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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慕冰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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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秋李子 -【曼婚】《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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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7-12 11:12:21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七十章:處理

  見他們還能說笑出來,陳大太太又念了聲阿彌陀佛,催著他們進屋:「不是說曼娘的胳膊肘擦破了,趕緊讓人瞧瞧。」說著陳大太太又親自走過來扶曼娘,曼娘哪能讓婆婆扶自己進去,避讓之間牽扯到傷口,不由又唉喲了一聲。

  陳大太太牢牢地扶住兒媳:「這種時候就別和我客氣,快些進屋吧。」曼娘卻不過,前呼後擁地進了屋。早有婆子等在那裡,見曼娘坐下婆子說了聲告罪就上前抬起曼娘的胳膊看,這胳膊一抬起來,睞姐兒就啊了一聲。曼娘低頭看,見血已經透出衣衫上,雖只有銅錢大一塊,今兒曼娘穿的是水藍色外衫,映在上面顯得格外矚目。

  陳大太太的臉都白了,婆子已經把曼娘的外衫和內襖袖子都剪掉,才看見傷口,也不知道是被什麼東西給硌到,傷口上的皮都翻開了,血雖然沒有再流,但傷口看著有些猙獰。睞姐兒已經滿眼是淚地抱住曼娘的胳膊:「娘,我不該……」

  婆子拿著紗布浸了燒酒給曼娘擦著傷口,曼娘只覺得傷口處絲絲地疼像傳到心底一樣,胳膊被人拿著曼娘不好拍女兒,只輕聲道:「這麼大閨女了,還哭,方才不是還說要讓你祖母放心嗎?」

  陳銘遠瞧著妻子的傷口,雖說婆子動作熟練,但還是忍不住開口:「要不讓人去叫太醫,免得傷口處理不好,發起燒來。」婆子已把傷口擦拭乾淨,灑上藥末,又用紗布給曼娘包上,曼娘這會兒比方才用燒酒擦傷口時要好許多,這才對丈夫道:「深更半夜的,為一個小傷口就去請太醫,旁人知道了,該說我多麼輕狂呢。再說林媽媽對這些跌打擦傷的處理,也不差。我這會兒已經好些了。」

  陳銘遠雖知道林婆子處理這些已經很久,但那些都是下人小廝,這回是自己妻子,自然要更重視些。林婆子已經處理好了才對陳銘遠道:「三爺,您放心,府裡的傷藥都是好的,洗乾淨灑上藥再包好,過不了兩天三奶奶就好了,只是這幾日傷口不能沾水,胳膊也不能彎。」

  陳大太太這才急忙道:「這個沒事,二奶奶,你三嬸子傷了胳膊,這些事你先管著,還有,方才讓廚房熬的湯藥,熬好沒有?」陳二奶奶上前應是又接了丫鬟端上來的湯藥遞給陳大太太,陳大太太親自拿著勺餵曼娘。

  曼娘知道此時推辭不過,也只有由陳大太太餵著,喝完一碗湯藥,陳大太太又把曼娘房裡伺候的那幾個領頭的都叫過來叮囑一番,這才讓曼娘夫妻離開。曼娘被扶著走出屋子,見院裡已停了一乘小竹轎,不由搖頭:「不過是小傷罷了,哪要這樣小心。」

  陳銘遠扶著妻子的胳膊把她小心扶上竹轎才道:「從你嫁過來,就沒歇息過,趁這回,也要好好歇息。」曼娘看著丈夫,今夜有月,此時月色正明,月光下能看到丈夫的眉眼和原來一樣俊秀。

  曼娘不由伸手輕撫丈夫的眉:「你不也一樣沒歇息過嗎?」陳銘遠順勢握住妻子的手放在臉上接著放開:「可我回到家裡,還有你照顧我。」曼娘低頭微微一笑,睞姐兒的雙眼瞪的大大的,爹爹和娘,就是書上說的舉案齊眉、相敬如賓了吧?那自己有沒有這樣的幸運?接著睞姐兒就急忙搖頭,想什麼呢,自己不該這樣想才對,見下人們已抬起竹轎離開,睞姐兒急忙跟上去。

  陳銘遠的手一直在竹轎那裡握住曼娘的手,兩人沒有說話,只是偶爾相視一笑,直到到了院門口,陳銘遠才想起自己女兒,叫過睞姐兒來:「你這些日子要管好弟弟妹妹們,可別讓他們淘氣。」

  見睞姐兒點頭,陳銘遠才放心,倒是曼娘笑了:「孩子們都大了,哪會淘氣?倒是要記得別告訴爹爹我受傷了,不然他又著急。」馬驚了的事是瞞不住的,但要瞞下受了擦傷的事,這還是很簡單。陳銘遠應了,又扶了妻子下轎進屋。

  見狀睞姐兒摸摸鼻子,還是不跟進去,免得爹爹又嫌自己礙眼。

  這夜陳府內睡好的人沒幾個,陳銘遠更是一夜沒眠,只是和衣在妻子床邊閉了會兒眼,天將亮時翻身下床,先去外面書房,今日沒有朝會,昨夜去打聽的人也該回來了。

  進了書房梳洗完胡亂用了兩口早飯,太陽將升時候才見昨夜去打聽的人回來。先來的是打聽那少年是誰的小廝,陳銘遠不等他行禮就問:「這人是恰巧路過,還是守在那裡?」小廝忙道:「三爺,小的去問過,此人是山東都司指揮使魏泰的長子魏鈺,前日剛來的京,此次進京是奉魏指揮使的令來京公幹的。住在銀井胡同他舅舅家。照小的瞧來,魏家本是外官,絕無守在那裡的可能。」

  陳銘遠微一頜首,從自己報名出來時那少年的驚詫是可以看出不知道的,只是那放鞭炮的又是何人?這小廝尚未退下,管家就進來:「三爺,順天府尹來了。」

  論起職務,順天府尹和陳銘遠同為三品,但陳銘遠為天子近臣,深得寵信,事出突然,順天府尹親自前來也屬平常。陳銘遠忙換了官服去外面廳上。

  順天府尹卻是愁眉苦臉地坐在那,今日還沒起來,外頭就傳進這件事,又召來人細細問了,曉得那幾個在胭脂巷放鞭炮驚馬的,也不是頭一回了,上個月就驚的戶部員外郎的兒媳差點小產,只是因為那幾個放鞭炮的人勢大,才壓下去,可是這回被驚到的竟是陳家。不說陳銘遠,光那位郡主,只怕這滿朝文武就沒有敢捋虎鬚的。

  但那幾位的來頭,順天府尹長歎一聲,陳銘遠已經走進廳,對順天府尹道:「彭兄為何歎氣不止?」順天府尹忙起身拱手,兩人一番行禮後這才坐下,順天府尹的眉還是沒有鬆開:「下官此來,為的就是尊夫人昨日在胭脂巷口馬被鞭炮驚到的事,說來這也是無妄之災。」

  陳銘遠知道這不過是套話,能讓順天府尹這麼早過來拜訪,對方的來頭必不會小,不然順天府尹也不會這樣左右為難,只淡淡一笑道:「好在吉人天相,拙荊不過擦破了些皮,上了藥就好,只是小女當時也在車上,昨夜被嚇到,到天明仍沒有安寢。小女素來得岳母疼愛,正在發愁,怎麼對岳母交待呢。」

  彭府尹最怕陳銘遠提起新安郡主,偏偏陳銘遠就提起新安郡主來,額頭上的汗不由刷刷流下,但對方的來頭著實也不小,先安慰幾句陳銘遠才如實相告:「昨兒放鞭炮的,不是別人,是寧王妃的侄兒,這孩子今年不過十五六,為人頑劣,偏偏寧王妃疼的緊,旁人也不好說什麼,難免縱了他。」

  寧王妃年少守寡膝下無子,先皇在時就對寧王妃多有照顧,等先皇駕崩,當今帝后更是對寧王妃照顧有加,每次宮內宴飲,凡家宴寧王妃定坐於皇后之下,皇子公主對寧王妃也十分有禮。

  寧王妃地位尊貴卻膝下空虛,又礙於皇家制度不能過繼孩子,對娘家兄長的兒子十分疼愛,這孩子也長居王府,來往的都是宗室王孫。既有寧王妃的疼愛,這孩子也就被慣壞,更兼爹娘還要仰仗寧王妃過日子,自然不會管束,越發壞的出奇。

  不過這孩子雖壞,卻也曉得看人下菜碟,那惹不起的人他是不會去惹的,喜歡混跡於花街柳巷,在那浪擲銀錢,博粉頭王八們誇贊。上個月扔鞭炮,是因和個妓女打賭,這才帶了酒往巷子口行去,見有那樸素馬車行過就把那鞭炮往馬下扔,見駕車人驚慌失措,自己在那摟了妓女大笑。

  昨兒想必也是故態復萌,選的馬車雖不起眼卻不知道是陳家的,等聽說是陳家馬車,車上還坐了曼娘和睞姐兒,嚇得登時就酒醒,跑到寧王府把已睡下的寧王妃給鬧起來,只說自己喝多了酒手滑,才把鞭炮往街上亂放,誰知道就驚到陳家的馬車,現在陳家仗了勢力,要把他捉去打呢。

  寧王妃心疼侄兒,況且別人瞧著這孩子頑劣不堪,寧王妃卻覺著侄兒聰明伶俐,小孩子不懂事罷了。聽說陳家要把侄兒捉去打,差點沒氣的吐血,不等天明就遣了長史去順天府,說這事不過一點小事,讓順天府看著辦。

  順天府尹知道了前後,不由唉聲歎氣,兩邊都是得罪不起的人,不過怎麼說陳銘遠這邊都只是臣子,就先往陳府來。

  陳銘遠又不是沒聽過寧王妃那位娘家侄兒的事,聽了順天府尹這話不由淡淡一笑:「小孩子嘛,頑劣一點也平常,不過小孩子太過頑劣,是會闖大禍的。這孩子,也該得點教訓了。」順天府尹本以為陳銘遠願意大事化小,正準備笑時聽到後面一句,嘴巴不由張大一些。

  陳銘遠又是淡淡一笑:「我曉得彭兄做這順天府尹,地位雖高京城的權貴不少,難免會受一些夾板氣。這件事我也不難為彭兄,只是要驚動陛下了。」驚動陛下?順天府尹的汗又下來了,陳銘遠的話鋒一轉:「驚動陛下未免太興師動眾。」

  順天府尹的心剛要落下,陳銘遠已經叫來人,管家走進來,陳銘遠就道:「你去岳父那邊一趟,說睞姐兒昨兒受了驚嚇,要討幾味藥。」管家應是,順天府尹急忙叫住陳銘遠:「這事驚動了郡主,只怕不妙吧。」

  陳銘遠拍拍順天府尹的肩:「不這樣,就要驚動陛下,老彭,我曉得你的難處,我不為難你,既然說是小事,又把親戚也搬出來,那我也只有請長輩做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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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7-12 11:12:34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七十一章:鬧王府

  順天府尹的嘴張一張,陳銘遠笑著端起茶:「寧王府的人只怕還在你衙裡等著,勞煩回去告訴他們,就說算起來彼此還是親戚,親戚就親戚相待。」順天府尹有些明白陳銘遠要做什麼,自己能不沾惹是最好的,也端起茶沾一沾唇告辭。

  寧王府的長史一直等在順天府衙內,見順天府尹回來,問過了知道陳銘遠說是親戚,心中大定,忙回去稟告寧王妃,寧王妃點頭對長史道:「等過個兩三日,帶上表少爺再帶上一份禮,去陳府道個謙,這事就這樣過了。」

  長史恭敬應是,那侄兒聽到自己沒什麼事,心中大喜,又聽到要去陳府,不由對寧王妃道:「聽說陳府的大小姐,生的跟花一樣,只是從沒瞧見過。」寧王妃伸手點自己侄兒額頭一下:「你也不小了,該找媳婦了,陳大小姐我也見過,的確甚是美貌,家世也盡配得上,要是能說和說和,倒是一樁好姻緣。」

  旁邊的侍女急忙湊趣:「表少爺這樣的人品相貌家世,配陳家也是般配。要正經說起來,陳家的家世還稍微缺了些呢。」一句話說的寧王妃和她侄兒都十分歡喜,齊王雖輩分高,可和皇帝的血緣畢竟遠了,而寧王,是皇帝正經的兄長。寧王妃那侄兒已經在想等娶了陳家姑娘回來後該如何如何了,寧王妃比他想的要實在些,等過幾日,要不要入宮求一求皇后,讓皇后做主?

  寧王妃和侄兒歡歡喜喜吃完午飯,那侄兒安生了一上午,又想出門玩耍,正打算開口和寧王妃要些銀子時,有侍女進來:「王妃,新安郡主來了。」

  新安郡主?寧王妃打個哈欠:「她也乖覺,只怕是為了這事專門來的。總是長輩,不能不給她面子,隨我迎出去吧。」這後面一句是對侄兒說的,她侄兒應是就上前扶起寧王妃,寧王妃剛走到廳門口就聽到有腳步聲傳來。

  寧王妃皺眉,就見新安郡主昂首走進,論輩分,寧王妃是實實在在的晚輩,論封誥,寧王妃卻是親王妃,比起郡主的品級要高。於是寧王妃就站在那裡,並沒上前相迎。

  新安郡主今早剛用過早飯就聽到了這事,原本打算去陳府探望曼娘和睞姐兒的,可很快陳府那邊就傳來話,說睞姐兒被嚇的臥床不起,要討藥呢。再問清楚是寧王妃的侄兒,新安郡主怎不明白陳銘遠的用意?再說有些事陳銘遠他們實在也不好做,借自己的手也平常。

  此時見寧王妃這樣做派,新安郡主不由勾唇一笑,淡然開口:「王妃做出這副樣子,是要我依了天家法度嗎?」寧王妃感覺到新安郡主來意不善,並不是原先所料想的先來說軟話搭梯子,不由挺直腰板,此時此刻在自家府邸,自然要拿出天家法度,於是淡淡一笑:「郡主既這樣說,那我也不好辭。」

  說完寧王妃徑自坐下瞧著新安郡主:「還不曉得郡主前來,所為何事?」寧王妃這樣做派已經惹得新安郡主大怒,面上卻沒顯出來,只是施了一禮,見她行禮,寧王妃還是不敢坐著受,剛站起身新安郡主就道:「很好,既是天家法度,來人,給我把賊人綁了。」

  新安郡主這一聲喝喝得寧王妃花容失色,愣了一下就見新安郡主身後閃出兩個粗壯婆子,上前按住寧王妃的侄兒。寧王妃的侄兒原本還一臉看好戲的樣子,誰知自己竟被按住,急忙大喊:「姑母救我。」

  寧王妃在短暫的慌張後就喝那兩個婆子:「你們膽大妄為,不要命了嗎?」那兩個婆子只如沒聽到一樣,已經拿出繩子去綁寧王妃的侄兒,寧王妃見婆子不聽自己的,忙喚自己的侍女:「手都斷了嗎?還不快些上前去救表少爺。」

  侍女們能在這廳裡伺候的,雖則伶俐卻沒多少力氣,已有人上前,可那敵得過那兩個婆子?此時聽到寧王妃的呼喚,一群人擁上前想仗著人多把人搶下來,可新安郡主既是上門來挑事的,哪會只帶這兩個人?廳外早又進來幾個粗壯婆子把這些侍女如拎小雞似地拎走。

  見自己的侍女被推倒,寧王妃雖毫髮無傷卻也氣得半死,特別是綁她侄兒時候,她侄兒一口一個姑母救我,初時還是嚎叫,後面就變成大哭。寧王妃聽的心如刀割,上前要去拉那些婆子,新安郡主卻擋在她面前,寧王妃想推開新安郡主,新安郡主卻玩著手上的一塊玉佩,看都不看寧王妃一眼:「這塊玉佩是先孝宗陛下送給家父的,沒想到這麼幾十年過去了,這玉色還這麼好。」

  新安郡主手裡的玉佩是碧玉雕的,做工玉質自然都是不錯的,但此時寧王妃的心沒有放在這玉佩是什麼樣的上,而是自己的手只要一碰,新安郡主勢必就會拿玉佩去擋,那時玉佩碎了,還不知道新安郡主會藉此生什麼樣的事?

  寧王妃只有悻悻然地把手收回來,瞧著新安郡主道:「郡主,你未免太不把王法放在眼裡了。」新安郡主這才抬眼瞧寧王妃一眼,輕笑一聲:「我怎麼沒把王法放在眼裡了?我就是把王法放在眼裡,這才只讓人捆了故意驚擾馬車的人送去官府,絕不走什麼徇私的路。」

  寧王妃氣的臉都白了,況且連叫數聲來人,卻一直沒什麼人來,這又出不去,不曉得外頭是個什麼情形,只得恨恨地道:「擅闖王府,捆走我的人,這還是把王法放在眼裡的表現嗎?」

  「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王妃不會連這點都忘了吧?」新安郡主閒閒地說了一句,見婆子們已經把人捆的結結實實,這才又道:「我要先把人犯給順天府送過去,就不多擾了。」見新安郡主要走,寧王妃急的要命,自己這個侄兒嬌生慣養,從沒受過一點點苦,哪能這樣送去?電光火閃之間,寧王妃有了主意忙上前扯住新安郡主的袖子:「姑祖母,您老人家快別動氣了,這件事,確是我侄兒做的不對,可這樣大動干戈,外人瞧見,也只會說宗室之間實在不和睦,到時難免會驚動陛下,又是一場氣生,還請姑祖母坐下,侄孫媳婦先給你賠禮。」

  新安郡主瞧寧王妃一眼這才道:「不敢,依了王法,我可不敢受你這禮。」寧王妃明知道新安郡主拿喬,卻不敢露在面上,畢竟此時自己氣勢被壓住,只得和侍女親自扶了新安郡主坐下,又捧過一碗茶來屈膝獻給新安郡主:「姑祖母,方才是侄孫媳婦疏忽了,忘了這是在家裡,自然行的是家禮。」

  新安郡主並沒伸手去接茶,只是看著寧王妃,寧王妃牙一咬跪下雙手獻上,新安郡主這才接過茶淡淡地道:「王妃請起,我不過是一個老太婆,又只是個郡主,當不得王妃的禮。」這老太婆,寧王妃恨得牙咬,卻不敢露出半分,畢竟寧王妃的依仗是帝后,而帝后也不可能為了寧王妃為難新安郡主。

  寧王妃面上堆上笑:「姑祖母在宗室內德高望重,做侄孫媳婦的怎能不敬重,方才是侄孫媳婦暈頭了,才和姑祖母說王法。」見新安郡主喝了一口茶,寧王妃忙上前接下茶碗對新安郡主道:「我侄兒還在那綁著,姑祖母大人大量,不和他孩子見識,還請姑祖母吩咐人放了他,親自帶了他上門賠禮。」

  「賠禮是不用了。」新安郡主瞧一眼那侄兒才緩緩地道,寧王妃忙道:「賠禮是當的,哪能不賠?」新安郡主露出一絲笑:「我外孫女昨夜受了驚嚇,這會兒還躺在床上發高燒說胡話,我女兒為了護住外孫女,胳膊都摔傷了,這些難道只換得幾聲賠禮?」

  寧王妃忙道:「府裡還有幾樣藥材,我這就讓人送去。」藥材?新安郡主冷笑一聲:「不必了,我們家雖窮,地位也低,比不得王府地位尊崇家私富裕,卻也能照顧得了人。我這人恩怨分明,這件事要了也是平常的。」

  說著新安郡主就叫聲來人,先頭的那兩個婆子應聲而上,新安郡主淡淡地道:「把這位少爺押出去,到馬圈裡捆到馬上,也在馬蹄那放個鞭炮嚇一嚇他。」新安郡主說的輕描淡寫,寧王妃聽的膽戰心驚,她侄兒更是已經嚇得大哭:「姑母救我。」

  寧王妃此時也不敢拿出做王妃的款兒來,只得對新安郡主道:「姑祖母,您這樣不是要我侄兒的命嗎?」

  「要命?」新安郡主笑的還是那樣平靜:「昨夜他在街上往馬車那裡扔鞭炮的時候,可曾想過車裡人的命?還是他的命比起別人的命來特別值錢一些?那我倒要問問,我女兒再差,也是三品大員的妻子,翰林學士的女兒,宗室縣主的婆婆,從夫從父從子,哪一樣是能隨便被人欺辱的?哪一樣不比你那個侄兒的命不如?」

  寧王妃看著滿面怒容的新安郡主,既然軟硬都不能,那只有還是用王妃的款兒出來,寧王妃直起背對新安郡主道:「郡主可別忘了,這是在寧王府,不是你的翰林學士府。」新安郡主瞧一眼寧王妃:「就因為是你的寧王府,我才敢這樣大膽,還請王妃出去瞧瞧,你的人都在哪裡?」

  寧王妃又叫幾聲來人,外面還是空落落沒有回音,有聰明的侍女急忙往外瞧去,這一瞧不由慌亂起來,平日守在廊下的侍女們一個都不見,院門口再到這廳門口,全是新安郡主帶來的人,聽到這樣的回稟,寧王妃怒指新安郡主:「你,你竟然如此大膽包天,難道不怕……」

  「怕,我當然怕。」新安郡主答的很爽快:「不過事後,我自會去向陛下請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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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7-12 11:12:53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七十二章:其人之道

  寧王妃氣的瞪目結舌,見婆子們已經推搡著她侄兒出去,想都不想就沖過去擋在侄兒面前高聲道:「你們要拖,就把我也拖過去。」婆子們終究顧忌著寧王妃,動作不由遲了些,新安郡主見狀上前揚手就往寧王妃面上打了一個巴掌。

  這一巴掌把寧王妃打的人都懵了,自從嫁人皇家,還從沒有人對她這樣。新安郡主趁機把寧王妃一扯,婆子們就把那侄兒拖出去。寧王妃此時才尖叫起來:「你打我,你竟敢打我,你不過一個宗室郡主,竟然敢打親王妃,你……」

  話音未落,寧王妃面上又挨了一巴掌,侍女們都嚇的不敢上前。新安郡主站在寧王妃面前,眼神冰冷:「柳氏,我打你,不是什麼王妃郡主,而是因了我是你婆家的姑祖母,別說你是什麼皇后妯娌,宗室親王妃。我也是宗室郡主,我的父王是孝宗幼弟。」

  寧王妃被堵的說不出話來,又聽到侄兒的哭喊聲越來越遠,寧王妃舉步想去追,可腿都是軟的動都不能動。新安郡主冷冷地看她一眼轉身出去。見新安郡主出去了,侍女們這才敢上前去攙扶寧王妃,寧王妃突地推開她們:「都站在這做什麼,快些扶我去馬圈那裡,表少爺要真出什麼事,我也不活了。」

  說著寧王妃大哭起來,侍女們平日也是仗著人勢,今日連主人都被新安郡主喝住,一個個哪還有了平日的機靈勁兒勸說寧王妃,只是扶了寧王妃往外走。

  此時門外新安郡主帶來的人已經全都不見,有幾個小丫鬟不曉得從哪鑽出來,瞧見寧王妃這樣,驚訝地張大嘴巴。侍女們這會兒又重新開始機靈起來了,上前打了一個小丫鬟一巴掌:「叫你們守在這裡等著傳話,你們一個個都去哪兒了?」

  小丫鬟被打的眼冒金星也不敢反抗,只是低著頭道:「郡主來了說和王妃有事要談,讓我們都下去,我們本打算稟告,結果就被郡主帶來的人呵斥了。」這一說侍女還怎麼不明白,但還是罵了句:「你是寧王府的人,不是郡主府的人,哪能聽郡主的?」

  罵了兩句,見小丫鬟們只低頭,侍女也覺得沒趣,咬牙說了一句:「等回頭再和你們算賬。」這才回到寧王妃身邊,寧王妃聽的明白,已經氣的說不出話來,只是心上還惦記著自己侄兒狠狠瞪那侍女一眼才道:「這時候去罵小丫鬟有什麼用,趕緊讓人進宮報信,就說新安郡主帶人來抄我的家。」

  侍女應是,急忙往外面去,寧王妃這才覺得胸口堵的東西被散了些,進宮報了信,你就算是尊長又如何,到時自己再哭訴一番,新安郡主也落不到好去。

  寧王妃在心裡罵了數句,聽到自己侄兒的聲音叫的越發淒涼,寧王妃這顆心都快跳出來,舉目望去見柳大少已被捆在一匹馬上,那匹馬個頭很高,一看就是不馴的性子,柳大少哭喊了半日,此時已經哭喊不出來,只是呆呆地被捆在馬上。

  寧王妃見新安郡主坐在上面,一副瞧好戲的樣子,不由推開侍女,上前對新安郡主道:「你,你這毒婦,難怪沒有兒子。」新安郡主手裡端著一杯茶,淡淡一笑:「你不也一樣沒兒子嗎?這樣口舌有什麼好爭的?坐下,我要給你瞧瞧,什麼叫管教孩子。」

  寧王妃怎麼肯坐下,見那婆子已經把捆著柳大少的繩子解掉,柳大少想趁機下馬,但那兩個婆子已經飛快地往後退,接著有人往馬蹄下扔了一串鞭炮,馬被擺布了這麼久,本就煩躁,此時又被鞭炮一驚,長長地嘶叫後前面的兩個蹄子就高高舉起。

  柳大少的腳剛下了一半,見馬這樣怕被摔下馬去,只得緊緊地抱住馬脖子,還不等魂回來,那馬前面的兩個蹄子已經放下,打了兩個響鼻後就在這馬圈內狂奔起來,偏偏門什麼都被關緊,這馬奔不出去就在馬圈內繞起圈子,只是速度可不慢。

  這一狂奔嚇的柳大少是魂飛魄散,緊接著就覺得天旋地轉,感到馬圈裡拿下石塊木頭都迎面沖自己而來,那屋頂也離的越來越近,近到要往自己身上壓下來。柳大少大叫一聲,已經暈過去。

  聽到柳大少的大叫聲,新安郡主才對旁邊等候著的馬夫微一點頭,馬夫額頭上的汗已經落的沒有辦法,這位表少爺出了任何事,到時王妃都會來懲罰自己,可是不答應新安郡主的話,只怕當場就會沒命。

  此時見新安郡主對自己點頭,馬夫忙用袖子擦擦額頭上的汗,手指放進嘴裡對著那奔馬長長地打了個忽哨,那馬在聽到第一聲忽哨後,還在奔,聽到第二聲後,終於速度慢下來。馬夫忙帶著人上前把馬圈的門打開,緊緊拉住要奔出去的馬的韁繩,並用一隻手順著馬脖子往下安慰地撫摸,馬這才慢慢地安靜下來。

  寧王妃早已哭的滿面淚痕,見馬停下顧不得許多就沖到馬前,侍女們也顧不得汙穢,和馬夫們把柳大少扶下來。柳大少早被嚇暈,此時面色蒼白、雙目緊閉,只有出氣沒有進氣,人已經死了大半個了。

  寧王妃見侄兒如此,那淚更是收不住,有侍女端過熱水,寧王妃撬開侄兒的牙縫把熱水灌進去,又使勁地掐人中,柳大少總算睜開眼,看看四周見還在馬圈裡面,大叫一聲又暈過去。

  寧王妃心如刀絞,對新安郡主道:「我侄兒若有個三長兩短,我定要你一家子償命。」見她咬牙切齒,新安郡主還是淡淡一笑:「請便,我這會兒就進宮去請罪。」說著轉身就走,瞧也不瞧寧王妃一眼。

  寧王妃只覺得胸口無限翻滾,險些嘔出血來,低頭看一眼還暈著的侄兒,只得吩咐侍女先把柳大少送回房去,這邊就備車,也要進宮去。

  侍女們剛應,就見方才出去送信的侍女匆匆趕來,對寧王妃道:「王妃,方才門口竟出不去,幾個門都被新安郡主帶來的人給守了。現在……」

  寧王妃怒火攻心,伸手就給了那侍女一耳光:「現在呢?」侍女被打也不敢分辨有臉沒臉,更不敢用手去捂臉,只是喃喃地道:「現在新安郡主帶來的人都走了。」

  「都走了?那你還不趕緊讓人往宮裡送信,不不,」寧王妃又喘了一口氣才道:「我這就進宮,你們趕緊先去請個太醫來給表少爺瞧瞧,小心伺候著,若是不好了,我扒了你們的皮。」侍女們急忙應是,這才抬著柳大少走了。

  寧王妃身邊的貼身侍女忙問:「王妃要不要回去換換衣衫?」寧王妃狠狠瞪她一眼,侍女忙住口,馬車已經備好,寧王妃也就上車進宮。

  到的宮門,侍衛請寧王妃等候一會兒,寧王妃就哭道:「寡婦無依被人欺,你們速速報給皇后娘娘。」侍衛們雖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方才新安郡主進宮時說的可是請罪,只怕是她們倆對上了。可她們倆好像又沒有什麼可對上的理由?心裡疑惑,侍衛們還是急速往上報。

  此時皇后瞧著面前跪著的新安郡主,歎了一聲:「姑祖母還是請起,這件事,您心裡有氣,來和我說,我自會為您做主。」新安郡主今日進宮也是有準備的,只著了家常舊衣,髮上首飾都沒戴,見到皇后就脫掉外衫跪下,並把髮上的簪子取掉,口口聲聲說有罪。

  等皇后聽完事情始末,不由有些頭疼,寧王妃寵愛柳大少皇后是知道的,不過只要柳大少沒幹出什麼太過分的事,也就任由他去,誰知竟惹到了新安郡主的外孫女。誰不知道新安郡主疼愛睞姐兒?偏偏寧王妃也大大意,知道惹到了睞姐兒,還以為不過是件小事,叫順天府尹去想以勢壓人。

  新安郡主聽到皇后這話,對皇后又行一禮才道:「妾自然知道娘娘會秉公處理,只是不管是銀子還是藥材,妾府中都不缺的,想來想去,也只有讓他嘗一樣的苦頭罷了。現在事已經做了,娘娘是要革了妾的俸祿也罷,拿了妾的襲職也好,妾都毫無怨言。」

  說著新安郡主又行禮下去,皇后搖頭,新安郡主這話已經說的很清楚明白,以其人之道還諸其身,是很公平的。宮女已經走進:「娘娘,寧王妃在外求見。」

  新安郡主能來請罪,寧王妃自然也要入宮告狀,皇后微微頜首就道:「傳我的話,讓太醫院出兩個御醫,一個往陳府,另一個往寧王府,為陳家千金和寧王妃侄兒分別醫治,藥材等物有所需的,不能吝嗇。至於寧王妃,請她在側殿等候。」

  宮女應是退出,皇后這才起身走到新安郡主面前扶她起來:「姑祖母還請起,您是尊長,這又是在內宮,您行此大禮,不是折我的壽。」新安郡主並不肯起來:「妾不過是一個郡主,比不得親王妃,妾今日已經闖了親王府,又教訓了親王妃的侄兒,還打了親王妃,按了法度,妾已經是萬死不能辭的。」

  皇后怎不明白新安郡主的意思,半蹲下來:「姑祖母您這話說的,天家天家,這在外是天,咱們自家人在一起的時候,就是一家子,連我都是晚輩,更何況旁人?」新安郡主等的就是這句,順勢起身道:「娘娘您是天下母,怎能如此說。」

  皇后扶了新安郡主的胳膊請她坐下:「方才不是說了嗎?咱們自家人在一起,我就是晚輩了。」新安郡主這才坐到皇后的下面,歎了聲道:「其實疼寵小孩子也是平常事,可是誰家的孩子不是當寶養大的,哪能自己的孩子是寶,別人的孩子就是草?若非如此,我也不會這樣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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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三章:靜養

  皇后頜首稱是,見皇后如此,況且柳大少已得了教訓,自己又先發制人入宮謝罪,新安郡主也見好就收,輕歎一聲:「說起來,我也是皇家嫁出去的女兒,這事若非寧王妃太過欺人,我也不會如此,畢竟天家自有法度,有些事,雖是長輩也是無能為力。」

  說著新安郡主就落幾滴淚,皇后溫言安慰新安郡主幾句,就道:「這事既是家事,就不提什麼天家法度,那小子已經得了教訓,恰巧寧王妃也在此,等我喚她來,給姑祖母賠禮道歉,這事也就此揭過,姑祖母您看可好。」

  新安郡主的主要目的是給柳大少一個教訓,現在人也教訓過了,自己也先發制人來尋皇后說了清楚明白,這樣也就罷了,再想要的更多難免會引起帝后不快,於是新安郡主忙道:「畢竟她是親王妃,我今日行事也有魯莽之處,哪能……」

  皇后打斷新安郡主的話:「這賠禮道歉是應當的,其實說起來,這孩子好好教了,以後說不定就沒那麼膽大包天,到時寧王妃得了好處,反倒該來謝您才是。」新安郡主忙道不敢。皇后已示意宮女去請寧王妃。

  能在皇后殿內伺候的,都是極聰明伶俐有眼色的,去到側殿說聲皇后有請,見寧王妃準備哭哭啼啼地去,宮女忙道:「娘娘還有一句話,請王妃聽了。」寧王妃的眉不由皺緊,但還是老實站在那聽著,等聽到竟要自己去賠禮道歉,寧王妃不由火氣冒出,對宮女道:「天下哪有這樣的事,一個郡主闖進親王府,打了我的人,傷了我侄兒還侮辱了我,反而還要我去給她賠禮道歉?我要去尋娘娘,說個理去。」

  說著寧王妃就要出去,宮女並不攔阻,只淡淡道:「王妃想必忘了,郡主雖品級不如王妃,卻也是宗室女兒,連陛下都要稱聲姑祖母,天家也是人家。若在民間,晚輩沖撞了長輩,這樣處罰還是輕的,今日娘娘念在王妃位尊份上,才讓王妃僅對郡主賠禮罷了。若王妃還不見好就收,到時失了娘娘歡心,豈不反沒了依仗?」

  依仗?寧王妃的怒火慢慢消去,自己所依仗的是帝后,況且此事真論起來,也是自家侄兒冒失在先,寧王妃垂下雙眼,淚不由落下:「說來,也是因我是個寡婦。」宮女極看不得寧王妃這種做派,礙著她位尊不敢說什麼,只是扶了一把寧王妃就道:「王妃今兒深明大義去給郡主賠禮道歉,娘娘定會記在心上,以後對王妃多有照拂,怎會忘了您?」

  也只能如此了,寧王妃沒有說話,只是抿緊了唇,去到殿內給新安郡主賠禮。新安郡主還要假裝一下稱不敢受禮,皇后又在旁說了幾句,頓時又親親熱熱一團和氣起來。皇后留新安郡主和寧王妃在宮內用了午膳,說笑一會兒。太醫院那邊已傳信過來,說兩邊都去了,睞姐兒那只是受了驚嚇,服了藥安生睡下已無什麼大礙,怕曼娘的傷口留疤,又放了好幾盒好傷藥。

  聽說曼娘受了傷,皇后不由瞧寧王妃一眼,寧王妃此事做的也太失分寸了,沖撞了想護著自家孩子也是平常心,可沒有派人跑去順天府說話的,直接帶了禮物帶了孩子上陳府去道歉,再當了人面呵斥柳大少幾句,陳府瞧在這態度上,也只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寧王妃可不管曼娘有沒有傷,只是關切地問:「那我侄兒呢?」來回報的小內侍遲疑一下才道:「柳少爺已經醒了,又服了藥,只是被嚇的有些厲害,要有人在旁哄著才能睡下。」說著小內侍又道:「還說,這沒有一年半載,只怕柳少爺不會復原。」

  寧王妃疼的心如刀割,登時就想落淚,想瞪新安郡主一眼卻不敢,反而新安郡主輕聲道:「都是受了驚嚇,沒想到柳少爺受的驚嚇竟比我外孫女還大。」這明明白白的諷刺寧王妃也只有咽下,皇后又吩咐人往寧王府多送了些朱砂人參,寧王妃和新安郡主也就告退。

  出宮路上,寧王妃看著一派氣定神閒的新安郡主,恨的牙咬,今日之辱,竟是傾黃河水也洗不乾淨。新安郡主瞧著寧王妃這神色,只是淡淡一笑,等快到宮門時,新安郡主才緩緩道:「沒想到王妃竟沒收到教訓,真是稀罕。」

  寧王妃被這話說的又想吐血,新安郡主已經請她先走:「您是王妃,位尊,還請先行。」寧王妃也不推辭,帶了人匆匆離去。這情形自有人去稟告皇后,皇后不由皺眉搖頭:「寧王妃這脾氣,也真是的。」

  宮女給皇后送上茶:「娘娘之後少召見她幾回,想來王妃也就知道了。」皇后端著茶淡淡一笑:「少召見倒不必,那位柳少爺不是要靜養嗎?就讓寧王妃帶了那位柳少爺去別莊靜養,等過個一年半載再回來。」

  宮女應是自去傳皇后的話,寧王妃還在回府路上就聽到皇后懿旨,讓自己帶了侄兒去別莊靜養一年,不由氣的眉都豎起卻也莫可奈何,只得徑自回府,收拾東西去別莊靜養。

  新安郡主一路回府,剛下了車管家娘子就道:「十三姑爺已經守了半日了。」算這女婿有些良心,新安郡主嗯了一聲,搭了侍女的手進府,還不忘問管家娘子:「我讓你下個帖子,請邱夫人過府一敘,人來了沒?」

  「岳母不用擔心,小婿已經把五姑母親自接來了。」不等管家娘子應聲,前面就響起陳銘遠的聲音,說話時候陳銘遠還行禮如儀,接著上前來扶住新安郡主:「岳母今日辛苦了,為小婿家事,累到岳母,小婿深感不安。」

  新安郡主由女婿扶著,看一眼陳銘遠嘖嘖一聲:「我還說睞姐兒這嘴甜如蜜的勁兒是隨誰,原來是隨你。」陳銘遠恭恭敬敬:「豈敢豈敢,小婿對岳母是一片孝心。」

  「你啊,就別賣好了。」陳珍蘭的聲音已經響起,在院門口笑吟吟地瞧著新安郡主:「聽說今日郡主可威風了,怎地也不叫上我,讓我也去瞧瞧?」新安郡主笑著上前挽起陳珍蘭的手:「我倒是想叫你呢,只是這些日子,誰又添了孫兒,要在家看孫子,連我前日約你去慈恩寺看荷花都不肯去。」

  陳珍蘭膝下已有七八個孫兒,每日在家含飴弄孫十分歡喜,聽到老友這樣說就哎了一聲:「那日是不巧,太醫說二奶奶產後有些失調,你曉得,她娘家不在這,我多看顧看顧也是常情,這才沒去,等你城外別莊的桂花開了,我去擾你。」

  兩人說笑著往裡面走,新安郡主見陳銘遠還跟著就道:「你回去罷,這裡也沒什麼事,只是記得告訴睞姐兒,這些日子都乖乖在院子裡不許出來。」既說受了驚嚇,哪有立即就好的,陳銘遠恭敬應是,新安郡主又道:「再從我這拿兩根人參走,既來一趟,又說求藥,也要像個樣子。」

  陳銘遠的臉不由微微一紅,恭敬行禮後就退出。新安郡主已對陳珍蘭道:「尋你來,不為旁的,你外甥看中劉侍郎家的千金,想尋你去問問呢。」陳珍蘭自然應好,兩人又說些什麼時候去的話。

  這邊在說的熱鬧,那頭陳銘遠已經遇到徐明楠,見徐明楠神色陳銘遠就笑了:「你放心,五姑母素來疼你,這事她出面說最好。」徐明楠啊了一聲就道:「姐夫,不是問這個,我是想問問,娘去了寧王府,進宮時有沒有被皇后娘娘訓斥,還有,睞姐兒的驚嚇好了沒?」

  陳銘遠怎不明白徐明楠顧左右而言它是為什麼,笑著拍小舅子後腦勺一下:「別想那麼多了,岳母是個穩妥人,況且又是對方理虧,你要真關心你外甥女,就跟我回去瞧瞧。」見徐明楠還在徘徊,陳銘遠已拉了小舅子就往外走,徐明楠只得跟了姐夫去。

  一路回到陳府,陳銘遠帶了小舅子往裡面去,曼娘已經迎出來,徐明楠忙道:「姐姐,聽說你受了傷,還是安生養著。」曼娘搖頭:「不過點點小傷,現在連御醫也來了,御賜的藥也送到了,還有人家上門來慰問的,虧的婆婆讓我躲了,不然誰耐煩去應酬。」

  錦上添花這種事情徐明楠見得多了,也只是笑笑就關切地問:「睞姐兒呢?」

  「睡了,御醫那藥安神,就算不想睡也得睡。」睞姐兒漸漸大了,再不能像小時候進她的閨房,徐明楠了然地應了聲後也就和姐姐姐夫進屋說些家常話。

  睞姐兒睡醒時候已是日頭西墜,想起身時身邊的丫鬟已經按住她:「好小姐,您就好好躺著吧,奶奶可說了,這兩三日,不許您出院子。」睞姐兒怎不明白是為什麼,頹然地倒在枕頭上,嘴裡嘀咕道:「明明不是我們的錯,為什麼偏要我們這樣?」

  丫鬟見她額頭已經出汗,拿過帕子給她擦了額頭的汗,又拿起扇子給她扇著風:「畢竟是寧王妃的侄兒,爺和奶奶也是為小姐您討個公道。」睞姐兒又哎了一聲,有丫鬟端著香薷飲走進來,見睞姐兒垂頭喪氣的樣就笑著說:「方才聽說,寧王妃已奉皇后娘娘的懿旨,帶了柳少爺去城外別莊靜養。小姐您想,他們這一去可是一年半載的,您不過就在院子裡待三四天,誰更吃虧?」

  說的也是,睞姐兒立即高興起來:「那我們尋個什麼玩意吧,也好消暑。」丫鬟們笑著稱是,各自想起來。窗外已經傳來朱琳兒的聲音:「就知道你沒事,我還在想,就你這天不怕地不怕的膽子,哪會被嚇的起不來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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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四章:下貼

  說著話,朱琳兒已經走進屋,見睞姐兒準備往被子裡面鑽,上前捏捏她的臉就笑著說:「這麼熱的天,你又素來怕熱,還真要往被子裡鑽?」睞姐兒半依在那裡,嬌滴滴地說:「人家不是被嚇到了嗎?」

  朱琳兒噗嗤一聲笑出來,丫鬟已經拿了椅子過來請朱琳兒坐,朱琳兒也不坐,脫了鞋就坐到睞姐兒身邊,雙手捧著她的臉仔細地瞧了又瞧。睞姐兒明白她的用意卻不說,只是鼓著一雙眼瞧著她,過了半響朱琳兒才把手放下點頭道:「我瞧著,是被嚇了,不然,怎連話都不會說了。」

  睞姐兒這才伸手往朱琳兒的肋下抓去:「少來取笑我。」朱琳兒笑著躲避,兩人玩鬧一陣,這才停下說話,丫鬟們已把床上的被子拿走,又拿過幾個大引枕給朱琳兒靠著,還往床上放了一張小幾,擺上茶水點心。

  等丫鬟們收拾好了,朱琳兒才嘖了一聲:「都說你是千嬌萬寵的,今兒瞧來果真如此,不說旁的,我娘可是不許我在這床上吃東西的。」睞姐兒拿起一塊水晶糕咽下去:「這不是我病了嗎?」

  病了?朱琳兒啐她一口端茶喝了一口才道:「我吃午飯時候聽說的,說驚嚇的很厲害,寧王妃偏偏護著柳少爺,新安郡主急了才上寧王府去,誰知寧王妃傲不為禮,兩人拉扯一番新安郡主就入宮哭訴去了。」

  這才過了多少時候,就傳的已經走樣了,睞姐兒只笑瞇瞇地聽著,並不準備出聲分辨,等朱琳兒說完了才道:「昨晚那會兒,確實是被嚇到了,等今早聽說不肯認,就被氣到了,天下哪有做了錯事還不肯承認的道理?」

  說完睞姐兒就對朱琳兒道:「倒是你,我沒想到你會過來這麼快?」朱琳兒伸出手指往睞姐兒額頭點了下:「你是真被嚇住了?竟忘了我二嫂是你表姐了?這娘家舅母表妹被嚇到了,做外甥女的不該來探探?我祖母歷來和這邊又好,吃完午飯就吩咐把二嫂請來,讓她過來呢,我聽說了急忙跟來。」

  睞姐兒又抿唇一笑,朱琳兒的眼轉了下才湊到睞姐兒耳邊:「聽說昨兒是魏小將軍救了你們,這魏小將軍當初在任上時,就被人贊個不停。」睞姐兒還不知道救了自己的人究竟是誰,倒皺了眉:「我都還不知道這事呢,只是你一個閨閣女兒,是從哪裡知道這些事的,難不成是看了些什麼不該看的書,知道了一肚皮才子佳人私會後院的故事?」

  見睞姐兒一臉促狹,朱琳兒伸手捏捏她的鼻子:「你又是從哪知道的什麼不該看的書,這魏家和我家,不是一起在山東任上?一文一武,同城為官,總是要互相應酬,再說外面任上總比不了京裡面規矩森嚴,應酬時候也曾見過這位魏小將軍的。」

  這京中規矩就是太森嚴了,睞姐兒不由歎一聲:「還是在外面任上自在。」朱琳兒瞟她一眼:「各有各的好,這不是你常說的話嗎?怎麼這會兒又說這個?」說著朱琳兒一拍腦門:「我忘了,怕你悶,我還給你帶了個好玩的東西呢。」

  說著朱琳兒就叫丫鬟,讓丫鬟出去和自己的丫鬟拿那好玩的東西,丫鬟領命去了,兩人又唧唧噥噥,談些少女之間的心事。

  這邊陳銘遠也在和曼娘商量怎麼去謝魏鈺,曼娘道:「今兒早上我讓人備了份禮,他也沒收,說不過舉手之勞,不必道謝。我想著這總是大恩,只送份禮去似乎也太輕了些,不如讓振侄兒帶了帖子去親自道謝,再請到我們家來,擺桌酒你出面道謝的好。」

  陳銘遠點頭,徐明楠已經嚷道:「姐姐你就是這麼細緻,若是我,直接上門道謝就是了,還要這樣婉轉。」曼娘掩口一笑:「你還是這樣毛躁,我聽你姐夫說,母親把五姨母請到家裡,想來是要托她去問問劉妹妹的口氣,等你成了家,也尋個差事好好做去,再似現在這樣,可不好。」

  徐明楠錦衣衛的前程是已經丟了,這兩年不過幫著新安郡主打理一些庶務罷了。聽了曼娘這話不由面上一紅:「我也想尋個差事來著,不過娘不放心我一個人在外面,這京中的話,未免太拘束了。」

  他說一句,曼娘瞪他一眼,等徐明楠說完了曼娘才道:「既怕拘束,就要讓人知道,自己能穩的起來,不然你就算活上一百歲,也跟孩子似的。」徐明楠的臉越發紅了,陳銘遠忙打圓場:「小舅這些年比原先穩重多了,就拿這回來說,曉得先和你說。」

  徐明楠急忙點頭,丫鬟已經進來報弦歌從陳大太太那邊過來,要來拜見舅舅舅母。徐明楠回避出去,弦歌也就進來,先給舅舅舅母行禮後坐在一旁,她出嫁已一年多,已有五個月的身孕,日子又過的順心順意,當年眉間曾有過的憂愁早就散去。

  陳銘遠總是舅舅,有些話不好問,受過外甥女的禮就往外面書房尋小舅子去,這裡曼娘和絃歌說些家常話,問問她肚裡孩子的情形,弦歌一一答了,又往睞姐兒那探過睞姐兒,那時睞姐兒和朱琳兒正說些少女之間的話,說的不亦樂乎。

  在陳府用過晚飯,弦歌也就帶朱琳兒離開,等弦歌姑嫂走了,陳大太太才歎道:「哎,我不盼別的,就盼著家裡這幾個孫女也似弦歌一樣,嫁個好夫婿。」說是幾個孫女,緋姐兒才六歲,三小姐更小,都曉得陳大太太是為睞姐兒著急了。

  畢竟陳大太太原先是覺得熊大少爺是個快婿,可被皇家搶了先,也只得讓了,現在還要再去另尋,有哪裡尋到合適的?趙氏是最明白陳大太太的心,笑著道:「都說姻緣一線牽,說不定明兒大侄女的姻緣就到了呢,不說旁的,就說弦歌外甥女,她若不是來了京城,又哪有朱家這門親?」

  這話說的很是,陳大太太點頭,趙氏又在旁說幾個笑話,陳大太太也就重又歡喜。

  振哥兒奉了陳銘遠的命,前去拜會魏鈺,年紀漸大,又是這家裡事實上的長孫,振哥兒讀書之外也開始跟著父親叔叔們學著怎麼應酬,可這單獨去拜見還是頭一回,又是這麼要緊的事,不免十分鄭重,臉上忍不住做出一副莊重樣子來,畢竟才剛過了十五的生日,還是不成。

  身後的管家倒笑了:「大少爺,您別擔心,雖說這邊救了三奶奶和大小姐,可陳家也不是那樣沒名聲的人家。」振哥兒點頭,依舊在馬上脊背挺的筆直,管家不由有些感慨,誰都沒想到平常不大管事的二爺二奶奶竟會生的這麼沉穩能幹的兒子出來,雖然才十五,可也漸漸顯出穩重出來,等日後中了舉,二爺只怕就可告老回家了。管家事情還沒想完,已到了魏鈺的舅舅家,振哥兒下馬,讓管家去投帖子。

  帖子送進去,聽說是陳家大少爺來拜魏鈺的,也就直接送到魏鈺那裡。魏鈺正在那裡和表弟射箭,聽到陳家又來,眉不由皺起:「京中人就是禮數多,不過一點小事,送了禮不說,還要親自來拜會致謝,十分煩惱。」

  他表弟曲少爺一笑一個酒窩:「表哥你別煩,京中本就這樣,不光是京裡,你們在任上想必也如此,不過武官總比文官禮數少些。」魏鈺的眉都皺成一個疙瘩,這京裡連跑馬都受拘束,偏偏這麼都人都想來京裡,但也不能讓人久等,也只得放下弓箭,前去換了衣衫往外面去。

  振哥兒被曲家管家請在廳裡喝茶,正端著茶在那細想等會兒該怎麼說時就聽到腳步聲響,曲家管家忙道:「陳少爺,我們表少爺進來了。」振哥兒忙起身,魏鈺已走了進來,他雖身著常服,但個子比振哥兒高出一個頭,再加上振哥兒總生的文弱些,振哥兒不由覺得身上有種壓迫感,再一細瞧不由暗忖,也只有這樣的人才能拉住奔馬。

  振哥兒微一打量就作揖下去:「多謝足下伸出援手,救我嬸嬸和堂妹。」魏鈺雖不喜應酬,但這些都還是懂的,忙伸手扶住振哥兒:「些許小事,無需掛齒,還請坐下說話。」振哥兒和他推辭一番也就坐下敘話,說了幾句,振哥兒拿出帖子,對魏鈺道:「前日家嬸母備了薄禮相謝,足下並沒有收,家嬸母覺得是否禮數不周,家叔特地定在後日,備薄酒一席,請足下一敘。」

  說著振哥兒起身把帖子遞過去,魏鈺見是一張梅紅大全帖,眉不由微微一皺,早曉得陳家如此鄭重,當日就該收了禮,免得他們家又再三再四相請。

  只是這種應酬,著實難受,魏鈺正待拒絕已有個小廝走進來,魏鈺見他似有話說,請振哥兒稍待就和小廝走出去,小廝出去才道:「老爺已經回來了,聽說陳家前來拜訪,讓告訴表少爺,陳家的請客帖子一定要接。」

  舅舅什麼都好,就是太喜歡攀附權貴,前日沒收陳家的禮,舅舅就說了好一頓。魏鈺的眉皺了皺,想了想去敷衍一下陳家,也免得舅舅成日囉嗦。魏鈺轉身進廳,對振哥兒拱手道:「既如此,在下也不推辭,到時定會前去。」

  振哥兒來此最主要的目的已經達到,也就又說幾句告辭而去。魏鈺瞧著這帖子,眉又緊皺,這種應酬還真麻煩。廳外已響起腳步聲,曲老爺走進來,魏鈺忙給舅舅行禮,曲老爺讓外甥坐下,拿過帖子笑了笑:「這大好機會,可一定要把握住。」

  魏鈺的眉又皺緊,外甥的神情曲老爺自然瞧見,用手捋下鬍子道:「我曉得你不愛聽這些,可我年輕時候又何嘗不是氣盛之人,結果到現在還在這個位置苦苦熬著。甥兒,我也是為你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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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五章:上門

  魏鈺的眉皺的越發緊了,但面前這人是自己舅舅,也只能耐心聽著。曲老爺的眉聳起,這孩子,終究是沒吃過什麼苦頭,少不得自己要給姐姐寫信,好好地謀劃一番,畢竟陳家這樣的人家,能攀上對仕途是最好不過了。

  曲老爺在那自己思量,魏鈺已經坐不住了,但舅舅不叫走,也不能走,只是坐在那。曲老爺思量定了才道:「這幾日你就好好在家不要出去,讓你舅母告訴你一些陳家都有些什麼人,還有……」

  這時魏鈺是真忍不住了,打斷曲老爺的話:「舅舅,我只是去陳家吃頓飯,沒必要這樣吧?」曲老爺臉沉下來:「怎麼只吃頓飯呢,救命之恩是什麼恩情?多來往了,到時對你自有好處。」這不就叫挾恩圖報,魏鈺忍不住嘟囔一句,這句被曲老爺聽見,他的臉不由黑了下:「什麼叫挾恩圖報,對方要報恩,難道我們就雙手推出去?你也不小了,今年十七。你爹爹雖說是三品武官,可再往上升就難了,這些年,你爹爹不都是為你們籌劃?不然……」

  曲老爺說的正歡,見魏鈺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就歎氣:「你啊,別總想著什麼上沙場,那刀劍可是無眼的,你四個兄弟就只剩的你和你大哥,不為別人,為了你爹爹,也要愛惜身子。」魏鈺只有應是。

  曲少爺在廳邊探出腦袋,見曲老爺還在那和表哥說話,忙又縮回去,兒子這樣難免讓曲老爺又是不快,搖頭歎氣,見兒子的腦袋又探出來才對魏鈺道:「你下去吧,閒了時也不要只知道弓箭,別的也該理一理。」

  總算可以下去了,魏鈺恭敬應是走出廳,剛走出幾步曲少爺就從後面抱住他的肩膀:「表哥,方才你走了,我射的不錯,就想找表哥你說說呢,只是我爹爹一直在和你說話。」一提到弓箭魏鈺就歡喜起來,正準備帶上表弟再繼續練,小廝已經跟上來:「少爺、表少爺,老爺吩咐送了幾部書往表少爺屋裡,說讓表少爺溫習溫習。」

  這是生怕自己去陳府那日,和陳家人沒話說,魏鈺的眉頭又皺緊,曲少爺不由捅自己表哥一下:「我爹爹是文官,就是這樣,成日之乎者也的,走吧,我們一起去。」雖知道舅舅是為自己好,魏鈺還是忍不住歎氣,要是給自己送些兵書該多好,只是舅舅絕不會送兵書就是。連自己爹爹讓自己棄文從武,舅舅都很歎了些氣,說以書香傳家,才是正理。

  曲老爺讓人送書去外甥房裡,自己就去尋曲太太,那日去陳家要備的禮可要先準備好了,既不能太貴重超出自家承受能力,也不能太一般讓人記不住。

  曲老爺走進上房時曲太太正帶了曲小姐在那說這事,見曲老爺進來,母女倆急忙迎上,曲小姐見曲老爺有話要說也就帶人退下。

  曲太太不免要把備的禮給曲老爺過目,曲老爺見多是藥材補品之類,點一點頭道:「辛苦你了,你嫁我這麼些年,也沒過上什麼好日子。」曲太太是明白自己丈夫心情,搖頭道:「老爺待我已經很好了,不求大富大貴,能平平安安一世就好。」

  曲老爺歎氣就叮囑曲太太要和魏鈺說一些去人家做客注意的事情,曲太太自然應是,見妻子從無怨言,曲老爺沉吟一下才道:「今年又逢大考,我是想著,再不能似原先那幾年一樣,能往上升一升,兒女們的婚事也好尋。」

  京城小官,兒女尋親時候,總難免高不成低不就,曲家疼惜兩個孩子,捨不得胡亂對門親,以至於兩個孩子都沒定親。想到這曲老爺不由一歎,要不是祖上餘蔭,留下這棟宅子,只怕也是如同僚一樣,全家老小擠住在一二進的宅子裡,成日吵鬧不休。

  曲太太深知丈夫脾性,勸慰幾句曲老爺也就出去書房,曲太太讓丫鬟把魏鈺喚來,好告訴他一些陳家的事。

  魏鈺正在和曲少爺講聽來的沙場故事,聽到丫鬟說曲太太尋自己,曉得舅母要叮囑自己一些事情,不由歎氣:「不就是去吃個飯,怎的舅舅舅母就似我要去做人家女婿,怕岳父岳母不歡喜似的?」

  曲少爺比魏鈺活潑一些,嘻嘻笑了:「說起來,陳家千金還沒定親呢,聽說相貌很美,說不定表哥你去,就被看中做女婿了。」魏鈺搖頭:「京城裡的千金,個個都是嬌滴滴的,我才不尋這樣一掐就出水的,我要……」

  曲少爺已經笑的捶桌子:「表哥,我不過說句玩笑話罷了,陳家這等家世,尋女婿定也是無比挑剔的,不說旁的,就和我們有來往的那個大屈,他三年前向陳家求親就被陳家拒了。大屈人品相貌都不差,屈老爺現有入閣前景。」

  魏鈺拍表弟腦門一下:「知道我久居山東對京城不熟,還這樣騙我,等我回來,結實打你一頓才是。」曲少爺還在笑個不停,魏鈺已收拾好去見舅母。

  見了曲太太也沒什麼別的話,不外就是把曲老爺說過的話再說詳細一遍,又把陳家是什麼樣的人家再細細說了一番,讓魏鈺別因為救了陳家的人就傲氣,到時觸怒了陳家反而不美。

  對了舅母,魏鈺只有唯唯應了,等出了上房,天色已經擦黑,魏鈺不由歎氣,就盼著早點把京城的事做完,好能回到山東。

  到了陳家帖子上那日,頭天曲太太就把做好的新衣送去,要魏鈺換上,這樣鄭重其事,魏鈺不好拂了曲太太的心意,也只得穿上新衣,收拾停當去往陳府。

  這日陳銘遠一下了衙就往家裡去,進得門來聽管家來報魏鈺已經來了,振哥兒陪著呢。陳銘遠微一頜首就往廳上去。快要到時不由放慢腳步想聽聽他們年輕人在說什麼。

  振哥兒和魏鈺都是年輕人,況且之前也見過,初時兩人還有些拘謹,後來也就談開。振哥兒說些京中的趣聞,魏鈺講些濟南的景致,聽到魏鈺在冬日帶人上山打獵,振哥兒不由歎道:「果真還是你們在外頭的好,在這京城裡,雖說十分繁華,可出個門就不少人跟著,別說去山上打獵,就算是出去城外,長輩們都要問東問西。」

  魏鈺眼裡也露出喜悅,接著就道:「貴府是以書香傳家,和我們這些武人家裡是不一樣的,不說旁的,濟南城裡那關在家裡念書的也不少。我是小時候不愛念書,家父沒有法子,才讓我從軍。」

  振哥兒不由笑了:「方才和魏兄說的幾句,魏兄的學問也盡夠了,哪是什麼不愛念書的人?」魏鈺雙手攤開:「陳兄你是不知道,這都是家母從小打出來的,真愛念書,此時就該去下場考秀才,而不是坐在這和陳兄說話。」

  兩人都發出一陣大笑,陳銘遠在笑聲中踏進廳裡,魏鈺和振哥兒忙起身行禮。陳銘遠打量一下魏鈺,白日看來,魏鈺生的濃眉大眼,相貌堂堂,方才在外聽那幾句,家教也還是不錯的。至於人品……

  想著陳銘遠不由失笑,這是做什麼,瞧見一個長的清俊沒定親的男子就想到為女兒相看一番嗎?魏家總是在外做官,山東雖則不遠卻也不近,自己妻子怎捨得把女兒嫁到外面去?想到這陳銘遠就忙收斂心神,笑著道:「魏小友請坐,小友乃我家救命恩人,還請不要拘束。」

  陳銘遠為官多年,已不再是當年的少年郎,魏鈺應是坐下,陳銘遠不免又問他幾句話,見他不卑不亢,心中又點一點頭,問過魏鈺來京所為何事?若有幫忙大可不必客氣。

  魏鈺一一答了,又稱事情已在辦中,多謝陳大人的好意。一問一答之中,酒席已經送上來,陳銘遠陪著他們用過酒飯,又閒坐一會兒,魏鈺也就告辭。

  陳銘遠讓振哥兒送他出去,也就回自己院裡,剛進院門口就見曼娘坐在院裡樹下納涼,緋姐兒和睞姐兒姐妹倆坐在一邊做針線,瞧情形倒是睞姐兒在教緋姐兒。陳銘遠不由哈地笑了聲:「睞兒你自己的針線都做的一塌糊塗,還教你妹妹,到時你妹妹的只怕更糟糕。」

  緋姐兒已經在那裡點頭:「爹爹說的是,祖母說了,姐姐的針線做的不好,說我想學的話,就尋個好繡娘來教,可是姐姐非要教我,爹爹您瞧,我這繡的,都歪了。」說著緋姐兒舉起手上的帕子,果然連縫線都是歪歪扭扭的。

  陳銘遠接過帕子細看一看:「果然是你姐姐教的不好,我們緋兒要學,就尋個好繡娘來教,到時緋兒給爹爹繡個荷包戴著,別人問起,我就說,這是我小女兒繡的,多好。」睞姐兒本來已經在那捧著茶要給陳銘遠喝,聽到這一問一答氣的把手裡的茶往桌上一放:「爹爹偏要氣我,這茶也就不喝了,娘您喝。」

  曼娘這才從榻上站起身接過睞姐兒手裡的茶對陳銘遠道:「都這麼大了,每日不惹你兩個女兒生一場氣還不行,說出去,誰信呢?」陳銘遠就著曼娘的手把茶一口喝乾才笑著說:「難道回到家也似在衙門裡一樣莊重?那家裡成什麼了?再說,我這惹得她們生場氣,等嫁出去,才曉得我們待她們好。」

  睞姐兒的小嘴都要撅到天上去:「爹爹每回都這樣說,我才不嫁呢。」緋姐兒已經坐下重新做起針線來:「說的是,姐姐的針線做的很糟糕,這樣的人只怕也難嫁。」睞姐兒蹲到妹妹面前,用手捏住她腮上的肉扯了扯:「多大一點點的孩子,就知道這些,羞不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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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六章:賞花

  緋姐兒歪了頭,仔細瞧了瞧姐姐才咦了一聲:「姐姐你方才還不在那裡說嗎?」睞姐兒的眼不由眨了眨,曼娘已經笑出聲,睞姐兒鼓起腮幫子對曼娘道:「娘,您瞧瞧,妹妹就是喜歡氣我。」

  緋姐兒放下手裡的針線看著陳銘遠:「爹爹,我氣了姐姐嗎?」陳銘遠把小女兒抱起,高高地往天上拋又接到懷裡:「沒有,你沒氣了你姐姐,我們一家子在這講閒話呢。」睞姐兒踮起腳尖捏住妹妹的臉扯了又扯:「再這麼調皮,以後不和你好了。」

  緋姐兒的眼眨了眨,笑嘻嘻地伸手要睞姐兒抱,嬌軟地說:「可是我想和姐姐好啊。」見狀曼娘搖頭:「也不曉得你們姐妹倆都像誰,一個比一個嘴甜。」緋姐兒已經快六歲,睞姐兒抱著她緋姐兒的腳都快拖到地上了,聽曼娘這麼說,睞姐兒笑的眉眼彎彎:「像小舅舅啊全能學習機。」

  緋姐兒搖頭:「像爹爹啊。」說著緋姐兒還小聲嘀咕一句:「幸好都不像娘。」曼娘打小女兒屁股一下:「現在就嫌棄我了?」緋姐兒笑嘻嘻地又要爬到曼娘懷裡,曼娘接過就把她放下:「也不小了,還成天撒嬌要人抱,和你姐姐下去吧,我和你爹爹有事說。」

  緋姐兒點頭,和睞姐兒行禮後手牽手下去,曼娘瞧著姐妹倆不由微歎一聲,再過幾年,等長女出嫁,也就要操心二女兒的婚事,人這一輩子,就是這樣慢慢過去。陳銘遠聽到妻子的歎息,拍一下她的肩道:「我們女兒是要給她們尋一個十分合意的女婿,不合意一點點都不能要。」

  曼娘瞧丈夫一眼:「你當是公主挑駙馬呢?這世上,連公主都不能完全順心順意,更何況臣女,我現在想明白了,只要女兒們在閨中時能多學些,明白要的是什麼,這輩子不管什麼處境都過的好,也就罷了。」

  陳銘遠把妻子的肩攏過來:「這樣就罷了,能做到這些的人又有幾個。」說著陳銘遠看向妻子的眼變的溫柔:「幸好,我遇到了你,你遇到了我。」曼娘瞧著丈夫眼神也很溫柔,只是抿著唇不說話,夕陽柔柔地照在他們身上,人生能如此就已十分美好。

  晚間邱府那邊送來貼子,陳珍蘭定於六月初三,在府裡擺一桌賞花宴,請曼娘帶上女兒們前去。

  貼子到的時候,曼娘和妯娌們正在陳大太太身邊說笑,見傳進來這麼一張貼子,曼娘倒愣住,趙氏已經笑著說:「五姑母近來做事越發珍重,設個賞花宴,都要給侄媳婦親自下貼子。」陳大太太也覺得陳珍蘭如此鄭重其事十分奇怪,但不會像趙氏一樣直說出來,只是笑著道:「只怕是五姑太太府裡有些什麼事,才專門下貼的。」

  曼娘已經回神過來,對陳二奶奶笑道:「還說那日跟了二嫂去你姐姐府上,為初表小姐添妝賀喜呢,偏又收到陳府的貼子,還請二嫂向令姐說聲抱歉。」六月初三,也是對方到初家下聘的日子,此次下聘對方也鄭而重之,特地來了京城,請下房師的太太為男方媒人。

  對方這樣鄭重,初娘子也沒有聽初小姐的抱怨,說嫁個秀才日子會過的不好,任由初少爺和李氏安排這門婚事,又咬牙從壓箱底裡拿出幾樣好東西來給初小姐,好給她面上添些光彩。

  陳二奶奶聽曼娘這樣說就忙道:「五姑母府上有事,你就先忙那頭去,我姐姐也不是那樣什麼都放在心裡的人。」趙氏已經笑著在猜陳珍蘭邀曼娘去是做什麼了,歪著頭道:「不會是五姑母要相看孫媳婦或是孫女婿,才特地讓三嫂去的?」

  這一說讓曼娘想起新安郡主拜託陳珍蘭的話,心頭不由一跳,但沒有說出來,只是任由她們胡猜一番,說笑一會兒也就各自散去。

  到的六月初三,曼娘帶了兩個孩子打扮整齊往陳家去,睞姐兒坐不住,在那嘰嘰喳喳問曼娘話,曼娘耐心答了,見緋姐兒乖乖坐在那,點一下睞姐兒的腦門:「你比你妹妹大那麼多,可你瞧你妹妹,比你安靜多了。」

  睞姐兒搖了搖頭:「娘,您不知道呢,妹妹這些日子成日琢磨著做針線,說定要讓人曉得,陳家女兒也是能做好針線的。」是嗎?曼娘瞧向小女兒,緋姐兒往曼娘身邊靠住就道:「姐姐就是藏不住話,我讓她不告訴您,娘,等您明年過生日,我給您繡一幅牡丹,我連花樣子都描好了。」

  見小女兒說的一本正經,曼娘也只有點頭:「好,還是我家小緋兒最疼娘。」睞姐兒急忙抓住曼娘的另一個胳膊:「娘,我也疼您啊。」兩個女兒都生的花一樣,曼娘把她們都摟緊些:「娘曉得你們都是好孩子,睞姐兒你這麼大的人還和你妹妹吃醋,羞不羞?」

  睞姐兒笑嘻嘻地往曼娘身邊偎依地更緊一些,女兒越大,曼娘漸漸捨不得拘束她了,再捨不得她明年就十五,及笄之年,就不能再當孩子瞧了。再捨不得,也要給她尋婆家嫁出去,也只有趁她還在家的時候,多疼她些。

  車到邱府,邱大奶奶迎出來,孩子們叫過了表嬸,也就被丫鬟們帶下去去和邱家這邊的表妹們玩耍。曼娘和邱大奶奶徑自進了花園,說了幾句家常就道:「今兒這樣鄭重,到底是什麼事呢?」

  邱家的花園自比不上陳府花園那樣大,荷花池不過半畝大小,池邊也無水榭,在柳樹旁有一座小亭當賞荷花之所。好在此時花園內柳樹依依,有些小花開放,再加上荷花池雖不大,那荷花開的比旁人家都好,說來賞花也不算托詞。

  邱大奶奶笑著道:「你是個聰明人,我說說今兒來的都是些什麼客你就曉得了。除了你之外,還有劉大奶奶姑嫂,還有我娘家嫂子帶了她娘家妹妹,還有……」邱大奶奶還要繼續往下數,曼娘已經笑了:「只怕今兒不是什麼賞花宴,是相看誰吧?」

  兩人已來到亭中,邱大奶奶先請曼娘坐下才笑著道:「這種事大家都曉得的,除此還有梁首輔家的兩位奶奶。」說著邱大奶奶的眉微微皺起:「開頭我還不明白,為何還請劉大奶奶姑嫂,聽到你要來就曉得了,原來是代你請的。」

  看來五姨母連這位表弟妹都沒告訴實情,曼娘只淺淺一笑又說些旁的,不一時客人陸續來了,先到的是梁家的兩位奶奶,梁大奶奶素來也只是在應酬場上見過,梁四奶奶金氏卻是曼娘做的現成媒人,之後除了成親那日,曼娘再沒見過金氏,此時見她氣色還不錯,和梁大奶奶之間雖不能算十分融洽,卻也有說有笑,不由莞爾一笑。

  互相行禮後先往花園去,邱大奶奶讓人端來茶水點心,對梁大奶奶笑著道:「我嫂子只怕還有一會兒才到,你們先坐著說話,休要嫌我怠慢了。」這麼一說曼娘就明白了,瞧來該是梁家相看邱大奶奶娘家嫂子的娘家妹妹,難怪會借邱家來相看,和她們說笑幾句。

  邱大奶奶又迎進來劉吟梅姑嫂,曼娘和劉吟梅也有數月沒見,此時見了面曼娘不由細細打量劉吟梅一番,見她氣度越發沉穩,更似她的名字,如梅一般。自己弟弟要真能娶了她,那真是十分美妙,只怕是襄王有意,神女無心,想到此曼娘不由在心底一歎,面上依舊笑著和劉吟梅說話。

  梁大奶奶今兒是帶了任務來的,對馮氏姑嫂不過敷衍幾句,金氏和馮氏卻極其有話說,畢竟她們倆的婚姻在旁人瞧來,都是那樣的湊合,不像旁人出嫁,外人總要贊一聲天作之合。兩人說了一會兒,金氏往劉吟梅和曼娘的那個方向瞧了一眼就悄聲對馮氏道:「說起來,陳三奶奶娘家弟弟還沒成婚呢,年齡家世都是合適的。」

  馮氏嫁進劉家這麼些日子,已經明白劉家人都在想什麼,只淡淡一笑:「姻緣的事都是天定,公公說了由小姑做主,自然就如此,哪能為了什麼就著急把小姑嫁出去,這樣做事實在不好。」

  金氏點頭:「說的是,這婚姻之事,最要緊的還是雙方都歡喜,若只是父母之命,著實……」說著金氏停口,馮氏明白她的意思,悄聲道:「只要夫君好就好,我聽說梁四爺是個不錯的男子,等你生下長子,什麼都好了。」

  如果丈夫不好,這日子就越發有些艱難,金氏用手摸下肚子,這個月月信沒來,只不敢肯定是不是,若是真的,也就要小心謹慎才是,畢竟婆婆瞧自己不順眼那是人盡皆知,若不是還有幾分體面要顧,只怕似市井婆婆一般百般折磨兒媳都能做得出來。

  不遠處傳來說話聲,本在百無聊賴瞧著那些荷花的梁大奶奶立即振奮精神往外瞧去,見邱大奶奶領了兩個人進來,一個婦人帶了個十七八的少女,今日梁家的正主到了,曼娘抿唇一笑,和劉吟梅起身相迎。

  除了那個少女,這些都是平日應酬時候見過的,邱大奶奶已經笑吟吟地把少女介紹給眾人:「這是我娘家嫂子最小的妹子,排行第七。」邱大奶奶的娘家嫂子姓鍾,也笑吟吟地道:「我妹子年紀小,平日也少出來,不愛說話,你們都別笑話她。」

  十七八無醜女,更何況鍾七姑娘今日著意打扮過,站在那裡似一朵風中荷花一樣,此時被自己姐姐一說,只是低頭一笑,更是惹來眾人稱贊。各自行禮後坐下,曼娘不由瞧一眼身邊的劉吟梅,這朵梅花會落到誰家,還是真的就此進入庵堂,與佛相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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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七章:說理

  曼娘在那沉吟,劉吟梅已抬頭對曼娘淺淺一笑,這一笑如寒梅初綻,曼娘收起思緒正要說話丫鬟已經笑嘻嘻進來對邱大奶奶道:「太太來了。」邱大奶奶剛站起身就見陳珍蘭扶了睞姐兒的手進來,身後跟著緋姐兒和邱大奶奶的大女兒。

  見眾人都站起,陳珍蘭笑著讓她們坐下:「都坐下罷,本是我發的貼子,結果我懶,讓大奶奶幫忙招呼了,這會兒才過來,你們一個個還這樣待我不說我,真叫我臉都紅了。」鍾氏忙笑著謙遜幾句,眾人這才各自坐下,陳珍蘭坐下後瞧了幾眼荷花,又和鍾七小姐說了會兒話,這才對劉吟梅笑著道:「劉姑娘數日沒見,越發沉靜了,聽說你近來喜愛佛理,我這些年年紀大了,也越發信這些了,只是大奶奶和二奶奶她們都忙,也不陪陪我,恰好你來,我就想請教請教。」

  陳珍蘭說話時候,劉吟梅早已站起笑說不敢,陳珍蘭笑著起身:「什麼不敢,學問這個事情,只有悟道早晚,沒有問道先後的,倒是我不好意思,哪有讓人來賞花,結果把人拖去問佛理的。」眾人都笑了,曼娘也淺淺一笑,和眾人送陳珍蘭和劉吟梅出去。

  等陳珍蘭她們走出去,緋姐兒和邱小姐在那嘰嘰喳喳,嫌這裡不好玩,兩表姐妹索性手把手去看荷花,邱大奶奶忙讓丫鬟婆子跟上。只有睞姐兒在那雙手托腮不曉得在想什麼,曼娘捏捏她的臉:「平日你不是話最多嗎?怎麼今兒不說話了,難道說瞧見席上鍾家小姐在這裡,你覺得人人都穩重,只有你愛說話不好,這才裝個樣子出來?」鍾七姑娘忙道:「陳奶奶這話說的讓我慚愧,誰不曉得貴府千金聰慧伶俐,讓人仰慕不已。」

  睞姐兒的唇抿了抿,任由曼娘和鍾七姑娘在那應酬,眉間卻有輕愁,不知為什麼,知道今日實際是梁家的人來相看鍾七姑娘時候,睞姐兒突然有些悵惘。女兒家在家千嬌萬寵長大了,到待嫁之年,縱再如何也逃不掉被人相看這關。更何況還有下人們悄悄的議論,說梁家是為庶子相看,所以只讓一個兒媳過來。相看時候就這樣輕慢,等嫁過去還不知道怎樣呢?

  雖說下人們議論的是梁鍾兩家的事,睞姐兒卻覺得有些煩心,果然人越大了,這些事就不得不去想,即便像娘說的那樣,不管在什麼時候都要明白自己要什麼,在任何處境下都能過好,可也擋不住別人是怎麼瞧的。哎,要到什麼時候才能像娘一樣,什麼都不怕呢?

  想到此睞姐兒瞧著曼娘的臉,不由靠上她的肩。女兒平常也愛嬌,可在外面從來都很有分寸,像今日這樣情形極少見。曼娘伸手摸摸女兒的額頭,沒有發燒,這又是為了什麼?睞姐兒對娘搖一下頭,輕聲說自己沒什麼,只是覺得原來人長大了,就會有各種各樣煩惱。

  曼娘了然一笑,把女兒的劉海用手梳理一下,拍拍她的臉,有些事,是要靠自己明白,縱然說破嘴皮也沒用的。

  亭裡眾人各自在說笑,只是為庶出的小叔子相看,瞧著人品相貌過的去就好,梁大奶奶對鍾七姑娘還是滿意的,不過當著眾人的面不會說出來,只和鍾氏說的極其熱絡。鍾氏也是聰明人,曉得這門親差不多要成了,也算沒辜負所托,心裡也放鬆下來,和梁大奶奶有說有笑。

  鍾七姑娘說上幾句,忍不住低頭細思,首輔家的門第自然非同小可,雖是個庶出,爹娘要攀這門親的心也是急切的,不然明知道梁家只讓一個兒媳過來相看這樣怠慢也答應下來。可相看就這樣怠慢,等嫁過去只怕也不會對自己有什麼好臉。只是爹娘也說了,天下哪個婆婆不和媳婦折騰的?相府公子就算真是個什麼都不通的人,靠了家族蔭庇這輩子也會過得不差,天下哪找十全十美的女婿?有了門第,再挑別的就難了。

  話雖這樣說,鍾七姑娘還是忍不住輕歎一聲,正好抬頭瞧見睞姐兒靠在曼娘肩上,母女倆在小聲說話。鍾七姑娘不由低下頭,把心裡的羨慕埋深一些,若今日是陳府千金來此,別家就不會這樣怠慢了。

  席上眾人各懷心事,卻各自說的熱鬧,過了好一些時候,還是馮氏咦了一聲:「邱太太說帶我小姑去瞧佛經,怎的這會兒還沒回來?」邱大奶奶也覺奇怪,陳珍蘭和劉吟梅只算得上點頭之交,今日會帶走人不說,還帶了那麼些時候?但邱大奶奶比起馮氏老辣多了,只淡淡笑了:「婆婆和令小姑只怕投了緣,在那說個不停呢。」

  這也只算個解釋,馮氏卻有些著急,邱大奶奶明白地一點頭,喚個丫鬟過來吩咐她去瞧瞧是怎麼回事。丫鬟領命而去,眾人又各自說笑,金氏倒拉了馮氏衣襟對她小聲道:「你慌什麼,能入了邱夫人的眼,這才是好緣分呢。就算不嫁徐二十一公子,這陳家邱家,多的是那年青俊傑,哪個不比外頭的強?」

  當了外人,馮氏自不能說小姑子有不嫁之心,只淺淺一笑,丫鬟已經回來,對邱大奶奶道:「太太和劉姑娘正在說什麼佛經故事呢,長篇大論的,奴婢在旁邊站了站,也聽不大明白,趁空和李媽媽說了,李媽媽說既然太太和劉姑娘投緣,也不敢去打擾,還請奶奶告知劉奶奶。」

  邱大奶奶細細聽完對馮氏笑著道:「原來是令小姑和我婆婆投緣,既如此,就請劉奶奶稍待片刻。」馮氏急忙應了,眾人又說些旁的,邱大奶奶讓人把酒席送上,各自飲酒說話,偶爾也打趣鍾七姑娘幾句,鍾七姑娘一張臉登時就如晚霞滿天,只低頭不語。

  席上熱鬧,佛堂內的香在那發出裊裊青煙,陳珍蘭微微一歎就道:「紅顏轉眼就成枯骨,縱有無上功績、無比榮耀,無常一到,也就煙消雲散。劉姑娘小小年紀就能明白這些,確實不易。」

  劉吟梅微微一笑,今日陳珍蘭待自己有些古怪,畢竟兩人先前不過是應酬場上見過而已,今日卻拉著自己說些佛理故事,言語中似有別的意思,劉吟梅不由微微蹙了眉,但還是坐在那,等著陳珍蘭說下去,畢竟自己已心如磐石,再不能轉移了。

  劉吟梅的舉動陳珍蘭自然看的清楚,撚著手上的佛珠輕輕數著才道:「說起來,我是年紀到了,經過了這許多事,才曉得這些,劉姑娘卻是因了什麼知道的?」劉吟梅瞧著陳珍蘭道:「我家的事差不多人人都曉得,此時夫人這樣問,未免有些明知故問。」

  說完劉吟梅低垂下眼,陳珍蘭哦了一聲就道:「是我魯莽了,可是姑娘深通佛理,自然曉得,這天下萬物,在這紅塵之中浮沉,總要等看盡風景,此時再說一聲,心如磐石,再無轉移,紅塵之內,全無掛牽,好似才說得過。」

  陳珍蘭聲音很平靜,劉吟梅卻不由抬起眼看向陳珍蘭,陳珍蘭的面色比她的聲音還平靜,劉吟梅復又低頭:「夫人是想勸我出嫁嗎?」陳珍蘭放下佛珠覆上劉吟梅的手:「許多人都覺得,我出身相府,出嫁後和夫婿舉案齊眉恩愛無比,可謂一生順遂,從沒有過波折?」

  這難道不是實情,劉吟梅不由眨下眼,陳珍蘭淡淡一笑:「朝廷之中,諸事紛擾,拙夫雖在外人瞧來被兩代帝王信任,倚為重臣,仕途平順的讓人羨慕。可只有我才知道,拙夫的仕途平順是用什麼換來的,是兢兢業業不敢出一點差錯,是小心謹慎不涉入奪嫡之爭,是面的彈劾依舊神色沒動,惟其如此,才有今日之風光。」

  這些劉吟梅大致能明白,但聽陳珍蘭親口說出又是另一回事,只是屏息聽陳珍蘭說下去,陳珍蘭本意是打動劉吟梅,但想起過往也不由有些感慨,世人多只看到風光,又有幾個看得到風光之後的付出?

  陳珍蘭輕歎一聲:「走仕途之人,難免會遇到這些事的,不說我們,即便是皇室宗親,不也有被貶為庶人的?劉姑娘,我們知道你的心,明白你許身佛門心意已決。可你父親和你兄長還在紅塵之中,他們還有那麼些年要過,你要他們怎麼去面對世人言語?那時,豈不是本求清靜平安,卻害了你父親和兄長,還有你的嫂嫂,我瞧得出來,你和她之間關係也不錯,可你若出家,旁人只會當你嫂嫂容不下你。」

  「我,我可以解釋的。」劉吟梅沖口而出,陳珍蘭又笑了:「悠悠眾口,眾說紛紜,怎麼能全都明白?若你真不在乎,你自可依佛過此一生。可劉姑娘,你本就因在乎才要皈依佛門,到的那時,豈不是進不能退不能?」

  這讓劉吟梅無法再反駁,依舊低頭。陳珍蘭握住劉吟梅的手:「我曉得你原先的經歷讓你覺得,一家人過的好就好了,可你畢竟年輕,不明白一個道理,女婿好了,對這家子也是好的。你家和馮家之間的牽扯那麼深,你真以為……」

  說著陳珍蘭停口沒有再說,只是拍拍劉吟梅的手:「人活這輩子,總有幾十年要過,總會遇到認為難以過去的坎,可等過去了就知道,原本以為是萬丈深淵的,不過就是條小水溝。自然,也有一直以為過不去的,那樣的人就太沒靈性,不願去說。」

  劉吟梅還是沉默不語,風從竹簾那邊吹進來,吹的劉吟梅裙邊跟著那風在動。這是個多麼沉靜美好的女子,陳珍蘭瞧著劉吟梅,這樣美好的女子,該是有好生活的,而不是把青春年華去伴著青燈古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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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八章:遇見

  風緩緩地吹進來在屋裡轉了圈又出去,帶來外面的涼爽,帶走屋內的悶熱,過了好一些時候劉吟梅才低聲道:「夫人的好意,我明白,可……」不等劉吟梅說完,陳珍蘭就笑了:「我不過是比你大那麼些年,經過些事,多說幾句罷了,算不得什麼。只是人生在世,誰也不能保證哪個選擇是最好,十全十美的,只要你本心未改就是。」

  劉吟梅淺淺一笑,沒有說話。陳珍蘭卻知道,她和方才已經有了不同,正想再說時候,門外已傳來聲音:「太太,二十一爺來了。」就知道徐明楠會來,陳珍蘭揚聲讓人把徐明楠請進來,拍拍劉吟梅的手道:「本該多說會兒的,誰知我外甥來了,還請去花園和她們玩耍。」劉吟梅起身行禮告退,突然想到一事:「夫人今日的話,可是為徐公子說的。」陳珍蘭的眉微微一挑就笑了:「果然瞞不得你,我外甥,他對你是真心實意。只是夫妻這種事,還是要瞧緣分。」劉吟梅再沒說話,行禮退出。

  望著她的背影,陳珍蘭不由愣了一下,這個姑娘比起自己外甥可是穩重多了,要真能成,也是好事一樁,若不能成,陳珍蘭不由苦笑,姻緣的事還是要看緣分,就不曉得自己外甥和劉吟梅,有多少緣分在裡面?

  徐明楠聽到陳珍蘭喚自己入內,跟著丫鬟進來,走近院門口的時候就看見劉吟梅帶了人走出,徐明楠的心頓時狂跳起來,有意想快走幾步和劉吟梅說幾句話,可這是在別人家院子裡,哪有男客去和女客主動說話的,只有違背心意放慢腳步,但那眼,卻忍不住往劉吟梅身上瞧去,已經快半個月沒見過她了,她和原先一樣沒什麼改變,不,還是有改變的,更加從容自信,腳步輕快笑容溫柔。

  徐明楠的眼依依不捨地在劉吟梅身上流連,猛地想到這樣不對,忙又把眼收回,當做回避,全沒看到劉吟梅往自己這邊瞧了一眼。

  等劉吟梅的身影都瞧不見了,丫鬟才道:「二十一爺,您還先往裡面請,太太在等您呢。」徐明楠嗯了一聲,此時才可放心大膽地往劉吟梅曾走過的方向看去,早已瞧不見佳人,卻似乎能聞到她身上的香味,那樣淡,卻那樣引人迷醉。

  劉吟梅回到亭裡,眾人正在說笑,連本來有些羞怯地鍾七姑娘,也在那和梁大奶奶妯娌倆說著話,曼娘、鍾氏、邱大奶奶三人坐在一起,講些婦人間的話。獨有馮氏靠著欄桿,往外面瞧去。

  看見劉吟梅過來,馮氏忙起身相迎:「小姑往這邊來,方才多喝了兩杯,在這散散呢。」邱大奶奶已經笑著道:「劉大奶奶只怕不是被酒灌醉的,而是擔心劉姑娘。」馮氏已拉著劉吟梅坐下,聽邱大奶奶這樣說就道:「邱大奶奶笑話我,我不過是因不常出來應酬,怕的是沖撞了邱夫人而不自知。」

  邱大奶奶又笑了,招呼丫鬟給劉吟梅送上幾樣菜:「方才我們都在喝酒,聽你嫂子說,這荷香肉是你愛吃的,特地讓廚房又做了一份,還有這拌幹絲,這個時候吃著最好。」劉吟梅忙謝了,邱大奶奶已經按住她:「別這麼客氣,本來是請你麼來家裡賞花的,誰知倒讓婆婆約了你去說些佛理故事,我心裡還過意不去。」

  既如此劉吟梅也就吃了半碗飯,又夾了兩塊肉,一點點幹絲,再喝了一口湯也就放下筷子,丫鬟收走劉吟梅面前的碗盤,邱大奶奶又送過一盤子點心過來:「聽睞侄女說,這水晶糕你也愛吃,我家廚子做的水晶糕也還不錯,就吃一些。」劉吟梅拿了一塊水晶糕嘗了一口稱贊一聲笑著問:「睞侄女去哪了?」

  邱大奶奶往荷花池邊的柳樹一指:「不耐煩和我們這些婦人坐著說話,和她妹妹們在柳樹下鬥草呢,我還說她,小心把臉曬黑了,她卻告訴我一句,玉肌冰骨,自清涼無汗呢。」那棵柳樹不算小,如傘蓋一樣把睞姐兒她們遮在那裡,劉吟梅瞧了一眼就笑著說:「睞侄女選的地方不錯,既不熱又風景好。」

  邱大奶奶點頭稱是,曼娘自劉吟梅進來就往她臉上瞧,只是劉吟梅臉上神色沒變,曼娘也瞧不出來個什麼,心裡倒有些打鼓,難道說五姨母只是把劉吟梅叫去,真只說佛理不成?丫鬟已來對邱大奶奶稟報,說徐明楠來了,陳珍蘭要留她吃晚飯,讓廚房備幾樣徐明楠愛吃的菜。

  邱大奶奶應了,笑著對曼娘道:「原來二十一叔叔也來了,記得我初嫁過來的時候,他還是個孩子呢,現在都長成這麼大了,只是姻緣蹉跎了,有些可惜。」曼娘聽的弟弟來了,情知他是來打聽陳珍蘭和劉吟梅說了些什麼,還有劉吟梅究竟做什麼想,眼不由往劉吟梅那裡望去,見劉吟梅依舊神色不動,心中有些狐疑,更有些焦急,但還是對邱大奶奶道:「還孩子呢,記得我初見表弟的時候,表弟那時才六歲,我瞧著他,也像孩子。」

  邱大奶奶不由笑了:「此時你表弟都有三個孩子了,最大那個,都快要有當日二十一叔叔那麼大了,就是不知道二十一叔叔的姻緣在何方?」婦人間閒講,一說起姻緣都是愛說的,連梁大奶奶也忍不住過來道:「說起相貌家世,徐二十一爺真是挑不出一絲毛病來,唯一有些瑕疵的,就是當年那件事,可誰家孩子年輕時候不遇到一兩件荒唐事?更何況都已過去兩年了,只是徐二十一爺的姻緣,到底落在什麼地方?」

  曼娘一邊在心裡想著怎麼應對一邊去瞧劉吟梅的神色,見劉吟梅只是按了未嫁女兒聽到這些事時,垂眼回避之態,心中不由有些歎氣,但嘴裡卻道:「說來要怪一個人。」眾人沒想到曼娘會這樣說,都瞧著曼娘,曼娘才緩緩地道:「要怪我爹爹對阿弟太過疼寵,寵得他不知道人間疾苦,才有今日這事。」

  梁大奶奶已經笑了:「陳奶奶就是會說話,誰家的孩子不寵?遍京城尋尋,這不寵孩子,特別是不寵幼子的還真尋不出幾家。」金氏嫁的就是幼子,聽到這話不由在心裡腹誹,就是梁家太寵幼子,才把別人家的孩子都當草,只有他家的孩子才是寶。但凡有什麼風吹草動,必然都是別人家孩子錯了,自己孩子沒有錯。虧得自己丈夫不是那樣不知道理的。

  金氏只在那裡腹誹,面上自然不會露出來,還順著梁大奶奶的話道:「大嫂說的,嬌寵孩子,也算不上什麼大錯。」曼娘微微一笑:「人之本性,本就算不上什麼大錯,可到這個時候,阿弟還沒尋到媳婦,也就是我爹爹和母親在那著急的事。」鍾氏差點就想說自己家還有幾個未出閣的小姑了,可也曉得徐家挑媳婦曾說過的話,只得把那話強行咽下去,笑著道:「姻緣這事是說不定的,說不定明兒我們就能聽到徐二十一爺結親的信。」

  劉吟梅坐在那裡,端莊從容,可還是禁不住徐二十一爺聲聲灌進自己耳朵,漸漸覺得臉有些發燙,卻不能讓人瞧出,用手抹了一把臉對身邊的鍾七姑娘道:「我們不如去外面瞧瞧那些花草?」鍾七姑娘也有些坐不住,畢竟還是閨閣少女,不好聽這些的,只是她性子有些靦腆,不敢主動說出去,聽到劉吟梅這話急忙點頭,和劉吟梅走出亭子。

  兩人先往柳樹下去瞧睞姐兒玩的鬥草,這邊鬥草已經不止是她們表姐妹三個,連兩個大丫鬟也在裡面玩耍,不時發出笑聲,鍾七姑娘瞧著不由有些羨慕,等梁家的親事議定,嫁過去,閨中這樣的輕鬆歲月,就和自己無關了。

  想到此,鍾七姑娘瞧向劉吟梅,這個女子,為何一直都這樣從容淡定,似乎世間的所有事都不能擾亂她的心神。劉吟梅已收回眼意識到鍾七姑娘在瞧向自己,不由微微一愣:「鍾姑娘有事?」

  鍾七姑娘急忙把眼收回,有些慌亂地道:「沒有事,只是想問問,怎麼才能似姐姐一樣,遇到什麼事都不慌亂?」劉吟梅聽出鍾七姑娘話裡的言不由衷,只淡淡一笑:「經過的事多了,就知道了。」

  是嗎?鍾七姑娘垂下眼,這世間經過事的人不少,但很多也是一蹶不振。劉吟梅只淡淡一笑,和鍾七姑娘離開荷花池這邊,往別處去。

  邱家花園雖不大卻十分精緻,轉過假山,就是一處花圃,此時雖百花已凋,卻也綠葉青蔥,十分可愛。兩女在花圃邊站了會兒,分辨出裡面種的各種花卉,說幾句不鹹不淡的話,也就往別處去。

  走過花圃,迎面是一片竹林,林子裡隱約可見有石凳石桌。鍾七姑娘停下腳步瞧了眼笑道:「若是夏日,這竹林裡才是十分涼爽呢。」劉吟梅也點頭,兩人沒有走進竹林,預備往前走去,卻聽到前面傳來說話聲,兩人正待回避,一群人卻已到了面前,徐明楠攙著陳珍蘭正在那說著什麼。

  徐明楠猝不及防抬頭看見劉吟梅,兩人未及回避,眼神碰在一起,徐明楠的心頓時狂跳起來,竟忘了低頭回避。鍾七姑娘沒料到會在這裡碰見外男,一張臉登時紅起來,沒有可回避之處,只有回身低頭。

  劉吟梅的心也起了些漣漪,一張臉不知怎麼也微微發紅,眼睛移開,同樣回身低頭,屏聲靜氣不說一字。陳珍蘭本該在此時出聲,為自己外甥解釋的,可看見劉吟梅和徐明楠雙眼相視,內中似和平日有些不同,不由微微一笑,也不說話。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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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7-12 11:14:01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七十九章:說媒

  風吹的竹葉嘩嘩地響,徐明楠看著劉吟梅回身低頭,自己的臉也不由紅了,這樣實在太不應該了,見陳珍蘭只是看著自己不說話,徐明楠急忙道:「五姨母,我們還是往那邊去。」陳珍蘭嗯了一聲對劉吟梅她們道:「實在抱歉,不知道你們過來,本來以為繞過荷花池就沒什麼。」

  聽著風吹的竹葉在響,劉吟梅的心裡有些許觸動,不曉得是風在動,還是心在動?陳珍蘭姨甥倆已經走過很遠,鍾七姑娘才抬起頭,對劉吟梅道:「徐二十一爺,果然如傳說中那樣俊美。」說完鍾七姑娘又悄悄地往四周望了一眼,見丫鬟們在數步之後,這才拉住劉吟梅的袖子悄聲道:「好姐姐,這話不該我說的。」

  劉吟梅了然點頭,在花園裡遇到外男,身邊雖有不少人,總歸是件不大好的事。兩人又往別處去逛逛,但劉吟梅的心動的更厲害了,不知道此時徐明楠陪著陳珍蘭往哪邊去了,或許已經出了園子。其實徐明楠對自己的心,怎能看不出來?劉吟梅淺淺一笑,這笑如風吹過荷花一樣留下微微的痕,鍾七姑娘只覺得這此時的劉吟梅和方才有些不一樣,但哪裡不一樣又說不出來,和劉吟梅往亭子裡去。

  亭內殘席已收,眾人在那坐著說閒話,睞姐兒她們也沒有再鬥草,而是在亭子裡面玩耍,瞧見劉吟梅她們走進,鍾氏起身笑著說:「天已過午,我也該回去了。」梁家妯娌倆也站起身,說著告辭的話,今日相看鍾七姑娘十分滿意,只等遣媒人去鍾家說親,於是梁家妯娌和鍾家姐妹之間,說起話來也格外地熱絡。

  邱大奶奶也在旁說幾句湊趣的話,既然她們要走,馮氏也就帶了劉吟梅說告辭的話,曼娘不由握一下劉吟梅的手,劉吟梅只微微一笑,曼娘出口想問,當了眾人卻問不出來,只握著劉吟梅的手直送她到二門口,到了要分別時候,劉吟梅才對曼娘道:「邱夫人今日說的話,很有道理,還請姐姐對邱夫人這樣說。」

  這個啞謎,曼娘實在參不透,只是目送劉吟梅上車,然後才往陳珍蘭那邊去。還沒進屋就聽到睞姐兒在和徐明楠說話,曼娘疾步走進,行禮後對陳珍蘭道:「方才去送劉妹妹的時候,劉妹妹說,今日五姨母說的話十分有道理,甥女糊塗,還不曉得說了些什麼呢?」

  陳珍蘭了然一笑,卻對徐明楠說:「我瞧著,你這心事只怕可償,等明兒尋個媒人去劉家吧。」徐明楠今兒雖見著劉吟梅兩面,但卻連半句話都沒和劉吟梅說,此時聽的姨母這樣說,眼裡頓時閃出喜悅,但又不敢相信:「當真?」

  陳珍蘭瞧外甥一眼:「我什麼時候騙過你?你也不小了,娶妻成親之後,也不能再做孩子樣。」徐明楠越發歡喜,笑著對陳珍蘭:「五姨母,我什麼時候做孩子樣了?」陳珍蘭拍外甥一下:「還什麼時候,現在不就在做孩子樣。」

  睞姐兒雖聽不大懂他們的話,可瞧著徐明楠那樣,忍不住也笑了,被自己外甥女笑話,徐明楠不由瞪外甥女一眼,但想到此後心願得償,心裡那歡喜勁兒真是沒法提。

  曼娘母子在邱府吃了晚飯才回到陳府,進門後照例去給陳大太太問安,進得門卻見陳二奶奶和陳大太太說什麼,陳二奶奶臉上神色有些不歡喜。曼娘不由奇怪,今日是初小姐下聘的日子,陳二奶奶去賀喜,怎麼回來面上反而不歡喜?難道是發生了什麼事?但陳大太太沒說,曼娘也沒問,行禮問安說笑一會兒就告退。

  秋霜迎上來才低聲道:「聽說今兒那家到初家下聘的時候,不曉得為什麼,初娘子突然傷心起來,初小姐也跟著哭。旁人都說初娘子只怕捨不得女兒出嫁,只是瞧二奶奶這神色,怕不是這樣呢。」曼娘哦了一聲就搖頭:「罷了,別人家的事也就不用去管,我們好好料理料理,只怕過幾日就有喜事呢。」

  喜事?秋霜不解地看向曼娘,曼娘心裡歡喜:「只怕再過幾日,就該你小舅爺定親了。」這真是天大的喜事,秋霜笑著說恭喜,曼娘面上越發歡喜,弟弟定了親,爹爹也了了一樁大心事。

  第二天,新安郡主果然遣了個媒婆去劉家門上。馮氏接了媒婆,聽的是徐家遣來說親,說的還是徐明楠,心裡十分願意這門婚事,但自己小姑自己明白,笑著對媒婆說了幾句才道:「這門婚事,算十分不錯,只是我小姑那裡……」媒婆來之前已經得了新安郡主的指點,也笑著道:「奶奶的心事我明白,不過說句奶奶不高興的話,雖說您是長嫂,可您小姑的婚事,還要先問問劉姑娘。奶奶若覺得不好定奪,遣個人去問問劉姑娘,這也不算什麼。」

  要劉吟梅自己不願意,回絕了也怪不到自己頭上,馮氏思量定了就讓丫鬟去問劉吟梅,丫鬟很快回來,手裡只拿著張紙:「奶奶,小姐聽說後只寫了個字。說全在這字上。」馮氏接過那紙,還沒打開媒婆就笑著道:「劉姑娘果然才貌雙全又懂禮,曉得怎樣做。」

  馮氏已低頭往紙上瞧去,上面只寫了一個字,可。可?馮氏心中大定就對媒婆道:「小姑的意思我明白了,只是這是大事,還要等我夫君和公公回來,再問過他們意思。」媒婆知道這做媒也不是頭一回就能成功的,笑著應是,接了賞錢就走了。

  可?馮氏又往紙上瞧去,不知道昨日邱夫人對自己小姑到底說了些什麼,才讓小姑變了心思?不過小姑肯出閣,也是一件好事。馮氏十分愉快地把這張紙收起,等劉侍郎父子回來時把紙拿給他們瞧,並說了徐家遣人說親的事。

  劉侍郎父子在這件事上,從來都是聽劉吟梅的,既然劉吟梅肯,再說徐家這門親不管是門第家世都十分般配,父子倆也就點頭同意,等媒婆再來時,馮氏轉達了劉侍郎父子的意思。媒婆又往徐家去了兩三趟,兩邊說訂婚事,約好日子下聘,下聘之日就來商量婚期,因雙方年紀都不小了,婚期就定在臘月十八。

  預備婚禮的日子只有半年,徐家這邊為徐明楠的婚禮已經準備了很多年,一應東西都是齊備的,只要再粉刷下房屋,打幾樣傢俱就可。劉家這邊雖然當日劉吟梅的嫁妝因為家中變化早已四散,但劉侍郎回來這一年多,遇到好的也給女兒留著,再拿出些銀子來給女兒現買,到時嫁妝也能過眼。再加上徐家絕不和劉家爭嫁妝的厚薄,婚禮籌備的極其婚禮。

  京城中聽到劉家和徐家竟然結了親,也要湊上說聲恭喜,不免有人說起當年的事,劉侍郎被流放後馮家就退親,原本以為劉吟梅再嫁的,絕不會有馮家這麼好的親事,誰知竟嫁進徐家,徐明楠的相貌家世都要比馮毅高出一大截,劉吟梅真算因禍得福。

  京城眾人的議論自不會傳進劉吟梅的耳裡,她似平常一樣做些針線,這回是第二回繡蓋頭了,還記得頭一回繡蓋頭時,含羞帶怯,想著嫁得好郎君,從此舉案齊眉,再無煩惱。可誰知此後就接二連三的事,當初的那個好郎君,今日瞧來,不過是懦弱之人,當不得一生所托。

  而這回,心情平靜許多,或者該如邱夫人所說,人生在世,什麼都要經歷一番,那時才能說,算歷經了人生。一針針繡著那鴛鴦,再沒有當年的少女心情,可這針繡的越發穩,明白自己要的是什麼。

  馮氏笑吟吟地從外面進來,把手裡的東西放下:「這是徐家送來中秋節的禮。裡面有一匹緞子,我瞧著花色該是小姑合用,就拿了過來。」說著馮氏又笑道:「這節禮還是徐姑爺親自送來的,公公把他叫進書房說話了,我瞧著,姑爺對這門婚事十分鄭重。」馮氏說完瞧向劉吟梅繡的蓋頭:「小姑的針線活做的真好,這鴛鴦,繡的就跟活的似的。」劉吟梅放下手裡的針端起茶喝了一口,自從定親之後,能感覺到馮氏比原先活潑一些,看來陳珍蘭說的是對的。

  馮氏贊了一回,聽不到劉吟梅說話,不由咦了一聲:「小姑瞧著我做什麼?難道是臉上有什麼髒東西?」劉吟梅放下手裡的茶杯,握住馮氏的手:「對不住。」這從何說起,馮氏有些慌亂:「小姑你說這樣的話,我還真不知道該怎麼說。」劉吟梅安撫地拍拍馮氏的手:「原先我總覺得,天道對我何等不公,後來才慢慢明白,我已經算幸運的。嫂子以後無需再記得劉馮兩家之間的恩怨,待我戰戰兢兢。」

  看著劉吟梅的眼,馮氏一時不知該說什麼,過了好一會兒才道:「我沒有怨過小姑。」劉吟梅笑了:「我知道,可我不能因為嫂子不怨我,就安心接受一些事,這樣做的話,跟那些人有什麼區別?」

  那些人,馮氏一下就曉得劉吟梅說的人是誰,不由低頭不語。劉吟梅放開馮氏的手,重新拿起針繡起來,有些事,換個時間再瞧,果然就不一樣了。

  馮氏看著劉吟梅的神色,不由也微微一笑,有的事,自己也該放下,畢竟什麼都和原來不一樣了。

  徐明楠被劉侍郎約在書房問東問西問了許久,等用完酒飯離開劉家時已滿頭是汗,看著天色還早,想到岳父說的那些話,索性拔轉馬頭往陳府去。

  曼娘正在料理家務,聽到徐明楠來了讓他進來就笑著道:「不是說你往劉府去了,怎麼,被你岳父難為了,要來尋你姐夫問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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