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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蔡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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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霧矢翊]妻調令(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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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7-4 22:14:08 |只看該作者
第130章

  「少夫人!」

  身後那些原本遠遠地跟著的丫鬟看到她摔倒,驚叫了一聲。

  自從兩人成親後,只要他們在一起,丫鬟僕婦們總會遠遠地隔著一段距離跟著,原因自然是兩人在一起時,都不太喜歡身邊圍著一群人,丫鬟們也知道主子的意思,所以如果沒有主子的叫喚,一般不會往前去湊。

  鎮國公府財大氣粗,並不省那些燈油錢,通往幾個院落的路上隔著一段距離便點著一盞照明的燈籠,並不算太黑暗,所以丫鬟們先前只看到兩個主子們停了下來,然後不知道發生什麼事情,世子拂袖而去,很快便消失了,而世子夫人只是遲疑了會兒,便追過去。

  可惜世子的速度實在太快了,後面的人不僅追不上,還不小心摔了,坐在地上沒有起來。

  看到這一幕,碧春她們嚇了一跳,以為她摔出什麼好歹,趕緊疾步過去。

  曲瀲沒有聽到丫鬟的叫聲,而是抱著有些刺疼的肚子,怔怔地看著前方那人消失的黑暗,什麼都沒看到。

  她抿了抿嘴,深吸了口氣,壓下肚子裡那種不舒服,正要爬起身時,突然衣袂相拍的輕緩聲音響起,面前多了一個人。

  她還未反應過來,身體已經騰空而起,被一雙有力的手臂抱了起來。

  聞到對方身上熟悉的安息香的清淡味道,她下意識地伸出雙手,死死地勒住他的脖子。

  他去而復返。

  「笨蛋,你追什麼?」他的聲音沙啞,雙手卻緊緊地擁抱住她的身子,「我從來沒見過你這麼笨的人。」

  曲瀲勒著他好一會兒,然後一爪子撓了過去,已經長長的指甲刮著他的衣服,發出嗤啦的聲響。

  「媽蛋!你又跑什麼?」她火大地在他身上拼命撓,「要不是你跑,我會摔麼?」

  說著,猶不解氣地撓了幾下,心裡有些委屈,鼻頭發酸。

  她終於明白剛才他眼裡的是什麼東西了,他以為她在嫌棄他,所以他很痛苦。

  如果連生母都嫌棄他,親父不容他,親祖母雖然維護,卻沒有辦法接受他雙面人的性格,也不怨怪他會這麼痛苦。人是群居的動物,對感情天生有一種追求渴望,無論是親情、友情、愛情,但凡是感情,都是人類在成長的階段必不可少的一部分。

  她不知道他的童年是怎麼樣的,但是四歲那年見到像個受虐兒一般出現在宣同的他後,便知道他的童年定然不會像個天之驕子那般幸福,甚至可能受到什麼非人的傷害,才會變成這樣。

  想到這裡,她的眼淚掉了下來。

  他只是沉默地抱著她,由她抓撓,動也未動,直到感覺到脖子有了些許溼意,他低頭,貼住她的臉,發現她的臉溼溼的,終於慌了起來。

  「你、你怎麼了?難道是剛才摔了?摔著了哪裡?」

  曲瀲沒有說話,怕自己一開口,便是濃重的鼻音。

  他急得不行,厲聲叫道:「常安!」

  常安先前跟他去上院,沉默地聽令行事,先前見他走了,心裡還有些擔心,現在見世子夫人的樣子,有一種不好的預感,忙走上前來。

  「你拿府裡的帖子,去太醫院請位太醫過來。」

  常安以為是先前那一摔,讓世子夫人摔出個好歹,也不囉嗦,便去準備了。

  紀凜吩咐完後,抱著她往暄風院大步走去。

  曲瀲蜷縮在他懷裡,感覺到肚子越來越難受,眼淚再也流不出來,只是被他抱著,迎面的風讓她感覺到有些冷,心說怨不得她剛才追不上他,這人是個練家子,速度比常人快多了,她能追得上才怪。

  想到先前那種心慌憋屈,她忽略了身體的難受,又用雙手死死地摟住他,悶悶地道:「以後別跑了,我追不上。」

  「……好。」

  「也別做那種事了,我害怕。」

  「……好。」

  「別和你爹娘對著幹了,我害怕……」你再受到傷害。

  「不好!」

  「喂!」曲瀲又撓了他一下。

  此時已經回到暄風院,曲瀲抬頭看他,見他神色陰鬱,卻倔強地不肯再應一聲「好」,想要再接再厲時,就見厲嬤嬤迎面走過來,見到曲瀲被抱回來,不由得吃了一驚。

  「世子,少夫人怎麼了?」

  她是暄風院裡的管事嬤嬤,暄風院裡發生什麼事情都經過她的耳目。前兩天鎮國公夫人逼著世子夫人將那兩個丫鬟帶回來時,她心裡便有不好的預感了。

  她是淑宜大長公主特地拔過來專門伺候世子的,也知道世子的情況,暄風院之所以這般空闊少人,也是為了防止人多口雜,讓世子的情況被人知曉,且以世子反覆無常的性子,也不宜讓太多人伺候,只會惹他厭煩。所以暄風院伺候的下人一直都比較少,而且每一個都是特地選出來的,忠心耿耿,沒有必要的話,一般不會輕易送人過來伺候。

  鎮國公夫人一直堅持著將人送進暄風院,目的也不過是想在暄風院裡安插眼線,厲嬤嬤對此不好評價什麼,可是覺得世子擺明了不喜夫人送人到暄風院來,為何夫人就看不明白呢?

  暄風院是世子的地盤,他習慣了這裡的安靜,也習慣了不容人踏足此地,除非是讓他默許的人,如果是別人進來,少不得要翻臉,脾氣十分乖張。

  所以當時她便明白,世子夫人迫於無奈將那兩個丫鬟帶回來,就算世子夫人什麼都不說,世子知道她們的存在,也要變臉。

  這種預感果然成真。

  先前看世子變了臉,帶著那兩個丫鬟去上院時,她便有不好的預感,直到現在看著被世子抱回來的人,厲嬤嬤也擔心得不行。

  縱使世子雙面人的身份教人害怕,但他也是個男人,會有心儀的姑娘,會娶妻生子。而世子夫人便是他所心儀的姑娘,是他默許了能進入暄風院中的人。厲嬤嬤當年在常州府時,看到世子笨拙地討好世子夫人時,就知道他是喜歡人家姑娘了,直到定親、娶進門來,都沒有變過。

  如今世子夫人不知道發生什麼事情,也不知道世子會如何震怒,會做出什麼更可怕的事情來。

  厲嬤嬤雖然心裡擔心,面上卻十分鎮定,問了碧春,知道世子已經讓常安拿帖子去太醫院請太醫了,方鬆了口氣,忙去讓吩咐小廚房做些對女子身子有益的熱湯過來。

  紀凜一路抱著曲瀲回了房,小心翼翼地將她放到床上,見她臉色有些白,軟綿綿地躺在那兒,臉色也跟著變得慘白,神色壓抑,眼裡有著幾絲讓人幾欲無法察覺的驚恐。

  曲瀲原本十分惱他的,可是看到他這模樣兒,又心軟了。

  她伸手覆到他握成拳頭的手,舒了口氣,對他道:「先前有些疼,現在好很多了。」

  他盯著她,神色陰沉又壓抑,很是嚇人。

  半晌,他用袖子給她擦擦臉,聲音冷硬,「你流汗了。」

  「天氣熱。」曲瀲面不改色地胡扯。

  「你今晚用膳時,還和我說天氣冷了,讓我多加衣服。」他毫不客氣地拆穿了她的謊言。

  「我今晚忙來忙去,熱得不行。」

  「胡扯!」

  「沒有,先前我還跑著追你……」

  她還沒有胡扯完,就見他的臉色越發的難看了,眼裡翻滾著她看不懂的情緒,然後他閉上眼睛,伸手抱著她上半身,將臉埋在她頸窩邊。

  「對不起……」

  曲瀲一時間還以為是自己幻聽了。

  這個人格不僅暴躁多疑,甚至傲嬌嘴硬,不管做什麼事情都一副理直氣壯的樣子,當初她和他吵了一架,讓他道歉,他卻死撐著一直不肯道歉,寧願縮了起來,讓主人格來道歉,每回一變臉,就連節操都一起變了。

  沒想到,這種時候,他竟然開口道歉了。

  曲瀲收起了臉上故意扯出來的笑容,伸手搭在他背上,安靜地不說話。

  室內一時間變得很安靜,安靜得外室中站在黑漆嵌玻璃彩繪的槅扇前的厲嬤嬤等人都有些不安,頻頻望著門口,心說常安怎麼還沒有請太醫回來。

  「這到底怎麼回事?少夫人發生什麼事了?」厲嬤嬤低聲問道。

  碧春有些不安地看著她,小聲道:「先前世子和夫人還好好的,路上卻不知道說了什麼,突然走了,少夫人追他,不小心摔了一跤。」

  厲嬤嬤臉色又變了變,默默地數著曲瀲的小日子,如果沒有意外,過兩天便是她的小日子了,應該不會是懷上的。可是他們已經成親三個多月了,按小夫妻倆的感情,如果有了孩子也不意外,可是這一摔……

  厲嬤嬤寧願曲瀲沒有懷上。

  曲瀲只是看起來柔弱了點兒,但她的身體一向健康,小日子從來沒有推遲過,準時得就像設定好時間一樣,讓伺候的丫鬟們覺得都很省心。所以,眾人也都沒有往那兒想去,只有厲嬤嬤在那兒糾結來糾結去的。

  幸好,常安的速度還算快,太醫很快便被請回來了。

  不過太醫是被常安拎著回來的,而且這太醫過份的年輕了,年輕到讓人懷疑他的醫術。

  厲嬤嬤皺眉。

  常安知道她的意思,忙解釋道,「太醫院今晚值勤的太醫是景太醫和孫太醫,我過去的時候,兩位太醫恰好被宮裡的貴人叫走了,沒有辦法,只好請這位趙太醫了。」

  趙太醫是去年才通過太醫院考核進來的,現在的身份相當於藥堂的小學徒一樣,一般都是跟在其他有資歷的太醫身邊打下手,所以被鎮國公府的人質疑,他也沒有生氣,畢竟他一個實習期的小太醫,對鎮國公府這種王公貴族中的龐然大物來說,他就是一個隨便可以被人碾壓的小蝦米,只希望今兒生病的人的病別太嚴重,別牽連了自己才好。

  趙太醫拎著藥箱,心裡十分緊張,規規矩矩地跟著那嚴厲的嬤嬤進了一間燈火輝煌的屋子,暗暗地掃了一眼屋子裡的擺設,發現雖然佈局不見得像其他富貴人家那般擺滿了各種珍奇,可是只要有點兒眼界,都會發現其中的不同,從房間中央的擺放著的紫檀木座上的那隻通體潔白的羊脂玉佛手便可觀出一般。

  來到通往內室的槅扇前,聽到那嚴厲的老嬤嬤朝裡面稟報道:「世子,太醫來了。」

  聽到這裡,一直渾渾噩噩的趙太醫這才知道,原來他是被人拎到了鎮國公世子的院裡來了,就不知道生病的是世子還是世子夫人。

  「進來。」一道略顯沙啞的清越男聲道。

  厲嬤嬤領著年輕的太醫進去,便見內室的床前坐著一個人,而床上的月白色棉細紗帳子放下來了,只露出一隻纖細美好的手被床前的青年握著。

  趙太醫從未見過鎮國公世子,倒是聽說了不少他的事,多數人對他讚譽有加,無論是容貌還是品德,無不教人稱道。他忍不住小心地看了一眼,看到那燈下眉眼如美玉般俊麗的少年,心臟跳了下,果然如傳聞中那般出色。

  只是再看第二眼時,發現他的神色有些不太好,壓抑而陰鬱,那種情緒彷彿會傳染人一般,讓人看著心中莫名地發寒。

  「我們世子夫人先前不小心摔了一跤,肚子有些不舒服,勞煩太醫幫忙看一下。」厲嬤嬤說道。

  聽到這話,趙太醫明白了,應該是世子夫人生病了,所以鎮國公世子心情不好,神色才會這般可怕。只是摔了一跤……不會是懷孕了吧?

  趙太醫有些提心吊膽,幸好搭完脈後,沒有預想中的滑脈,不禁鬆了口氣,又問道:「世子夫人除了肚子外,還有哪裡不舒服?」

  「沒有了,就是肚子不太舒服,不過現在已經沒有先前那般難受。」帳子後的人回答道。

  趙太醫又詢問了一些事情,最後總結道:「世子夫人沒事……」

  「沒事她會肚子不舒服?」紀凜冷聲道,一雙妖詭的眼睛瞇起,冷戾地看著這年輕的太醫,壓迫性十足。

  趙太醫肝顫了下,總覺得這位世子不像外界說的那樣溫和有禮啊,反而十分可怕,被他那雙眼睛看上一眼,腿肚子都發軟,忙道:「世子夫人真的沒事,她的身體很好,她肚子疼,可能是因為先前摔倒時,不小心震到了內腑。」

  趙太醫也不是什麼傻子,他在太醫院一年,也得到過一些經驗豐富的老太醫的指點,特別是針對權貴後宅的事情和他說了一些。

  只要是大戶人家,內宅多陰私,和權貴打交道時要多留個心眼,趙太醫此時問不出什麼,他們只是含糊地說世子夫人先前不小心摔了一跤,訊息太少了,讓他真的無從判斷起。而且作為世子夫人,身邊伺候的僕婦成群,根本不會發生什麼摔一跤這種事情,讓他實在不知道說什麼。

  如果不是鎮國公世子夫人堅持著說肚子難受,鎮國公世子又臉色那麼難看,他都要以為是什麼婦人爭寵的戲碼了。

  趙太醫見鎮國公世子仍是不滿意的樣子,那雙眼睛盯得他都要嚇尿了,只好硬著頭皮加了一些似是而非的話,比如這秋日天氣乾躁,人也容易上火,肝脾肺臟等內府熱氣多,也容易引起身體不適……

  「行了,太醫既然這麼說,那就是沒事了。」

  帳子後的人開口道,讓趙太醫差點熱淚盈眶,覺得這位世子夫人真是個善解人意的好人。

  紀凜冷著臉道,「那可要吃藥?」

  「並不需要特地吃藥,吃些養身丸便好。」趙太醫忙道。

  養身丸是太醫院的太醫研究出來的,藥性很溫和,標準的有病治病、沒病養身,很適合婦人們使用。

  就在紀凜壓抑不住火氣想要將這太醫摁死時,厲嬤嬤趕緊將人給弄走了。

  她也覺得這趙太醫實在讓人不放心,但這大晚上的,太醫院除了值勤的太醫,去哪裡找人?

  等人離開後,紀凜掀開帳子,問道:「你感覺怎麼樣了?還疼麼?」

  曲瀲現在感覺好多了,面上不覺多了些笑意,說道:「躺了會兒,感覺好多了,沒有先前那麼痛,應該是像太醫說的那樣,不小心摔著震到罷了。」

  他仔細看她的臉,發現臉色確實比先前好多了。

  「我想喝水。」曲瀲又道。

  他忙去倒了杯溫水餵她,動作有些笨拙,差點將水打翻到她臉上。

  曲瀲:「……」

  等她喝完水,坐起來時,他一雙眼睛在她身上掃來掃去,突然道:「你等著,我去城東那邊弄個太醫過來,我記得那邊住了一個醫術不錯的太醫,聽說是宮裡的婦科聖手什麼的。」

  說著就要起身。

  「你做什麼?」曲瀲忙拉住他的衣袖,「你不會是想要大半夜的,去敲人家的門,將人綁過來,這都到宵禁時間了,要是讓巡邏的侍衛瞧見……」說到這裡,她看他的眼神有些不善。

  太醫院的太醫除了住在太醫院專門的住房區外,也有一些家住京城裡的。聽他的話,他知道有個醫術不錯的太醫住在那裡,但是卻沒有準確的位置,不會直接跑過去闖人家的家裡,將人給弄過來吧?

  就算你是皇親貴族,也不能這般胡來,會被御史彈劾的。

  見她生氣,他身體僵硬了下,默默地轉身看她,倒是沒有再冒冒然地將衣袖從她手裡抽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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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1章

  兩人大眼瞪小眼一會兒後,曲瀲麼嘆了口氣,說道:「別去了可以麼?我想你留在我身邊。 」

  聽到她難得的情話,他的臉上浮現些許紅暈,別開了臉。

  「……好吧。」

  雖然遲疑了下,但到底妥協了。

  曲瀲仔細看他,自然看得出他臉上的不情願,卻沒有一絲被人干預的憋屈感,心裡暗暗地鬆了口氣。

  她知道自己此舉就像個牢頭一樣,管三管四的惹人煩。這人一旦換了第二人格後,就是個膽大妄為、肆無忌憚的主,沒有他不能幹、不敢幹的事情,沒人能約束得了他,連淑宜大長公主也只能好聲好氣地順著他。她這樣的行為,相當於管束,甚至可能會讓他產生逆反心裡,指不定哪日便要厭煩了她。

  可是她仍是要這麼做,她不能明知道不對的,仍讓他去幹那種事情。

  見他神色依然陰沉,甚至很不爽的樣子,曲瀲忙轉移了話題,說道:「對了,先前好像聽厲嬤嬤說讓廚房煮了熱湯,我想喝一碗。」

  他看了她一眼,揚聲叫厲嬤嬤去取來。

  厲嬤嬤的速度很快,親自端了湯過來,讓人放了一張小桌子在床上,邊伺候她用湯邊關切地問道:「少夫人感覺如何?身體還難受麼?」說著,她隱晦地看了眼坐在床前的世子。

  曲瀲喝了口湯,朝她笑道:「現在已經沒有那麼難受了,應該很快就好的。」

  厲嬤嬤嚴肅的臉上這才露出笑容,說道:「少夫人沒事就好。」

  等她喝完了湯,趁著去淨房洗漱時,忙將宮心叫過來,詢問道:「上院那邊怎麼樣了?祖母回去了?」

  宮心小聲地道:「公主剛從上院回去,二老爺也回去了,其他的就不知道了。」

  曲瀲不由皺起眉頭來,這次的事情確實鬧得有些大,如果傳出去,對紀凜的名聲不好,所以當時她才當機立斷地去尋淑宜大長公主出面。只是她沒想到紀凜行事手段那麼狠辣無情,會幹出這種事情,生生將生母嚇暈。

  雖然有淑宜大長公主出面,可是這件事件到底是紀凜不對在先,就算父母再不好,作兒子的也不能如此,這種行為在世人眼裡,已經算是忤逆不孝了,這也是鎮國公會那麼生氣的原因。

  而且,曲瀲隱約有感,就算這次淑宜大長公主說鎮國公夫人病了,明著讓她去休養實則將她關起來,可不會關太久,可能過段日子就會出來。幸好,鎮國公說要廢世子一事,只要淑宜大長公主在,暫時也不需要擔心。

  這事情的後續不知道會怎麼樣。

  想罷,曲瀲又問道:「你再去打聽打聽,那兩個丫鬟……怎麼樣了。」

  宮心點頭,猶豫了下,含蓄地對曲瀲道:「少夫人,世子素來不喜無關緊要的人進暄風院。」

  曲瀲愣了下,恍然大悟,終於明白了為何這次紀凜的行為如此冷酷。

  以往暄風院就是紀凜一個人的地盤,沒有他的允許,無關緊要的人無法進來,鎮國公夫人就算想要塞人進來,也要得到紀凜的允許,不然暄風院守院門的僕婦可不敢放人進來。而現在,她嫁過來了,不僅是暄風院的女主人,甚至暄風院的下人都知道紀凜對她的縱容,所以她將人領了進來,守院的人自然不敢攔她,甚至也不敢當這出頭鳥來說她什麼,只得放行。

  恐怕鎮國公夫人也是因為如此,才會強勢地讓她將人領回來,將她坑了一把。

  想明白這點,曲瀲下顎微緊。

  怨不得當時她和紀凜提起這事情時,他臉上的笑容瞬間沒了,只是沉默地看著她不說話,可恨她那時候還以為是因為提到了鎮國公夫人之故,讓他不愉快,卻沒想到不愉快的是她帶了不相干的人進來,觸到了他的底線。

  該慶幸的是,他對她的感情比她想像中的深,所以縱使她當時因為無知觸及他的底線,他也沒有對她發火生氣麼?

  而他的火,朝著親生母親發了,並且做出那樣殘忍的事情來,就是為了警告生母,給她一個深刻的教訓,讓她別再幹這種事情,他已經厭煩了。

  想到這裡,曲瀲心裡有些難受。

  「謝謝,我知道了。」曲瀲謝了宮心的提醒,誠懇地對她道:「以後如果還有類似的事情,麻煩一併告訴我。」

  宮心忙道:「這是奴婢應該做的。」遲疑了下,她又道:「少夫人別因為奴婢們的隱瞞生氣才好。」說著,她心裡苦笑連連。

  其實這次的事情會鬧成這樣,不僅是因為鎮國公夫人設計了世子夫人,和世子夫人的無知觸及了世子的底線,還因為他們這些做下人的隱瞞。

  和厲嬤嬤一樣,宮心也以為世子看在世子夫人的面子上,會對那兩個丫鬟會寬容一些。可是他只寬容了世子夫人,卻將所有的怒氣地發到了生母身上。

  因為鎮國公夫人這次設計了曲瀲。

  鎮國公夫人明知道兒子的脾氣,想要知道如果曲瀲做了讓他不高興的事情,會不會像對她這母親一樣,也朝曲瀲發火。所以這次便趁著他不在,強勢地讓曲瀲將人領回去,放在暄風院裡。

  沒想到事情遠比大家想像的要可怕。

  這也讓她們知道,世子仍是那個世子,他只是對世子夫人寬容罷了,但是該堅持的事情從來沒有變過,人也沒有變過。

  曲瀲嘆氣,沒有說什麼。

  洗了個澡,換上寢衣,曲瀲回到臥室,見紀凜已經坐在那裡等她。

  曲瀲不由仔細看他的臉。

  他擰起眉,努力讓自己看起來自然一些,說道:「你看我作甚?」背在身後的手卻握成拳頭,手背上青筋畢露。

  「沒什麼,夜深了,暄和哥哥,我們就寢吧。」

  紀凜沒說什麼,等她上了床後,他也跟著上床,躺在她身邊,卻沒有像以往那般,一上床就要對她動手動腳。

  兩人肩並著肩平躺著,肩膀留下幾公分的距離。

  曲瀲一時間有些不習慣,她暗暗地捏了捏手指,知道如果她不將這個隔閡打破,以後會釀成她不願意見的局面。當然,也有可能什麼都不會發生,他待她仍如往昔,可是她仍需要未雨綢繆。

  於是她身子一翻,側躺在他身邊,伸手去抓他的手臂,說道:「今晚……我只是突然聞到了血腥味,一時間受不住那味道,所以才會吐,和你無關。」發現他身體更緊繃了,曲瀲心裡有些捉急,又道:「今晚的事情,以後別再做了,我真的怕。」

  「什麼事情?」他冷冷地問。

  「就是那兩個丫鬟……」

  「那不過是無關緊要的人罷了,你理她們作甚?」他聲音裡滿是嘲弄。

  「可是她們是人,不是什麼沒有生命的東西。」
 
  「那又如何?」

  「……」

  三觀不同,如何交談?

  就在她被噎得不行時,他突然伸手將她往懷裡按,咬了她一口,說道:「我已經答應你了,你還要為一些不相干的人嘰嘰歪歪到什麼時候?睡覺!」

  曲瀲撓了他一爪子,然後伸爪子摟住他的腰,抬頭親了他的嘴角一下。

  他僵硬的身體終於放鬆下來,沒有像以往那樣上了床就不安份,而是安靜地抱著她,拍著她的背。

  「睡吧。」

  曲瀲應了一聲,調整了一個舒服的姿勢入睡。

  可能是今晚發生的事情太多,她的情緒起伏太大,睡得並不踏實,甚至克制不住咳嗽起來。

  咳嗽並非是因為生病,而是一種不舒服的現象,好像要將那種噎著喉嚨的東西給咳出來一樣。模模糊糊中,睡在旁邊的人伸手給她拍背順氣,直到她咳完順氣了,再次模模糊糊地睡去時,感覺到一隻手在還有些隱隱悶痛的肚子上輕輕地揉撫著,彷彿要緩解肚子的疼痛……

  醒來後,天色已經大亮了。

  她睜開眼睛,剛醒來時精神有些不好,整個人都懨懨的,見到靠在迎枕上用溫和的目光看著自己的少年,朝他道了一聲「早安」。

  「阿瀲,還難受麼?」他伸手將她拉到懷裡,輕輕地拍著她的背,聲音裡滿是擔憂,「昨晚你咳嗽得很厲害。」

  這事曲瀲有印象,感覺喉嚨有些乾澀,但卻沒有風寒的現象,說道:「可能是昨晚睡得不踏實,沒事的。」

  他仍是有些擔心,又摸了摸她平坦的肚子,「肚子呢?還疼麼?」

  經他這麼提醒,曲瀲發現肚子根本沒有任何感覺了,那種輕鬆的感覺很讓人放鬆,朝他笑道:「也不疼了。」

  紀凜真的很擔心,可是看她漸漸清醒後,變得有朝氣的臉,沒有生病的症狀,又有些猶豫,他想起昨晚曲瀲的樣子,不禁道:「等會還是讓人去太醫院請個太醫過來瞧瞧,不要昨晚那個,看著就有些不太靠譜。」

  沒想到從這個人口中會聽到他說人不靠譜的話,曲瀲不禁笑了下,柔聲道:「不必了,我真的沒事,肚子也不痛了。」

  直到她做了保證,紀凜方才沒有堅持。

  時辰不早了,曲瀲怕錯過給淑宜大長公主請安的時間,拒絕了他讓她再休息的提議,起床穿衣洗漱,連早膳也沒用,就往寒山雅居行去。

  初秋的清晨很涼爽,恰到好處的溫度,清新的空氣,讓人心曠神怡。

  兩人走在路上,起初有些沉默,最後還是曲瀲開口道:「暄和哥哥難得休息,今天需要出門麼?」

  「不用。」他回答道,發現回答得太快了,又緩了緩語速,說道:「今日沒有什麼事情。」

  曲瀲笑了下,「以往你休息時,不是寧王世子就是靖遠侯世子找你,可真夠忙的。」可是再忙,他也會在晚膳時間趕回來,陪她一起用膳。

  感覺到她的輕鬆,紀凜忍不住看她,看到她迎著朝陽燦爛的笑臉,沒有一絲陰霾,彷彿昨天的事情沒有發生一樣,讓他原本有些壓抑的心情也漸漸地輕鬆一些,甚至到寒山雅居,見到祖母時,也沒有往日那般難受了。

  淑宜大長公主年紀大了,向來覺少,早早地起床,坐了好一會兒,才見到小夫妻倆過來。

  她的目光落在孫子身上,見他整個人變得溫煦柔和,像一塊純樸的美玉般,便知道人已經恢復過來了,心裡不由得鬆了口氣。

  「過來坐!你們可是用早膳了?」

  曲瀲笑道:「沒呢,就是想來祖母這兒蹭一頓早膳。」

  淑宜大長公主臉上露出笑容,讓烏嬤嬤去傳膳,拉著曲瀲道:「昨晚聽說常安去太醫院請太醫過來,說是你身體不舒服,怎麼了?」

  曲瀲笑道:「昨晚和暄和哥哥回暄風院時,不小心摔了一跤,不知道怎麼地,鬧得肚子有些疼,暄和哥哥擔心,便讓人請太醫來了。」

  淑宜大長公主嚇了一跳,也和太醫一樣,一時間便以為是她懷上了,緊張地道:「莫不是有訊息了?沒有什麼事吧?」可看曲瀲紅潤的臉,也不像有事的人。

  曲瀲怕她誤會,忙道:「什麼都沒有,太醫說是摔倒時震了內腑,沒有什麼事的。」

  淑宜大長公主這才放心。

  接下來,小夫妻倆如往常一般陪淑宜大長公主一起用膳,淑宜大長公主一個字也沒有提昨晚的事情,曲瀲有種他們正在粉飾太平的感覺,雖然想知道昨晚他們走後發生什麼事情,可是淑宜大長公主不說,她也不好問,只得按捺下來。

  在寒山雅居這兒待了半日時間,兩人方才告訴離開。

  回到暄風院,曲瀲正想找個機會將宮心叫過來詢問一下昨晚的事情打探得怎麼樣,沒想到卻聽到下人來報,她姐曲沁過來了。

  曲瀲頓時一驚,難道她姐神通廣大到知道了昨晚的事情,擔心他們出事上門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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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2章

  知道曲沁來了,夫妻倆都不敢待慢。

  自從成親後,曲瀲回娘家的次數很少,不是她不想回,而是有個婆婆整天盯著想要揪她的錯處,雖然曲瀲也不怕麻煩,可到底讓人不愉快。所以每次她想回娘家瞧瞧,也只得等紀凜休沐時陪她回去,這種時候無論是淑宜大長公主還是鎮國公夫人都不會說什麼。

  自己跑回娘家和丈夫陪回去的概念是不一樣的。

  而她在鎮國公府沒什麼事的話,曲家的人也不會特地過來來串門子,畢竟鎮國公府不像其他的勳貴府,雖然達不到閉門謝客的程度,可是眾人皆知淑宜大長公主不喜人打擾,所以沒什麼事,少有人會去拜訪,最多也是一些關係比較近的姻親們走動一下。

  所以曲瀲嫁過來的幾個月,家人上門來看她的次數更是少得可憐。

  如今見曲沁突然上門來,夫妻倆自然都好奇,忙讓人將曲沁請到暄風院待客的花廳去稍坐。

  「也不知道姐姐怎地突然來了。」曲瀲嘟嚷著,心頭有些發懸,沒見到人,就在這裡腦補起各種東西來。

  這腦補的習慣是改不了的了。

  紀凜正換著見客的衣裳,對大姨子的到來很是慎重,不想太過隨意失禮。聽到她的話,不免有些好笑,說道:「你平時不是時常叨唸著他們麼?難得姐姐過來,不管是什麼,你應該高興才對。」

  他知道阿瀲是個戀家的人,對家人特別地心腸軟愛操心,出嫁後,還會時不時地操心岳母沒她陪著禮佛會不會寂寞哭泣,操心小舅子的功課,操心大姨子的終身大事,每每讓他聽了好笑又無奈,同時也更進一步瞭解到她的性格,心裡不免對曲家人產生淡淡的嫉妒。

  嫉妒他們能陪了她十五年,在她心中烙下太深刻的痕跡。

  不過,今後他會陪她更長的時間,比曲家人會更多幾個十五年,會比曲家人在她心裡刻下的烙印更深,這才釋懷。

  夫妻倆換了衣服,這才去花廳見人。

  曲沁坐在花廳裡喝茶,厲嬤嬤和碧夏相陪。

  她坐在那裡,看起來雍容嫻靜,一舉一動莫不多了一種歲月沉澱的韻味,在這個十八歲的未出閣的少女身上,看起來十分的怪異,卻教人很是讚賞。如果沒有五皇子插手,這樣的姑娘,何愁找不到好親事?甚至不乏勳貴府的夫人見過她後,對她十分滿意,覺得和家中的幼子可配。

  如今曲沁的婚事仍是沒有著落。

  淑宜大長公主雖說答應給她介紹一門好親事,可是也不能冒冒然地出手,要曲家人看中才行,只要曲家人看中,對方也有意,她便出面做這個媒人,沒人能在其中搗鬼破壞。可偏偏曲家和駱家這一年來相看了很多人,都沒有相中。

  曲瀲雖然不在家,但是她可以想像,並不是長輩們沒有相中,而是她姐自有主張,不動聲色地混過去了。如今妹妹已經順利出閣,弟弟年紀還小,將來考取了功名,何患無妻,她的親事反而不那麼在意了。

  曲瀲甚至有一種預感,她姐正在計劃著如何全身而退,然後離開京城,天高地遠,任她翱翔。

  莫名地有種淡淡的羨慕感。

  羨慕曲沁的勇氣和灑脫,羨慕她的自由無拘,羨慕她在這樣於女子不利的吃人社會中,仍能做到這一步。雖然她不一定會這麼做,但卻佩服有這樣勇氣及灑脫性子的人,特別是那人還是她這輩子的親姐姐時。

  她唯有體諒和支援。

  「姐姐!」曲瀲見到她,特別高興地蹦了過去拉她的手,一副愛嬌的模樣。

  紀凜含笑上前,和曲沁見禮,不著痕跡地將快要黏到姐姐身上的某人拉了過來。

  「姐姐今兒怎麼來了?有什麼事情麼?家裡還好吧,娘和湙弟現在怎麼樣?」曲瀲迭聲問道。

  曲沁失笑,說道:「不是半個月前你才回過家見過麼?哪裡能有什麼事情?我不過是想你了,過來看看你罷了。」

  曲瀲心裡仍是有些懷疑,不過紀凜在這兒,不好問得太詳細。

  有些話,姐妹說得,丈夫卻是聽不得的。

  所以曲瀲只是朝她姐笑著。

  紀凜雖然是妹夫,可卻也不好與妻姐待得太久,也知道曲沁今兒上門來,怕不只是探望妻子這般簡單,於是寒暄幾句後,他便去了書房,讓姐妹倆一起說話。

  紀凜方才離開,曲瀲馬上就拉著她姐一起坐到臨窗的炕上,姐妹倆挨坐在一起說話。

  曲瀲將丫鬟們揮退到門外,沒有留什麼人伺候,親自給她姐斟茶,笑道:「姐姐今兒不只是來看我的吧?還有什麼事麼?」

  曲沁見她眉眼帶笑,一雙眼睛亮晶晶的,如一泓秋水,清澈明亮,沒有一絲陰霾,模樣兒和未出閣時差不多,便知道她在鎮國公府裡過得不錯的。

  她喝了口茶,斟酌了下,說道:「其實也沒什麼,只是想著,與其到時候讓別人來和你說,不如我過來和你說了。我和娘商量過了,等到十月,便回常州府,今年在常州府過年。」

  曲瀲愣住了。

  想到他們回了常州,留自己一個人在京城,不免有些心慌,忙拉著她的手道:「為什麼突然想要回去?發生什麼事情了?難道……」她想到了五皇子,難道他又搞什麼陰謀,將她姐逼走?

  曲沁看她心慌的模樣,不免有些心酸,心裡覺得有些對不起妹妹,摟著她的肩膀,安撫道:「阿瀲,沒什麼事情,只是為著你的親事,我們留在京城太久了,常州府才是咱們曲家的根,回常州府比較好。而且你也知道的,我……以後還不知如何,如果我留在京城久了,對曲家和你的名聲不好,常州府離京遠,有閒言碎語也不會傳進京裡。」

  聽到她的話,曲瀲便知道她果然已經有了決定,雖然不知道她屆時會如何說服長輩,但這些其實並不是重點。

  曲瀲扁著嘴看她。

  曲沁見她的模樣,心裡越發的愧疚,柔聲道:「你放心,不會太久的,等湙弟將來進京趕考時,我們也會進京來與你團聚。」

  等到那時候黃花菜都涼啦。

  曲瀲主要還是不習慣與家人分離,如今雖然也不太方便見面,但好歹知道家人都在京城,想他們了坐馬車過去就能見了。如果他們回了常州府,以這年代的交通工具,還有沒事不輕易出行的作風,怕是幾年都見不到,頓時心情有些低落。

  只是再難受,她也不能說什麼,讓她改變主意之類的。

  曲沁又拉了拉妹妹,轉移了話題,「對了,近來過得怎麼樣?你婆婆……沒有為難你吧?」說著,她仔細看著妹妹的臉。

  曲瀲是個敏感的,聽她這麼問,就覺得上輩子姐姐一定也知道了什麼,於是遲疑了下,仍是將這幾日發生的事情告訴她了。

  最後,她小心地道:「我沒想到婆婆和暄和的關係會這般惡劣,畢竟是親母子,有什麼過不去的坎?可是……」可是紀凜一但人格轉換,那真是不給親生母親面子,連親父也敢忤逆,就像刺蝟一般蟄人。

  曲沁也聽得心驚,她沒想到鎮國公府的事情比她上輩子所見的還要惡劣。

  不過很快她便明白了,上輩子這種時候,她自身難保,在五皇子府裡和五皇子周旋、宮裡又有郭妃施壓,每日皆過得疲憊不堪,無瑕他顧。妹妹為了讓她放心,每次姐妹倆見面時,報喜不報憂,只看到妹妹和紀凜的感情甚篤,這也成為當時處境艱難的她的一種安慰。

  至少她們姐妹倆,還有一個是幸福的。

  可是現下看來,鎮國公府同樣不太平,正是應驗了那句話,家家有本難唸的經。

  等聽說昨晚妹妹還摔了一跤,曲沁直接蹦了起來。

  「肚子疼?沒有看太醫麼?現在怎麼樣了?」她緊張地拉著妹妹的手,仔細看她的臉,精神紅潤,看起來不像有什麼事情,可是……

  曲瀲笑嘻嘻地道:「沒事,就是昨晚摔著時痛了會兒,後來就慢慢不痛了,睡了一覺起來,完全沒事了。」她拍著自己的肚子,一副棒棒噠的樣子。

  「你這蠢丫頭,還拍!」曲沁差點要被這蠢妹妹逼瘋了,算了下時間,頓時面如土色。

  曲瀲原本覺得自己棒棒噠的,可是姐姐的樣子嚇到她了,特別是知道姐姐是重生的,知道未來的事情,此時她這樣緊張,難道……

  她的臉也綠了,下意識地抱著肚子,驚恐地看著她,「我、我、我覺得真的沒事,就是昨晚痛了一下,後來就好了。連太醫也說了,我很好,什麼都沒有。」

  曲沁自重生以來,第一次如此的不鎮定,要是紀凜在這裡,她直接抄起杯子就要砸他了。

  深吸了口氣,她讓自己鎮定下來,心說別嚇壞妹妹,她什麼都不知道,別給她壓力,柔聲說道:「昨晚那位太醫太年輕了,醫術不行,怕有什麼後遺症,還是叫個太醫過來瞧瞧吧。」心裡琢磨著,如果昨晚那一摔真的出什麼事情,無論如何也要將那孩子保住。

  曲瀲被她弄得一愣一愣的,可是她真的覺得自己很好啊。

  在書房裡的紀凜聽說曲沁讓人拿名帖去請個太醫過府來時,吃了一驚,以為發生什麼事情了,忙從書房趕了過來。

  等他到花廳時,看到大姨子沉著臉,眉宇間一片冷肅之色,看著就有些可怕,而小妻子則乖乖地坐在一旁,縮著脖子,看起來懨懨的。

  「怎麼了?」紀凜過來,緊張地拉住曲瀲的手瞧了瞧,「難道你肚子還難受?」

  曲瀲見他臉都嚇白了,估計是聽說要去請太醫時,就嚇得趕過來了,忙道:「我沒事,是姐姐聽說我昨晚不小心摔了一跤,擔心那位趙太醫的醫術不行,所以再請個太醫過來瞧瞧,免得有什麼後遺症。」

  紀凜聽後,大為贊同,朝曲沁道:「還是姐姐想得周到,早上我便說要再請個太醫過來,但阿瀲說不用了。」說罷,有些無奈的樣子。

  曲沁的神色這才緩和了一些,至少紀凜仍是關心妹妹的。怕鎮國公府以為自己興師動眾,怨怪在妹妹身上,解釋道:「其實也是我亂關心,覺得還是請個太醫過來瞧瞧比較保險,畢竟有些事情,稍有疏忽,將來就要釀成大錯。」

  紀凜一副找到知音的模樣,大為贊同。

  兩人完全將曲瀲這當事人給忽略了。

  太醫很快就請來了,如今是白天,此時在太醫院裡的太醫極多,選擇的機會也多。請來的是昨晚紀凜說的那位有名的婦科聖手池太醫,恰巧是常州府裡退休的池老太醫的兒子,沒想到還是老鄉。

  曲沁避到了屏風後。

  紀凜對池太醫道:「太醫,昨晚內人不慎摔了一跤,後來肚子疼了好一會兒,您為她瞧瞧,是不是傷著哪裡了。」

  曲瀲也很緊張地看著他。

  池太醫自是不知道面前這個溫潤如玉的少年昨晚還凶殘地想著闖進他家裡將他綁過來,見他憂心忡忡的,還安撫地道:「世子不用擔心,世子夫人看著氣色很好,不會有什麼事情的。」說罷,便給曲瀲把脈。

  池太醫把脈的時間並不久,過了一會兒便收回來了,朝他們笑道:「世子夫人無礙,兩位自可放心。」

  無論是屏風後的曲沁和曲瀲都咦了一聲。

  紀凜則放下心來,如果說他不相信昨晚那位年輕的趙太醫,但是這位在太醫院素有名聲的池太醫卻是相信的,池家在杏林中的名聲很少有人能比得上。

  等紀凜去送池太醫時,曲沁從屏風出來,擰著眉瞅著妹妹。

  曲瀲無辜地看著她,心說定然是姐姐搞錯了,明明什麼都沒有,而且她也沒有那準備現在就懷孕,畢竟年紀太小了。明明她都是算計著安全期那啥的,應該不可能有什麼遺漏之處吧?

  應該吧?

  曲沁心裡卻琢磨著,雖然兩輩子很多細節都不一樣了,但是大體的事情仍是有很多相似,就是妹妹出閣的日子,也是那一天,都沒有什麼變過。莫不是,月份太淺,所以太醫看不出來?

  她找了個藉口去更衣時,便詢問帶路的碧春,「你們姑娘的小日子一般是什麼時候?可準時?」

  碧春不知道她問這個做什麼,但也知道曲沁不會害自家姑娘,便道:「素來準時,還有幾日便是了。」

  曲沁頓時明白了。

  等回到花廳後,她便對自我感覺棒棒噠的傻妹妹道:「你這些日子小心點,別毛毛躁躁的,過幾天我再來看你。」

  曲瀲有些茫然,難道姐姐還認為她一定是懷上了?還是上輩子這種時候她確實懷上了?可是太醫都說不是了,難道是月份淺看不出來?應該不是吧?還是她的體質太變態了,所以人家太醫看不出來?

  曲瀲聽長輩們說過,女子的體質各異,所以有時候情況也不一樣,有些大夫把得出來,有些不能。

  她不相信自己懷上了,可是見姐姐嚴肅的模樣,只得諾諾地應了。

  曲沁來時很淡定,回去時被傻妹妹弄得憂心忡忡。

  送走了曲沁後,曲瀲糾結了會兒,就樂觀地將這事情放到一旁,將宮心叫過來,詢問昨晚的事情。

  宮心是在鎮國公府長大的,對於打聽訊息自有一手,上院中也有和她交好的丫鬟,她通過那丫鬟,得到的訊息很是詳實。

  「其實那兩個丫鬟其實沒事,當時只是被劃花了臉,如果用些宮裡的雪參冰膏,容貌自能恢復。」宮心答道。

  所以當時紀凜只是將丫鬟的臉劃破了,還沒有來得及剝臉皮,鎮國公夫人就嚇暈了麼?不過曲瀲不會認為他是在嚇唬鎮國公夫人,而是真的想要當著鎮國公夫人的面將那兩個丫鬟的臉皮剝下來的,只可惜他才動手,鎮國公夫人就被嚇暈了,接著鎮國公進來恰好看到這一幕,根本沒再給他動手的時間,方才阻止了這事情。

  聽到這裡,曲瀲不禁鬆了口氣。

  雖然那兩個丫鬟咎由自取,可也只是心大了一些,還沒有做什麼,如今這樣已經很好了。

  昨晚雖然鬧成那樣,但是今日的鎮國公府卻和往常一樣,很是平靜,彷彿什麼都沒有發生,只有上院那裡傳出鎮國公夫人身體不適,需要安靜休養,淑宜大長公主讓人不去打擾她之類的,安靜得不可思議。

  曲瀲嘆了口氣,果然整個鎮國公府都在粉飾太平,或許這樣的事情鎮國公府其實沒少發生,所以處理起來駕輕就熟,反而讓不知情的人心驚肉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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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7-4 22:14:51 |只看該作者
第133章

  曲瀲回房時,就見紀凜已經從書房回來了,此時正坐在臨窗的炕上看書。

  他身上穿著一件竹青色的直裰,頭髮鬆鬆地束在腦後,有一半都放了下來,微微低首看書的模樣就像一位溫文儒雅的清貴公子,高華清貴,滿腹經綸,一隻修長如玉的手翻著書頁,那人那書那手,形成一種視覺之美,沒有丁點昨晚那種煞氣狠戾之色,讓人格外心折。

  曲瀲有些失神,直到他抬頭看過來,一雙清潤的眼睛裡突然佈滿了柔和的歡喜之意,彷彿遇到了全世界上最快樂的事情,讓人也由衷地跟著喜悅。這樣的少年,讓她不由得想起昨晚路燈下他那雙佈滿了凶戾的痛楚的眼睛,心頭微微發酸。

  「阿瀲,回來啦,姐姐離開了?」他朝她柔聲問道。

  曲瀲有些漫不經心地應了一聲,走到炕前,然後脫了鞋,爬到炕上就直接鑽進他懷裡,雙手緊緊地摟著他的腰,將自己整個人都窩在他懷裡。

  紀凜背靠著一個大迎枕,懷裡窩了個人,像小動物一樣黏著他,不由得愣了下。爾後也想起了昨晚的事情,神色有些複雜,但卻沒有說什麼,伸手攬住她的身體,將她包容在懷裡。

  「沒關係的。」她悶悶地說,伸手摸了摸他的眉眼,他的眉毛像修飾過的劍眉,又比劍眉要細一點,飛斜入鬢,有些扎手,讓她可以想象著那眉那眼好看得讓人歡喜。「以後我陪著你。」

  所以你不要再痛苦了,也不要再發狂,我們就一直這樣好不好?

  紀凜眼神變得更柔和了,由著她的手摸著自己的臉,然後將她髮上的釵環解了,任由一頭青絲垂落下來,他將臉貼到她的腦袋上,蹭著她細軟的髮,跟著輕嘆一聲,「你真的不怕我?」

  曲瀲心裡難受,又摟緊了他的腰,悶悶地說:「以前怕,現在不怕了。」

  他沉默地撫著她的頭髮。

  過了很久,他才道:「我總是無法控制自己的脾氣,受到刺激時總會性格大變,我也知道這樣不好,可是……」他長長地嘆了口氣,在她看不到的地方,伸手輕輕地掩住自己的眼睛,遮掩住裡面忍痛的神色。

  他的腦袋又開始隱隱地抽痛起來。

  每當他想克制時,總會疼得讓他受不了,最後變得連自己都認不出自己,然後破壞慾十足,肆意妄為。可是他又清楚地感覺到,這是他自己,不過是屬於平時壓抑著一隻凶獸的另一面的自己,顯得那麼的殘忍,為世人所不容。

  曲瀲感覺他的身體有些顫抖,忙抬起頭,見他手掩在臉上,嚇得拉住他,「你怎麼了?是不是頭又疼了?」說著,她也有些害怕。

  雖然淑宜大長公主並沒有和她說明過紀凜的病情如何,可是能讓淑宜大長公主這般緊張,恐怕不僅是讓他頭疼那麼簡單,甚至可能會威脅到他的性命。每當猜測到這點時,她心裡總是惶然,寧願是自己腦補多了。

  他才十七歲,這麼年輕……

  他低頭,下意識地朝她露出煦和的笑容,柔聲道:「是有點疼,不過無大礙的,你放心。」他又將她摟到懷裡,拍拍她的背,讓她放寬心,輕聲問道:「我這樣……你真的不嫌棄麼?」
  
  「不嫌棄!」她飛快地回答,抓著他的手,將自己的五指張開,然後和他手指相扣,擡頭朝他笑了下,說道:「我都嫁給你了,怎麼會嫌棄?」

  就算嫁了,也可以和離的。

  他心裡想著,面上的笑容卻越發的和煦,溫暖得如同三月的暖陽,讓她跟著笑靨如花,笑得很可愛,他忍不住低頭親吻她嘴角的那抹微笑,想要將它永遠留住。

  如果以後她受不了想要離開他,那麼……

  他的吻落在她的眼瞼上,微微閉眼,遮住了眼裡的狂亂和陰暗。

  到了晚上,曲瀲給紀凜收拾明日進宮的行李,其實也不過是一些換洗的貼身衣物和官服,不過這次還要收拾幾件獵狩的勁裝。

  「過兩天皇上要去西山圍獵,考核勳貴弟子的騎射功夫,聽說每年都是如此,沒有其他的新花樣麼?」曲瀲好奇地問道:「到時候你們也要下場麼?」

  每年秋天,皇上都會在西山那邊選一個地方圍起來舉辦秋圍,為期時間兩到三天,考核王公貴族子弟的騎射功夫,以此來選拔人才。這也是很多勳貴子弟在皇上面前的一個露臉機會,很多人都十分注重。

  紀凜作為鎮國公世子,每年都要參加,年年都奪得騎射第一。如今他已經進入金吾衛當差,到時候有差事在身,也不知道需不需要下場。

  「這要看皇上的意思了。」紀凜並不在意這些,和真正的士兵比起來,那些勳貴子弟雖然也有勤於騎射的,可是到底欠缺了很多,紀凜覺得和那些人比騎射功夫分外沒意思,每年會下場比試,都是因為皇上特地吩咐罷了。

  曲瀲好奇地問東問西,直到了解了秋圍的大概過程,已經到就寢時間了,方才意猶未盡地和他歇下。

  只是今晚歇息時,當他抱著她想要做那事情時,她突然想起了姐姐今兒的叮囑,然後一把將他推開了。

  紀凜:「……」

  曲瀲擔心他多想,忙道:「你明天要進宮了,可能很忙,今晚便早些休息吧。」說完,她自己都覺得這話很是牽強,只是也不能和他說,我那重生的姐姐說我可能會懷孕了,咱們還是小心點吧。

  太醫都說啥事都沒有了,現在說什麼也沒用啊。

  幸好,他只是看了她一會兒,又露出笑容,將她拉到懷裡,親了親臉,笑道:「既是如此,那就睡吧。」

  曲瀲瞬間被治癒了,覺得這美少年真是又萌又乖又體貼,讓她怎麼不喜歡?

  歡喜的曲瀲摟著他睡了。

  紀凜看了她一會兒,也跟著入睡。

  然後三更半夜,曲瀲被人壓醒了。

  「你這是嫌棄我呢?是不是?」他凶狠地說著,隔著水粉色的肚兜咬了那尖尖兒一口。

  曲瀲睡得正香,被他弄醒了後意識也在昏沉中,聽了他的話,伸手摟著他的脖子胡亂地在他臉上親了親,說道:「沒有嫌棄,你很好……睡覺吧……」

  可她這模樣兒,落在多疑的少年眼裡,簡直就是敷衍,又咬了她一口,然後開始上下其手。

  這種時候,腦子都睡糊塗了,哪裡想得了那麼多,他叫她幹什麼她便聽話地幹什麼,被他拉開腿時,也乖乖地將兩條修長的腿纏在他腰上,直到感覺到那種被填充的飽脹感,終於又清醒了一些。

  「阿瀲乖……」他親著她的臉,聲音低低啞啞地哄著她,帶著一種薰人慾醉的暗啞。

  曲瀲又糊塗地被他哄去了,等他停下來後,她又摟著他睡死過去。

  得逞的少年看她溫順乖巧的模樣,心裡那種因她的拒絕而產生的陰暗悉數沒了,只剩下滿心歡喜,將她往懷裡按著,輕輕地給她按摩著腰肢,又親又吮,見她依然摟著自己睡得安穩,膽子更大了,忍不住又將怒張的東西往她溼潤之處擠進去。

  翌日,曲瀲比平時晚了半個時辰起來。

  掀開被子看了下自己的身子,她僵硬了下,然後將枕頭當成了某人怒捶,更恨自己貪睡,睡死了就任他為所欲為,都吃過那麼多次的虧了,竟然忘記警告他了。

  不過身上的痕跡雖然重了點兒,但卻沒有太大的不適,這才讓她臉色好一些。

  她摸了摸肚子,沒什麼不舒服的,又覺得或許沒有懷上,畢竟有蝴蝶效應這種說法嘛,姐姐重生後改變了那麼多的事情,或許沒有懷上。

  帶著樂觀精神的世子夫人很快便讓人去準備了熱水,好好地泡了個澡,吃了一頓美味的早點,便開始了一天的生活。

  過了兩天,果然聽說皇上帶著一群勳貴子弟去秋圍了,這和內宅女眷沒什麼關係,大家也就關注一下,便該幹啥就幹啥了。

  這次的秋圍是三天時間,等皇上帶著大部隊回來時,曲瀲又聽說紀凜暫時不能回來,還要在宮裡值勤三天,頓時歪了歪嘴,無語之極,只得親自收拾了些吃的用的東西,打算讓人捎去金吾衛衛衙給他。

  不過她也不知道這樣行不行,便打算去寒山雅居問問淑宜大長公主,順便也去刷刷好感。可誰知她到了寒山雅居,卻聽明珠說,淑宜大長公主一早就出門了。

  這下子曲瀲驚訝了,要知道淑宜大長公主是出了名不愛出門的,簡直就宅得不行,她嫁過來這麼久,除了固定進宮尋太后、和幾個交好的老夫人說話外,根本不會去其他地方。而今日明顯不是淑宜大長公主進宮的日子。

  「祖母有說去哪裡麼?帶了什麼人?」曲瀲又問道。

  明珠搖頭,小聲地道:「公主只帶了烏嬤嬤一人,其他人都沒有帶。」

  這麼神祕?

  曲瀲頓時好奇心大盛,可惜她不好打探淑宜大長公主的行蹤,只能作罷。

  回了暄風院後,曲瀲讓人留意淑宜大長公主的行蹤,直到傍晚時,才聽說她回來了。

  聽罷,曲瀲忙將自己收拾了下,過去給她請安。

  曲瀲到時,淑宜大長公主正坐在那兒喝茶,皺著眉頭,看起來有些失神,不知道遇到了什麼難事。

  見到曲瀲來了,她臉上露出淡淡的笑容,說道:「你怎地過來了?」

  曲瀲乖巧地道:「我想讓人給世子捎了些東西,便過來想問問祖母妥不妥,沒想到祖母不在。」

  淑宜大長公主點頭道:「這沒什麼,你看著辦就行。」

  曲瀲又陪著說了幾句話,見淑宜大長公主神色有些倦怠,對她今日的行蹤更好奇了,不過她也只能告辭離開。

  翌日一早,曲瀲剛讓人將收拾好的東西捎去金吾衛衛衙,就聽說淑宜大長公主又帶著烏嬤嬤出門了,然後依然是到了傍晚才回來,沒人知道這主僕倆去何處。

  就在曲瀲琢磨著淑宜大長公主到底去見誰、而且是誰能惹得她如此不厭其煩地天天往外跑,她姐又上門來了。

  曲瀲愣了下,馬上想起了她姐上門來的目的,這才想起,她的大姨媽沒有來呢。

  臉色變了幾變,曲瀲木著臉去花廳見了她姐。

  「你這是怎麼了?」曲沁見她過來,臉色木木的,差點嚇了一跳。

  曲瀲糾結地看著她,心說不就只遲了兩天嘛,這也沒什麼,以前也遲過,應該不會懷上的吧?

  「沒什麼。」曲瀲隨便找了個藉口搪塞,「我已經有好些天沒有見到暄和哥哥了,所以……」

  曲沁笑了下,拉著她的手坐下,問道:「這幾日怎麼樣?身子可有不舒服的?要不要請個太醫過來瞧瞧?」她心裡仍在惦記著上回妹妹摔了一跤導致肚子疼的事情,很是擔心。

  「沒有,完全沒問題,我吃得香、睡得好!」曲瀲大聲道,彷彿只要她大聲點,肚子裡就不會多一塊肉般。

  見她這模樣,曲沁也覺得她很精神,可是仍是覺得不踏實,覺得這已經滿一個月了,或許太醫可以看出什麼來了。只是,這沒病沒痛的,突然要請太醫過府來會不會讓人覺得奇怪?可是如果不請,外一真的懷上了,這傻妹妹不知道又亂折騰,再摔一次怎麼辦?

  曲沁為難住了。

  最後,曲沁道:「要不,去外面請個大夫過來瞧瞧看?」

  曲瀲臉色僵了僵,見她姐眼裡暗含擔憂,最後只能無力地妥協道:「那行吧,我讓常安去安排。」去請外面的大夫過府來,比拿府裡的帖子去請太醫來好多了,至少不顯得興師動眾,萬一其實什麼也沒有,也不會讓人嘲笑。

  曲瀲卻沒想到,最後還是去請了太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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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7-4 22:15:04 |只看該作者
第134章

  暄風院要請大夫的事情,自然瞞不過厲嬤嬤。

  厲嬤嬤來到小茶房,見宮心坐在小火爐前燒水準備沏茶,便問道:「怎地又去請大夫了?是請來給誰看的?」而且民間的大夫的醫術能好得過全民間精挑細選進入太醫院的太醫麼?鎮國公府的主子有個什麼頭疼腦熱的,一般是拿帖子去太醫院請人的,極少會請大夫過府來。

  宮心搖頭道:「我也不清楚,是少夫人的姐姐讓請的。」

  難道是曲沁生病了?既然病了,今兒怎地還要拖病來一趟,莫不是有什麼隱情?厲嬤嬤有些不解,姐妹倆將下人都遣了,兩人在花廳裡說體已話,她們作下人的也不知道兩人在裡面說了什麼,所以這會兒,也不知道這大夫到底是為誰請的。

  厲嬤嬤又問道:「你先前進去時,可見曲家姑娘的臉色怎麼樣?」

  宮心知道她的意思,回道:「看起來很好,不像生病。」

  一時間,兩人都摸不準到底是誰生病,請大夫過來做甚。

  沒到半個時辰,常安就將一名老大夫給請回來了,厲嬤嬤和宮心雖然很是關心,但是世子夫人甚至將碧春等丫鬟遣到門口守著,她們更不好進去了,只能在那裡乾著急,等待結果。

  就在她們乾著急時,就見碧春被叫進去了,然後不到一會兒,又慌慌張張地跑出來。

  「嬤嬤!」碧春見到厲嬤嬤,喜出望外,撲了過去拉住她,「快、快讓常管事去請宮裡的太醫來。」

  「怎麼了?」厲嬤嬤嚇了一跳,「莫不是少夫人……」

  碧春急得說不出話來,只得連連點頭,讓厲嬤嬤更肯定是曲瀲生病了,當下也沒有多問,忙準備好帖子,讓常安去太醫院一趟,請池太醫過來。

  就在厲嬤嬤等人急得不行時,花廳裡也是另一翻現象。

  曲瀲抱著肚子,木木地坐在那裡,一副「臥槽!到底是搞毛的,為毛窩都不知道自己懷上了?明明成親這幾個月,都很注意的,一直都是掐著安全期來……」神情,看得曲沁很想嘆氣,覺得這傻妹妹真是不靠譜,如今紀凜也不在,也想問問他也沒辦法。

  「那大夫我有印象,是杏林堂中一名坐堂大夫,醫術很不錯,既然他說是喜脈,那便是了。你現在身子可不同以往,以後注意點兒,別像以前那樣亂蹦亂跳的,不可輕忽大意……」

  曲瀲聽著姐姐難得的嘮叨,有些委委屈屈的,她不明白為什麼會懷上,明明她和紀凜都說好了,再等兩年才要孩子的,那時候她也十七歲了,身體發育得成熟一些,不早不晚。所以平時行房,她也是算著安全期來的,莫不是安全期騙了她?還是她的身體真的那麼好,就是一塊肥田,再加上一頭勤耕田的牛,所以就算隨隨便便地來,也能很快就發芽了?

  其他女人恨不得一進門就懷上,說這是福氣,生了孩子也好在夫家站住腳。可是她根本不需要如此,這種福氣她暫時還不想要,畢竟她今年才十五歲,難不成等她三十歲時,就要做奶奶了?

  就在她糾結來糾結去時,時間又過了大半個時辰,常安將太醫請回來了。

  請回來的依然是池太醫,只要是婦人生病,大家都喜歡請他,隱隱有婦女之友的暗稱。

  曲沁今兒沒有避開,因男主人不在,池太醫年紀也大了,倒不需要太過避諱什麼。等池太醫過來後,她便道:「太醫,麻煩你給世子夫人瞧瞧。」

  池太醫前幾日才被請來,當時說是世子夫人摔了一跤導致肚子疼,第二日卻什麼事也沒有了,如今再被請過來,看這位世子夫人紅潤的臉色,也不知道是有什麼病,但仍是鎮定地坐到旁邊的一張黑漆太師椅上,給伸手過來的人把脈。

  池太醫這次把脈的時間有些長,等收回手後便朝一直眼巴巴地看著自己的曲瀲笑道:「恭喜世子夫人,這是滑脈,您已經有一個月的身子了。」

  曲瀲:「……」

  曲沁驚喜道:「果真如此?」她又忙不迭地道:「池太醫,麻煩你再瞧瞧,她的身子有沒有什麼問題,前幾天摔的那跤,怕那時候就懷上了,但是因為月份淺,沒有瞧出來,也不知道會不會有什麼影響……」

  池太醫想想也是如此,又給此時一臉木木的孕婦特地把了脈。前幾天他給曲瀲檢查時,確信沒有滑脈的,沒想到過了幾天,卻能檢查出滑脈了,這大概是因為當時還未足月,所以脈相太淺、沒有檢查出來之故,直到今天,足月了,脈相才顯現出來。

  檢查了會兒,池太醫方道:「應該沒什麼事情,世子夫人脈相很平穩,也未有不舒服的地方。」

  池太醫不敢說得太肯定,雖然現在把脈來看,這位世子夫人脈相平穩,沒有什麼不適之處,可是想起前幾日她摔了一跤,又鬧得肚子疼,就怕是有什麼潛伏期。如同一些人年輕時受了重傷,雖然治好了,可是卻留下隱患,等到年紀大了時就會暴發開來,十分受罪。

  這位世子夫人應該不會也這樣吧?

  曲沁自然也聽得出太醫的意思,嚇個半死。婦人生孩子就像走鬼門關一樣,稍有不慎就要去了條命,像她娘,當年就是生她時難產沒了,所以在這方面時,分外要小心謹慎。

  上輩子可沒有發生過這種事情,她妹妹懷孕時也順順利利的,沒聽說她摔一跤什麼的,孩子也平安生下來了,生下孩子時,她這妹妹並沒有產婦該有的虛弱,甚至還能擼起袖子和婆婆撕逼……

  曲沁突然有些糾結,不想不知道,一想嚇一跳。

  原來她那長得柔柔弱弱的妹妹是這麼彪悍的麼?再看她此時一臉紅潤健康的模樣,實在看不出有什麼不妥。

  池太醫見曲沁擔心,心裡也有些拿不定,便道:「這樣吧,這些天注意一些,我每隔三天便過來給世子夫人請脈,等三個月坐穩了胎,應該就沒事了。」

  曲沁此時也沒轍,只好多注意了,當下對池太醫謝了又謝。

  這時,厲嬤嬤等人也知道請太醫過來做什麼了,聽說世子夫人有一個月的身孕,差點也被嚇得不清。

  當時摔了那一跤時,其實已經懷上了,只是月份淺,太醫們都沒有瞧出來罷了。那當時肚子疼……豈不是就是因為如此?厲嬤嬤想起很多婦人就是因為沒有注意之故不小心小產,嚇得不行,而且哪有婦人會像他們世子夫人那樣,摔得肚子疼,然後睡一覺就沒事了的?想想就覺得太不可思議了。

  不會是現在診不出什麼,等過陣子再來個大爆發吧?

  厲嬤嬤原本就是個有照顧孕婦經驗的嬤嬤,可是這回卻因為曲瀲這種異常的情況,鬧得自己都開始疑神疑鬼起來,發現原來自己以往所累積的經驗,放在世子夫人面前,都是個屁,放過就沒了,完全起不了作用。

  憂心忡忡的厲嬤嬤親自去送池太醫出暄風院,一路上問來問去,直到池太醫保證了很多次暫時沒有問題了,才讓常安將人送出鎮國公府。

  常安將池太醫送出門後,想了想,便讓人將世子夫人有身孕的訊息傳進金吾衛給主子知道。

  曲瀲不知道這種自己的異常情況鬧得人快要崩潰了,抱著肚子木然了很久,才道:「我真的沒想到會……不過既然懷了,那就算了。」

  那就生下來唄,有什麼好糾結的?反正這年代像她這般年紀就生孩子的婦人一大堆,她也向她們看齊吧。

  曲瀲頓時又看開了。

  曲沁:「……」她覺得這妹妹果然讓人很難搞懂。

  最後曲沁只能千叮萬囑,又嚴厲制止了她拍肚子的行為,才憂心忡忡地離開,決定回家去給繼母和弟弟告訴這好訊息。

  曲沁離開後,曲瀲也回了房。

  走在路上,碧春等人如臨大敵,彷彿擔心她又像那晚一樣,不小心又要摔了一跤,路上就算有片葉子,也要提前去將之弄走,省得絆倒了孕婦。

  曲瀲又木了下,說道:「不過是片葉子罷了,不會摔著人的。」

  碧春道:「不管如何,小心些準沒錯。」

  碧夏幾個心有慼慼,她們都被那晚曲瀲摔的那一跤給嚇到了,已經有了心理陰影,真真是恨不得捧著她走,讓她躺在床上直到孩子生下來才好。

  曲瀲想說,那晚月黑風高,路燈又不明亮,加上她跑去追人,哪裡會注意路上有什麼,摔倒不是理所當然的麼?可是看這些丫鬟們一副嚇壞了的模樣,只得將話吞了回去。

  其實她真的覺得自己挺好的,沒有什麼不舒服的感覺,就算太醫說她有一個月的身孕了,可是扁扁平平的肚子讓她沒有任何的感覺。

  回房後,曲瀲才坐下,厲嬤嬤便親自端了廚房煲好的湯過來,對她道:「老奴也不知道少夫人有了身子,剛才已經讓人去煲孕婦喝的湯了,這是今早煲的,少夫人先勉強嘗一點,等廚房煲好了再呈給您,這些都是對身子好的。」

  曲瀲聽得有些懨懨的,難道她以後每天三頓都要喝湯不成?作為一個吃貨,相比湯,她更喜歡美食。

  喝完湯,曲瀲便被厲嬤嬤趕去睡覺了,等到晚膳時再叫她起來用膳。

  曲瀲:「……」

  暄風院又請太醫的事情自然瞞不過府裡的人,上院和二房都知道了,不過鎮國公夫人此時在休養中,二房也不知道情況,不好冒然過來。

  等傍晚時,淑宜大長公主從外面回來,剛坐著喝口茶,問了句今兒府裡有什麼事情時,就聽明珠說暄風院請太醫的事情。

  「瀲丫頭病了?」淑宜大長公主詫異地問道,這幾日她頻頻出府,也沒怎麼注意府裡的事情。

  明珠臉上帶著笑,給淑宜大長公主捶著腿,小聲道:「奴婢先前也以為是世子夫人生病了,所以便過去瞧瞧,遇著了宮心,從宮心那裡知道原來是世子夫人有了身子,太醫說,剛滿一個月。」

  淑宜大長公主又驚又喜,倏地站了起來。
  
  「走,我們去暄風院瞧瞧。」淑宜大長公主連身上的疲憊都忘記了,馬上就要去暄風院瞧瞧。

  烏嬤嬤等人自知攔不住她,便也扶著她,往暄風院行去。

  誰知剛到暄風院前,還未讓守院的婆子去通報,便聽到身後傳來一陣腳步聲,淑宜大長公主轉頭看去,卻見是已經有好些天沒有回家的孫子回來了,此時他繃著臉,滿臉是汗,疾步穿過迴廊,甚至連她這祖母都沒有瞧見,就一股腦兒地往暄風院走進去了。

  他可以沒瞧見,但是跟著他的常山可不能,忙叫道:「世子、世子……」

  紀凜頭也不回地消失在暄風院的院子裡。

  常山頓時苦了臉,忙過來給淑宜大長公主請罪。

  淑宜大長公主笑道:「他媳婦有了身孕,哪裡會注意其他?不礙事的。走,咱們也過去瞧瞧。」此時和曲瀲肚子裡的孩子比起來,其他什麼都可以緩一緩,淑宜大長公主也不是那麼不近人情。

  曲瀲不知道淑宜大長公主通過明珠知道了自己懷孕的事情,正窩在炕上,對著一盅熱氣騰騰的湯水愁眉苦臉。

  雖然湯聞著很香,但是她想留著肚子吃晚飯,不想一下子灌太多湯,灌下去了,等會還不是上茅房去一下子就排了?

  就在她琢磨著怎麼在厲嬤嬤的眼皮子底下耍賴時,突然聽到外面響起了丫鬟的驚呼聲,然後是簾子被人大力地甩了起來,一個人衝了進來。

  「阿瀲!」

  曲瀲見他滿頭大汗,身上的官服也不像以往那般整齊,看著就像趕路弄皺了一樣,但他臉上的神色緊繃得厲害,一雙眼睛卻比以往都要更明亮,視線緊緊地鎖在她身上,讓人有種動彈不得的悸動。

  曲瀲被他驚了下,甚至一時間竟然分不清這是哪個人格。

  不過她很快又釋然了,下了炕朝他走過去,「你回來啦。」

  她拿出帕子,踮起腳給他擦汗,笑瞇瞇的樣子很是可愛。

  下一瞬,他便抓住了她的手,然後一把將她抱了起來,並且是以一種抱孩子的動作,而不是傳統的公主抱,讓她嚇得帕子掉到地上,下意識地攀住他的肩膀,擔心自己掉下去。

  他收緊了力道,沒有讓她摔著。

  旁邊的厲嬤嬤也嚇得半死,張口想說什麼,但是見世子緊緊地抱著人後,她便悄無聲息地退到室外。

  「怎麼了?」曲瀲嗔怪一聲,見他脖子的地方也是汗津津的,只好用自己的袖子給他擦汗,「你不會是從宮裡一路跑回來吧?」

  不然怎麼可能弄得滿頭大汗的?不過想想好像也不可能吧?

  「……是。」

  誰知道她隨意一問,竟然問中了,曲瀲頓時愣住了,從宮裡到鎮國公府的距離……曲瀲頭皮發麻,這一路上不是教很多人瞧見了?他的形象是不是也沒了?

  「你、你……你趕這麼急做什麼?為什麼不坐馬車?」

  「忘了。」他沙啞地回答。

  曲瀲:「……為什麼忘了?」

  他抬頭看她,雙眼亮晶晶的,「常安說,你懷了我的孩子……」

  原來是這事,曲瀲頓時不知道說什麼好,仔細地給他擦了汗後,她低頭在他仰起的臉上親了親,笑盈盈地道:「是啊,今兒池太醫來確認過了,已經一個月了呢。你高興麼?」

  「高興。」

  真的很高興,以後就算她受不了他的反覆無常,也會因為孩子無法離開他了!

  曲瀲忍不住嘴角翹了起來,雖然這個孩子不在她的預料之中,可是既然來了,她也會接受。有什麼比孩子的父親也對孩子期盼讓她高興呢?如果只有她一個人高興,孩子的父親反應平淡的話,她想自己會很受打擊的。

  因為知道她懷了孩子,直接從宮裡跑回到府裡,一路上不知道被多少人瞧見他犯傻的樣子……想到這裡,她又是好笑又是心疼,再次忍不住低頭在他臉上大大地親了一口。

  「好了,先將我放下來。」

  曲瀲拍拍他的手,雖然說坐在他的手臂上,可以居高臨下地俯視他,有種她是他的女王的虛榮感,但是她的恐高症仍是讓她不敢亂看,只能盯著他的臉,強迫自己忘記。

  紀凜沒有回答,而是又抱緊了她,將臉埋在她的頸窩間。

  他沒有告訴她,這個孩子其實並非突然來的,而是他有預謀地求來的。

  只要有了孩子,無論將來他如何不堪,她那麼心軟的人,看在孩子的份上,更不會離開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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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7-4 22:15:19 |只看該作者
第135章

  淑宜大長公主到了暄風院的正房,見到厲嬤嬤幾個守在門外,不禁挑了下眉,問道:「世子和世子夫人呢?」

  厲嬤嬤等人沒想到淑宜大長公主竟然親自過來了,忙過去請安,回道:「在裡面呢。」心裡猶豫著要不要提醒裡面一聲,免得公主進去見到小夫妻倆那模樣,落在長輩眼裡,到底有些不好。

  淑宜大長公主卻揮揮手,扶著烏嬤嬤的手走過去,等烏嬤嬤掀了簾子,當看到裡面的一幕時,頓時沉默了。

  曲瀲被人抱著,正好面對房門口的方向,眼角餘光瞄見那張藏青色織錦簾子被人掀起來,下意識地看過去,和淑宜大長公主的臉對個正著,頓時那種尷尬無法言語,忙拍著他,小聲道:「快放我下來,祖母來了。」

  紀凜腦袋仍有些暈眩,反應都有些遲鈍。

  事實上在金吾衛衙門時得知她有孕的訊息後,他的腦袋便一片空白,說不清心裡的感受,只想回去見她。接下來的事情都是下意識地完成,直到回到家裡,見到她時,意識裡才多了些色彩,然後被她的笑臉佔據。

  他有些遲鈍地轉頭望去,也正好看到了站在門口邊的淑宜大長公主,下意識地張口道:「祖母……」

  淑宜大長公主看到這一幕,又是好笑又是擔心,嗔怪道:「這是做什麼呢?還不快將你媳婦放下來?小心摔著她。」

  「……哦。」紀凜木木地將懷裡的人小心地放下來,然後道:「不會摔著的,我抱得很穩!」

  淑宜大長公主走進來,看到孫子的模樣時,不禁有些心酸。

  她想,這孩子在六歲之前,從未得到過正常的對待,母親打罵,父親不理,一個人孤伶伶地被關在封閉的屋子裡,她有心想要給他多一點,卻不知道要怎麼給,他大多數時只是木木地站在那裡,什麼都不理會,彷彿整個世界裡只有自己一樣。

  很多時候,她都不知道他在想什麼,是不是對父母其實很渴望,卻一次次地失望,最後讓他不再期盼了,所以才會那麼麻木。

  現在,終於輪到他要當父親了,她從來沒有見過他這般激動,這樣地失態,或許他其實將自己曾經渴望的感情傾注在孩子身上,所以才會在知道自己要當爹時,這般激動。

  「祖母,您怎麼來了?快過來坐。」曲瀲硬著頭皮,請淑宜大長公主入座,喚來宮心去沏茶。

  淑宜大長公主笑著拉住她的手,說道:「不用忙活,你小心一些方是。」說著,拉著曲瀲一起落坐,就怕她忙壞了對肚子裡的孩子不好。

  曲瀲不知為何有種尷尬感,被這麼小心翼翼地對待,讓她總覺得不太真實。

  可能是她從小到大心情不爽就去堵人打架,知道她真面目的人——例如被她收拾過的堂弟曲浩——都會有一種崩潰感,雖然是小白花的外表,卻身體壯壯,吃嘛嘛香,一時間被人這麼小心地對待,真的好不習慣。

  淑宜大長公主拉著曲瀲入坐,見孫子反應比平時遲鈍了許多,竟然還忤在那兒看著她們,不禁好笑道:「先坐下來,一起喝杯茶。瞧你這孩子,怎麼弄得這麼狼狽?難不成今兒皇上在宮裡考核你們騎射武藝了?」

  「沒有。」紀凜回答道,終於恢復了平時的溫雅和煦,坐到了曲瀲身邊,一雙清潤的眸子看著她。

  當然沒有了,是你孫子雄壯威武得直接從皇宮跑回府裡了,明天的京城頭條,一定是這樣的:鎮國公世子突然抽風棄馬車不坐,從皇宮跑回府裡為哪般?

  想想就頭疼。

  不過想到他這般失態,都是為了自己,又高興得不要不要的。

  淑宜大長公主關心了孫子幾句,也沒有對孫子說先前他回來時將自己略過直接跑回暄風院的事情,先前見到孫子的模樣時候,便知道他那時候已經什麼都看不到了,也不忍心說什麼。

  她關心地詢問曲瀲的身體情況,同時也和曲沁一樣,對前幾天曲瀲摔了一跤的事情憂心忡忡,就怕那時候摔到了肚子裡的孩子。

  「你這孩子,以後可要小心一些,切不可再如此莽撞,幸好你姐姐細心,讓人請了太醫來來。」她嘆了口氣,如果不是曲沁今兒堅持讓太醫過府來一趟,還不知道什麼時候才得知這孩子懷孕的事情,然後這孩子又不注意瞎折騰怎麼辦?

  曲瀲只好陪著笑,說道:「祖母放心,孫媳婦以後定然會小心的。」

  紀凜愧疚地道:「祖母,都怪那時孫兒情緒激動,讓瀲妹妹為了追我摔了一跤,是我的錯。」說著,也有些憂心地看著曲瀲,很擔心肚子裡的孩子會不會有什麼事情,心裡很是難受。

  有些事情,不是不知道,而是大家心照不宣。聽到孫子認錯的話,淑宜大長公主想到那晚,讓曲瀲先將孫子帶回去的事情,心裡也隱隱有些後悔。她不知道曲瀲是不是已經知道孫子是個雙面人的事情,對此她又有什麼想法,不由得又往曲瀲臉上看。

  只見她坐在那兒,笑盈盈地看著人時,雖然天生一副讓人憐惜的嬌美人模樣,可是雙眼極為清亮,說話時很是討喜,並沒有一味地將她小瞧,此時也看不出什麼異樣。

  這孩子是個機靈的,都嫁過來這麼久了,定然不會沒有發現孫子的異常,怕是發現了,然後勉強自己接受了。

  這麼想著,淑宜大長公主不免有些愧疚,只是愧疚之餘,又想著她的孫子是最好的,如何不教人喜歡?縱使是個雙面人,只要沒人去撩他,從來不會主動去傷人,是個很孝順也很聽話的好孩子。

  雖然千種理由說服自己,但淑宜大長公主仍是有些愧疚憐惜,當下對曲瀲多加叮囑,等回到寒山雅居後,又讓人開了自己的庫房,送了很多曲瀲現在用得上的東西過來,吃的、用的、賞玩的都有。

  曲瀲有些納悶,見紀凜披著溼嗒嗒的頭髮從淨房出來,忙拿乾淨的大巾子給他擦去頭髮的水漬,邊問道:「祖母這是怎麼了?就算我懷上了,也不必送這麼多東西過來吧?」

  紀凜坐在小杌子上由她幫他擦頭髮,看著丫鬟們正在整理的東西,沒有開口。

  剛才他便看出祖母臉上的愧疚,這種愧疚給的是曲瀲,略一想便明白了祖母這是想要補嘗曲瀲了。

  他這個祖母,生來便是尊貴的嫡長公主,一生要強,從未向誰示弱過。嫁到紀家後,祖父雖是一個錚錚男兒,卻是個敬重妻子的,不僅沒有強勢地讓妻子收斂脾氣變得溫和一些,甚至將她縱容得連戰場都上過,不輸男兒。

  這樣強勢又尊貴的女人,從來不會對誰感到愧疚,卻因為曲瀲而愧疚了。

  怕是覺得當初曲瀲嫁過來,對他的情況不知情,算是鎮國公府將她瞞住了。如今孩子都懷上了,她在發現了他雙面人的祕密時,仍能安之若素,沒有瘋狂,是個難得的。

  想到這裡,他心裡有些苦澀,然後又有幾分釋然。

  祖母雖然愛惜他,但是這樣的想法豈不是世人都有的?並不用太在意,只要阿瀲不離開他就好。

  六歲那年,他從綁架他的地方逃了出來,躲在商隊的馬車裡潛進了宣同府,當時漫無目的地在宣同府裡亂走,成了個小乞丐,混淆了尋他的人的目光,然後不知不覺走到了宣同府知府後衙的那條巷子裡,看到一群孩子在那裡開心地玩耍時,莫名其妙地就站在了那兒看起來。

  他從來沒有和同齡的孩子玩耍的經驗,所以當時只是難得好奇,然後他看到了一個粉雕玉琢的小女娃,明明小胳膊小腿的,聲音也細細的,可是凶起人來,連比她大的孩子都要怕她,甚至不服她的人還要被她擼起袖子來揍,讓那群孩子都只能可憐兮兮地站在那兒報著「一二三四五……」等數。

  當時他一直看,一直看,直到天色晚了,那群孩子都離開了,依然站在那裡看著。

  然後那個很凶的小女娃朝他走來。

  再然後,他也被她揍了。

  她揍他之前,說了很多話,臉上的笑容很可愛,拉著他的小手軟綿綿的,說要帶他回家。這是生平第一次,有人對他這麼好,叫他小哥哥,對他笑,說要帶他回家,要給他穿好看的衣服、吃好吃的東西、陪他說話……

  他幾乎就要跟她回家了,可是她最後揍了他,卻不要他了。

  她讓人給他吃了東西,然後轉身走了,只留給他一個背影。

  明明她當時都說要帶他回家的,可是她翻臉就走,將他騙得好慘。

  他當時就站在那兒,看著她消失的方向,從天黑等到天亮,直到鎮國公府來尋他的侍衛終於找到了他,他依然站在那裡,固執地等著,期待著這個說要一輩子對他好的小妹妹回來,帶他離開。

  他一直在等她,可是卻沒有等到她回來。

  他一直記得那幕,直到長大後,依然記得她離開的背影。

  「暄和哥哥?你怎麼了?」

  一張臉湊過來,他驀地回神,看到她彎著腰,低頭俯視他,眼裡有著好奇。

  紀凜忙伸手將她扶住,說道:「你別亂動,小心身子。」

  曲瀲撇著嘴看他,不爽地道:「難道我彎個腰也會有事不成?別將我當成琉璃一樣,不會碎的。」

  紀凜沒有回答,發現頭髮上的水被她擦得差不多了,隨意將半乾的頭髮往身後拔去,然後起身將她扶坐到一旁,吩咐丫鬟們將那些東西都收到庫房去,對她道:「祖母也是心疼你,既然送過來了,你便安心地收下便是。」

  曲瀲哦了一聲,催著他去讓人將頭髮烘乾,省得天氣涼,不小心生病了。

  宮心等人去搬了小爐子,裡面放了松木、橘皮、乾花等東西,用來烘乾頭髮的時候,頭髮會留有天然的清淡味道,很是宜人,然後再細細護理,頭髮會變得十分順滑。

  曲瀲坐在旁邊,看丫鬟們給他弄頭髮,笑道:「剛才你想什麼呢,想得這麼入神?」

  紀凜沒有開口。

  直到頭髮烘乾了,丫鬟們都出去後,他才對她道:「想起了六歲那年在宣同時,你欺騙我的事情。」

  曲瀲:「……」

  難道她這輩子在他心裡,就成了個騙子不成?

  心塞的世子夫人只好保證道:「放心吧,我已經改邪歸正了,保證以後再也不騙你。」

  紀凜只是看她,心裡已經明白了很多時候,她就是喜歡胡說八道,信口捻來,不知情的人,要被她那副惹人憐愛的模樣欺騙,心都要掏出來給她,哪裡會在意是不是被騙?而她也樂得如此,很多時候就喜歡張口就胡說八道。

  曲瀲被他看得心虛,心說這也不行,要她怎麼辦?算了,她現在是孕婦,不必理那麼多。

  等到時間差不多後,曲瀲便讓丫鬟鋪床,準備入睡。

  紀凜今晚特別地小心,甚至連抱她都不敢,兩人並肩躺在那兒,他拉著她的手,猶豫了下,說道:「你現在情況不同,要不我讓人在房裡擺張長榻,我到榻上去睡。」

  他聽說很多夫妻在妻子懷孕後,都要分房睡的。

  曲瀲很是無語,「不用了吧?我覺得這樣很好啊?」她都習慣了摟著他睡,沒有他根本不習慣好不好?而且夫妻分床睡,好讓他去找小妖精麼?堅決不幹!

  曲瀲將他的胳膊抱到懷裡,依著他而睡。

  紀凜猶豫了下,到底也捨不得和她分開,只好小心地側過身子,攬著她睡了。

  睡到半夜,曲瀲被人摸醒了。

  她一巴掌拍過去,將在她肚子上摸來摸去的手拍開,嘟嚷道:「天還沒亮呢,睡覺。」

  對方頓了下,然後又咬了她一口,那手自動覆到她肚皮上,聲音陰測測的,「你都懷了我的孩子了,以後不準再騙人,也不準離開!否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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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7-4 22:15:33 |只看該作者
第136章

  第二天,曲瀲起床時,慣性地坐在床上發了好久的呆。

  紀凜早就醒了,但是今天他並沒有像以往那般去樹林中練武,而是安靜地躺在她身邊陪她,在昏暗的光線中視線一寸一寸地描摹著她的容顏,直到她醒來。

  她每天醒來時,都會有一段時間因為剛醒來意識不清醒,要坐好一會兒發呆,這種時候,他做什麼都可以,她只會木木地看著人,懶洋洋地並不想反抗,特別地乖巧。

  只是,在他給她穿好衣服後,她突然抓住了他的手,一臉認真地道:「昨晚三更半夜時,你將我叫醒後,後來你說了什麼?」

  紀凜:「……」

  見他只是用一雙清潤柔和的眸子看著自己,曲瀲突然有一種自己正在逼迫良家夫男的錯覺,然後馬上在心裡呸自己幾下,這是什麼鬼錯覺,應該是他昨晚逼她才對。

  她終於明白了,其實每當這人的第二人格放狠話時,其實才是他心裡的真正想法。這個溫柔到極點的少年說不出口的話,會讓第二個人格說出來,雖然那時候他的行為因為太過極端,但很多卻是他心裡的真正想法。

  他其實並不是一個如外表般給人完美無缺的少年,缺點一大堆,甚至三觀其實也有些不太正。

  他這是害怕她離開麼?

  曲瀲試探性地道:「其實我也沒有想到會這麼早就懷上的,成親之前,你不是也說,女子太早受孕對身體不好麼?」她邊說著,眼睛緊盯著他的面容,不放過一絲一毫。

  他的下顎緊了下,面上的神色卻更柔和了,將她從床上拉了起來,扶她下床,柔聲道:「抱歉,阿瀲,我……我也知道你辛苦,你不高興打我也可以……」

  「我看起來是那麼凶暴的人麼?」曲瀲頓時有些心塞,她只是見到熊孩子時忍不住手癢收拾了下,如果是好孩子,她從來不會無緣無故揍人,她很有原則的。

  「不是,不是!」他有些無措,怕自己惹惱她一樣,越發的小心了,「我只是、只是……」

  只是人的想法總會因為遇到其他的事情而有所變化,他以前也覺得可以不那麼早要孩子,聽說那樣對女子的身體不好,可是在終於將她娶回家後,日日相伴時間,他又變得貪心起來,特別是午夜夢迴,夢到小時候的事情,夢到她轉身離開的背影,漸漸地和長大後的她重合起來,讓他驚醒,然後頭疼得整晚睡不著。

  於是他改變了主意。

  特別是在那晚,她目光裡明顯的恐怖,讓他失態了。

  他本來就不是個好人,正常時候的他,會用層層偽裝將自己包裝成一個讓人無可挑剔的好人,但是內心卻不是那麼想的。

  只要達到目的,一些手段是必要的。

  曲瀲已經很久沒有看到他這樣子了,十二歲那年進京時,在船上再看到他,他當時就是個乾乾淨淨的大男孩,每次面對自己時,總會歡喜中夾雜著無措,小心翼翼地討好。後來隨著年齡的增長,他慢慢地變得成熟穩重,對她溫柔體貼,卻很少再像以前那樣會被她弄得手足無措。

  因為在意,所以會害怕;因為喜歡,所以會無措。

  曲瀲踮腳親了下他的嘴角,突然說道:「我餓了,今天要吃好吃的,桂花鴨、松鼠魚、脆皮乳鴿、糟香魚絲、鵪子水晶膾……」

  紀凜被她突然轉變的話題弄得愣了下,然後笑著應了一聲好。

  一大早的,就這麼好胃口,實在是讓人不知道說什麼好。

  厲嬤嬤聽到紀凜的吩咐,很是糾結地看了眼曲瀲,心說一大早就吃這麼油膩的好麼?然後被她左右張望無視了,只能心塞地去廚房吩咐了。

  紀凜今日休沐,打算一天時間都在家裡陪她,甚至心裡已經計劃著,他該挪一下位置了,總不能幾天才回家一次,他心裡不放心。

  就在紀凜計劃著自己的差事時,曲瀲趁著他在家裡,拿了做好的一件秋衫在他身上比劃,嘴裡唸唸有詞,「袖口的襴邊顏色深些好看,襟口可經繡些竹子等紋路,會更好看一些……」

  紀凜看向那件竹青色底的袍子,拉住她忙碌的手,說道:「以後這些就交給針線房來做,別累壞了自己。對了,以後祖母和母親那邊的衣服鞋襪,你也別親自做了,讓丫鬟做好了,你再意思地動兩針便可,別累著了自己。」

  曲瀲沒想到這人正在教她如何討巧偷懶呢,頓時目瞪口呆,沒想到他會出這種主意。

  「不好吧?祖母會看出來的。母親那邊……」她猶豫了下,還是決定不說婆婆什麼了。

  她剛嫁過來時,婆婆也拿了她孝敬長輩的針線之物來刁難她,原本是想在上面刁難的,發現挑不出什麼錯處,便給她布了些任務,想讓她將時間都花在針線上,曲瀲自然不會幹這傻事,去給淑宜大長公主請安時,無意中提了一句,結果淑宜大長公主出馬,一個頂倆,婆婆便閉嘴了。

  如今鎮國公夫人被迫在上院休養好些天了,曲瀲每次去上院請安,也只是意思意思地在正房前行個禮便是了,沒有進去見人,省得彼此看了對方都心塞,婆婆更是要雷霆大怒。

  曲瀲看來,婆婆總想要拿捏兒子兒媳婦,時常想要折騰一下,戰鬥力卻敵不過淑宜大長公主,所以每次都討不了好,這次更是將自己折進去,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結束休養的日子。對此,她自然是希望婆婆休養的日子久一些,該做給人看的禮數她沒有鬆懈過,日子過得比以前輕鬆多了。

  聽到她的話,紀凜道:「沒事,你現在情況不同,祖母可不想你累著。」他看了眼窗外的天色,見今日的陽光不錯,將她拉起身,陪她到院裡去逛逛。

  曲瀲覺得自己真的什麼事兒都沒有,可是周圍的人卻將她看成了易碎品,讓她著實無語,但見他小心翼翼的樣子,只好捨命陪君子。

  就在曲瀲被他小心翼翼地陪著去逛院子時,紀二夫人帶著女兒過來了。

  見到小夫妻倆在暄風院的院子裡散步,不禁打趣道:「你們真是好興致,暄和今日不用出門?」

  紀語看到紀凜,有些靦腆地上前來給他們請安。

  曲瀲忙請她們去花廳喝茶稍坐。

  紀二夫人走過來,扶了她的手,笑盈盈地道:「我剛才去寒山雅居給你祖母請安,沒想到從她老人家那兒知道你有了身子,這可是大喜事啊。這不,知道後馬上就過來看看你了,感覺怎麼樣?」

  曲瀲抿嘴笑道:「多謝二嬸,挺好的。」

  紀二夫人見她不欲多說,笑了一下,也沒有不識趣地追問。

  鎮國公府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府裡出了什麼事情,只要有心打探,多少都會知道一些,只是看你夠不夠聰明,能不能將自己摘出來。

  那晚淑宜大長公主親自去上院,第二天就傳出鎮國公夫人生病要休養之事,紀二夫人聽後和整個鎮國公府的人一樣,都保持沉默。那晚鎮國公要廢世子一事,紀二夫人後來也聽丈夫說了,心裡覺得十分不可思議,對紀凜不免也有些同情。

  明明是真正的嫡長子,卻比不過一個庶子在父母心中的地位,連廢世子的話都說得出來,也夠可憐的。幸好淑宜大長公主足夠強勢,沒真讓鎮國公犯糊塗,惹人看笑話。

  那晚上院發生了什麼事情,紀二夫人小心打探了下,什麼也沒打探出來,便知道淑宜大長公主不喜教人知道,很快便收手了。然後又聽說暄風院請太醫的事情,不到十天時間,連續請了兩次,初時還有些奇怪,等今兒聽淑宜大長公主說曲瀲懷孕時,才明白。

  紀二夫人一直想要交好暄風院,所以知道後馬上過來探望了,笑盈盈地將自己當初懷孩子時的一些注意事情和曲瀲說了,氣氛很是和諧。

  紀凜坐在一旁,微笑地聽著,聽得比曲瀲還認真,讓紀二夫人不禁掩嘴發笑,曲瀲有些發窘。

  紀二夫人待得不久,說了一些注意事情後,便告辭離開了,對曲瀲道:「等你坐穩了胎,我再讓語兒過來陪你說話。」

  「謝謝二嬸。」曲瀲笑著道,讓厲嬤嬤送母女倆出去。

  等到晚上時,整個鎮國公府的主子們都知道曲瀲有了身孕的訊息。

  紀冽和紀衝已經是十歲出頭的少年了,自七歲後便搬到了外院,兩人的院子相鄰,因為年紀也相防,所以這對堂兄弟倆時常會一起習武讀書,感情不好不壞,維持在一個兄友弟恭的面子情上。

  並非紀冽不想和紀衝親近,而是紀衝雖是長房的孩子,可到底是庶出,嫡庶間總是有些無法調和,特別是紀冽被母親提點過,也不敢和紀衝太過親近。

  鎮國公府的長房行事在正常人看來是十分奇怪的,明明紀凜才是嫡長子,才是世子,可是鎮國公夫人卻偏疼著庶子,若是不知情的人,會覺得鎮國公夫人是將庶子當成靶子一樣來養,可是知情的人,卻覺得真是怪異。

  紀冽不太能明白長房的做法,知道有紀凜在,紀衝縱使再努力,身份上也越不過紀凜,偏偏他被鎮國公夫人養得歪了,看似溫和無害,卻有著自己的心思。紀冽心裡多少有些不認同,自然無法和這樣的兄弟親近交心。

  這日,兩人跟著武師傅學武時,聽說了曲瀲懷孕一事,兩人都愣了下。

  紀冽下意識地看向紀衝,便見他神色有瞬間的陰沉,很快又恢復了自然,面上帶著喜悅的笑容,說道:「大嫂有了小侄子,這真是太好了,阿冽,我們等會兒要不要去暄風院給大哥祝賀一下?」

  紀冽接過小廝遞來的巾子擦了擦汗,搖頭道:「天色晚了,大哥不會見客,明天再去吧,也不知道明天大哥是不是要進宮當差。」說到紀凜,紀冽的眼睛亮晶晶的,對這位堂哥十分崇拜。

  紀衝看起來很失望,但也明白紀冽說得對。

  和寒山雅居一樣,每到時辰時,暄風院也是閉門謝客,紀凜晚上一般不會見客。

  對這點,眾人都覺得有些奇怪,但是眾人也以為只是淑宜大長公主自己喜歡清淨,也不允許其他人過去打擾紀凜罷了,沒有往深處想。

  辭別了紀冽,紀衝回自己的院子裡洗漱一翻,換了一身衣服,便去上院給嫡母請安。

  到了上院,紀衝見到父親回來了,幾位姨娘趁機過來給父親請安,兩個妹妹也來了。

  「老爺,聽說世子夫人有了身子,妾身聽了十分高興。」李姨娘嬌滴滴地說,「可惜夫人一直病著,也不知道身子什麼時候好,若是她聽到這個訊息,一定也很高興的。」

  紀衝瞥了一眼李姨娘,心裡暗諷了一聲蠢貨。

  果然,就見鎮國公神色有些不愉,瞪了她一眼,「夫人如何,須由你多嘴?」

  李姨娘臉色訕訕的,有些不甘心地退到一旁,不敢再輕易地開口了。只是明明世子夫人有了身子是好事,國公爺剛才也挺開心的,為何一說到正在休養中的夫人,便如此不開心呢?

  鎮國公斥了沒眼色的小妾後,見到兒子過來了,臉色稍霽,詢問了兒子的功課後,見沒什麼事情,便讓他們散了,而他則去了正房那兒。

  武姨娘等人都看著鎮國公的背影,眼神有些閃爍。

  莫姨娘看了會兒,方才離開,紀衝和紀詩跟著去了莫姨娘的院子,雖然兩個孩子養在夫人身邊的,但是鎮國公夫人並沒有不讓他們母子幾個親近,這讓莫姨娘開心之餘,又有些不甘心。

  她知道夫人並不是真心要教養自己的兩個孩子,夫人只不過是為了針對世子罷了,雖然不知道為何這親生母子倆鬧到如斯地步,可是她卻感覺到,夫人對這些庶子庶女們帶著一種漫不經心的傲慢,並未真心將他們當成自己的孩子,不過是打發時間的玩物,用來刺激親兒子罷了。

  更讓她鬱悶的是,老爺明明什麼都看在眼裡,卻保持沉默,甚至十分維護夫人,無論夫人做了什麼事情,老爺都會為她善後,甚至有誰說了一句,他便不高興。

  真是情深意重。

  莫姨娘豐滿性感的唇翹起一個諷刺的弧度。

  來到鎮國公府十幾年,她仍是不知道這個地方到底有什麼祕密,不是他們隱瞞得太好,而是有淑宜大長公主鎮著,沒人敢去打探。

  回到房裡,等兩個孩子給自己請安後,莫姨娘少不得道:「如今世子夫人有了身子,你們都離她遠一些,省得她出了什麼事情,你們要遭殃。」

  紀詩撇著嘴,哼道:「我才懶得搭理她呢,這個只會裝模作樣的女人……」

  「閉嘴!」莫姨娘氣得聲音拉高了一些,「那是世子夫人,你們的大嫂。」

  紀詩不以為意道,「姨娘,我知道她是世子夫人,母親都病了那麼多天了,也不見她過來瞧瞧。」說著,她有些憤怒地道:「母親身體素來很好,怎麼可能病到要休養?定然是祖母發了話,才讓母親休養,一定是那女人掇攛祖母的,不知道在祖母那兒說了什麼,方才讓祖母給母親禁足。」

  「二姑娘慎言!」莫姨娘被她嚇得不輕,連忙捂住她的嘴,哀求道:「二姑娘,這種話以後莫要再說,省得人聽了去,對你不好。」

  紀詩見母親膽小的模樣,心裡有些生氣,覺得自己被小瞧了。她可是鎮國公的長女,就算是庶出,在身份上也比二房紀語更尊貴,根本不需要怕什麼,她有嫡母撐腰。

  紀衝見姨娘說不通妹妹,只能哀求地看著自己,便道:「妹妹聽姨娘的話!」

  紀詩還是尊重這位同胞兄長的,當下哼了一聲,沒再說了。

  兩人在莫姨娘這兒坐了會兒,方才告辭離開。

  紀詩叫住要回外院的兄長,拉著他的袖子撒嬌道:「二哥,你能不能去和祖母求個情,讓母親出來?」

  紀衝皺眉,聲音卻十分溫和,「如果可以,我早就去求情了,也不會等到現在。這事兒我也沒法子,只能讓祖母自己發話才行。你呀,也別那麼操心,只要父親在,母親會沒事的。」見妹妹依然嘟著嘴,紀衝有些憂心,覺得妹妹確實被嫡母養得不知天高地厚,莫怪姨娘會那麼擔心。

  「詩兒,你以後還是別和大嫂作對,大嫂其實人還算不錯的,你若是有空,也和紀語一起去暄風院和大嫂說說話……」

  紀詩不耐煩聽他嘮叨,哎呀叫了一聲,掩著耳朵道:「二哥你為什麼每次說這種話?我才不去呢,瞧見她那副弱不禁風的樣子,就讓人倒胃口,看著就像個妖精似的,也只有那些小門小戶才養得出這樣的……」

  「住口!你真是越來越放肆了,什麼話都敢說,這是公府小姐該說的話麼?」紀衝氣得額頭青筋突突地跳著,強按下想要打她的衝動。

  紀詩見他真的動怒了,只得不情不願地閉嘴,答應有空會去暄風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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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7章

  曲瀲懷孕一事雖然整個鎮國公府的主子們都知道了,但是因為還未坐穩胎,所以並沒有廣而告之,甚至因為鎮國公府平時不太與京中勳貴們往來,所以訊息根本未透露出去,也只有一些關係極近的親朋好友知道。

  過了幾天,季氏和大女兒帶著大包小包地過府來探望有了身孕的小女兒。

  以往礙著兩府門第相差太大,季氏就算想念小女兒想念得要緊,也不好上門來探望,如今知道小女兒有了身子,娘家人自然也要有所表示才是,所以便光明正大地上門來探望了。

  進了鎮國公府後,季氏她們先去給淑宜大長公主請安。

  淑宜大長公主連續好幾日出門後,今日難得沒有出門,只是神色看起來有些疲憊,彷彿被什麼累著了一般。不過對季氏和曲沁卻是和顏悅色,這種和藹,也是看在曲瀲的面子上,淑宜大長公主對曲瀲這孫媳婦心裡是十分滿意的,自然願意也給曲家人面子。

  季氏雖然仍是有些怕淑宜大長公主,但是因為女兒的原因,不得不打起精神來,讓自己顯得自然一些,可惜她再努力,十幾年形成的社交障礙可不是一朝一夕能解決的,嘴皮子不夠利索,心裡有些急,最後只能讓曲沁出面和淑宜大長公主寒暄,她自己老老實實地坐在那兒當壁畫。

  淑宜大長公主知道她的為人,也未有刁難,雖然以往不太瞧得起這樣的婦人,可也不會因此而多嘴說什麼。

  曲沁很是真誠地問候了淑宜大長公主的身體情況,又謙虛地表示多虧了淑宜大長公主的照顧,妹妹如今才會過得這般好,妹妹有這樣的太婆婆是她前輩子修來的福氣,這也是人與人之間的緣份。

  她說話很有技巧,該誇張時候誇張,該謙遜時候恰到好處,讓人舒心不已,也讓淑宜大長公主對她不禁高看,暗贊不已。以前她只是因為曲瀲的原因,才會多關照曲沁,卻不想她比想像中要優秀,如果沒有五皇子插手,怕是去曲家求娶的媒人都不知道有多少。

  淑宜大長公主對曲沁的讚賞並沒有掩飾,笑著道:「你這孩子是個細心的,如果先前沒有你發現瀲兒的異樣,讓人請太醫過府來,還不知道瀲兒那孩子竟然有了身子。」她抿著嘴笑道:「那孩子也是個粗心的,我有時候還真擔心。」

  曲沁謙遜地道:「這也是我誤打誤撞的,只要公主別計較我太愛管閒事就好。」

  「這種閒事怕是沒人會不喜歡。」淑宜大長公主笑著打趣道。

  一老一少的兩個女人相談甚歡,等曲沁和繼母辭別淑宜大長公主去暄風院探望妹妹時,淑宜大長公主臉上的笑容都未落,她很久沒有遇到這麼會說話又不失氣度的小姑娘了。

  她對烏嬤嬤道:「以前我就覺得曲家這位二姑娘與眾不同,如今再次,確實很不一般,以後不管誰娶了她,都是天大的福氣,明珠雖蒙塵,卻難掩其光華。」

  烏嬤嬤笑道:「這位曲姑娘確實是個難得的,明明處境如此不堪,卻從來不因此自憐自傷,光是這份從容心性就極難得,少有她這般歲數的小姑娘能及得上的。」顯然烏嬤嬤對曲沁的印象也不錯。

  淑宜大長公主點頭。

  淑宜大長公主說這話的時候,卻沒想到不久後,再面對曲沁時,她的心情完全不復當初,只剩下滿心複雜,只覺得造化弄人。

  暄風院中的曲瀲正在院子裡散步時,聽說母親和姐姐來了,頓時高興得直接扯了一朵開得正好的月季花,便疾步去迎接母親和姐姐。

  碧春等人緊張兮兮地跟在一旁叮囑她小心一些,別走得太快。

  曲瀲並不認為自己走得快,她只是比平時走快了一點,根本沒什麼事情,所以也不願意聽丫鬟們嘮叨,很快便看到剛經過迴廊的母親和姐姐。

  「娘,姐姐!」曲瀲因為激動,臉蛋紅撲撲的。

  季氏忙過去,扶了她的手,嗔怪道:「你這孩子,都要當娘的人了,還這般毛毛躁躁。」

  曲瀲撇著嘴道:「我哪裡毛躁了?我都有按著嬤嬤的吩咐該吃就吃、該喝就喝、該睡就睡、該走就走,很聽話哩,你瞧我現在不是看起來健健康康的?」說著,將自己紅潤的臉蛋探了過去。

  女兒從會說話起就喜歡和她貧嘴,季氏早就習慣了她的德行,拍著她的手道:「還說不毛躁,弄得一身汗。」

  曲瀲又在喊冤,「和這根本沒關係好不好?難道娘你不知道孕婦的體溫偏高,而且我只是因為見到你們,比較激動。哎呀,你們先進來坐,咱們一塊兒說話。」曲瀲一手挽著她娘,一手挽著她姐,去了花廳。

  知道是世子夫人的母親和姐姐過來,丫鬟們沏了最好的茶,還讓廚房做了絲滑香甜的玫瑰糕過來,不過可能最後都要落到了孕婦的肚子裡。

  曲瀲很高興地吃了一塊,又吃了一塊。

  季氏見女兒歡快的模樣,心裡很是欣慰。當初她擔心兩家門不當戶不對,女兒嫁過來後要吃虧,卻沒想到女婿是個好的,敬重女兒,公主也喜歡她,雖然鎮國公夫人這婆婆貌似有些不太喜歡女兒,但是也沒有給過女兒什麼難堪。

  這麼想著的時候,季氏並不知道鎮國公夫人先前設計了女兒一次被淑宜大長公主禁足的事情,只以為鎮國公夫人真的是身體不舒服,她也不好去打擾,所以方才離開了寒山雅居後,沒有去上院拜訪,而是直接過來了。

  季氏難得見到女兒,而且女兒現在還懷了身子,高興的同時,也不免像天下間的母親一樣,虛寒問暖,又給她說一些孕婦的知識。她當年生女兒時,也和女兒現在的年紀差不多,生孩子時順利得讓接生的婆子都有些愣。

  曲瀲起初還笑著聽母親說話,只是等聽說母親當初也是像自己這年齡生她、並且生她順利得就像母雞下蛋一樣的時候,不由得有些心塞。

  難道在她娘心裡,她以後也要像母雞生蛋一樣,一下子就生下來了?

  不過,她的體制確實遺傳了她娘,指不定真的能一下子就將孩子拉下來了。

  曲沁:「……」這兩隻一定是欺負她上輩子沒有生過孩子,哪有孩子一下子就能拉下來了?

  旁聽的曲沁簡直對這母女倆無語之極,她發現,只要這母女倆湊到一起,畫風簡直就不正常了,往一個詭異的方向發展,讓她每每哭笑不得。

  季氏拉著女兒說了很多話,最後叮囑道:「你以後要小心一些,切不可像以前那般毛躁了,公主雖然喜歡你,但切不可因此而恃寵而嬌,該孝順還是要孝順的。只要這胎生了兒子,以後你婆婆應該也會喜歡你……」說到這裡時,她又遲疑了下,怕讓女兒產生壓力,又道:「不過就算是女兒也不要緊,先開花後結果,都是一樣的。」

  曲瀲聽到這裡,猛然想起,先前光顧著糾結了,還不知道她這胎是男孩還是女孩呢,當下忍不住隱晦地瞅向她姐。

  姐姐是重生的,一定知道她這胎生的是男是女,這比照b超還準還快。

  曲沁垂著眼睛喝茶,聽到繼母的話,不由也愣了下,抬頭看去,見妹妹眨巴著一雙眼睛看著自己,朝她笑了下。

  曲瀲:「……」姐姐你倒是開口說句話,提示一下這胎是男是女啊!

  說實話,曲瀲覺得男女都沒所謂,但是還是想生個男孩。並非重男輕女,而同為女人,知道女人的苦,特別是這個社會女子太受束縛,女人活得不容易,不如男人那般瀟灑自在,社會對男人太過寬容。她不想自己的女兒將來受苦,不如生個兒子,到時候也不必為他操心那麼多。

  等季氏和曲沁離開,曲瀲眼巴巴地看著,還是沒能從姐姐嘴裡掏出半點訊息。

  到底是男孩還是女孩呢?

  曲瀲糾結著肚子裡的孩子是男是女時,宮裡的紀凜剛從太極殿出來,迎面便見到了自己的父親。

  「你怎麼在這裡?」鎮國公見到兒子,不免有些詫異。

  紀凜垂下眼,給他請安後,方道:「是皇上宣兒子過來的。」

  鎮國公聽罷沒再說什麼,便往太極殿而去。

  不過等鎮國公從太極殿出來後,他的神色有些不好,直接往金吾衛衙門而去,誰知到了那裡,卻得知兒子已經交接完差事離開了。他只好沉著臉,跟著離開了皇宮,忙往鎮國公府趕去。

  堪堪進了家門,鎮國公才見到了同樣剛到家的兒子。

  「站住!」鎮國公冷著臉走過去,怒聲道:「你今兒去和皇上胡說八道什麼?」

  紀凜平靜地看著他,說道:「我沒有胡說八道。」

  鎮國公更氣了,氣得冷笑起來,「多少勳貴弟子想要這金吾衛指揮使之職,偏偏皇上賞識你,你竟然推辭,你到底在想什麼?」

  紀凜下顎微緊,忍耐地道:「父親,我想進工部。」

  鎮國公一口氣堵在了胸口裡。

  紀凜將自己的意思解釋了一遍,最後道:「我遷升的速度太快了,以我的年齡,不足以服眾,反而會讓我成為眾矢之地,所以我暫時不能接受皇上的好意。」他垂下眼睛,繼續道:「宮裡的皇子年紀都大了,我這一年在宮中和他們打了好幾次交道,如果我敢接受,到時候怕他們都不會高興。」

  鎮國公啞然,他也不是笨蛋,自然看得出宮裡的局勢,可是想到以他和皇上從小到大一起長大的交情,又覺得皇上是個仁德之君,不會太坑他的兒子,也是那些皇子們心眼兒太多罷了。

  想到這裡,鎮國公眼神有些複雜地看著眼前的兒子,突然發現昔日稚嫩的孩子已經長大了,變成了一個和他一樣高的青年,臉上的輪廓漸漸退去了少年的青澀,變得成熟穩重,他的臉形比較像嫡妻,但是眼睛和鼻子卻像極了他,繼承了父母的優點而長,是個十分出色的男人。

  如果當年那孩子沒有死,應該也會長得像這孩子一樣……

  想到這裡,他的眼神有些複雜,最後道:「算了,你心裡有數就好,不過皇上已經說了,先讓你在金吾衛副指揮使這位置上多待一段時間,其他的以後再議。」

  紀凜應了一聲,然後恭敬地同他行禮,辭別了父親,朝暄風院行去。

  鎮國公站在那裡,看著他消失的背影,失神了很久。

  走進暄風院,看到院牆旁那株高大的杏樹,紀凜突然站住,伸手撫著杏樹粗糙的樹幹,回想著先前父親的眼神,還有小時候的一些事情,心裡漸漸地產生了一個以前從來不會產生的疑問。

  然後他又有些茫然,不知道自己這樣想對不對。

  沒有人能給他答案,或許有一個人可以,但是他不知道他在哪裡。

  「暄和。」

  一道輕緩的叫喚聲響起,紀凜抬頭,看到蕭瑟的秋風中,站在那兒朝他微笑的少女,臉上不覺露出溫柔的笑容,忙走了過去,小心地攬住她。

  「天氣開始變涼了,要多添些衣服。」

  曲瀲笑嘻嘻地道:「沒事,我還不覺得冷,你餓了麼?廚房已經準備好晚膳了。」

  紀凜朝她笑了下,牽著她的手回了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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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8章

  鎮國公夫人因病休養,鎮國公府的中饋暫時由二房的紀二夫人來主持,對牌也在第二天就被淑宜大長公主派人送到二房處。

  這種事情紀二夫人已經經歷過幾次了,以前也有過,大嫂也同樣是因病休養,婆婆年紀大了,不愛管事,只好她這個二媳婦頂上了。主持中饋這種事情,只要是正常人,沒人不愛的,可以從中得些好處,紀二夫人也不例外。不過她也有自知之明,拎得清自己的身份,並未因此而得意妄形,婆婆交給她,便當任務完成。

  雖然中途接過來,不過鎮國公府的事情素來有例可尋,就算接手中饋,也不會太難。

  打從鎮國公夫人因病休養的訊息傳出去後,紀二夫人便知道自己接下來會挺忙的,其他人還好應付,但是淮安郡王府的人就不好打發了,特別是在知道鎮國公世子夫人懷了身子時,淮安郡王府不可能不過來探望的。

  紀二夫人接到淮安郡王府的帖子後,便忙迎了出去,見到今兒來的是淮安郡王妃時,不禁鬆了口氣。

  幸好不是難纏的老太妃。

  「聽說世子夫人懷了身子,這真是好訊息,太妃聽說了很是高興,只是她老人家年紀大了,不愛出門,所以便讓我過來瞧瞧。」淮安郡王妃笑盈盈地道。

  紀二夫人笑道:「世子夫人是晚輩,哪裡能勞煩太妃過來?」

  兩人笑著寒暄幾句後,淮安郡王妃的話終於扯到了正題,「對了,聽說我那妹妹病了,太妃心裡擔心,讓我這當大嫂的今兒順便來瞧瞧她,她沒事吧?」

  紀二夫人客氣地道:「大嫂只是身子有些不適,婆婆擔心她累著,便讓她多歇息,過陣子就好了。」

  淮安郡王妃聽罷,眼神微閃。

  對這個小姑子,她心裡也想嘆氣的,看著是個聰明人,但是有時候總會幹出一些蠢事來,太妃早些年還會常為她來鎮國公府尋淑宜大長公主說情,直到幾年前,便不太過來了,甚至有時候知道女兒生病的訊息,也只是讓意思地打發身邊的嬤嬤過來看看。

  不過太妃仍是心疼女兒的,這不,得知鎮國公府的世子夫人有了身子,便讓她帶禮物過來探望,順便也看看生病中的小姑子。先前她還不確定小姑子是真病還是假病,如今聽到紀二夫人的話,便知道不管是真病還是假病,那都是淑宜大長公主的意思,還是閉嘴吧。

  淑宜大長公主素來是個強勢的,連她婆婆太妃當年也在她手裡吃過虧,淮安郡王妃自然不會為了小姑子冒冒然地去得罪淑宜大長公主,不過該盡的心也要盡,省得回去太妃不高興。

  淮安郡王妃先去給淑宜大長公主請安,然後又由紀二夫人陪著,去了暄風院。

  對於曲瀲懷孕,淮安郡王府的人都是高興的,紀凜是淮安郡王府的親外孫,如今鎮國公府在皇帝心中的地位可不是其他宗室或勳貴府第能比的,和鎮國公府交好有害無利,只要以後紀凜成了鎮國公,對於淮安郡王府自然也是好的。

  所以,見了曲瀲時,淮安郡王妃笑容分外親切,和氣地道:「太妃得知暄和有後,心裡很高興,便讓我過來看看你,哪天得了空,你們也可以多去郡王府走走,太妃心裡十分惦記著你們。」

  曲瀲忙道:「這是我們作晚輩應該做的,勞煩太妃掛心了。」

  對於淮安郡王府,曲瀲並不熟悉,她只在成親第二天認親時見過淮安郡王府的人,成親後紀凜按照慣例帶她去給淮安郡王府的太妃請了一次安,後來便沒有去了,沒去的原因,也是因為婆婆。

  表面看來,是因為紀凜顧忌著母親的原因,才沒有與淮安郡王府多走動,實際上是因為紀凜根本不願意與外祖家多走動。

  而且,曲瀲還從紀語那裡知道,當初她沒進京前,婆婆是想為紀凜定下娘家的姑娘的,卻沒想到被她這個婚約者橫插一杆,也鬧得婆婆心情不愉快。至於淮安郡王府,應該也會十分鬱悶吧。

  曲瀲忍不住暗暗觀察淮安郡王妃,發現她笑臉迎人,看不出什麼不高興來。她想了下,好像記得當初婆婆挑給紀凜的姑娘,是淮安郡王府二房的嫡女,長房只有一個嫡女,便是嫁到景德侯府的周繡,其他的都是庶女,配不上紀凜,淮安郡王妃也不會為了幾個庶女們和曲瀲不愉快。

  所以,惱她的應該是淮安郡王府的二房。

  曲瀲沒放在心上,這世界上惱她的人多了,反正平時都沒怎麼打交道,不必理會。

  淮安郡王妃和曲瀲說了會兒話,怕打擾了孕婦歇息,所以也沒有待得太久,便告辭離開了,去上院探望生病中的小姑子。

  紀二夫人倒是不好相陪,將她送到上院後,便找了個理由告辭離開。

  淮安郡王妃不以為意,知道自己這小姑子脾氣有些古怪,紀二夫人如果跟過去,反而尷尬。她整了整儀容,便在丫鬟的帶領下進了上院。

  隋嬤嬤得到訊息,早早地在院門口候著,見到淮安郡王妃過來,忙過去給她請安。

  「你們夫人如何了?」淮安郡王妃走進上院,邊問道。

  隋嬤嬤看了周圍一眼,低眉斂目地道:「夫人身子好多了,沒什麼大礙,多請郡王妃關心。」

  淮安郡王妃斜眼看了她一眼,敏感地發現這院子裡比上次來時多了一些粗使婆子,又聽隋嬤嬤言不由衷的回答,心裡已經明白了。

  怕是這次小姑子又折騰了什麼,惹惱了淑宜大長公主,直接將她禁足了。為了她的名聲著想,才會對外說她身體不適休養罷了,這種事情以前也不是沒有發生過。而作為鎮國公夫人的娘家,自然不能讓自家姑娘受委屈,所以才會上門來表態,不過淑宜大長公主從來沒有阻止過,就算睜眼說瞎話,也是光明正大。

  不得不說,淑宜大長公主的行事仍是這般強勢。

  將事情想明白,淮安郡王妃心裡不禁想嘆氣。

  她有心想要從隋嬤嬤那兒問清楚,但是此時周圍都是鎮國公府的人,也不好細問,只得按捺下來。

  果然,進了房後,便見到穿著一襲秋香色素面妝花禙子、坐在炕上的鎮國公夫人後,淮安郡王妃更確定了她沒病,因為生病的女人不會有她這般好的氣色,顯然雖然被禁足了,但是並沒有被人待慢。

  她剛才就從隋嬤嬤那兒知道,雖然被禁了足,但是鎮國公依然會天天過來,更是沒人敢待慢了,看來那位妹夫確實是個長情的,這些年來,明裡暗裡地護了她不少。

  「聽說你病了,身體怎麼樣?」淮安郡王妃和氣地問道。

  鎮國公夫人看著她,神色冷淡,說道:「好不好大嫂自然可以看到,何必讓我說?」

  淮安郡王妃被她陰陽怪氣的語氣弄得心裡不悅,但也只能忍了下來,又詢問了幾句,同樣被她不冷不熱的語氣弄得有些搓火,當下態度也冷淡下來,說道:「太妃聽說你身子不適,讓我給你帶了一些補品過來。」

  鎮國公夫人聽到這裡,神色才有些動容,不過也只是淡淡地應了一聲。

  姑嫂倆說了些話,最後淮安郡王妃忍不住勸道:「世子夫人有了身子,很快你也要當祖母了,應該高興才是……」

  她本意想要勸著這脾氣古怪的小姑子忍忍,就算不喜歡兒媳婦,也看在淑宜大長公主的份上收斂一些,但是卻沒想到小姑子直接砸了手中的杯子,冷冷地道:「大嫂話也特多了!鎮國公府的事情不用外人操心!」

  淮安郡王妃被這種指責的的話氣得臉色發白,語氣也跟著有些不好,當下說道:「既是如此,那我便不打擾你休息了,告辭!」

  鎮國公夫人冷眼看著,不為所動。

  隋嬤嬤心裡焦急,生怕淮安郡王妃真的氣得拂袖而去,回去和太妃說嘴,忙跟著送她出去,一路上好生賠禮。

  看隋嬤嬤一把年紀了,還要為不省心的主子操心,淮安郡王妃縱然心裡有氣,也不會發在一個忠僕身上,當下說道:「你主子到底是怎麼了?暄和媳婦有了身子,她就要當祖母了,有什麼不高興的?就算不喜歡暄和媳婦,看在孫子的面子上,也該暫忍一二。」

  隋嬤嬤諾諾地應著,心裡苦笑連連。

  世子夫人其實沒什麼好挑剔的,她家夫人是因為不喜世子,才會遷怒於世子夫人。可是這話能說出去麼?這世界上哪有不喜歡自己孩子的母親?可是她家夫人……

  想到這裡,隋嬤嬤只有嘆氣。

  淮安郡王妃怒氣衝衝地離開了,曲瀲在暄風院很快便接到了訊息,對此不禁詫異。

  她這婆婆也夠彪悍的,連娘家的嫂子都不放在眼裡,也不知道她是過於自傲,還是無知愚蠢。

  愚蠢倒不至於,感覺像是一種破罐子破摔的心態吧,彷彿什麼都不用在意,可勁兒地折騰,直到大家都受不了她。

  這種什麼都不在意的人只想讓大家一起不高興,反而才是可怕的。

  曲瀲皺眉,她實在是無法理解婆婆的心態,不知道她到底在折騰什麼,或者,還有什麼她不知道的事情?如果不是紀凜的五官長相和婆婆太相似了,她都要以為紀凜其實並不是鎮國公夫人的孩子。

  晚上,紀凜回來的時候,曲瀲便將今日淮安郡王妃上門來探望的事情說了。

  紀凜邊換衣服邊聽著她說話,臉上也沒什麼特別的神情,看起來很平淡。

  曲瀲試探性地道:「淮安郡王妃今兒還去上院探望了娘,也不知道娘現在身體如何了,昨天我去上院給她請安時,她叫我滾,聲音還挺中氣十足的。」

  聽到這裡,紀凜的臉色變了變,轉頭看她,清潤的眸子裡布滿關心,「沒事吧?」

  「能有什麼事情?」曲瀲輕鬆地笑道:「難不成她叫我滾,我就聽話地滾了?當然是用雙腿慢慢地走回來了!」

  紀凜被她逗得忍不住笑出聲來,拉她到炕上坐下,歪著身子倚到錦緞面的大迎枕上,神色放鬆,看起來十分的溫和無害。

  「你現在懷著身子,就算不去請安,也沒人說什麼。」紀凜說道,抓著她柔軟的手,心裡一片柔情。

  曲瀲笑著道:「這可不行,池太醫說了,孕婦要多運動的,我每天都將去上院和寒山雅居那段路當成了散步。」

  聽到這兒,他將她摟到懷裡,輕輕撫著她平坦的肚子,「池太醫有說什麼嗎?沒有事吧?」他眼裡有著擔憂,就擔心那晚摔的那一跤,讓她有個什麼好歹,所以這陣子一直很緊張,就算晚上睡夢中,只要她翻個身,會馬上驚醒。

  幸好自從被提拔到金吾衛副指揮使後,便不用晚上在宮裡值勤了,可以回家休息,這樣也有更多的時間陪她。

  「沒事,好著呢。」曲瀲倒是沒有他那麼緊張,「當初摔著時確實是疼了一點,不過事後就不疼了,我覺得一定是身體的自我調節,所以沒什麼事的啦,安心吧。」曲瀲安慰他。

  紀凜勉強點頭,在未滿三個月之前,他無法安下心來。

  晚上,曲瀲突然醒了,正準備起床時,被人摟住。

  「怎麼了?」低沉的男聲有著莫名的緊張。

  曲瀲意識還未清醒,也沒有聽出他聲音裡的異樣,嘟嚷道:「我要起夜……」

  等去解決了生理需要,洗了手,又去喝了半杯溫水,她的意識清醒了許多,忍不住看向旁邊守著她的美少年,眨了下眼睛道:「你三更半夜不睡覺做什麼?」

  那雙妖美的眼睛瞇起來時,凶煞得緊,聲音像從牙縫裡擠出來的一般,「我幾時三更半夜不睡覺了?要不是為了守著你,我需要如此麼?」

  曲瀲又眨了下眼睛,覺得自己聽得不太明白,「你這是怎麼了?對了,別這樣咬著牙,牙齦不疼麼?」

  「閉嘴!」他臉色更不善了。

  曲瀲從善如流地閉嘴了。

  不過她仍是忍不住要作死一下,上床繼續睡覺時,又對他道:「你不會是……慾求不滿吧?先說好了,就算我現在身體不方便,但你也不準去找小妖精。」她理直氣壯地說,行為十分霸道。

  紀凜:「……閉嘴!」

  見他氣得臉色鐵青,曲瀲滿意地上床睡覺了。

  看到這第二人格,她就想要去撩一下,看他氣得難受,心裡就爽。

  只是她爽了,被氣得不行的少年最後終於忍不住在她臉上咬了幾口,洩憤一樣地道:「以後不準再說這種話,我天天都守著你,哪有時間去找什麼小妖精?」

  「真的?」曲瀲趴在他懷裡,伸手在他背後摸著那結實的肌理,盯著他有些不自在的臉,慢吞吞地道:「我好像聽說,前幾天,同在金吾衛的景德侯府的三少爺席燕尋你出去喝酒,然後……」

  「別道聽途說!我可什麼都沒幹,是那隻死燕子找我有事。」

  她盯著他許久,見他依然理直氣壯,想來這個人只要沒幹虧心事,都會分外的理直氣壯,應該不會去那種地方吧。如果席燕那廝不安份,是自己起了心思,還要將他帶去……

  曲瀲雙眼冒凶光,直接讓他變成沒鳥的死燕子!

  紀凜突然覺得有些冷,忍不住將懷裡又暖又香的身子摟住,卻被她撓了一爪子,聽她說道:「別摟這麼緊,我不舒服。」

  他只得放鬆一下手。

  曲瀲縮到他懷裡,打了個哈欠,睡意很快便襲來,嘴裡嘀咕道:「哪天有空,咱們要不要去淮安郡王府給太妃請個安?我覺得她好像對我懷孕挺高興的,等坐穩了胎,就去看看她老人家……」

  「一個老太婆罷了,有什麼好看的?」他不以為意地道。

  「那是你外祖母!」曲瀲捶了他一下。

  「我不常見,對她沒什麼印象。」

  曲瀲和他話軲轆了會兒,發現他對淮安郡王府真的很沒好感,可是淮安郡王府的人也沒有和他有什麼過節,而且還是他的親外祖家,這麼冷淡,著實奇怪。

  今兒淮安郡王妃離開後,她也趁機將厲嬤嬤叫過來詢問了幾句。

  厲嬤嬤當時只說,鎮國公夫人在紀凜小時候,很少帶他回淮安郡王府,所以紀凜長大後,也和外祖家自然而然地疏遠了。可是從今兒淮安郡王妃的態度來看,她巴不得紀凜親近外祖家,所以話裡話外對她也很是親近恭維,淮安郡王府沒道理不關心這外孫啊?

  難不成是婆婆特地將他們隔開的?這到底又是為了什麼?將親兒子當仇人看?

  曲瀲覺得實在是搞不懂自己婆婆腦迴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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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7-4 22:16:12 |只看該作者
第139章

  京城的天氣開始變冷時,曲瀲肚子裡的孩子也懷滿三個月了,池太醫過來給她請脈,仔細地檢查了一遍,宣佈她一切安好後,淑宜大長公主和紀凜終於安下心來。

  既然已經坐穩了胎,那麼便可以廣而告之世人了,這種時候見客、出門待事情都沒問題,只要小心些就行了,也不是所有的孕婦都不宜出行的。

  鎮國公府的世子夫人有孕的訊息傳出去後,鎮國公府頓時熱鬧起來,京中和鎮國公府有親近的府裡紛紛帶了禮物上門來祝賀,就算關係遠些的,沒有資格上門的,也會讓家中的管事備份禮物過來。而且讓人吃驚的是,宮裡的太后和皇后也讓人賞了東西過來,襄夷公主更是派了她的心腹宮女親自送了賀禮過來給鎮國公世子夫人。

  這宮裡身份最尊貴的三個女性都有所表示,其他人自然也不能沒有表示了。只是,眾人只當宮裡的太后、皇后等人都是看在淑宜大長公主的面子上,才會賞東西過來,並不覺得是因為曲瀲的面子,能教宮裡的貴人如此。

  確實也是這樣,太后和皇后都是看在淑宜大長公主的面子上,得知鎮國公府有喜事,不吝嗇那麼點東西,只有襄夷公主拿曲瀲當朋友,聽說曲瀲懷孕了,自然要有所表示。

  而且,她還能趁這藉口出宮來=v=。

  所以曲瀲在鎮國公府裡見到襄夷公主時,絲毫不意外。

  襄夷公主雖然將宮裡鬧得雞飛狗跳,終於爭取到了自己和靖遠侯世子袁朗的親事,但皇后到底有些生氣,覺得女兒的性子仍需要磨一磨,所以這一年來都拘著她在宮裡,襄夷公主根本沒什麼機會出宮。如今好不容易有個藉口出宮來,簡直樂壞了。

  襄夷公主見了曲瀲,眼睛就絞在了曲瀲的肚子上。

  曲瀲的肚子其實並沒有顯懷,只是比以往微微起伏了一些,要不是知道自己懷孕了,她還以為是吃得太多長了小肚腩,肚皮變得肉呼呼的,紀凜每天晚上睡覺時,都喜歡摸來摸去,說有些肉了,摸著舒服,還讓她以後多吃點,肉呼呼的才好——曲瀲自然將他的話忽視了,堅決不留小肚腩。

  雖然肚子沒有顯懷,但是厲嬤嬤等人已經將她的衣物換了寬鬆的孕婦裝,套在她身上鬆鬆的,肚子更是看不到了。

  儘管如此,襄夷公主仍是看得很火熱,那眼神帶著一種羨慕嫉妒還有期盼。

  曲瀲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將手搭在自己肚子上,問道:「公主,你這般看著我的肚子做甚?」

  襄夷公主一邊盯著一邊喝茶,嘴上道:「羨慕你啊!你才及笄就可以嫁給喜歡的人了,不過幾個月,連孩子都有了,反觀我……」她幽幽地嘆了口氣,一臉悲傷地道:「我都拖成了老姑娘了,還沒能出閣,以後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給我表哥生個孩子呢。」

  看她一臉羨慕嫉妒恨的模樣,曲瀲心塞。

  她才羨慕她呢,能被家人留多幾年,這時候身體的各項指標已經發育齊全了,一切準備就緒。反觀自己,一切都太早了,當初她還是做了好久的心理建設。

  可能是看到曲瀲都要開花結果了,進而想到自己的傷心事,襄夷公主覺得自己需要安慰,於是也沒待多久,便告辭離開了,直接跑去了靖遠侯府。

  曲瀲如今對這位宮中身份最尊貴的中宮公主已經有所瞭解,不免失笑,覺得這位公主其實是個性情中人,有時候特別地直率。或許,也只有這樣的身份,才能讓她養成這樣直率的性格。

  很多時候,都是身份地位決定了一個人的性格。

  除了襄夷公主外,曲家和駱家得到訊息後,也都過來探望。

  這時,鎮國公夫人也終於解禁了。

  婆婆被解禁曲瀲並不奇怪,畢竟鎮國公府還是要臉面的,沒有哪家的當家主母能一病就是幾個月,而且都不見外人,加上又有鎮國公在旁求情,淑宜大長公主不免對兒子有些心軟,解了鎮國公夫人的禁足,讓她重新主持中饋。

  鎮國公夫人解禁後,曲瀲帶著一群丫鬟僕婦過去請安,特別是她那五個陪嫁的粗壯婆子,如今只要她出了暄風院的門,都會將她們帶著,呼啦啦的一群人,就像路霸一樣,淑宜大長公主見了都忍不住抽了抽嘴角,更不用說看她不順眼的鎮國公夫人了。

  曲瀲是這樣對淑宜大長公主解釋的,「孫媳婦素來是個粗心的,那時不慎摔了一跤,雖然池太醫說沒什麼事,可孫媳婦心裡仍有些後怕,覺得多帶點人在身邊比較安心,就算以後不小心再摔了,也有個人及時墊著。」

  孕婦身子本就金貴,勳貴府裡的婦人懷孕後,一群丫鬟僕婦前擁後簇也是常事,淑宜大長公主雖然覺得曲瀲的行為誇張了點兒,但也覺得她說得在理,於是便接受了她這樣的作風,甚至還體貼地詢問,要不要再拔她一些人給她調動。

  淑宜大長公主都開口了,其他人自然不好再揪著這事不放,不然這不是和淑宜大長公主不對付麼?

  於是攻略了鎮國公府的大家長後,曲瀲在鎮國公府更自在了,她的行為在討厭她的人眼裡,覺得這丫的就是個囂張跋扈的,看那派頭,簡直刺瞎狗眼。

  紀詩便是看不順眼的人之一,可惜她再看不順眼,曲瀲根本沒將她當回事,每次都帶著一群人呼啦啦地走過,朝她揚揚下巴,整就是一副小三兒鬥倒了正妻小人得勢的模樣,讓紀詩氣得幾乎吐血。

  曲瀲開始在鎮國公府橫行霸道,分外地囂張,實現了當初她未嫁人之前的豪誓,稱霸鎮國公府的後院。

  對於她這種囂張的稱霸行為,鎮國公夫人只是冷眼看著,該幹嘛就幹嘛,曲瀲觀察了些日子,又有些摸不著頭腦了。雖然婆婆依然冷言冷語,一副不喜歡她的樣子,但也沒有再找她茬。

  或許是在醞釀著更大的招?

  曲瀲向來摸不懂這婆婆的想法,當下也變得更小心,就算紀詩來挑釁她,她也言笑晏晏地坐在那兒,丫鬟婆子從不離身邊,沒給人下手的機會。

  在曲瀲摸不著頭腦時,曲家人上門來探望,她娘親和姐姐也過來。

  原本曲沁已經說服了繼母和弟弟,等十月底時便回常州府,可誰知曲瀲這時候有了身孕,發現妹妹在鎮國公府的處境遠比上輩子所見的要複雜,讓曲沁有些不放心,於是和繼母商量了下,打算明年等曲瀲生了孩子後再回常州。

  季氏是個只會圍著兒女轉的婦人,對大女兒的決定自然沒有異議,甚至更高興能陪著小女兒到生產,自己看著也放心。

  今兒曲沁隨著家中的長輩過來,坐在一旁看著已經懷孕滿三個月的妹妹面色紅潤地坐在淑宜大長公主身邊,面上含笑傾聽長輩們說話,神色比之以前更加的輕鬆自如,給人一種從容安泰之感。

  曲沁若有所思,明白以前妹妹沒有身孕之前,並未將鎮國公府當成家,如今有了身孕,終於將心定下來,將這裡當成了一輩子的家,所以才會越發的從容。

  曲家今兒來了曲二夫人、曲大太太、溫氏、穆氏等女眷,眾人圍坐在淑宜大長公主身邊,一起說說笑笑,氣氛很是容洽。

  等曲瀲回暄風院歇息時,季氏和曲沁也跟過去,母女、姐妹倆也好說說體已話。

  季氏的話不外乎是一些為人媳婦、為人妻以及和孕婦注意事項等有關的事情,千篇一律,曲瀲聽得興致缺缺。等季氏說完後,曲沁見妹妹不以為然的樣子,忍不住笑了下,趁著季氏去更衣時,輪到她和妹妹嘮磕了。

  「你如今身子不方便,你婆婆有沒有給妹夫安排通房?」曲沁直奔主題,上輩子妹妹懷了身子,鎮國公夫人便以此為理由送了些人到暄風院來,雖然紀凜並未收下,但也很是膈應人。

  「沒有。」曲瀲眨了下眼睛,她婆婆如今被解禁了,可是什麼都不做,讓她覺得有些不習慣。

  曲沁聽後,雖然有些詫異,但這輩子和上輩子已經不同,便道:「這樣就好,如果你婆婆有這心思,你也別憋著自己,省得憋壞了身子。咱們女人,該硬氣時就硬氣,沒必要為了名聲忍氣吞聲,讓自己不愉快。」她想了想,又道:「像櫻表妹,她倒是很有勇氣。」

  「阿櫻?怎麼了?」曲瀲不禁問道,她已經有好一陣子沒見過駱櫻了。

  曲沁撇著嘴,說道:「前些天,我去平陽侯府給外祖母請安,便聽大表嫂說,大舅母如今正拘著櫻表妹在家,請了一個宮裡的嬤嬤教她規矩。大表嫂說,前些日子,阿櫻去承恩伯府,好像為了劉羽房裡人的事情,惹惱了承恩伯夫人,承恩伯夫人大怒之下,竟然揚言要解除櫻表妹和劉羽的婚約,大舅舅和大舅母都氣壞了,去了一趟承恩伯府,後來這事情不了了之,不過大舅母回來後,就託人請了一位宮裡的嬤嬤回來,要教櫻表妹規矩。」

  聽到這裡,曲瀲第一反應是駱櫻又承因伯夫人頂上了,而且這次鬧得比上回還要凶,讓承恩伯夫人氣得連解除婚約的話都說出來了。怨不得她懷孕的訊息透露出去後,駱櫻竟然沒有過來看她。

  曲瀲心裡有些擔心,對她姐道:「也不知道阿櫻現在如何了,姐姐,你下次去平陽侯府給外祖母請安時,幫我探望一下阿櫻,我改日得了空,也去看看她。」

  這不是什麼大事,曲沁笑著應了,說道:「這次櫻表妹要吃些苦了,只盼著劉羽明白她的心意,別辜負了她才好。」

  就在曲瀲拜託她姐去探望駱櫻時,沒想到過了兩日,駱櫻親自過來了。

  她見到曲瀲時,特別地高興,拉著她笑道:「聽說你懷了寶寶,真是恭喜了,不過你看起來也沒什麼變化,我大嫂當初懷小侄子時,就開始害喜,整天都吃不下東西,等好不容易坐穩了胎後,不害喜了,整個人又像吹皮球一樣,胖了一圈。」

  曲瀲有些得意地道:「沒辦法,我天生麗質,不用太羨慕!」

  駱櫻呸了她一下,最後自己繃不住笑起來,然後趴在桌子上,隔著桌子看曲瀲,臉上的神色很是輕鬆,沒有什麼陰霾。

  曲瀲不禁奇怪地道:「聽我姐說,你娘這段時間給你請了個教養嬤嬤拘著你在家裡學規矩,你今兒怎麼有空過來了?不會是偷溜過來的吧?」

  「才不是呢!」駱櫻伸手抓了曲瀲面前的果盤上的一塊甜瓜啃著,眉稍眼角俱是笑意,說道:「我對我娘說,要來看你,然後她就放行了。你又不是不知道,如今你可是鎮國公府的世子夫人,淑宜大長公主心中的紅人,我娘巴不得我和你做一輩子的好姐妹呢。」

  曲瀲失笑,仔細地盯著她,「你這回怎麼看起來紅光滿面的,難不成有什麼好事?」

  「是好事!」她笑嘻嘻地說,「表哥這次和舅母表明,只要我一個人,不會要其他的女人,讓舅母不要再給他塞通房了。舅母雖然很惱我,但是表哥跪在舅母面前發誓,舅母最後沒有辦法,只好答應了。」

  曲瀲聽後,十分為她高興,雖然駱櫻大鬧一場,在世人眼裡,簡直就是個任性嬌縱的姑娘,不是好媳婦,可這也是她的性子,而且效果非常好。

  不過,這也要作母親的真正心疼兒子才能見效,如果是她婆婆,就算紀凜跪到腿瘸,怕也不會改變主意。

  平平都是當母親的,為什麼人的態度就這麼不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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