,然後想想又明白了,如果她遇到一個不敬神佛拿發誓當飯吃的人,她心裡也是不信任的,甚至覺得那人特別地渣,隨隨便便的發誓,一點兒信譽都沒有——例如韋小寶。

  難道她以前也這麼渣?

  「那你待要如何?」

  「你發的誓我都不信。」他說,「不過沒關係,我剛才說的話還是算數的,如果你敢離開,我不介意打斷你的腿,挑了你的手腳經脈,這樣你就哪裡都去不了了。」說著,他輕輕地撫了撫她的臉,露出一個讓她寒毛直豎的陰冷笑容。

  曲瀲肝顫,那一刻,他說要打斷她的腿是真的。

  如何讓一個多疑的人相信自己的話?線上等,很急的!

  曲瀲深吸了口氣,讓自己平靜下來,見他起身,她也跟著起了,拿著被單覆住赤裸的身子。反而那人,就這麼隨意地走下床,赤腳踩在腳踏上,低頭看著地上那些被撕碎的衣服。

  曲瀲忍不住伸手,拉住他的手。

  他回頭看她,神色冷淡,只是看到她赤裸的雙肩,還有上面的痕跡,目光變得深沉了一些。

  曲瀲心裡突然有些委屈:「你到底想要怎麼樣?」眼淚突然掉了下來,她抽著鼻子說,「我和七表哥清清白白的,從來沒有什麼首尾,難道這點你也不相信我?」

  「我相信。」他冷冷地道。

  「那……」

  「你是個識時務的,既然嫁了我,自不會做對不起我的事情。但是——」他咬緊了這個「但是」,「你與他自幼一起長大,如果沒有我插手,你早就嫁他了。」他陰鬱地說,眼神透著一種詭芒。

  曲瀲看得心驚,幾乎以為他下一刻就要發狂將駱承風殺了。

  蛇精病的世界正常人不能理解。

  「可是我現在嫁你了!」曲瀲重重地說。

  「那又如何?你心裡有他,他也為了你,這幾年推掉了好幾門親事。」他呵地笑了下,「怨不得你對駱櫻比常人都要好,他倒是個痴情的!」

  「……」

  這一刻,曲瀲差點想要掰開他的腦子看看他腦子裡裝的是什麼東西,為什麼他就是一廂情願地認為她和駱承風會互相喜歡呢?

  她氣得用力一拽,將他拽上了床,等他跌到床上後,她雙手往他身上撓去,對著他的下巴重重一咬,氣道:「我說沒有就沒有!難道這麼久的時間,你還看不出我對你的心意麼?如果你看不出來……」

  眼淚掉了下來,她用力地抹去,沙啞地說:「那就當我錯付了人。」

  說著,她手腳並用地跳下床,捲著被子裹住身子衝出了內室,正準備出門時,發現自己身上只捆了一條被單,若是讓外面的丫鬟看到,簡直無法形容後果。她看了下,轉身進了淨房,然後將門砰的一聲關掉,就坐在地上哭了起來。

  她嗚嗚咽咽地哭,也不知道哭什麼,是哭他不信任自己,還是哭讓他變成這樣的原因,不管是什麼,她只想痛痛快快地哭一場。

  哭得頭暈腦脹時,門被人推開了。

  然後有人將埋頭在膝蓋上哭的她抱了起來。

  「別哭了。」他低頭,用臉蹭著她的腦袋,聲音沙啞。

  曲瀲沒理他,並且哭得更厲害了。

  大抵人都是這樣,如果在沒人的地方受到委屈時,都會自己默默地忍著,就算哭很快便止了。可是當身邊有關心自己的人時,就忍不住哭得稀哩嘩啦的。

  哭到最後,她伸手摟住他的脖子,繼續哭,他的肩膀上沾著她的眼淚鼻涕,髒死了。可是他只是抱著她,站在那裡,任著她哭,直到她哭到睡著,就算在睡夢中,仍在抽泣,看起來可憐兮兮的。

  這一夜,紀凜站在床前看了她很久。

  ***

  第二天,曲瀲起床時,發現腦袋有些暈,眼睛也有些腫痛。

  她摸了摸臉,臉上沒有什麼痕跡,顯然昨晚雖然哭到睡著了,但是有人幫她清理一翻,身上也穿上了睡衣,地上那些被撕碎的衣服都沒了。

  她抱著被子坐在床上發呆。

  問題還沒有解決。

  他不信任她,他心裡有一個過不去的坎,不僅對她,甚至對這個世界充滿了不信任,只是一直以來,因為他隱藏得太好了,所以沒有人發現這點,更沒有人嘗試著解開他的心結。

  所以,原來在她不知道的時候,他其實總在懷疑她會離開他,在無人得知的角落,思想變得越來越偏激,再用完美的面具掩飾。

  就連阿尚……其實也是他為了綁住她而謀劃來的。

  想到這裡,曲瀲頓時垂頭喪氣。

  如果是個正常人,她會舌燦蓮花地說服他,讓他相信這個世界還是很美好的。可是面對一個精神分裂患者,看起來很正常、內心卻纖細敏感的蛇精病,無論她說什麼,他都抱著懷疑的態度,根本不相信她,能有什麼辦法?

  就在她垂頭喪氣的時候,水青色的紗帳被一隻手掀開了,她呆滯地看過去,便看到站在床前的男人。

  他默默地看著她,她也默默地回視,兩人面上都沒有往日的笑影。

  不知道這是哪個性格。

  就在她心裡琢磨著對策時,床前的人溫和地道:「你醒啦,阿尚剛才醒來,正要找你呢。」

  曲瀲嘴角有些抽搐,阿尚才一個月,正是酣吃酣睡的時候,五感都沒長好,哪裡認得出奶娘和娘親的區別?說這話也不害臊。

  雖然心裡腹誹,但曲瀲面上很平靜地應了一聲,便起身。

  他如往常一樣,給她遞了衣服過來。

  曲瀲拉過衣服時,目光在他下巴上那明顯的牙印瞅了一眼,又很快收回了目光,當作不知情。她邊穿衣服邊問道:「你今日不用出門?」

  看那牙印的痕跡,出門不是遭人笑話麼?曲瀲頓時有些心虛。

  「我今日有些點事,讓常安去衙門請一天假。」他回答道,聲音清越而溫煦,就像一位陌上如玉公子,驚豔了時光。

  曲瀲又哦了一聲,沒再說話了,也沒再看他。

  等她穿戴好,宮心領著丫鬟進來伺候她梳洗,可能是因為兩人都不說話,神色也是淡淡的,讓丫鬟們也有些噤若寒蟬,行事越發的小心。

  昨晚丫鬟們都不知道發生什麼事情,因為擔心,所以都守在門前候著,後來聽到裡面傳來隱隱約約的啜泣聲,心都提了起來。只是後來世子讓宮心遞了清水進房後,便沒有其他事情了。

  今兒進來伺候,她們敏銳地發現,兩位主子之間那種若有似無的壓抑,讓她們暗暗擔憂。更擔憂的是世子下巴上那看起來像牙印的痕跡,雖然上了藥,痕跡淡了很多,但近距離看時,仍能看個清楚。

  這樣的傷痕,不用想都知道是怎麼來的。

  想到這裡,丫鬟們整個人都不好了,看向曲瀲的目光也有些閃爍。

  曲瀲故作不知,很是淡定地坐在那兒由著丫鬟伺候她洗漱。

  梳洗好後,曲瀲出了內室,便見紀凜抱著阿尚坐在臨窗的炕上,清晨的朝陽染紅了窗櫺,灑落在兩人身上,猶如鍍上了一層神聖的光。看到她,他擡頭朝她微笑,笑容一如往昔,溫暖得如春日的陽光,可是卻讓她知道其實這只是假象罷了。

  此時,小阿尚一點也沒給她爹面子,在她爹懷裡吐泡泡玩兒,一雙眼睛要睜不睜的,顯然就要睡了。

  曲瀲看了一眼阿尚,又看向抱著孩子的男人。

  紀凜從容地朝她笑了下。

  臉皮真厚。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狀態︰ 離線
166
發表於 2016-7-5 13:20:01 |只看該作者
第165章

  碧春等丫鬟明顯感覺到今日室內的氣氛有些古怪,兩個主子之間也不像往昔那般有商有量,有說有笑,彷彿壓抑著什麼,讓她們這些房裡伺候的大丫鬟也跟著大氣也不敢喘一個。

  只是主子們就算吵嘴了,也不是他們這些作下人的該插嘴的,只能在心裡暗暗地乾著急。

  不僅碧春在急,宮心和琉心、常山等暄風院伺候的老人也在急。

  他們比碧春這些陪嫁丫鬟更清楚世子的祕密,也知道昨天世子回來時那滔天怒氣,心裡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更擔心如果連世子夫人都沒辦法讓他克制住自己,那以後怎麼辦?

  可是再急也沒辦法。

  曲瀲垂眸,看著懷裡已經入睡的小阿尚,便叫奶娘將她抱下去,然後她站起身。

  「阿瀲,你去哪?」紀凜拉住她的手,柔聲問道。

  曲瀲回頭看他,心裡有些不可思議,為什麼這個人現在還能當作什麼都沒發生一樣地溫和呢?難道他不像以往那樣,先是對她道歉,然後說一些挽救在她心目中形象的事情麼?這種事情他以前做得多了,每次第二人格將她惹毛了時,這主人格總會很歉意地道歉一番,維持著他溫柔的模樣。

  難道如今她成了黃臉婆,所以就不用作戲了?

  曲瀲為自己這個不靠譜的猜測有點兒擔心,忍住了馬上去捧菱花鏡照照是不是生了孩子她就成了黃臉婆的念頭,平靜地道:「今天天氣不錯,到院子裡走走。」

  「那我陪你罷。」他笑道,牽著她的手出去了。

  此時正是早晨,氣溫沒有午時的躁熱,適合人散步,不會熱得厲害。

  於是曲瀲和他一起在院子裡散步,沒有讓下人們跟著。

  散步到小池塘那裡,曲瀲站在拱橋上,扶著橋欄,俯視池裡的游魚,看它們遊得那麼歡快,便將荷包裡的點心拿出來,捻碎了灑到水裡,看著一群魚湧擠過來搶食。

  她看著池裡的游魚,他站在旁邊看她。
 
  從水面上層層蕩起漣漪的倒影中,她看到他凝望的目光。

  曲瀲有些挫敗,一把將手中的點心都灑了,然後拍拍手,猛地轉身面對他,正好對上他那沉凝的目光。

  他被她的舉動弄得愣了下,目光慢慢地有了變化,從那種沉凝的深沉,變成了清潤的溫和。

  「你不說點什麼嗎?」曲瀲開口道。

  他的笑容依然很溫和,「瀲妹妹想聽我說什麼?」

  聽到他溫和地叫她「瀲妹妹」,曲瀲恍惚了下,依稀又記起了十二歲那年,這個少年讓她體會到什麼是喜歡的時候。她生平第一次喜歡一個異性,而且還是名正言順的未婚夫,那種雀躍的心情,至今仍記得。

  因為那種心情太過美好,讓人懷念。

  「我……」她正要說話,眼角餘光發現常安正要過來,便閉上嘴。

  常安看到站在拱橋上的兩人,也有些躊躇,只是發現兩位主子都看過來了,只好硬著頭皮道:「世子,屬下有事稟報。」

  「說罷。」紀凜淡淡地道。

  常安飛快地睃了曲瀲一眼,弄不懂世子的意思,真的要在世子妃面前說麼?

  曲瀲見狀,扭身便要走,被紀凜拉住了手。

  紀凜示意常安說。

  「世子,屬下已經查明瞭,昨日平南橋街那兒的酒樓裡的人,是三皇子的人,四皇子也湊了一腳。」

  曲瀲聽到平南橋街時有些狐疑,很快便想起,昨日駱承風攔住她時,不是正在平南橋街麼?之所以她會認得這條街,除了這條街是從鎮國公府去平陽侯府的一條主道外,還因為平南橋街那裡有一家專賣杏花酒的酒樓,這種溫和醇厚的花釀酒,連後宅女子都可以淺嘗一二,曲瀲經過幾次時,讓人去買過,昨日她掀簾子時,便也瞥了一眼。

  理解常安的話,頓時臉色有些不好了。

  昨日駱承風拋下出閣的親妹妹特地來攔她的事情,被人目睹了,然後有人不知道怎麼將它編排了,將它捅到紀凜面前。而捅這事情的人,便是三皇子的人,四皇子也湊了一腳。

  對這種事情,如果是旁的男子,並不會多想,只以為駱承風這當表哥的有什麼重要的事情尋表妹說,畢竟是大庭廣眾之下,當時周圍還有那麼多人,兩人一個在馬車上一個在馬車外,隔著簾子說話,根本不可能有什麼私情。

  可是紀凜多疑,加上駱承風對她的心思太明顯,進而也懷疑上她的心意,所以昨晚他才會被刺激成這樣。

  就在她恨昨咬牙切齒時,聽到紀凜對常安的吩咐。

  「……你讓個人,將三皇子的門人在江南祕密拜訪巡鹽御史的事情捅到大皇子那兒。至於四皇子,他府裡不是有個對四皇子妃處處不滿的寵妾麼?將這事情透露給皇后便可。」

  自來巡鹽御史都是皇帝的人,三皇子的門人竟然膽敢祕密去拜訪,不管他的目的是什麼,只要被和三皇子有嫌隙的大皇子知道,大皇子絕對會藉這事情去板倒三皇子,就算沒有板倒,也能讓他傷筋動骨。

  而四皇子在府裡寵一名妾侍的事情,只要大家心照不宣,都不是什麼大事。可是在秉性正直的皇后眼裡,四皇子這種行為,簡直是寵妾滅妻,特別是四皇子妃如今還沒有誕下嫡子時。皇后作為嫡母,自是要管一管的。

  他輕描淡寫地吩咐下去,明明那張臉仍是那般的溫潤謙和,可是眼裡卻透著與語氣不符的冰冷無情。

  曲瀲有些被嚇住。

  常安應了一聲,便退下去了。

  等常安走後,紀凜手指輕輕地撫著她的手,低首看她,溫和地道:「嚇到你了?」

  曲瀲下意識地搖頭,只是一雙眼睛仍直勾勾地看著他。

  從他剛才透露的兩件事情,卻讓她知道這人的人脈之廣,並不單單只是個公府世子可以比擬的,而不管是什麼原因,這人其實也在密切地關注著那些皇子的事情。

  他牽著她走過拱橋,池塘上的亭子裡,清風從池塘另一頭吹拂過來,帶來了些許涼爽,池塘裡荷葉亭亭,滿目翠色。

  「現在,你知道我是什麼樣的人了吧?」他輕輕地道。

  曲瀲沉默了下,說道:「不管你信不信,十二歲那年,在桃溪鎮,你對我坦白自己祕密的那一刻,我是真的喜歡你的。」她低下頭,「我從來沒有過這樣的心情,就算是駱家七表哥,我也只是當他是個陌生人罷了,對你,我卻感到由衷的歡喜。」

  「你知道,我娘是我爹續絃的妻子,而我爹去得早,當時弟弟年紀又小,曲家三房無依無靠,駱老夫人擔心我娘那性子教養不好姐姐,便每年派人到常州府接姐姐進京小住。姐姐捨不得我,也想讓我多些資本,所以也將我帶進京城。可是,駱家是姐姐生母的孃家,卻不是我的,我不過是個拖油瓶罷了,駱家不是那麼好相與的。」

  「幸好,這時候阿櫻這位駱家長房得寵的嫡女想要我當她的跟班,便處處護著我,和我混在一起玩。後來我們感情越來越好,比之姐妹也不差,我不對她好對誰好?這和任何人無關,只是我想對她好罷了。在駱家那樣的日子,我不敢行差踏錯,七表哥對我的好,我從來沒有接受過……」

  「我知道!」他打斷了她的話,將她摟到懷裡,「對不起。」

  「對不起什麼?」她悶悶地說,不讓他避開這問題。

  這個問題太犀利了,他一時間有些沉默,方澀然地道:「阿瀲,我現在還做不到,你給我些時間。」

  他現在還無法擺脫心裡的魔障,無法相信人或者相信這個世界。

  隱藏在溫文謙和的皮相下,是對世人的不信任。

  「要多久?」她寸寸緊逼。

  「……我不知道。」

  她仍想再逼一逼,可是聽到他聲音裡帶著些許的不穩,心知自己這次真的逼得他狼狽不堪,也算是報了昨晚被他弄哭的仇了。

  「所以,你相信我其實一點也不喜歡七表哥,只和你好麼?」她又大膽地問道。

  他仍是沒回答,只是擁著她的手勁大了很多。

  其實還是不相信吧。

  曲瀲心裡很失望,她不知道如何讓一個對整個世界都抱著懷疑的人相信人,又因自己小時候也曾騙過他,所以要讓他再付出信任很難。

  半晌,他說道:「……我相信你。」

  只是一慣和煦的聲音帶上一種凝滯。

  「違心之語!」曲瀲不客氣地揭穿他,「還說我愛騙人,你現在不是在騙我了麼?」

  這反擊再次犀利得讓他無言以對。

  曲瀲心知不能逼得太甚,在他就要氣息不穩轉換人格時,她終於露出笑臉,放柔了聲音,「不過沒關係,以後我會一直一直地陪著你,讓你知道我的心意。」

  她不吝於甜言蜜語,以後不斷地重複告訴他,直到他相信為止。

  「好!」

  這時,他終於肯放開手,也肯讓她抬頭直視他的容顏。

  仍是那般溫潤美好的容顏,如一塊上好的美玉,讓人見之望俗,氣質清雅,不敢褻瀆。

  可是她知道,這可能是一種偽裝,只不過連他自己都不知道的偽裝。

  越是瞭解這個人,她心裡越是難過。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讓他變成這樣?

  就算父母不疼愛,不是還有祖母麼?淑宜大長公主這般疼他,雖然不能彌補父母的疼愛,但應該也能讓他像正常的孩子一般長大。

  紀凜一雙清潤的眼睛看著她,專注的眼神,彷彿她就是他的全世界,讓人很難拒絕這種全心全意的注視。她當初之所以會喜歡上他,就是被他營造的這種樣子欺騙,忍不住就喜歡上這個給人溫柔的少年。

  曲瀲拉著他回房。

  他的目光落到她後頸處,那裡佈滿了曖昧的痕跡,昨天他對那裡眷顧了很久。

  他的眼神變得深沉,問道:「對不起,昨晚弄疼你了,還疼麼?」

  曲瀲見他低聲下氣地道歉,眼睛轉了轉,撇著嘴道:「疼!」

  「有多疼?」他有些擔心地道,明明昨晚上了藥了。

  「就像生孩子一樣疼。」

  「……」

  她又在騙他了!

  碧春等人見兩人手牽著手回來,而且兩人面上都是笑盈盈的,便知道雨過天晴了,不由得也跟著笑起來。

  不過曲瀲卻知道,現在是暫時雨過天晴,因為事情還未解決。

  只要他一天不相信她,他們之間的問題依然會存在,說不定哪天他又會因為一些巧合的事情,懷疑起她對他的心意,以為她會離開他,進而做出一些蛇精病的事情來。

  連他雙重人格的身份她都接受了,她還能因為什麼事情離開他?

  曲瀲搞不懂他的想法,但是只能按捺下來。

  這次按捺,一直到九月份時襄夷公主出閣。

  九月十五,中宮皇后所出的嫡公主出閣,十里紅妝,繞皇城一圈,不知羨煞了多少閨中女子。

  而襄夷公主經過七年的努力,終於高高興興地嫁給了她心愛的表哥,努力地給她表哥生猴子去了。

  襄夷公主出閣的十天後,到鎮國公府來找曲瀲。

  曲瀲當時正好抱著六個月大的阿尚去塞山雅居給淑宜大長公主請安,襄夷公主穿著一身喜慶的新衣裳過來了,看她滿臉紅潤嬌豔,便知道嫁人後十分幸福的。

  「你這猴子怎麼跑我這兒來了?」淑宜大長公主笑問道。

  襄夷公主笑嘻嘻地道:「我想姑祖母和阿尚了,所以過來瞧瞧你們。」說著,她從宮女那兒拿過一個彩色皮革做成的波浪鼓,拿到阿尚面前搖。

  小孩子喜歡鮮豔的顏色,容易被聲音吸引,阿尚被淑宜大長公主抱著,看到那波浪鼓就咧開嘴笑,伸手要拿。

  襄夷公主逗了阿尚好一會兒,終於心滿意足地將波浪鼓給阿尚抱在懷裡自己玩了。

  在淑宜大長公主這裡坐了好一會兒後,見淑宜大長公主累了,曲瀲方才抱著阿尚回暄風院,襄夷公主也跟了過去。

  到了暄風院,丫鬟們上了茶點,襄夷公主便對曲瀲道:「阿瀲,你教教我怎麼能快速地懷上孩子!」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狀態︰ 離線
167
發表於 2016-7-5 13:20:20 |只看該作者
第166章

  曲瀲正抱著阿尚給她餵水,聽到襄夷公主的話,手一抖,水便灑了阿尚滿臉。

  而被灑了滿臉水的阿尚不僅沒有哭,甚至張嘴朝娘親笑得歡,露出還沒長牙的粉嫩牙床,也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水順著包子臉流到嘴裡,她還伸舌頭舔了下。

  「阿尚,不能舔!」曲瀲忙用帕子給女兒擦去臉上的水,發現脖子上的圍兜也溼了水,便將它解了下來。

  「哎呀,阿尚真可愛。」襄夷公主捏著阿尚的小胖爪子,看阿尚的眼神冒著綠光。

  曲瀲看她的模樣,又想到她先前那句話,哪裡不明白了。

  將阿尚放到炕裡頭由她自己練習翻身,曲瀲對襄夷公主道:「你剛才說什麼?」

  襄夷公主的目光仍是盯著正在自個玩翻身的阿尚身上,若無其事地說道:「就是想請教你能如何快速地懷上孩子,我想給表哥生個孩子,最好像阿尚這麼可愛的孩子。」

  「這種事情你應該問太醫。」曲瀲無語地道。

  「太醫都是男的,問了他們也只會弔書袋,話說了一堆,可是能聽的沒幾句。你又不是不知道,那些太醫都有自己的保命手段,他們說來說去都只會說開藥給我調理身體!調什麼啊?我需要調麼?母后早就給我調過了,我的身體壯得能打死一頭牛!然後又有太醫說,要給表哥調理身體……調什麼調啊,表哥現在好很多了,根本不需要調……」

  聽著她喋喋不休地一通抱怨,曲瀲在心裡為太醫院的太醫們點蠟。其實早在靖遠侯世子束髮之齡時,太醫私底下就和靖遠侯夫妻說過,由於世子身體虛弱,精水不旺,以後子嗣比較困難,所以靖遠侯夫妻當時才將希望寄託在庶女袁佳身上,想著若是袁朗無法傳宗接代,只好讓袁佳招婿,生的孩子就冠袁姓,允作嫡孫養。

  可是如今襄夷公主謀劃了那麼多年,終於嫁給她心愛的表哥了,她這輩子的心願,便是給她心愛的表哥生幾隻小猴子,了卻表哥的心願。

  不得不說,襄夷公主愛一個人的方式,那真是掏心掏肺的。

  「你們才剛成親,不用那麼急吧?」曲瀲有些無語地道,「我當初懷阿尚時,也是成親幾個月後的。」而且還是在她不知情的時候,被某人謀劃來的。

  襄夷公主不以為意地道:「你懂什麼?我巴不得成親這個月就能懷上,若是我懷上了,表哥一定會更愛惜我的。」然後想到什麼,襄夷公主不禁眉眼含笑,整個人豔光四射,美麗極了。

  分明就是一副沉浸在愛河中的小女人的模樣,和她以前那種略帶颯爽英姿的模樣相比甚大。

  曲瀲:「……」

  曲瀲覺得自己被糊了一臉恩愛,襄夷公主和駱櫻嫁的都是她們母族家的表哥,而且對表哥那叫一個喜歡,這大概有青梅竹馬間的情誼存在吧。想到這裡,曲瀲好像有點兒明白為什麼紀凜對她和駱家的表哥們的事情那麼在意了,即便沒什麼,那種自幼一起成長的情誼都是騙不了人的。

  偏偏當初紀凜因為一些原因,縱使知道曲瀲被駱家接到京城來,但總是錯過她,方使得兩人自宣同府那年見面後,直到曲瀲十二歲時,紀凜因事去常州府,才是正常義意上的第二次相見。

  「你拿這種事情問我,我實在不知道怎麼回答哎,因為就這麼懷上了……」曲瀲為難地說。

  襄夷公主有些急,「難道你沒有什麼懷孕配方,或者是做了什麼準備?我看你們好像挺順利的樣子。」

  那是因為她和紀凜的身體都很健康,所有只要不刻意避孕,有了孩子也是正常的啊。

  所以,襄夷公主來問她,實在是問錯人了。

  見她滿臉失望,曲瀲安慰道:「這種事情是急不來的,你要先放寬心,孩子要來時就會來的。這兩個月你可以先看看,有什麼不懂的,可以尋一些有經驗的僕婦們問問……」想了下,曲瀲又將女人每個月適合懷孕的那幾日時間告訴她,讓她自己去算排卵期。

  算排卵期這種事情,自古有之,且是宮廷太醫先研究出來的,起初是宮中妃嬪們用來爭寵的手段之一,後來經過研究發現,確實是適用,於是漸漸地,這種方法便內宅婦人所熟知了。

  襄夷公主身邊自然也有精通此道的嬤嬤,是皇后特地給女兒安排的,不過嬤嬤覺得公主才剛嫁人,且這些天來也不適合說,所以襄夷公主方不知道還有這種法子。

  襄夷公主很認真地聽了,聽完後,就馬上想要起身離開。

  至於她猴急著離開做什麼,曲瀲表示不想猜,也不讓她做出這種拔x走人的無理行為。

  「你等等,我有話想要問你呢。」曲瀲拉住她。

  襄夷公主只得坐回來,伸手去撈阿尚白白胖胖的腳丫子玩兒,邊朝她笑道:「有什麼事想要問我?」

  曲瀲看了眼炕上自己玩得歡的小包子,因為室內燒了地龍比較暖,所以阿尚身上穿得不多,被襄夷公主握住腳丫子玩後,她萌萌地看了會兒,然後淡定地將腳丫子收回來,自己抱著自己的腿丫子玩了。

  嬰兒的四肢很柔軟,雖然知道不疼,可曲瀲還是趕緊將她的腳丫子放好,讓她自己繼續去翻身。

  「其實也沒什麼事情。」曲瀲斟酌著說,「我記得前年鎮國公府的年酒宴時,你和我說過,你六歲時,和暄和、靖遠侯世子在元宵節時被拐的事情。我想問一下當時的情況?」上回襄夷公主雖然告訴過她,但省略了好多。

  襄夷公主有些驚訝地看著她,問道:「你問這個做什麼?」

  「就是想知道。」

  襄夷公主心裡雖然狐疑,不過見她堅持,覺得這沒什麼不能說的,便回憶那時候的事情,仔細地說了一遍。

  曲瀲默默地聽著,在心裡推算。

  襄夷公主比她長一歲,這是她六歲的事情,那麼紀凜當時已經是七歲,而當年她在宣同遇到紀凜時,紀凜恰好六歲。所以,當年紀凜被人綁架,流落到宣同時,還要早一年,那紀凜是什麼時候被人發現是個雙面人的?

  等襄夷公主說完,曲瀲猶豫了下,又問道:「襄夷,你以前經常來鎮國公府玩,有沒有發現什麼異樣?」

  「怎麼說?」襄夷公主不是笨蛋,已經發現曲瀲想要探尋的事了,她心裡不明白曲瀲探尋它還有什麼意義。

  「例如我婆婆、還有一直未謀面的三叔。」曲瀲輕聲問道。

  襄夷公主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方道:「其實我知道,鎮國公夫人並不像外界傳言的那般與紀暄和母子和睦,他們母子的關係很冷淡,我從來沒見過她對紀暄和笑過。而紀三叔,其實我也沒見過他。其他的,你應該自己已經知道了,我其實知道的不比你多,你也知道,姑祖母是個厲害的,不然這些年來,紀暄和的名聲也不會這麼好了。」

  曲瀲聽了很是失望,她心裡明白,有淑宜大長公主鎮著,根本不可能會傳出什麼不利於鎮國公府的事情,讓她有一種無處著手的感覺,她也想從淮安老太妃那兒著手,可是也不是短時間內能辦到的,畢竟現在阿尚還小,也沒有理由抱阿尚過去給老太妃請安,進而打探點什麼,也不能確定老太妃會不會說。

  鎮國公府就像一個鐵桶一般,根本沒辦法撬動分毫,彷彿十幾年都是如此,沒有什麼差別。

  曲瀲很是失望地將襄夷公主送走了。

  襄夷公主的車駕才剛出了鎮國公府不久,便和另一輛馬車遇著了。

  襄夷公主直接棄了自己的車駕,輕快地下了車,然後很利索地鑽進了另一輛黑漆平頭華蓋馬車,朝著裡頭的人撲了過去。

  「表哥!」

  袁朗靠著車壁,幸虧身後有柔軟的迎枕墊著,才不至於被她撲得一個趔趄。

  他的神色原本有些冷清淡漠,不過此時一種溫情的色澤覆蓋住了眼裡的冷淡,雖然神色依然看起來平淡無波,整個人卻顯得柔和了不少。

  「表哥你是特地過來接我的麼?」襄夷公主笑得很燦爛。

  袁朗淡淡地道:「我去拜訪恩師,想你也要回去了,順便過來。」

  襄夷公主將「順便」兩字無視了,只知道是表哥特地過來接她,高興得不行,當即膩在他懷裡,和他說起今兒去鎮國公府裡的事情,從見了淑宜大長公主、她老人家的身體不錯說到阿尚可愛極了,讓她也想生個孩子之類的。

  袁朗安靜地聽著,神色很是平淡。

  襄夷公主偷偷窺了他一眼,自然不會告訴他,自己今天去鎮國公府的原因,首要的是去尋曲瀲問懷孕的方法,次要的是去探望淑宜大長公主和阿尚。想要給他生孩子這種事情,成親之前她就說過了,可是這人一直沒有什麼表態,若非靖遠侯府一脈單傳,她都要以為他其實是不喜歡孩子的。

  襄夷公主有些沮喪。

  袁朗摸摸她溫暖的臉,清淡的聲音變得柔和,「咱們才剛成親,不急,以後會有的。」

  「真的?」襄夷公主驚喜極了。

  袁朗頷首,唇角含笑。

  如果是以前,他對這種事情看得很淡,縱使他死了,還有庶妹袁佳在,加上宮裡的皇后姨母護著,靖遠侯府不會倒。可如今他娶了自己看大的女孩兒,自然要開始謀劃了。幸好,景王回京了,並且娶了曲家女,這倒是方便他行事。

  景王的另一個身份,袁朗也是知道的,畢竟紀凜的病,一直是景王醫治,以前他不知道是什麼原因讓景王一直不肯接受皇室的好意,看著悲憫蒼生,其實是個任性不過的和尚,所以即使自己病著,連皇后也無法請他為自己治病。

  可如今景王恢復了身份,並且娶了曲家女,倒是方便多了,以前不敢想的事情,也能想了。

  襄夷公主感覺到袁朗今兒心情似乎很不錯,雖不知道是什麼原因,但她也很高興,接著又將曲瀲今日問她的事情和他說了。

  「表哥,你說阿瀲這是要做什麼?」襄夷公主心裡莫名有些不安。

  袁朗垂眸,心裡有些瞭然,輕聲道:「我曾在一些雜書上看過,雙面人並非天生的,而是很多原因造成的。曲氏應該是想要弄清楚這件事情,只是……」他皺起眉頭。

  袁朗身體不好,但是他有一個聰明的腦袋,很多事情都看在眼裡記在心上,卻從未對人說過,也讓人以為他是個病弱無害的。因他和紀凜的交情,每年鎮國公府的年酒宴時,他也會過去捧場,所以對鎮國公府一些事情也瞭解一二。

  鎮國公府,其實並非像表面上那般平靜,而鎮國公府的低調,也並非是因為老公爺的死,磨平了淑宜大長公主的心,讓她不愛出門,閉門不出。其實這些更多的像是一種掩飾,至於掩飾什麼,應該是和紀凜的雙面人的身份有關。

  如果雙面人不是天生的妖孽,那麼紀凜是經歷過什麼非人的事情,才會變成這樣的呢?

  袁朗以前無聊時也想過這種事情,可惜淑宜大長公主明顯不願意讓世人知曉,所有的痕跡都被這個厲害的女人抹去了,能留在鎮國公府裡伺候的都是忠心耿耿的老人,後來採買進去的下人,也多是一些不知情的新人。

  「阿瀲想要弄清它又能做什麼?」襄夷公主仍是不解。

  袁朗但笑不語,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思量和考慮,思想是最不受人控制的東西,所以有些人覺得不值得提的事,有些人卻用生命在意著。不管曲瀲為何想要弄清楚,也不是他們能管的,而且因為他們也知之甚少,也幫不上什麼忙。

  兩人說了會兒後,便將這事情撩開不提。

  *****

  金滿樓的雅廂裡,席燕吊兒郎當地翹起腿正在喝酒,周圍幾名穿著暴露的豔色女子圍著他。

  這些女子有的提壺給他倒酒,有的給他剝葡萄餵他,有的夾菜哄他吃,有的將豐滿的胸器往他手臂上蹭著。

  鶯聲燕語,好不快活。

  紀凜推門進來,便看到這一幕,那雙清潤溫和的眼睛瞬間滑過什麼。

  「你來啦。」席燕懶洋洋地朝他笑了下,然後捏了捏身邊一個女人豐滿的胸器,笑道:「那位是鎮國公世子,想來你們也是知道他的,還不快去伺候他舒服了?」

  幾個女人早已經看清楚來人的面容,那樣純澈俊美的面容,比席燕這種狂放的英俊還要讓人著迷,瞬間便被驚豔住了。然後聽到他的身份,更是喜出望外,這位可是鎮國公世子,聽說深得皇上信任,可不是那些紈絝子弟能比的。

  被點名的女子當下羞紅了臉,輕輕地拍開席燕捏著自己胸器的手,然後整了整衣襟,就要迎上去。

  可惜,這名女子還沒有走到他跟前,那人已經上前一步,伸腳往室內那張八仙桌踹去,八仙桌像被上了油一般,朝著席燕的方向飛速撞來,砰的一聲撞上了席燕坐著的美人榻,連人帶榻撞翻了,桌上的酒菜等也灑了出來,弄得滿地狼藉。

  那幾位美人也受到了連累,和席燕一起被掀翻了。

  「紀暄和!」席燕狼狽地爬起來,朝他怒目而視。

  紀凜斂手在背,冷淡地看著他,但是那張臉卻給人的感覺仍是那般的清潤柔和。

  對上他的視線,席燕打了個寒顫,忙不迭地將那群摔得驚呼連連的女人遣到外頭,不用她們伺候了。

  「燕爺!」有女人不依地摟住他的手,用豐滿的胸脯蹭著他,想留下來伺候,若是能讓鎮國公世子滿意帶回鎮國公府,這輩子就不愁了。

  席燕不耐煩地抽回手,揮手讓她們都滾出去。

  這種翻臉無情的模樣,終於讓那群女人們滿腹怨氣地離開了,很快室內只剩下兩人。

  紀凜聞到室內那股濃重的脂粉味,眉頭又是一皺,揮手將窗拍開,深秋時節冷冽的秋風吹了進來,終於將室內那些味道吹散了,空氣變得清新。

  席燕在心裡嗤笑一聲,嘲笑他的假道學,本就不是個正人君子,偏偏他表現出來的比任何人都像一位飽讀詩書的君子,迷惑世人的目光,欺騙性十足。

  紀凜沒理會他,說道:「我讓你找的人呢?」

  「在城外十里坡的一家農舍裡。」席燕將記在紙上的詳細資料遞給他,瞇起眼睛看他,疑惑地道:「我能問一下,這本就是你們鎮國公府的人,你們鎮國公府的人脈完全可以自己找,何必找我幫忙?」他心裡還是有些遲疑,生怕這人將自己坑了。

  「你不必知道。」紀凜拋了一樣東西給他,「這是你的報酬。」

  說罷,轉身便離開了。

  席燕目送他離開的身影,然後低頭看向懷裡的東西,發現竟然是江南萬氏銀莊的銀牌,頓時吃了一驚。

  紀暄和好大的本事,竟然能和江南萬家扯上關係,弄到這一塊銀牌。

  有了這塊萬氏銀莊的銀牌,他可以在萬氏銀莊提取三次百萬以下的銀錢。

  而現在,他最缺的便是銀子。不得不說,紀暄和這個人真是太會揣摩人心思了,與他合作,少有人不滿意的。

  收起了銀牌,席燕吹了聲哨子,也跟著離開了。

  翌日,紀凜休沐時,出了一趟京城,常安隨行左右。

  常安不知道主子要去哪裡,直到來到京郊十里坡處的一家圍著籬笆的農舍。

  此時農舍裡的主人還在田間勞作沒有回家,屋子裡只有一個正在燒飯做菜的老婦人。她聽到馬嘶聲響起,從廚房出來,當看清楚院子裡從馬背上翻身下馬的錦衣公子時,她的雙眼徒然大睜。

  她怔怔地看著那在陰沉天空下熟悉無比的容顏,猛地捂住了嘴,眼淚從那雙渾濁的眼睛裡滑下來。

  「小少爺……」

  紀凜淡淡地看著她,神色冷漠。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狀態︰ 離線
168
發表於 2016-7-5 13:20:39 |只看該作者
第167章

  下雨了。

  俗話說,一層秋雨一層涼,眼看就要入冬了,老天爺還要不甘寂寞地來一場秋雨,使得這天氣更冷了。

  雨是從午時開始下的,開始時雨勢並不大,但那種淅淅瀝瀝的聲音,伴隨著斜風細雨飄進屋子裡,將地面弄得溼漉漉的,空氣中都透著一股溼寒冷意,讓人心頭泛起一種討厭的情緒。

  曲瀲站在窗前,看了看外面的雨勢,伸出手,很快手掌心便被細雨打溼了,透著一股森冷寒意,也不知道紀凜今日出門有沒有帶傘,不過有細心的常安跟著,就算下了雨,應該也不會淋到雨吧?

  今日紀凜休沐,如往常一般,他們抱著阿尚去寒山雅居給淑宜大長公主請安,在那裡坐了半個鐘頭才離開。然後紀凜將她和阿尚送回暄風院後,便叫常安去備馬,準備出城一趟。

  「你要出城?有什麼事情麼?」曲瀲當時只是隨意地問了一句。

  他們是少年夫妻,雖然五月份那時有些不和諧,但是平時兩人相處還是很愉快的,但凡是她問的事情,他都會如實回答,如果不能說的,他會看著她笑而不語,讓她知道是不該問的,那麼她也識趣地不問了。

  今兒她問了,他只是笑了下,沒有回答。

  難道是不能說的公務?

  曲瀲也沒有多想,看了下雨勢,便折回室內。

  室內咿咿呀呀的聲音響起,曲瀲臉上不覺泛起笑容,走進內室,便見碧春等丫鬟圍坐在炕前,炕上鋪著柔軟的狐皮氈毯,阿尚正趴在那兒,兩隻套著棉襪子的小腳丫正努力地一蹬一蹬的,可惜根本沒法挪動。

  阿尚如今已經六個多月了,從五個月時她便開始學翻身,六個月時翻得很利索了,現在又野心很大地開始學爬,不過瞧她那小樣兒,顯然還不能爬。

  曲瀲走過去,戳了戳阿尚翹起的小屁屁,戳得她扭頭看過來,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瞅著她,小臉蛋白嫩嫩的,滿臉無辜的樣子,讓當娘的心都要萌化了,一把將她抱起來又親又啃,直到阿尚扁著嘴要哭了,才將她放回炕上,讓她繼續自己玩。

  碧秋等丫鬟在一旁看到這不靠譜的娘親,都有些無語,幸好小阿尚脾氣好,只要不去逗她,她很少會鬧人,連厲嬤嬤都說,阿尚是她見過的最乖巧好帶的孩子了。

  這種時候,曲瀲會便厚著臉皮居功:「都是我將她生得這般乖巧的,是我的功勞。」

  所有聽到的人只能無語凝噎。

  和阿尚玩了會兒,直到阿尚餓得哭了,曲瀲便給她餵奶。

  吃飽喝足後,阿尚瞇著眼睛又要睡覺了,曲瀲將她放到炕上,拿了件小毯子蓋著,叫丫鬟們看著她後,曲瀲便抽空去處理其他的事情。

  直到天色漸漸晚了,還沒見紀凜回來,曲瀲開始頻頻往外張望。

  暄風院通入垂花門的路上已經點上了燈籠,紅色的光線暈染開來,在寒風細雨中飄搖,火光閃爍不定。

  雨好像有些變大了。

  曲瀲聽著外面變大的雨聲,叫碧春取來斗蓬,將自己裹住,然後站在門口邊張望。

  不知為什麼,她今天有些心神不寧,特別是在這種下著寒雨的日子裡,紀凜還沒有回來,更讓她整顆心都變得不安定。

  曲瀲將今日歇息的宮心叫過來,問道:「你知道世子今兒出城做什麼嗎?常山可清楚?」

  宮心搖頭,「奴婢聽常山說,世子今兒出門並沒有和他們兄弟倆說,也是要出門時,世子才叫了常安去備馬,也沒有明說要去做什麼。」

  常安兄弟是紀凜得用的小廝,也是知道紀凜祕密的人。一般常安跟著紀凜在外行走,常山則在府裡,給暄風院跑腿,紀凜一般要去哪裡,都會提前和兄弟倆說,讓他們準備馬或馬車等。可是今兒紀凜出門,誰都沒說,到了時間就叫常安去備馬罷了。

  曲瀲心裡有種不好的預感,看不到紀凜,她心裡就是擔心。

  她心裡安慰自己,或許是這種糟糕的天氣影響了她的心情罷了,紀凜哪裡會有什麼事情?

  正想著,突然屋子裡傳來一陣哇的大哭聲,是阿尚醒來哭了。

  曲瀲忙折回房裡去,便見奶娘正抱著阿尚安慰,阿尚有人抱了,方才抽噎著將臉貼到奶娘懷裡。

  曲瀲看得很心疼,忙將阿尚抱到懷裡輕輕拍撫著。

  剛將阿尚哄停了,便聽到外面傳來一陣喧譁聲,曲瀲心中一動,應該是紀凜回來了。

  果然,就聽到外面有小丫頭稟報道:「少夫人,世子回來了。」

  曲瀲將阿尚遞給奶娘,便拎著裙子走了出去。

  出了門,一陣寒風撲面而來,乍然之間讓她打了個哆嗦,不過很快便適應了,她問來稟報的丫頭,「世子呢?」

  那小丫頭伶俐地道:「好像剛進院子……」

  話還沒說完,曲瀲便越過她走了。

  她今日特別地想見紀凜,所以也顧不得下雨地溼,便沿著廊廡走,才走了段路,便見到那人迎面走來。

  「喧和。」

  她高興地走過去,走近了才發現他渾身溼嗒嗒的,衣服被水泡溼,黏在身上,勾勒出他身上的線條,頭髮也有些凌亂,有幾縷黑色的髮絲黏在臉頰上。也不知道是不是光線的原因,還是他被淋了雨,此時臉色蒼白得嚇人,襯得一雙眼睛黑幽幽的。

  曲瀲急了,忙將他往房裡拉去。

  也因為過於著急,所以曲瀲沒有看到他的異樣,直到回到溫暖的屋子裡,在明亮的光線下,曲瀲才發現他的不對勁。

  「暄和?」她小聲地叫道。

  他的臉色慘白,一雙眼睛變得幽深,整個人看起來透著一種失魂落魄,或者是因為淋了雨,讓他看起來比較狼狽罷了。

  就在她擔心地看他時,他突然伸手,一把將她擁進了懷裡,雙手的力道之緊,讓她感覺到絲絲的疼痛。

  「暄和?」曲瀲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下意識地伸手抱住他。

  他一動不動地擁著她,屋子裡那些伺候的丫鬟不由低垂下頭,悄聲避到角落裡。

  曲瀲很快便打了個哆嗦,因為他衣服上的水漬也弄溼了她的衣服,讓她感覺到了一股冷意。她拍他的背,儘量放柔了聲音道:「你渾身都溼了,先去淨房清洗一下換身衣裳,好不好?」

  他沒動。

  曲瀲又道:「你身上的水將我的衣服弄溼了,如果不盡快換,我會生病的。」

  他這才鬆開了她,然後只是用那雙黑黢黢的眼睛看著她,不復平日的清潤柔和,但也不是人格轉換時的那種妖美詭譎,更像一種凝滯,還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複雜。

  曲瀲將他推進了淨房。

  而她自己也回房換了一身乾淨的衣服,便又匆匆忙忙地跑去淨房,誰知道推開門後,卻見他穿著一身溼衣,像個木頭人一樣,一動不動地站在淨房裡,一雙眼睛失神地望著門口的方向,甚至沒有焦距。

  「暄和,你怎麼了?」曲瀲走到他面前問道。

  她站了好一會兒,他的眼睛才動了下,目光定到她臉上,聲音沙啞地開口:「阿瀲……」

  曲瀲正要朝他笑一笑,他突然面上露出一個不知道是哭還是笑的難過表情,然後毫無預兆地往後倒在地上。

  「暄和!」曲瀲尖叫出聲。

  一陣兵荒馬亂過後,曲瀲在丫鬟們的幫助下,才將紀凜弄回了床上,並且給他擦乾淨了身子,換上了乾淨的衣物,然後趕緊讓常山拿帖子去太醫院請太醫。

  紀凜生病了,聽常安說自從午後下雨時,便淋了一天的寒雨,直到撐到回家後,可能是看到了讓他安心的人,終於倒下來。

  太醫很快便被請過來了,確認了紀凜此時正在發高燒,不過因為紀凜的身體素來健康,所以也沒什麼大礙,只要退燒就好了。太醫開了方子讓人去抓藥,很快便離開了。

  「世子怎麼會淋一天的雨?發生什麼事情?」曲瀲厲聲問道。

  常安同樣渾身溼嗒嗒地站在那兒,由著曲瀲發火,低垂著頭沉默不語。

  曲瀲看到他這樣子,如何不知道他是被下了封口令,幾乎氣竭。

  無論怎麼問,常安都低著頭站在那兒,只說一句「世子不讓說」,將曲瀲氣得要命,但是也沒法子,便決定先放過他,轉身去照顧病人。

  她坐在床前,拿帕子給他擦汗,看著他因為發高燒透著不正常紅暈的面容,心裡有些酸澀難受。

  雖然不知道他今天去了哪裡,經歷了什麼事情,但是能讓他如此失態,恐怕那事情對他的影響很大,此時就連睡夢中,眉頭都緊鎖著,臉上時不時地露出痛苦的神色,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做惡夢。

  她伸手進被子裡,握住他乾躁的手,發現他下意識地緊緊拽住她的手,彷彿這樣才能安心時,低頭掩飾住眼裡的溼意。

  此時紀凜確實在做惡夢。

  那是他一生中最狼狽的時候,他寧願自己什麼不知道,寧願自己不要因為不甘心而去追查當年的祕密。

  那個穿著粗衣粗布的老婦人的話一直在他腦海裡響起,就像魔障一樣,將他一直以為的驕傲擊潰。

  「……小少爺,你長得和姑娘真像,如果當年姑娘不是被鎮國公夫人邀請去別莊玩,姑娘也不會被那惡棍強迫。」

  「明明姑娘那般敬重大姑娘,可是大姑娘怎麼對待我們姑娘的?大姑娘有身子孕,姑娘很為她高興,特地去別莊探望她,可是、可是……」

  「姑娘嚇壞了,她沒想到她敬重的姐夫會對她做這種禽獸不如的事情,當時姑娘要崩潰了,是老奴找到就要自殺的姑娘,趁著沒人注意時將她帶走。」

  「那一晚後,沒想到姑娘有了身子。她害怕極了,什麼人都不敢告訴,直到肚子再也瞞不住,她想要打掉孩子,但是她喝了一次打胎藥,孩子沒能打下來,如果要強行打掉,姑娘也會沒命的。」

  「很快姑娘的肚子瞞不住了,太妃知道了。」

  「太妃將姑娘送去了別莊,對外聲稱姑娘身體不好,需要靜養,也不讓人去探望。」

  「姑娘一個人孤伶伶地去了別莊,誰都不知道她的處鏡,沒有一個人關心,只有太妃每隔一段時間才能去看姑娘一次。姑娘很害怕,她不想生下孩子,為什麼我的姑娘要經歷這麼可怕的事情,而那兩人卻毫不知情?」

  「姑娘的肚子已經很大了,她卻變得很瘦,她有一天終於忍不住了,趁著下人不注意的時候,從莊子裡跑了出去。只是在半路上,姑娘卻因為動了胎氣要生了。幸好,姑娘遇到了一個好心人,將她送到了鎮國公府的別莊,鎮國公夫人也在別莊裡養胎。」

  「那一天,鎮國公夫人見到了姑娘,知道了姑娘發生的事情,鎮國公夫人受不了這個刺激,也跟著早產了。沒想到鎮國公夫人生下來的是死胎,而姑娘生下孩子後不久,身體太過虛弱了,終於……」

  「鎮國公為了安慰鎮國公夫人,將姑娘生的孩子替代了那死去的孩子,並且讓所有人都瞞著鎮國公夫人。」

  「你是姑娘的孩子,你的娘親不是鎮國公夫人,另有其人,她是……」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狀態︰ 離線
169
發表於 2016-7-5 13:20:57 |只看該作者
第168章

  曲瀲親自絞了帕子,將覆在紀凜額頭上的巾帕換掉。

  此時已經打了四更鼓了,但是她卻沒有丁點睡意,因為紀凜的情況越來越嚴重了,就算喝了藥,燒也沒有退,只能不斷地給他降溫,如果明天他的燒還不能退,曲瀲決定讓人去景王府將景王請來。

  相信她姐那麼疼她,景王就算不想來,她姐也會綁他過來的吧。

  換了帕子後,她伸手摸了下他坨酡紅的臉,很是燙手,讓她心裡難受得厲害。

  她不知道他經歷了什麼,如今高燒昏迷中,他的神情一度十分痛苦,這種痛苦顯然並非因為生病,而是其他事情,應該和他今天出城去辦的事情有關。所以她不免覺得,其實他現在高燒昏迷不醒,也是因為這個原因。

  見他的唇乾躁起皮,曲瀲讓丫鬟找來乾淨的棉籤,沾了白開水給他擦唇。

  「少夫人,您先去睡吧,世子就由奴婢守著就行了。」陪在一旁的宮心勸道。

  曲瀲卻搖頭,「他這樣子,我怎麼可能睡得著?」說著,摸了下床上的人的臉,手指輕輕地按在他的眉心,想要將他又皺起的眉心撫平。

  「對了,常安怎麼樣了?沒生病吧?」曲瀲突然想起讓她氣得咬牙切齒的忠僕。

  宮心窺了她一眼,忙道:「常安沒事,琉心先前給他煮了碗薑湯,他喝下發了一身汗就沒事了,並沒有生病。」

  曲瀲微微皺起眉,沒道理主子淋雨,僕人可以去躲著。所以常安應該也和紀凜一樣淋了一天的雨,但是常安沒事,紀凜卻病倒了……曲瀲再次確認了這次的事情對紀凜的打擊,不僅是身體上,甚至是心靈上的,所以才會讓他病倒。

  能徹底地擊垮一個男人,會是什麼事情呢?

  野心?紀凜如今的身份,已經不用再做什麼了,除非他想當皇帝,顯然他並沒這個意思。所以沒有什麼野心破滅的打擊。

  至於生活情感上的,曲瀲自認為嫁給他之後,都是規規矩矩的,沒做過什麼出格的事情,最近也不吝於甜言蜜語,阿尚也玉雪可愛,生活可謂是有點小美滿的,更不會因為此而受什麼打擊了。

  那麼是他的身份地位?他自幼就被封為鎮國公世子了,淑宜大長公主看著,他的身份也不會有什麼問題,就是作為親娘的鎮國公夫人態度有些奇怪……難道真的是身份問題?裡面有她所不知道的?

  曲瀲思索間,已經在層層地推測,腦洞開得很大。

  「常安還是不肯說?」曲瀲又問道。

  宮心飛快地睃了她一眼,可惜因為角度問題,只能看到她的側臉,看起來有些冷漠。她心頭微微發緊,輕聲道:「常安一直花廳裡跪著,什麼都沒說。」

  曲瀲皺了下眉頭,算了下時間,常安已經跪了兩個半時辰了。雖然惱他什麼都不肯說,但也知道他是個忠心的,罰也沒用,況且也不是她叫他跪的。當下道:「算了,你讓他回去歇息吧,不必跪了。」

  宮心應了一聲,便出去了。

  等她回來後,她小聲地道:「常安說,世子不醒,他便長跪不起。」

  「跪什麼跪?」曲瀲沒好聲氣地道,「你去告訴他,世子好得很,別跪得晦氣了。」

  這話也太不客氣了,果然這回常安不敢再跪了,一瘸一拐地離開了花廳。

  夜越來越深了,曲瀲漸漸地有些支撐不住,就在她突然驚醒時,她發現自己躺在床上,視線裡一片黑暗。

  曲瀲慌忙起身,掀開天青色雙繡花卉草蟲帳幔,發現室內只點了盞昏暗的羊角宮燈,顯然天還沒亮。

  這天還沒亮,可是那生病的人呢?怎麼換她躺床上了?她不信自己會睡得這麼死。

  「來人!」曲瀲邊叫著邊穿鞋,然後一把將屏風上掛著的衣服套上。

  琉心和碧春慌忙進來。

  「世子呢?」曲瀲厲聲問道。

  「世子去了寒山雅居。」碧春飛快地回答道。

  曲瀲二話不說,便要趕過去,碧春忙去尋了件雲錦斗蓬過來給她披上。

  曲瀲心裡雖然急,不過她仍是看著琉心問道:「世子是什麼時候起的?他現在怎麼樣了……」她摸了下自己的後頸,微微垂下眼,「可是世子將我移上床的?」她明明記得自己守著他,然後漸漸地精力不續,然後什麼都不知道了。

  「世子燒還沒退,他去了一刻鐘。」琉心回道,「世子見您累了,讓奴婢們別打擾您。」

  曲瀲轉頭看了一眼更漏,已過了四更,很快就要天亮了。

  她想起臨睡前紀凜生病的樣子,整顆心又揪了起來,也顧不得其他,披上斗蓬便出了門。

  剛出門時,一陣寒意撲面而來,果然是一層秋雨一層涼,雖然雨已經停了,可是這氣候卻比昨天下雨時還要冷。她擔心紀凜現在還病著,就冒然去寒山雅居,不知道有沒有添衣服,會不會加重病情……

  一路擔心著,腳步不停,很快便到了寒山雅居。

  碧秋去敲門,很快守院的婆子開了門,見到曲瀲過來,並不怎麼吃驚,大概是剛才紀凜過來了。

  「世子剛才可是來了這兒?」曲瀲問道。

  此時天還未亮,守院的婆子手裡提著一盞燈籠,燈光下披著雲錦斗蓬的少女嬌嬌怯怯的,連聲音也是一種讓人聽了心頭發軟的柔軟溫和。

  「回世子夫人,世子正在公主那兒。」

  得了訊息,曲瀲便進了寒山雅居,邊讓人去通傳。

  她不知道紀凜為什麼才剛清醒時,就拖病過來尋淑宜大長公主,所以她雖然過來了,但也不好冒然地過去,先讓人去通傳,自己放緩了步子。

  果然,她還未走到正院,就見明珠迎了過來,行了禮後,小聲地對她道:「世子夫人,烏嬤嬤讓您去偏廳稍坐。」

  曲瀲沉默了下,說道:「烏嬤嬤也起了麼?」

  明珠含糊地應了一聲,「烏嬤嬤就在偏廳裡。」

  所以,她過來的事情,應該沒有稟報公主,而是由著烏嬤嬤作主讓她去偏廳裡稍坐。而她可以猜測,此時之所以沒有稟報淑宜大長公主,應該是不方便,所以烏嬤嬤親自來陪她。

  曲瀲不動聲色地看了一眼淑宜大長公主歇息的臥室,由著明珠領去了偏廳。

  偏廳裡,烏嬤嬤身上穿著一件半舊的墨綠色祥雲紋的褙子,花白的頭髮簡單地梳了一個圓髻,身上沒有佩戴任何的首飾。雖然平時烏嬤嬤打扮也很素淨,可是她是個嚴謹的,多會在髮上插根樸素的簪子,不會像此時,一身簡單素淨。

  曲瀲看在眼裡,面上卻沒有什麼表示,溫聲道:「嬤嬤,聽說世子過來了,我心裡擔心,所以也過來瞧瞧。」她眉眼含愁,「世子昨天回府淋了雨,回來後不久便病了,燒一直沒退……」

  「世子生病了?」烏嬤嬤驚訝地問道,爾後想起了什麼,臉色又是一變。

  昨天因為下雨的原因,寒山雅居早早就關了院門,而曲瀲也不想讓淑宜大長公主擔心,所以紀凜生病的事情沒有讓人去寒山雅居說一聲。今兒天還未亮,紀凜便過來了,因為事出突然,烏嬤嬤被紀凜開口的第一句話嚇得個魂飛天外,根本還不及細看,便被公主遣退到外面守著了。

  此時,淑宜大長公主的臥室裡,只有祖孫二人。

  淑宜大長公主披著件外衣坐在炕上,一雙眼睛沉沉看著直挺挺地跪在面前的孫子。

  紀凜垂著頭,讓人看不清他的面容。

  終於,淑宜大長公主開口道:「我一直不希望你知道這事,對你沒好處。」她的聲音雖然淡,但卻有些疲憊,顯然並不想要再提一次這種事情。

  可是她沒想到,一心要護著的孫子,卻自己要將當年的事情扒開來。為了瞞住這件事情,當年她做了很多,卻沒想到這孫子如今已經長大了,不知什麼時候發展了自己的人脈,撇開了鎮國公府,一點一點地抽絲剝繭,查詢當年的事情,打了她一個措手不及。

  紀凜的身體晃了下,沙啞地開口,「祖母,求您告訴我吧,我不想再……」被人如此欺騙下去。

  所有人都在騙他,讓他如何相信這個世界?

  以前他只以為是自己不好,所以母親那般厭惡他,將他關的黑屋子裡與世隔絕,對他做出那麼多傷害的事情,生生將他逼成那樣。他也以為父親只是太愛母親,所以才會放任母親如此待他,心裡痛苦難過,到最後的麻木,不再對父母帶著期盼。

  後來只有祖母對他最好。

  可是祖母有時候看著他時,會露出一種奇怪的神色,似乎不忍,又有些沉重,他一直不明白。

  那個老婦人的話他聽了,可卻卻根本不相信,甚至不相信任何人,連面前的祖母,他都不相信的。

  他只是想要將當年的真相找出來。

  可是他卻知道,那老婦人說的話中有一樣是對的,他的出生是不被人期待的。

  祖孫倆又沉默了好長一段時間,淑宜大長公主方才說道:「既然你讓人查了,你應該知道,那個告訴你這事的人,其實是淮安郡王府的二姑娘的奶娘陳氏,而淮安郡王府的二姑娘是太后封的靜寧郡主,也是你母親的同胞妹妹。」

  紀凜沒有開口。

  那老婦人說:你是姑娘的孩子,你的娘親不是鎮國公夫人,另有其人,她是淮安郡王府的靜寧郡主,和鎮國公夫人為一母同胞的嫡親姐妹。

  那老婦人淒厲的聲音在他耳邊縈繞著。

  淑宜大長公主嘆了口氣,悠悠地道:「當年,你爹和端寧去別莊避暑,恰好那時診出她有一個月的身子的訊息,你爹很是高興,將這訊息傳回京裡……」

  婦人有了身子,未滿三個月之前要坐穩胎,所以輕易不能移動,淑宜大長公主便讓兒媳婦在莊子裡等坐穩了胎再回京。

  「端寧是淮安郡王府的大姑娘,自來深得老太妃喜歡,她有一個相差三歲的同胞妹妹靜寧。聽說姐姐有了身子,因太妃當時有事不能走開,靜寧代替母親去莊子裡探望端寧。」淑宜大長公主的聲音很慢,「她們姐妹的感情素來極好,那天靜寧去了莊子探望,讓端寧很是高興,便留靖寧在莊子裡陪伴幾日再送她回去。」

  「誰知那天恰好你爹被同僚請去喝酒,你爹喝得醉薰薰的,也沒有回府,就直接去了莊子裡看端寧。端寧因為有了身孕,早早地歇下了,你爹去莊子時,因為喝醉了酒,遇到了在花園裡賞夜景的靖寧,誤認了人……」

  端寧和靜寧姐妹倆都遺傳了老太妃的好樣貌,姐妹倆除了年紀相差,在外貌上非常相似。

  淑宜大長公主嘆了口氣,「接下來的事情像靖寧的奶娘陳氏說的那般,沒想到那一晚後,靜寧會有了身子。靜寧的性子素來沉靜,有什麼事情都悶在心裡,那晚她自殺不成,被奶娘陳氏救下後,第二天就回了京城,然後一直悶在房裡。」

  「聽說她知道自己懷了身子後,讓陳氏買了藥來打胎,只是陳氏是個膽子小的,陰差陽錯之下,買來的打胎藥藥性不好,最後還是沒能打了孩子。直到她的肚子瞞不住,你外祖母才得知這事情,你外祖母知道靜寧遭遇的事情後,當時十分氣憤,上門來和我吵,差點要殺了你爹……」

  手心手背都是肉,老太妃心力交瘁,也不知道怎麼辦好。

  淑宜大長公主當時聽到這件事情,也懵了。那時候丈夫在邊境打仗,她正準備去邊境時,沒想到會出這種事情。那時候,看到老太妃為了兩個女兒痛哭流淚,她心知不管當時兒子是不是喝醉了酒,都是他犯下的業障,為了贖罪,便將兒子交給老太妃處置。

  可惜,老太妃仍是比較疼愛大女兒,又因為種種考慮,最後決定將這事情隱瞞了下來。

  決定隱瞞也是有原因的,其一是淑宜大長公主的地位,她一個郡太妃是不可能真的當著她的面將女婿給殺了,最後只會兩家鬧得不死不休。其二是她知道大女兒和女婿感情很好,加上大女兒現在懷相不好,每天害喜嚴重,受不得刺激,老太妃自然不敢將這事情讓大女兒知道,以大女兒的脾氣,她定然無法接受,到時候如果發生什麼事情,她無法承受。

  已經有一個女兒被毀了,她不敢再毀了另一個女兒。雖然如此對不起小女兒,可是作為一個母親,她已經不知道如何才能對得起兩個女兒,最後決定,只好對不起小女兒了。

  於是老太妃和她商量著將靜寧郡主送去了莊子裡養病,對外聲稱她生了怪病,需要靜養,阻止旁人來探望。原本老太妃也想讓小女兒將孩子打了,可是小女兒先前喝的那劣質的打胎藥沒能打成,如果要強行打胎,可能連大人也會不保。

  沒有辦法,老太妃便商量著,先將孩子生下來。那時候老太妃正準備給小女兒相看親事,因為發生這種事情,只能耽擱下來。

  按老太妃的意思,是等小女兒將孩子生下來後,再給小女兒尋個物件,遠遠嫁了,遠離京城的是是非非。雖然小女兒發生這種事情,但淮安郡王府是不可能將兩個嫡女都嫁過來,並且還讓其中一個嫡女當妾,更何況姐妹倆都不會同意。

  淑宜大長公主當時沒有其他好的辦法,帶著贖罪的心情,便也只能答應。

  「我沒想到以靜寧的性子,她當時會有勇氣從莊子裡跑出來,那時候她已經懷了七個多月的身子了,她一個孕婦,身體不好又能去哪裡?等我們接到訊息時,才知道她被送去了端寧安胎的莊子。端寧自從懷了孩子後,不知怎麼的,她的懷相很不好,孩子將她折騰得很厲害,身體十分虛弱,根本無法出門,便一直住在莊子裡養胎,打算等孩子生下來後再回京。」

  說到這裡,淑宜大長公主的眼睛有些溼潤,「無論是靜寧還是端寧,都是我看著長大的。靜寧是個性子安靜溫和的姑娘,很是乖巧聽話。而端寧卻不同,她的性子比較急躁,和你爹感情非常好,眼裡揉不得沙子,所以她見到靜寧,得知靜寧懷了你爹的孩子,端寧受到了刺激,當場摔了一跤動了胎氣,折騰了很久才生下孩子,可沒想到孩子可能是在母親肚子裡悶了很久,生下來不久後,就沒了。」

  「那時候,靜寧也掙扎著生下孩子,可能孩子是個頑強的,雖然她身體虛弱得厲害,孩子也沒有足月,但仍是頑強地活了下來,可惜她卻因為懷孕時沒有養好身體,生產耗了她太多力氣,人就這麼沒了。」

  「……端寧因為早產,身體不好,昏迷了很久都沒有醒來,醒來後卻有些神智不清,整個人都迷迷糊糊的。你爹怕她因為孩子的事情再次受到刺激出什麼意外,為了安慰她,便將靜寧生的孩子抱過去,替代了那個死去的孩子。」

  說到這裡,室內一片靜悄悄的。

  紀凜呆呆地看著前方,眼裡卻沒有焦距。

  「所以,我就是代替了爹娘原來那個死去孩子身份的人?」他沙啞地開口。

  淑宜大長公主雖然有些不忍,但卻沒有反駁。

  他有些茫然,臉上露出那種小孩子一樣的無措,縱使再聽一遍,依然讓他茫然不知所措。

  所以,他其實只是個奸生子,並不是什麼高貴的鎮國公世子,如果不是母親的孩子生下來就沒了,恐怕這世界上根本沒有他了。

  所以,這才是母親恨他的原因麼?

  所以,就因為如此,他才要遭遇那麼多事情,變成這樣的妖孽麼?

  「那母親知道我不是她的孩子麼?」他茫然地問道。

  「她當時神智不清,應該是不知道的。」淑宜大長公主輕聲說道,「至於後來,我也不知道她到底知不知道,因為這些年來,她一直沒有提過這件事情,只是對你……」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狀態︰ 離線
170
發表於 2016-7-5 13:21:10 |只看該作者
第169章

  曲瀲已經連續喝了五盞茶了。

  她的肚子有些撐,但是烏嬤嬤在旁邊看著,她也不好四處張望,或者去打探什麼,只得繼續淡定喝茶。

  開始烏嬤嬤怕她無聊,還和她說些兒女經,討論阿尚成長事蹟,例如小孩子什麼時候翻身啦,什麼時候學爬啦,什麼時候會走啦,什麼時候長牙啦,什麼時候會說話啦……只是說著說著,因為她幾次故意將話繞回紀凜身上,烏嬤嬤終於不再說話了。

  曲瀲頓時有些沒滋味。

  烏嬤嬤是個忠心耿耿的,恐怕在淑宜大長公主眼裡,烏嬤嬤比她的兒女們還值得信任。而烏嬤嬤也從來不負她的信任,盡好自己的本份事,不該說的話從來不說,任她怎麼挖都沒用。若不是看在她現在是世子夫人,並且淑宜大長公主也疼愛的份上,在她這麼沒眼色地痴纏時,烏嬤嬤指不定要板起臉了。

  曲瀲也是個膽大心細的,她發現烏嬤嬤其實也挺關心那關在屋子裡說話的祖孫倆,所以才會拿話去折騰她。可惜烏嬤嬤比她想像中要嚴於律已,根本沒給她機會,也沒能指望自己突然瑪麗蘇了,能蘇得烏嬤嬤背主將事情告訴她。

  果然,在這些人眼裡,媳婦什麼的,都是外人。

  就在她無聊得數茶杯裡的茶葉時,外面響起了一些聲音,在烏嬤嬤反應之前,曲瀲已經像隻兔子一樣躥了出去,烏嬤嬤看得眼角直抽。

  她的目標是淑宜大長公主的臥房。

  此時已經五更天了,不過因為已經是深秋,晝短夜長,天色依然是黑的,只有零星幾點寒星掛在天空。

  廊廡裡點了燈籠,幽幽的光澤,像風中燭火,彷彿下一刻就要滅了。

  曲瀲看到從淑宜大長公主的臥室走出來的人,雖然周圍很昏暗,但是她一眼便認出那人的身影,根本不用看臉,忙衝了過去。

  他看到她了,但只是站在那兒沒動。

  曲瀲衝到他面前後,很熱情地撲進他懷裡,雙手一收,將他緊緊地摟著,也不管這裡是淑宜大長公主的地盤,會不會有人看到自己這種不符合婦德的行為。

  她只知道,自己此時想要擁抱他,並且要做出完全信任他、支援他的模樣,不管他今天來寒山雅居是為了什麼事情,她只要做出對他的喜歡、支援就行了。

  果然,因為她這種熱情及全身心任賴的行為,他方才伸出手,將她緊緊地摟住。

  趕過來的烏嬤嬤和跟著出來的淑宜大長公主都看到這一幕,兩位老人只是看著,並未說話。

  還是曲瀲側著頭的時候,看到走出來的淑宜大長公主,忙拍拍他,讓他將自己放開,轉頭朝淑宜大長公主笑道:「祖母,真是抱歉,打擾您歇息了。」

  淑宜大長公主看著路燈下的少女討好的笑容,勉強笑了下,又看向背對著她的孫子。

  曲瀲感覺到氣氛有些古怪,紀凜是十分尊重淑宜大長公主的,從來不會做這種失禮的事情,而淑宜大長公主臉上那種凜然的神色,讓她覺得可能事情比她想像的還要糟糕。不過她面上卻不顯,反而神情自若地朝淑宜大長公主道:「祖母,暄和還生著病,孫媳婦因為擔心,所以方才過來。」

  她解釋了下自己的行為,並不是特地過來窺探什麼。說著,又趁機摸了下他的臉,果然還很燙。

  淑宜大長公主明顯和烏嬤嬤一樣,很驚訝的樣子,「暄和生病了?」先前因為被孫子提起的事情弄得太過驚訝,以致於沒有看清楚。

  「是啊,昨天下雨,他出門時沒有帶傘,淋了冷雨回來,感染了風寒,繼而發起高燒,先前還昏迷不醒,讓孫媳婦好是擔心呢。」說著,她又柔聲問著依然摟著她的少年,「你沒事吧?」

  「死不了。」他滿不在乎地回答。

  聽到這種狂拽酷霸叼的語氣,就知道這人又轉換了人格了。

  「既然病了,那就回去歇息吧,順便讓人去請個太醫過來。」淑宜大長公主說道。

  紀凜也沒出聲,拉著曲瀲轉身就走,曲瀲只得回頭快速地說了聲「祖母,我們先走了」,就被他拉得踉蹌地跟著離開,碧秋等丫鬟有些不知所措,飛快地同淑宜大長公主行了禮,也忙跟上兩位主子的步子。

  淑宜大長公主站在屋檐下,目送著他們離開。

  烏嬤嬤走過去,扶住她的手,低聲道:「公主,天氣冷了,您還是先回房吧。」

  淑宜大長公主沒吭聲,她一直看著那對小兒女離開的方向,直到他們消失,周圍變得靜悄悄的後,她才嘆了口氣,用疲憊的聲音道:「阿烏,我這輩子最對不住的人,就是暄和了,是我沒護住他,才害得他……」

  烏嬤嬤聽出她聲音裡的疲憊和悲痛,心裡也跟著難過。

  她的公主是高宗皇帝的嫡長公主,身份尊貴,行事張揚,從來不曾有過後悔的情緒,但是在面對世子時,她曾經無比的後悔。

  烏嬤嬤將她扶回房,知道這種時候了,公主定然是沒了睡意,也沒讓丫鬟們伺候,她親自去小茶房沏了公主常喝的茶,然後拿了美人捶坐在旁邊給她捶背。

  淑宜大長公主愣愣地坐了好一會兒,才開口道:「剛才,暄和來問我當年的事情,我都和他說了。可是,他好像沒有相信……」

  烏嬤嬤只得說道:「世子會明白您的苦心的。」

  「我能有什麼苦心?」她苦笑著說,「我只想讓他無憂無慮地長大,等我百年後,將鎮國公的位置傳給他,我就可以下去找老公爺團聚了。可是這孩子……」說到這裡,她哽咽起來,「要不是當年我的疏忽,他也不會變成這樣……」

  當年那些事情發生時,過於巧合,不是沒查,可是查來查去,死了那麼多人,卻查不出個什麼,痕跡都被人抹了。加上後來靜寧死了,兒媳婦的孩子也死了,一切都已成定局。她最後只能默認了兒子的行為,將靜寧的孩子頂替了那死去的孩子。

  那時候,端寧是不知情的,甚至因為靜寧的慘劇,讓她受到刺激早產傷了身子,差點血崩,等她昏迷了半個月後醒來,她已經將妹妹靜寧的事情完全忘記了。太醫診斷過,這是一種下意識的遺忘行為,聽說有些病人身體受到巨創時,會下意識地遺忘讓他們痛苦的事情。

  對於端寧而言,最痛苦的事情莫過於深愛的丈夫強迫了疼愛的妹妹,妹妹變成了那樣悲慘的模樣,丈夫也背叛了她,而她的孩子沒能活下來。所以她下意識地忘記了這一切,只記得自己願意相信的。

  那時候,她看著端寧將孩子視如已出,將孩子養得白白胖胖,就像阿尚一樣,逗一逗就會咧著嘴朝人笑,笑得人心都甜得酥了。可是等孫子滿周時,傳來了丈夫戰死的惡耗,她幾乎無法承受這個噩耗,丟開了一切撲往邊境去尋丈夫的屍身。

  也是她這一走開,事情便一發不可收拾。

  那幾年,她因為丈夫的死亡悲痛欲絕,不關心外面的事情,也因為如此,等她終於走出丈夫死亡的悲傷時,原本白白嫩嫩的孫子已經被兒媳婦折磨得不成樣子了。

  就算是下意識遺忘的記憶,也會有記起來的一天。特別是隨著端寧的身體好轉,也有想起來的跡象。

  端寧的行為讓她幾乎以為她記起來了,可是又好像沒有,她依然覺得孩子是她生的,可是卻有著什麼原因讓她恨著孩子,她以為是因這孩子害得她難產不能再生了,但是卻又說不出個大概。

  這些年來,只要兒媳婦不做出太過份的事情,她都由著她。以往禁閉她,也不過是怕她再次失控,才將她拘著罷了。

  烏嬤嬤這些年來一直陪著她,也知道她說的是什麼,心裡跟著有些難過,說道:「您也別過於自責,兒孫自有兒孫福,奴婢剛才看著,世子和世子夫人感情極好,有世子夫人勸慰著,世子應該會沒事的。」

  淑宜大長公主嘆了口氣,不再說話。

  ****

  曲瀲拉著紀凜的手走回暄風院,只覺得他的手心燙得厲害,整顆心都提了起來。

  她擔心極了,可是因為對事情不明白,卻不好現在說什麼。

  回到暄風院後,她直接拉著他回房。

  「快去煎藥過來,還有乾淨的衣服、水,弄幾個手爐過來……」曲瀲一一吩咐下去。

  等她捧著他的衣服匆忙進房,卻見他像個大爺一樣坐在床上,面無表情地看著她,一雙眼睛比任何時候都要清亮有神。要不是臉蛋燒得通紅,嘴唇也乾躁得起皮,她都要認為其實他什麼事情也沒有的。

  「先將衣服換了吧。」曲瀲說道,拉著他起身,伺候他換了寢衣,然後又絞了帕子給他擦臉。

  紀凜看著她忙碌,挑起眉頭,問道:「你不問我麼?」

  曲瀲看了他一眼,那臉蛋都被燒紅了,她哪有心思問?

  「你先將身體養好先。」她低聲說,聲音裡有些哽咽,「不管你發生什麼事情,我只要你好好的。」

  他有些怔然,看著床前彷彿下一刻就會哭出來的少女,突然舔了下乾躁的嘴唇,說道:「如果你知道我其實不是尊貴的國公府世子,只是個意外而來的姦生子,原本你可以嫁到侯府當少奶奶的,卻被我害得只能嫁個姦生子……」他瞇著眼睛,朝她露出一個惡劣的笑容。

  曲瀲聽得心驚,腦袋飛快地轉著,但是她也在第一時間作出反應,上前摟住他。

  「我嫁的是你,才不管你是什麼身份。」她很煽情地說,雖然煽情,但也覺得是自己心裡真正的想法。

  「你又騙人了。」他說道:「如果當初去曲家提親的是鎮國公府的姦生子,你根本不可能嫁。」

  「我才沒騙人!」她理直氣壯地說,「就算你的身份不堪,我相信以你的本事,你也能闖出一份不比別人差的前程,到時候你來我家提親,我爹娘照樣會應允,而且我才不相信你會做一些沒把握的事情呢。」她抬臉,親了親他酡紅的面容,輕聲道:「不管你是什麼樣的身份,你就是你,我一直相信,你不會一直讓自己處於不堪的鏡地,以你的聰明,你會選擇對自己更好的。」

  他閉上眼睛。

  這個人可真是瞭解他,不是麼?

  他伸手擁著她,輕輕地嘆了口氣,「我覺得,自己有點兒相信你了。」

  曲瀲心中驚喜,她最煩惱的事情,就是他的不信任,所以一直努力地表現好的一面,讓他相信自己。而這次,雖然不知道發生什麼事情,但是顯然,她剛才的行為,破開了他的心防。

  等他喝完藥,意識開始變得昏沉時,外面的天色已經亮了。

  透過青白的光線,他看著她輕手輕腳地給他掖被子,然後走出去的背影,一直看著。

  他不相信任何人,連祖母也不相信。

  那樣漏洞百出的話,讓他如何相信?
請注意︰利用多帳號發表自問自答的業配文置入性行銷廣告者,將直接禁訪或刪除帳號及全部文章!
您需要登錄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


本論壇為非營利自由討論平台,所有個人言論不代表本站立場。文章內容如有涉及侵權,請通知管理人員,將立即刪除相關文章資料。侵權申訴或移除要求:abuse@oursogo.com

GMT+8, 2024-5-2 12:18

© 2004-2024 SOGO論壇 OURSOGO.COM
回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