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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慕冰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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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秋李子 -【曼婚】《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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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7-11 23:09:04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四十章:少年愁

  陳大太太進屋去探望過趙氏,又讓人把剩下的事給料理了,已天色大明。曼娘等人知道消息也一起往趙氏這邊來,曼娘見陳大太太面有疲色,忙道:「婆婆忙了這一夜,還請回去歇息,舅奶奶她們來了,有兒媳在呢。」

  不說還罷,一說陳大太太就覺得十分疲憊,打了個哈欠就點頭:「我先去歇著,要是親家太太親自來了,還是著人去喚我。」曼娘應是,送陳大太太出去,又去問過趙氏,雖早產一個多月,趙氏底子好,這會兒已經睡醒一覺,正看著身邊孩子,見曼娘和陳二奶奶進來,忙欠身道:「不過是添了個閨女,還要二嫂三嫂都過來做什麼?」

  嘴裡這樣說著,趙氏眼裡對新得的女兒可滿是喜愛。陳二奶奶已經笑著說:「兒女雙全是福氣,我還想沾沾五嬸子的福氣,不拘是誰,給我生個閨女寵呢。」趙氏聽的越發歡喜,曼娘把孩子抱過來,笑著道:「果然說閨女都像娘,這孩子,眉眼像足了五嬸子,等到長大,又是一個小美人,那時五嬸子家的門檻,只怕都來不及換。」

  趙氏心願得償也十分歡喜,躺在那笑道:「我還要等十來年後,三嫂家的門檻,這會兒就來不及換了。」陳二奶奶笑了:「你們倆都有閨女,這會兒故意來慪我不是?我沒有做岳母的福氣,等我娶了媳婦進門,到時就能抱孫女了。」

  曼娘笑一笑,趙氏咦了一聲:「大侄兒的親事定下了?就是齊家那姑娘?」陳二奶奶點頭:「那些高門大戶的呢,並不是求不到,只是仔細想想,你們二哥也不過一個六品閒官,現在是靠著老人家的福澤過日子,求娶個高門大戶的,到時真日子過的不好,未免有些話說。齊長史的千金,我們也算瞧著她長大的,那孩子性情相貌都是明白的。」

  趙氏嗯了一聲就道:「原本我還覺得,二嫂未免太不肯出頭也不願去爭了,昨兒我才曉得,其實有時候不願爭,也是一件好事。」曼娘聽出趙氏話裡的幾分歎息,給她掖下被角:「五嬸子年輕,年輕人總是氣盛的,再說爹娘願意給孩子最好的這也是常情,小九被抱到祖父那邊養,對他是好的。」

  趙氏微微一歎:「到此時,也只能這樣想。」丫鬟已經在門外報,趙家舅奶奶來探了。曼娘和陳二奶奶忙出外迎接,趙家來了趙氏的兩個嫂子,曉得自己姑奶奶兒女雙全了,都是喜色滿溢,和陳家這邊的人互相道過恭喜,趙家的人也去屋裡探望趙氏,曼娘去吩咐廚房備酒席招待兩位舅奶奶。

  吩咐過後曼娘先回轉自己屋子歇息一會兒,冬雪就走進來悄聲道:「舅奶奶帶來的一個婆子,在那悄悄打聽五奶奶身邊那兩個陪房去哪了。」曼娘神色都沒變:「照實說。」冬雪遲疑一下才應是下去。

  曼娘稍微歇了會兒,瞧著也差不多午時了,也就往趙氏那邊請兩位舅奶奶到外面坐席。趙大奶奶和趙二奶奶都跟了出來,寒暄幾句趙大奶奶就笑著說:「也該去給親家太太問安呢。」曼娘笑著道:「婆婆昨兒累了整夜,這會兒正在歇息,大舅奶奶要去的話,我就讓人去把婆婆請起來。」

  趙二奶奶急忙擺手:「是我們疏忽了,怎麼就忘了親家太太歷來疼愛兒媳們,昨夜她定是最累的一個。」說話間已到了擺飯的地方,曼娘請趙家兩位往上坐,自己和陳二奶奶在下相陪,一時擺上飯來,各自讓一讓也就用完飯。

  丫鬟們收拾下去,擺上點心茶水,趙大奶奶這才問道:「有件事想請教三奶奶,今兒來探望我們妹妹,平常都能見到她兩個陪房,今兒那兩個陪房卻沒瞧見,問我們妹妹,我們妹妹說昨兒她動胎氣之後就沒見到,再讓人去問貴府下人,說是被三奶奶下令關起來了,還不曉得這犯了什麼事,要三奶奶越俎代庖?」

  陳二奶奶不由瞧一眼曼娘,曼娘神色都沒動一下就笑著說:「各人的陪房,原本就比一般的下人有些體面,五嬸子的陪房也不例外。可這下人們再體面也體面不過主人去,舅奶奶常來往的,自然曉得我們家裡四嬸子平日不愛出門,誰知道昨兒那兩個陪房,仗了自己有體面,竟議論起四嬸子來,我恰好出門聽見,曉得五嬸子在生產,怕她動氣才先關起來,總也要等五嬸子坐完月子,身子骨好了,才告訴五嬸子好讓她處置。」

  曼娘話說完就瞧著趙大奶奶唇邊含笑,趙大奶奶和趙二奶奶互看一眼,這時候要去告訴趙氏,不就應了曼娘的話,讓趙氏動氣嗎?過了會兒趙大奶奶才笑著說:「三奶奶處事歷來是公平的,只是因有個陪房的姐姐也在我身邊服侍,她姐姐見不到自己妹妹,於是來我面前求了求,既然確實嘴不好,三奶奶又慮到我們妹妹的身子,先關起來也好。」

  陳二奶奶聽趙大奶奶說完,這顆心才放下來,見曼娘依舊笑的雲淡風輕,這身份不同,她能做的事旁人也就不能做。

  送走趙家兩位奶奶,洗三時候趙太太還會親自來給孫女洗三,曼娘也就回自己屋裡,剛掀起簾子睞姐兒就撲上來:「娘,我一整天都沒瞧見你了。」曼娘把女兒的手拉住:「都是大姑娘了,一日見不到娘還嚷。瞧你妹妹就不像你這樣粘。」

  睞姐兒抱住自己娘的胳膊撒嬌:「妹妹是睡著了,方才她可嚷了半日呢,我睡不著,就想寫字,可寫了半日這心還沒靜下來,想啊想,一定是因為沒看見娘的緣故。哦,還有兩日都沒看見爹了。」

  說完睞姐兒就打個哈欠,曼娘捏捏她的臉:「沒事你就幫我理理那些小事情,還在這憨玩。」睞姐兒等曼娘一坐下就靠到曼娘肩上:「不要,等以後出閣了,這些事情,怎麼都能理,可見到娘的機會就少了。」

  女兒的話說的曼娘心一陣陣軟,摸摸女兒的髮:「你啊,就是這張嘴甜的,哄著你爹做這個做那個,現在又要來哄我。」睞姐兒沒有反駁而是歎氣:「昨兒去了大姑母家,見表姐和大姑母說話,就想著,做姑娘的總是要嫁出去,那時就不能陪娘說話了,娶回來的弟媳婦也不知道是什麼樣的,會不會從心裡孝敬娘。這麼一想,就覺得好想哭。」

  說著睞姐兒伏到曼娘肩上,曼娘感到肩頭有些濕濕的,從不知愁的少女,也開始知道愁是什麼滋味了。曼娘的手放在女兒髮上:「等到識遍愁滋味的時候再來和娘說愁,就是不曉得,那時娘還在不在。」

  那時,總也要二三十年後了,那時,女兒已經兒女成行,已經不再是閨中被蜜泡大的孩子,妯娌、公婆、叔伯、同僚妻子,這些都已遊刃有餘,再不會因一件衣衫好看不好看而發愁,因為那時,這些都已是小事,而不是少年心性中了不得的大事。

  睞姐兒慌張抬頭:「不會的,那時娘一定在的。」說著睞姐兒張開手算了算:「再過二十年,娘五十二歲,我也不過三十三歲。一定會在的。」這貼心的小棉襖,就是不知道該託付給誰,才能讓自己放心,可就算尋到個無可挑剔的,這顆為娘的心,又怎能真正放下?曼娘看著重又靠在自己肩頭,準備睡去的女兒,伸手摸上她嬌嫩的臉,娘對你那麼嚴,其實也是為你好。

  門外傳來腳步聲,秋霜走進來,見睞姐兒睡著了,忙和曼娘一起把她放在床上躺好才對曼娘悄聲道:「太太已經醒了,醒來後梳洗罷,沒傳飯就讓人去請四奶奶了。」曼娘哦了一聲,想到韓氏昨兒說的話,只怕婆婆起了惻隱之心,畢竟這是她孫子的親娘,只是點頭表示知道了,也就略躺一躺,等韓氏從陳大太太那裡離開再過去。

  韓氏不可置信地聽著陳大太太的話,眼裡的淚已經忍不住了:「婆婆您說,讓我收拾收拾,往揚州去,是真的?」陳大太太看著容色枯槁的韓氏,當年初嫁進來時俏麗愛笑的韓氏又出現在面前,陳大太太不由輕輕一歎:「自然是真的,四奶奶,你進陳家也有十四五年了,這些年的是非,我也不願再講,只是願你去了揚州,安分做人,畢竟兩個孩子是你親生的,他們好了你才能好,而不是別的。」

  韓氏已經激動地跪下:「婆婆的教誨,媳婦句句聽得,到時媳婦定不會多說一句,多行一步的。」說著韓氏抬頭看著陳大太太:「媳婦這些年沒有盡到為人妻、為人母、為人媳的責任,還求婆婆應了,等媳婦去了揚州,就為四爺挑一房貌美能幹的妾室,好讓四爺再無後顧之憂。」

  這倒是陳大太太沒想到的,只歎了口氣:「你知道,我素來不愛管這些事,你是老四的媳婦,這些事合該你料理,可我還是要叮囑一句,妻妾失序,是亂家的禍根。」韓氏笑容有幾分淒楚:「婆婆的意思,媳婦明白,可到了這時,再提這些又有什麼意思?」

  陳大太太看著兒媳,見她面上分明有如死灰一般,不由歎氣:「你啊你啊,這牛角尖,什麼時候才鑽的出來,你和老四,畢竟是結髮夫妻。」韓氏笑容更加淒楚:「正因為是結髮夫妻,又有兩個孩子,四爺房裡,再無可越過我的人了。」說著韓氏還是忍不住道:「婆婆,我的心,在這些年,已經冷透了,已經灰了,我和四爺,再回不到原來了,既然如此,又何必讓四爺這樣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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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7-11 23:10:22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四十一章:人心

  說著韓氏閉一閉眼,一串淚從眼裡滾落,滾到衣襟上瞬時不見。陳大太太不由歎氣,這夫妻之間,也是要講緣法的,外人再怎麼說也不過是外人的事。細想半日陳大太太才又道:「我原本給你的翡翠,已經配了人,你就把她帶去,還另外有兩個小丫頭也帶了去,旁的那些東西,若有缺的,你就來我這邊拿。」

  韓氏應是起身,陳大太太看著沉默以對的兒媳,不由輕聲道:「我做老人的,還是望著你們夫妻平平安安,順遂一生。」韓氏的眼垂下,接著輕聲道:「婆婆的意思,媳婦明白了。媳婦這就先回去收拾東西。」

  陳大太太抬下手示意韓氏退下,看著韓氏那清瘦的背影,終究只是一聲歎息。曼娘得了信,知道韓氏已經離開陳大太太上房,這才往陳大太太上房來,進門見陳大太太呆坐在那,上前問道:「四嬸子要往揚州去,是讓幾個管家送去呢,還是去韓家請那邊大舅爺送送。」

  陳大太太把臉上的淚擦掉,這才抬頭去看曼娘:「就去那邊請大舅爺送吧,他閒在那想來也願出去走走,再說,他也有好些年沒見過他那兩個外甥了。」曼娘曉得此事對陳大太太打擊很大,再多安慰都無用,只是伸手按一下陳大太太的肩以示安慰也就準備退下。

  陳大太太的手折到自己肩上拍了拍曼娘的手:「我沒事,有些事,拖日子長也不好,這回,就瞧你四嬸子怎麼想了。」曼娘明白陳大太太的意思,低低應是,陳大太太又勉強一笑:「我聽她們說,你把五奶奶的兩個陪房給關起來了,等你五嬸子出了月子,就說我的主意吧。」這是為了讓趙氏不和曼娘為難。

  曼娘自然明白這話,應是後又道:「五嬸子這些年,脾氣也漸漸改了,今早還和二嫂說,明白二嫂這些年為什麼不爭呢。」

  提到陳二奶奶這個庶子媳婦,陳大太太不由微微一滯才道:「你二嫂是個妥帖知禮的,我已和齊家說好,擇個日子去下聘,這些東西都要預備起來,到時再從我這裡來兩樣首飾添上。」公中備的東西,總是有限的,剩下的還要各房自己添上,陳二奶奶的嫁妝微薄,這些年攢下的東西也不能為了聘一個兒媳就全拿出去,後面還有兩個兒子呢。陳大太太這舉動,是真把振哥兒當自己孫兒看待了。曼娘應是又道謝,陳大太太不由奇了:「你道什麼謝。」

  曼娘抿唇一笑:「代二嫂子道謝的,她這些年求的,不就是這個?」陳大太太淡淡一笑:「這是你二嫂應得的,人心總是用人心換的,你先去忙吧。」曼娘應是退下,腳步也有些輕快,見了陳二奶奶把陳大太太方才的話說了,陳二奶奶忍不住落淚:「婆婆她真的這麼說?」

  曼娘笑著拍她一下:「難道我還會誑你不成,這麼些年,你待婆婆的好,大家都看在眼裡,石頭心也該暖了,更何況婆婆她並不是一顆石頭心呢。」陳二奶奶把眼裡的淚擦一下才道:「我明白你從不誑我的,婆婆這樣做,以後我兒媳婦進了門,日子也好過些。」

  曼娘不由笑彎了腰:「振侄兒才剛說定親,你就想著做婆婆了,怎麼說也要四五年後才成親好不好?」陳二奶奶正色道:「四五年日子很快,你以為很慢,不說別的,睞姐兒現在都已亭亭玉立,不曉得京城多少人家想把這朵鮮花摘回家。」

  提到女兒,曼娘的眉不由皺一下,女兒家總是要出嫁的,可是女兒出嫁後就和現在不一樣了,真是難辦。

  料理完了家中事情,曼娘今夜決定等到丈夫,要和他好好商量商量女兒的事。敲過了三鼓,小丫鬟們都困的已經睡著,才聽到陳銘遠的靴子聲響,曼娘急忙端著燈迎出去,陳銘遠邊走邊打哈欠,一身的疲憊。

  瞧見妻子端著燈出來,陳銘遠哈欠都只打了一半就望著她:「都這麼晚了,你怎麼還不睡?」曼娘看著疲憊至極的丈夫,想說的話在那轉了又轉終於沒說出來,只是輕聲道:「你閨女說,都兩三天沒見著你了,我算了算,確實好幾日都沒見著你了。」

  陳銘遠順勢把胳膊搭在妻子肩上進屋,邊走那哈欠還打個不休:「陛下還惦記著劉侍郎的案子,況且也已過了三四年了,先帝已經入葬,此時再翻,也不算什麼對先帝不孝,這才讓我把昔日陵墓進水的那些全都給翻出來,看能不能找出蛛絲馬跡,然後赦回劉侍郎。」

  說著陳銘遠就一屁股坐下:「我在那裡翻了兩日一夜,總算查了出來,又進宮稟報陛下,預備明日早朝怎麼和諸大臣說,順便墊了點就匆匆出宮,這會兒胡亂睡一會兒,明早還要起來上朝呢。」

  說著陳銘遠的眼皮就往下塌,他這樣疲憊,曼娘滿心的話都說不出來,只是吩咐那些丫鬟趕緊端熱水來給他擦臉,又把他外面衣衫寬了,靴子脫掉,洗好腳扶他去歇息。陳銘遠一動不動任由人服侍,等躺到床上才睜開眼瞧著妻子一笑:「我就曉得回家來就是舒服。」

  說完陳銘遠就呼呼睡去,曼娘微一搖頭,天子重臣,這四個字後面可是要付出多少努力都不曉得。吩咐丫鬟讓她們告訴廚房,明兒一早預備三鮮餡的餛飩給陳銘遠,他愛吃這個。丫鬟們都退下了,曼娘才躺下,丈夫已經睡熟,伸手摸向他的臉也沒有把他驚醒。

  曼娘靠向丈夫肩窩,只有這樣才能踏實,把手放進丈夫手心,曼娘也沉沉睡去,不知西東。

  原工部侍郎的案子被重新提起,而且皇帝以能史贊之,並有意赦免他回朝,監督今年的黃河河工一事,在次日早朝時候,果然激起不少人的反對,畢竟當年因此事獲利的不少人還在朝堂上。

  但皇帝並沒聽那些反對意見,只說先帝已經下葬,這三四年也再沒什麼別的事發生,況且先帝當日,也甚為惋惜此事。皇帝的意思已決,那些反對的聲音慢慢低下去,經過數日討論後,赦免的旨意往劉侍郎流放地發去,以工部侍郎之職領今年黃河河工一事,若再出紕漏,則無可赦。

  這算是給那些反對者一個交代,畢竟當日劉侍郎是以帝陵進水一事被流放的。

  朝廷上的紛爭並沒影響平常的生活,日子已經進入四月,陳家和齊家已經說定,選在四月初三這個日子去齊家下聘。

  齊長史住在齊王府附近,那日也備了酒席請新親,陳太妃年紀越大,越愛熱鬧,聽了這樁喜事,雖不能親自前來,也命人送來賀禮。送賀禮的不是別人,就是秦婉柔。

  頂頭上司的兒媳親自來送賀禮,齊長史夫婦也覺面上有光。秦婉柔照例說了幾句百年好合的話,也就說要去瞧瞧齊家的花園,齊奶奶急忙讓人帶路,秦婉柔已經笑著道:「陳奶奶雖也算客人,可今兒是她侄兒下聘,又有半主之份,不如請陳奶奶帶我去。」

  曼娘和秦婉柔的交情眾人都是曉得的,齊奶奶自然不會攔阻,口中說笑幾句就請曼娘帶了秦婉柔往花園去。剛離了眾人的眼,曼娘就笑著道:「越發愛拿我打馬虎眼了,今兒是什麼日子,還要世子夫人您親自來送賀禮?」

  秦婉柔啐她一口:「倒會取笑了,我不過是想著自從過年後都沒好好見著你,這才搶了這個差,你倒好,就只取笑我。」過完年後兩人都忙,小叔子娶媳婦,秦婉柔這個長嫂當然也要幫忙操持,曼娘掩口一笑:「嗯,多謝了,哎,這花園也沒什麼好看,也只有那邊幾棵柳樹能看,我們在那邊坐坐吧。」

  說完曼娘就回頭吩咐丫鬟去拿些點心和茶來,丫鬟應是而去,秦婉柔已經坐到石椅上:「哎,你們家的女兒,是不是都是一個模子出來的?我那新四嬸子,嫁過來半個來月,就把王側妃激的無話可說。」

  丫鬟已端來茶水點心,曼娘給秦婉柔倒杯茶,這才問道:「總不會是王側妃聽了淮安伯夫人的話,要拿捏兒媳吧?」秦婉柔點頭:「我也不曉得,你那堂妹,從哪知道的這些道理,一口一個規矩禮法,生生讓王側妃說不出話來。不過呢我也說一句,側妃雖是有誥封的,在平常人家畢竟不過是個妾,擺正經婆婆的譜,讓我婆婆怎麼做?」

  王氏一家子,瞧來都差不多,都是有勢時候把勢使完了,卻不想長久的事。曼娘在心裡說了句就問:「王側妃怎麼說也是郡王的生母,我堂妹這樣,會不會讓小夫妻情分不好?」秦婉柔啪地拍了下桌子:「這就是她聰明處,說話時候永遠都笑著,若是王側妃被氣到了,她還立即起身問側妃可需要請太醫,絕不讓人挑出一絲半毫的錯來。我四叔偶爾被王側妃挑唆了,去問她,她頭一句總是,郡王您說的對,然後才是一番道理出來。哎,我可和你說,這些彎彎道是不是你們徐家祖傳的,是的話,你該早些告訴我,以後我那兩個女兒出嫁,才不會受婆家欺負。」

  曼娘已經笑的趴在桌子上:「你在和我說笑話吧?等世子承襲王位,你那兩位千金就能晉封郡主,郡主出嫁,什麼樣的婆家才會敢欺負她?倒是你,在王府可是如魚得水,世子連個側室都不置,這彎彎道,你該教給兩個侄女才是。」

  提到丈夫,秦婉柔眼裡閃過幾分柔情,啐曼娘一口:「什麼話都讓你說了,我哪有什麼彎彎道,只不過虧得公婆慈愛,上面還有位老太妃坐鎮,沒有那些鬼魅魍魎的事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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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二章:來信

  曼娘瞧著秦婉柔說話時忍不住往上翹的唇,不由笑道:「就兩字,命好?」秦婉柔點頭,曼娘已經搖頭:「別人這樣說我信的,你說,我才不信。」秦婉柔伸手過去拉住曼娘的手搖了搖,嬌聲道:「信嘛信嘛。」

  曼娘噗嗤笑出聲,把她輕輕一推:「你還和我撒嬌,再過些年,你也要做婆婆了。」秦婉柔本來就勢要往旁邊倒,聽了這話就皺眉:「快別說這個,前兒娘娘召我進宮還和我說這事,還說,已經挑了幾個姑娘,都是相貌出色性情溫柔的,原本是給太子預備的,不過太子一人也娶不了這麼多,問我可想從中挑一個。哎呀呀,他才十三歲,就要挑媳婦,真讓我不曉得怎麼說好。」

  世子長子的妻子,是王府未來的當家主母,皇后親自關心是再平常不過的事,曼娘不由抿唇一笑,秦婉柔板住曼娘的肩附耳對她道:「娘娘還說呢,瞧著你家睞姐兒是個尖兒,可這榮寵太過並不是件好事,也只有錯過了。」

  曼娘心裡是不願女兒嫁進皇家宗室的,嫁進去,尊貴是尊貴,可有些事就不好辦了。比如小夫妻吵架,在別人家或者只需娘家出面調停,可在皇家宗室,指不定就要去請帝后做主。曼娘淺淺一笑:「這樣的話不過是娘娘看在你我相處的好的份上才說的,睞姐兒她你又不是不曉得,愛說愛笑還不愛針線,做的那針線,也只有她爹和我婆婆閉著眼贊好。」

  秦婉柔又咕咕笑起來:「好了好了,誰不曉得你和表哥疼睞姐兒疼到骨頭縫裡,就不曉得誰摘了這朵鮮花去。不過呢,定是要有個極好的婆婆你家才肯把她嫁過去。」曼娘啐她一口,白她一眼,兩人都笑了。

  齊家的丫鬟已經過來,說前面酒席已備,請兩位入席。曼娘和秦婉柔說笑著往前面去,赴過酒席也就各自歸家。

  陳二奶奶長子定了親,心裡十分喜悅,這一路上都在說話,曼娘聽她嘴裡不住地贊齊姑娘好,抿唇一笑:「二嫂十分喜歡齊姑娘,這樣才好。」陳二奶奶喜的連眉毛都在笑:「不光是我喜歡,你大侄兒也偷偷和我說,見了齊姑娘,就不曉得該說什麼了。原來還都是孩子呢,怎麼這會兒,就會喜歡上人了。」

  陳二奶奶話裡,既歡喜又感慨,曼娘又和她說幾句,車到陳家,兩人攜手下車,秋霜已迎上來,行禮後道:「韓舅奶奶來了,正在那和太太說話呢。」韓氏要往揚州去,又請韓大爺送去,韓大奶奶來探小姑是平常的,曼娘應了,和陳二奶奶兩人往陳大太太那邊去。

  剛走到院門口,就見韓大奶奶走出來,曼娘和陳二奶奶急忙快步上前。韓大奶奶已經停下腳步對陳二奶奶笑著說恭喜,陳二奶奶應了才道:「舅奶奶怎不再多坐會兒,我們回來舅奶奶就走,別人瞧見了,該說我們對舅奶奶不恭。」

  說著陳二奶奶笑了,韓大奶奶也笑著和陳二奶奶說兩句,就往韓氏那邊去了。等韓大奶奶離開,陳二奶奶才道:「四嬸子被送去和四叔團圓,韓舅奶奶的心事,也能放下些。」曼娘嗯了一聲:「韓家那邊的表少爺,聽說也十分聰明,去年中了秀才,定了他蒙師的千金,還說瞧今年秋試能不能中,若能中了,到時兩樁喜事一起辦,若不能中,也是年輕小秀才,先娶媳婦也好。」

  陳二奶奶介面道:「這會兒四嬸子又被送去和四叔團圓,那邊親家老爺太太,這會兒想必更歡喜呢。」兩人說笑著進了陳大太太上房,給陳大太太行禮後陳大太太問過她們倆今兒去下聘的情形才對陳二奶奶道:「今兒有人送了封信過來,說是你那邊的姨奶奶要進京了,我也沒拆,讓人打發走了送信的,那信就放在你房裡。」

  陳二奶奶嫁到陳家四五年後,生母就過世,嫡母待陳二奶奶本就平平,把她嫁出去後也就完了一樁事,彼此除了年節再無來往,後來陳二奶奶父親告老還鄉,每年除了往家鄉那邊送一次年禮,再無別的音訊。此時聽到自己姐妹要進京,倒訝異一下:「還不曉得是我哪位姐妹呢。」

  陳大太太也曉得陳二奶奶和娘家之間關係不過平平,聽了就道:「送信的說是你長姐,還說經年未見,姐妹們也該團聚了。」長姐?那是嫡母所出的嫡女,別說自己這個庶出妹妹,就算是和她同母所生的那兩個妹妹,這位嫡姐對她們也是時時以教誨為多。

  此時竟會說姐妹們也該團聚的話,陳二奶奶一時不知心中該做何想,只是輕聲應是。陳大太太遲疑一下才沒把後面的話說出,畢竟這親戚上門,按理是該留在這住下,才是親戚間的情分,但嫡庶姐妹之間不和睦的也是有的,況且從那送信的人嘴裡,似乎那位姨奶奶處境並不是很好,丈夫已經去世,帶著幾個孩子過日子,好在長子還算聰明,年紀小小已經考中舉人,這位姨奶奶帶全家上京,一來是為明年的會試做準備,二來她兒子尚未定親,年輕舉人要攀門好婚事,哪有京城方便?此時和陳二奶奶境遇,算是換了個個,若留她在家住下,到時說不定反而麻煩。

  既如此陳大太太也沒和陳二奶奶說什麼那位姨奶奶住處的事,只又說了幾句陳二奶奶也就退下,等陳二奶奶走了,陳大太太才歎道:「我一直說,你二嫂娘家那邊雖然情分平平,可也從來沒出什麼事,這回她姐姐要上京,我怎麼覺得心驚肉跳?」

  曼娘笑著安慰陳大太太:「婆婆這是草木皆兵了,怎麼說也是親戚,能拉的拉一把,那不能的,我們也沒法子。」陳大太太點頭,但聲音還是有些歎息:「當年說這門親的時候,我恍惚也聽過,說你二嫂的嫡母待這個庶出女兒,也沒多麼好,當初挑中你二嫂,為的是她老實本分。現在瞧來,我當年也沒看錯,不過有這樣的嫡母,教出別的女兒只怕也好不到什麼地方去。」

  曼娘笑了:「婆婆這話,是心疼二嫂呢。」誰家的親戚誰家自己照顧,陳大太太先行想到這步,是為陳二奶奶想的。陳大太太聽了兒媳這話,笑著瞧一眼曼娘:「你啊,和原來剛嫁過來時候不一樣了,現在也會說話哄我了。」

  曼娘故意挑眉:「婆婆說媳婦說話是哄您,才沒有呢,媳婦這是心裡的話。婆婆與其想著我和原來不一樣,倒不如好好想想,這個月底給三侄女辦滿月酒呢。」陳五爺喜得千金,高興的不知道做什麼好,女兒的名字也在那想了半日,貴重的怕壓不住,給她起個平凡的吧,又覺得虧待了女兒,想了這麼些日子,還沒定下,全家也只有以三小姐喚之。

  一提新得的孫女,陳大太太也歡喜:「嗯,還要好好地給她起個名字,老五也不是頭一回當爹了,怎麼這會兒還這樣計較,為個名字折騰這麼久。」曼娘聽出陳大太太這話裡,抱怨不多,多的是滿滿喜悅,也笑著湊趣。

  說笑一會兒,曼娘也去吩咐廚房,備桌席留韓大奶奶吃飯,晚飯就擺在陳大太太屋裡,除了韓大奶奶這位客人,陳家除趙氏還在坐月子外,旁人都來陪了。韓大奶奶當然曉得陳家用意,對陳大太太道:「說起來,親家太太待幾個兒媳,真是如女兒一般,這回小姑病好了,前往揚州,夫妻定然是和睦的。」

  陳大太太要的就是韓大奶奶這句話,笑著道:「說我待幾個兒媳像女兒,這話就有些過了,我只是少些錯罷了。」韓大奶奶忙道:「親家太太還是這樣待人慈愛,聽說這邊大表少爺定了親,我還在想,這誰家的女兒有這樣好的福氣,能得這樣好的太婆婆和婆婆呢。」眾人都笑了,只有韓氏還是和平時一樣沉默,此去揚州,和丈夫之間,究竟如何,還要另看,只是夫妻之間的琴瑟和鳴,只怕再沒有了。

  送走韓氏,陳七老爺一家也到京,曼娘有四五年沒見過舅舅,在那邊陪舅舅舅母用過午飯,陳七太太對曼娘笑道:「你這些年在京,你舅舅還說,怕你日子過的不順,畢竟這外頭風光,內裡過不好的太多了。今兒見了你,是正經地容光煥發,你舅舅這才放心。」

  曼娘能感到舅舅對自己的關心,對陳七太太道:「京中還有五姨母呢,再說,甥女也不是那樣委屈自己的人。」陳七老爺正要說話,旁邊的女兒就睜大眼看著曼娘:「好奇怪,為何方才你叫我爹爹為舅舅,可是這進來時,不是叫我爹爹為七叔?那我該叫你表姐還是嫂嫂?」

  這個女兒是陳七老爺在任上時生的,今年也有四歲了,陳七太太把女兒拉過來:「好沒禮貌,娘講給你的話你忘了嗎?你嫂嫂是你七姑母的女兒,又嫁回到陳家,所以你這會兒該叫她嫂嫂。可是你嫂嫂從小叫你爹爹為舅舅,改不過來也是有的。」

  小姑娘的眉頭緊皺:「這麼說,在這屋裡,該叫表姐,等出了屋,該叫嫂嫂,那等見到三哥,難道又要叫表姐夫。」陳七老爺開懷大笑,這個女兒在膝下,給他們添了多少歡喜,伸手出去摸摸女兒的髮:「這些別說你孩子家,有些大人也未必清楚,你只要記得該叫嫂嫂就是。」

  小姑娘努力點頭,曼娘把小表妹拉過來,見她生的粉團兒一般,臉上一笑就一個小梨渦,笑著說:「這妹妹想來也破了舅舅的不少寂寞,等閒兩日,嫂嫂帶你去和你侄女們玩好不好?」小姑娘先說好,接著就搖頭:「為什麼我總是有很多的侄子侄女,姐姐哥哥們都很大,和我差不多大的,就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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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三章:心境

  童言童語讓大家都笑起來,曼娘又和舅舅舅母說了會兒話,也就告辭回家。陳七太太曉得明日就是三小姐的滿月酒,曼娘是當家奶奶,諸般事宜都要她去忙碌,也沒挽留她。況且就在這左右住著,從花園裡走過去,連車都不用坐,來往十分方便。

  辦滿月酒這樣的事,曼娘已經辦了不曉得多少回,也不會覺得十分勞碌。趙氏出了月子房,梳洗完了穿上新衣,抱了女兒就對曼娘道:「也不曉得小九在祖父那裡過的好不好。」九阿公領孩子,特別又是男孩子,當然不會像趙氏一樣小心翼翼連一步都不敢讓孩子多走。九少爺去了九阿公那裡個把月,不肯吃飯也沒人哄他,哭鬧也沒人理,漸漸那些嬌氣就少了。

  九阿公每日早晨還帶著重孫在花園裡圍著荷花池走一圈,至於原先那些被趙氏禁止的爬高上低,九阿公更是鼓勵九少爺多做一些。孩子家哪有不喜歡玩耍的?九少爺原先是被自己娘拘束緊了,這會兒既然曾祖父允許,就跟從籠子裡放出的鳥一樣,在假山上爬上爬下,又嚷著讓小廝帶他學爬樹。

  也就個把月,九少爺瞧著比原先個子也要高些,吃飯也多吃些,面色也紅潤不少,九阿公還說等九少爺學會寫字,還要讓九少爺去和哥哥們練練騎射。

  這些曼娘曉得是不能告訴趙氏的,不然趙氏又心疼兒子成日爬高上低,只是笑著說:「自然是好的,祖父還……」剛說了這麼幾個字,就聽到九少爺喊娘,趙氏面上歡喜,見兒子掀起簾子跑進來,忙一把拉住,上下瞧瞧,見兒子比原先高了些,身上似乎也有些肉,這才放心:「你不曉得娘這個月,多麼想你。」

  九少爺伸手把自己娘也抱一下:「娘,我也想你。」趙氏擦一下淚才想起去問兒子吃的好不好,住的怎樣,下人們服侍的精心不精心。九少爺很想炫耀自己這段時間在曾祖父那裡過的十分自在,可臨過來前曾祖父已經叮囑過,如果說出來,只怕就不會再回到曾祖父那裡了,話到嘴邊就變了:「娘,我就在家裡,哪會不好?」

  曼娘也笑著道:「雖說是祖父帶了去,可也是住在家裡,那些下人們怎會不精心?」趙氏站起身:「三嫂說的是,也怪我,太著急了。」九少爺嘻嘻一笑就去看繈褓裡的孩子:「娘,這就是妹妹啊,怎麼沒有二妹妹那麼漂亮。」

  屋內的人全都笑了,奶娘笑著道:「九少爺,二小姐都三歲了,三小姐剛生下一個月呢,長長就好看了,再說您瞧三小姐,這小嘴生的多美。」九少爺睜大眼看著妹妹,三小姐突然露出一個笑,九少爺登時歡喜起來:「哎呀,妹妹就是愛笑,我是你九哥哥,你知道嗎?」屋內的人笑的更歡,也就簇擁著趙氏出去外面坐席。

  辦滿月酒來的人中,多有帶孩子的,睞姐兒已經十三,自然是由她去招待那些來赴席的小姐們。曼娘在席上轉一圈,應酬一番,問過丫鬟,曉得睞姐兒那邊也沒什麼事,也就坐下。陳二奶奶已經笑著道:「睞侄女聰明伶俐,這些事早已精通,三嬸子你也不必太過擔心。」

  曼娘笑著應是,陳二奶奶身邊的一個婦人已經道:「三奶奶真不愧相府出身,這大家風範,真是誰都比不上。」這婦人就是陳二奶奶的長姐,嫁的夫君姓初,曼娘忙笑道:「姨奶奶謬贊了,我不過是錯少些罷了。令妹和我妯娌多年,不說出來罷了。」

  初娘子見曼娘和陳二奶奶相視一笑,手不由在袖中握緊,當初還嘲笑過自己這個庶妹不過嫁了個庶出子,陳家這支又不過是因外戚而富貴,比不得陳閣老那支是真正的書香傳家。這十多年過來,重返京中見到自己妹妹過的日子,才覺得自己當初是真的想錯了。

  妹妹雖嫁了個庶出,可嫡母待這個庶子媳婦好,吃的用的穿的,都是上上等的,那日見自己幾個孩子,給自己大兒子的是一方端硯,二兒子的是十支湖筆,兩個女兒都是兩匹上用的緞子,除此每位都四個金錁子。出手之大方,都嚇了自己一跳,可妹妹竟還笑著說禮物簡薄,拿不出手。

  今日來陳家赴席,聽來赴席的人,既有閣老、尚書的夫人,郡主、縣主也有。不過是過個滿月酒罷了,來赴席的竟是這樣的人,陳家這支也早不止因外戚而富貴,這家的三爺已是朝中重臣。

  看著陳二奶奶和人在那談笑,初娘子垂下眼,二十年前,都是自己和人在那談笑,而妹妹們在那羨慕,不過二十年,就已易地而處了。

  陳二奶奶笑著和旁邊人說了句話,回頭見初娘子在那不動筷子,忙拿起筷子布一筷菜:「清蒸桂魚記得姐姐昔日愛吃,也不知道這十來年沒見,姐姐口味變了沒有?」

  初娘子忙謝過陳二奶奶,已有人笑著問道:「原來是二奶奶的姐姐,這些年來這邊赴席,竟是少見二奶奶這邊的親眷。」初娘子聽了這話,不知怎的臉就紅起來,陳二奶奶笑道:「家父十來年前就已告老,舉家還鄉,路途遙遠,來往不便。再說中間就算來過,也沒有恰好遇到家裡有什麼事的。」

  旁邊有人哎呀一聲:「說的是,這路太遠了,親戚們都少了不少來往,說起來,要再來早半個來月,不就趕上二奶奶您公子下聘的事。」初娘子到了此時,才勉強讓自己說話:「來的匆忙,也不知外甥恰在這月定親,要曉得的話,就早早趕來。」

  已有見過齊姑娘的對陳二奶奶誇贊起來,還有人問初娘子夫家是做什麼,初娘子半遮半掩地答了。聽到初娘子丈夫已經亡故,兒子要赴明年的會試,不免有人歎上幾句,安慰說這失父長子,定會撐起門戶的。

  雖然這邊說的也算熱鬧,可初娘子明明白白地知道,眾人和她說話,大都看在陳二奶奶份上。見陳二奶奶又發出笑聲,初娘子的手又握起,當初爹爹也不過就是六品官員,這邊的妹夫也是六品,還是個閒職,可娘當初帶自己出去應酬時,可沒有這麼熱鬧,更沒有像現在這樣,有人瞧著陳二奶奶眉間眼梢過日子。

  難道說這世家的庶出子,遠高過那些小官的嫡出子?當初娘是有心把三妹妹嫁過來的,只是自己在三妹妹耳邊說了一句,庶子媳婦可是比嫡子媳婦難做的,三妹妹這才找娘撒嬌,不要嫁進來。若當時三妹妹嫁進來,自己是她同母姐姐,也不會被冷待,而不是像這回自己進京,陳家沒有主動提出讓自己住下,只能厚著臉皮去投靠堂兄家,可堂嫂的臉嘴也夠難看的。只有在見到這位妹妹時,臉色才好看些。

  原來,是因為這位妹妹現在日子過的比自己好了一百倍都不止,初娘子壓下心中對陳二奶奶的嫉恨,笑著和旁邊的人慢慢說話。

  陳二奶奶承認,請姐姐來未必沒有在她面前顯擺的意思,當年在娘家時候,受這個姐姐的氣不可謂不多。定親待嫁之時,每當她歸寧,說的話就是庶子媳婦可沒有嫡子媳婦好做,天下嫡母哪有真心疼愛庶子的,更何況還是個遠到沒邊的庶子媳婦。不過呢,一個庶出女兒,能嫁到那樣人家,也算是高攀,到時只要伺候好了婆婆,什麼都不怕。

  此時陳二奶奶偶一掃眼,看見姐姐臉上飄過的那些灰色,陳二奶奶只覺得這幾十年的鬱氣一掃而空,面上對初娘子笑的更加親熱:「姐姐以後住在京城,若有什麼事我能幫忙的,還請姐姐別客氣。」

  若是二十年前陳二奶奶對自己一口一個姐姐,還笑成這樣,那時自己身邊的丫鬟就會出言了,而不是像現在這樣,自己也要掛上笑容,擺出一副姐妹情深的樣子。畢竟自己的堂兄也就是個六品官,要靠堂嫂為兒子尋門好親事那叫難上難,更何況真有好的,堂嫂就搶先拿走,怎會留給自己兒子?

  要揚眉吐氣,只有自己兒子考上進士,攀一門好親,才能真正地揚眉吐氣,受眾人的贊揚,而不是現在坐在這些太太奶奶堆裡,借了一向自己看不上眼的妹妹的光和她們攀談。

  滿月酒歷來只吃一頓,過了午眾人也紛紛告辭,初娘子是陳二奶奶姐姐,陳二奶奶吩咐了車送她們回去,初娘子一則以喜一則以憂,喜的是不需出回去的車錢,憂的是這賞錢要怎麼給?

  初娘子在心裡盤算著,一路都沒說話,倒是她的女兒滿面喜悅,在那顯擺各種東西:「娘,這都是今兒我去拜見這邊的親家太太和那幾位奶奶時,她們給的見面禮,娘您瞧,這鐲子,好不好看?」

  初娘子低頭一瞧,見是個絞絲金鐲,掂在手裡也有一兩來重,伸手拿過來:「好看,這鐲子這麼貴,你也別拿著,留給娘保管。」初小姐撒嬌地去扯她的袖子:「娘,我今兒來瞧來赴席的各位小姐,個個身上穿的戴的都和我不一樣,這個鐲子,您留給我,我要出門做客也好戴。」

  初娘子白女兒一眼:「出門做客?你當這是在家時候,那麼多的親戚,京城居大不易,這出門一趟就是銀子,再說這京城,除了你姨母家和你堂舅舅家,又有什麼親戚?」初小姐歎氣,手還是去摸那鐲子:「娘,姨母說起來比堂舅舅還親呢,為什麼不住姨母這邊?姨母家的花園好大,下人好多,我見連丫鬟都戴金耳環呢,堂舅舅那邊,宅子還沒有我們在家時候的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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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四章:謀算

  初小姐的話讓初娘子心煩意亂,她伸手拍自己女兒一下:「就知道不該帶你來,只曉得別人家花園好大下人好多,可你也要知道,你這一臉的羨慕之情,瞧在別人眼裡就會背後笑話你,我還盼著你哥哥中了,到時給你尋門好親事。」

  初小姐脖子一縮,接著就歎氣:「哎,姨母家倒有許多表弟,可我問過了,那些表弟一個都不合適。」初娘子的巴掌都要揮下去,聽到最後一句伸手使勁戳女兒額頭一下:「你倒有臉說這個,哪有姑娘家操心自己的婚事?等你哥哥中了……」

  不等她說完初小姐就扭著身子捂著耳朵:「你這話說了兩三年了,我耳朵繭子都聽出來了。可姨母家的大表弟,今年才十三,就已定親了。還有那個三表弟,八歲那年就定親了,定還是親王府的縣主。娘,等到哥哥中了再為我謀劃,哪來那麼多合適親事,都是別人挑剩下的。」

  初娘子歎一聲,不得不承認女兒說的對,可若這時為女兒尋親事,一個六品官的堂外甥女,就算有個舉人哥哥,也尋不到什麼很好的親事。初小姐見娘皺眉,附耳道:「娘,其實還有個主意,今兒我和那邊的表妹說了好多話,曉得一件事,那邊的表妹還沒定親呢。」

  這中間拐了幾個彎,初娘子才算出來這是陳銘遠的千金,推女兒一把:「你想的美,這是什麼人家,天子重臣的女兒,掌上明珠一般,我還聽你舅舅說,行宮時候,她沖撞了皇家公主,結果最後挨罰的不是她而是那位公主。這樣的人,我就算想攀,也知道攀不上。」

  話到最後初娘子歎氣,若這女兒是自己妹妹的,那還有個說頭,可這隔了一層,雖能仗了親戚喚自己女兒一聲表姐,中間卻如隔了汪洋大海一樣遠。要能娶這麼一個,那真是樣貌門第什麼都不缺,做了陳家的女婿,兒子就可以青雲直上。

  初小姐抿唇一笑:「娘,咱們哥哥,生的也是十分俊俏,文采又好,我聽她們說,陳家早就說了,這姑娘的婚事,要她喜歡才能嫁,不然縱是什麼樣人,都嫁不得。」還有這麼一說,初娘子眼中登時放光,初小姐點頭,又加上一句:「娘,您待姨母也親熱些,常過去坐坐,和她說說話,我再在旁做小伏低,哄的姨母高興,讓我隔三差五在那邊住幾日,這事不就好辦了?」

  閨中少女,哪有不慕男子的,更何況自己兒子也著實出色,到時真打動了陳家千金的芳心,定了這麼一位兒媳,自己妹妹又有什麼好顯擺的?想到這初娘子把那根鐲子還給女兒:「你說的對,這姑娘家大了,總要有幾樣首飾,不然不好出去見人。等回去了,我首飾匣裡還有幾樣首飾,你去挑幾樣。」

  初小姐把那鐲子套上,又聽到娘的後一句,越發歡喜了,當初初娘子出嫁時候,也有幾樣壓箱底的首飾,再到後來婆婆去世,有幾樣東西也在初娘子手裡,只是初娘子想著兒子總是要聘媳婦,那些東西要留著給兒子,絕不會給女兒。初小姐眼饞許久,曉得是自己那幾句話起了功效,想著等回去,要和自己哥哥多說說睞姐兒的美貌家世,好讓哥哥也動心。畢竟娶個嫁妝豐厚的嫂子回來,對大家都有好處。

  端午節展眼就到,今年初娘子在京,陳二奶奶也讓人往她那邊送了份禮,聽到下人來報是初小姐親自來謝時,陳二奶奶不由有些愣住。曼娘忙讓下人去把初小姐接進來,推一下陳二奶奶:「你這是怎麼了?自己外甥女來了,也不讓人去接進來?」

  陳二奶奶遲疑一下才道:「和你我也沒什麼好瞞的,你也曉得我是個庶出,我那位姐姐是嫡出,原先在家中時候,她總有些看不起我,後來她出閣,生了兒子帶回家歸寧時,也是不許我和外甥親熱,怎麼這會兒她女兒會親自上門來道謝?」

  曼娘笑一笑:「此一時彼一時,況且我說一句你別惱,總是姐妹,她要求你又抹不開面子,先讓孩子們過來是常事。其實呢,拉一把姐妹們也不是什麼很難的事。」陳二奶奶淺淺一笑:「我知道六親同運,親戚們都好了,我在婆家也有光,可有些人,是不會記得你的好的。」

  曼娘輕輕拍一下她的手,外面丫鬟已經在報:「初家表小姐來了。」接著簾子掀起,初小姐笑吟吟地走進來,上前給曼娘她們行禮:「四姨母好,三奶奶好。」陳二奶奶笑著喚起,曼娘也起身:「好了,你們姨甥想來也有話說,我就不打擾了,秋霜,去廚房吩咐一聲,說二奶奶這有客,讓他們晚飯多備兩樣菜。」

  初小姐已經起身站起送曼娘,聽了這話就笑道:「三奶奶這話說的,侄女是姨母的外甥女,沒有什麼好東西孝敬長輩,難道還要長輩們的好東西,姨母平常吃什麼,侄女也跟著吃就是。」這丫頭,嘴挺甜的,曼娘心裡品評著,贊了一句就走出屋子。

  隔了窗子還能聽到初小姐在那道:「我娘說,家計不如從前了,沒什麼好送的,只讓甥女做了幾個五毒荷包當做回禮,姨母千萬別嫌棄。」接著是陳二奶奶的聲音,離的有些遠了,聽的不是太清楚,曼娘不由對冬雪道:「你二奶奶的這個外甥女,脾性和你二奶奶倒不一樣。你二奶奶若一盆火似地趕著,也就……」

  曼娘停下口,不曉得該怎麼說,冬雪已經笑了:「惟其如此,太太才越來越看重二奶奶,畢竟無緣無故,又是個許多年沒見的姨母,這樣親熱,難免讓人往不好處想。」曼娘瞟冬雪一眼,冬雪笑笑沒有說話。

  兩人此時已走進曼娘屋裡,睞姐兒正在那教緋姐兒做針線:「瞧,針是這樣拿。」曼娘不由笑了:「你自己針線做的馬馬虎虎,倒還教起妹妹來,等你妹妹再大些,我從針線房尋個好繡娘來教她,絕不會像現在這樣,都是些針線不好的。」

  緋姐兒已經把手裡的布放下,跑到曼娘面前張開手要曼娘抱:「針戳手指,疼。」曼娘把小女兒抱起來,往她指頭上吹吹:「乖,我們還小,等再過兩年再學也不遲。」緋姐兒點頭,抱住娘的脖子偎依到她懷裡,睞姐兒不高興了,嘴高高撅起:「娘就是偏心妹妹,瞧,我當年很小就讓我學針線了。」

  曼娘捏捏女兒的臉:「什麼很小,那時候你都五歲了好吧,你妹妹才三歲。再說我什麼時候偏心她了?」睞姐兒靠到曼娘身邊:「這會兒,現在。」曼娘抬頭一瞧,丫鬟們都一臉想笑不敢笑的樣子,拍拍女兒的臉:「都這麼大了,還撒嬌。我記得那誰家,只比你大五個月,今年七月就要出閣了。」

  冬雪端上一碗香薷飲,笑著說:「那是和三爺同衙的鄭家,滿打滿算也才十四,鄭奶奶聽說病了不少日子了,想是瞧著女兒出閣才放心,那邊親家已經說了,年紀太小,等滿了十五才圓房。」

  就算這麼說,可做人媳婦和做人女兒,還是兩回事。曼娘感到女兒的情緒低落,把她從自己身上扶起:「好了,也不過就是說說,你是娘的心尖尖,怎捨得你這麼早出閣,怎麼也要多養幾年。」

  緋姐兒已經摟住曼娘的脖子嬌聲說:「娘,我也是你的心尖尖。」曼娘親下女兒:「對,你們都是娘的心尖尖,以後可不許說娘偏心。」睞姐兒笑嘻嘻應是,緋姐兒已經眼一亮,叫聲爹爹就飛奔出去。

  曼娘側耳聽了聽,才聽到陳銘遠的笑聲,對睞姐兒道:「你妹妹耳朵倒尖。」陳銘遠已經抱著緋姐兒進來,在和緋姐兒一問一答,睞姐兒已經對陳銘遠道:「爹爹,我也好久都沒看見你了。」

  陳銘遠把緋姐兒放下,接了睞姐兒遞過的茶水,緋姐兒已經跑去拿過扇子給爹爹扇著,果然這在家萬分好,陳銘遠愜意地享受著妻女的服侍,屈指算算:「嗯,有半個月回家晚了,主要這段時間事多。林通政使也要告老還鄉,我也要送送。」

  睞姐兒的眉一皺:「爹爹你又升官了,以後回家越來越晚了。」陳銘遠也故意皺眉:「是啊,不能瞧我們睞姐兒寫字了。」曼娘伸手打丈夫後腦勺一下:「沒見過你們父女倆這樣的,升官了反而愁眉苦臉。」

  陳銘遠還是滿臉笑嘻嘻:「升官是平常事,可我這幾個寶貝孩子才是難得。」曼娘搖頭不理他,陳銘遠到裡屋去換衣衫,等換好衣衫才走出來:「劉侍郎就在這幾天到京,他的家眷過上半個來月也要到京,到時你去瞧瞧,能幫的幫幫。」

  曼娘應了,陳銘遠又想起一件事:「昨兒我收到個貼,姻眷晚生的,姓初,我們家哪裡來的這麼一門親戚?」曼娘還沒說話,睞姐兒就道:「這是二伯母那邊的親戚,說是二伯母的姐姐家。」

  原來如此,陳銘遠想了想:「昨兒我不知道是什麼親戚,讓人擋駕了,等你見了二嫂,替我說一聲。」睞姐兒已經握起臉對陳銘遠畫了畫:「爹爹老了,記性不好了。」緋姐兒也有樣學樣:「爹爹老了。」

  陳銘遠本來舒舒服服坐在那兒和曼娘說話,聽了這話就走到鏡子前照照:「真的老了嗎?」曼娘啐他一口:「再過幾年就做祖父了,還以為是那英俊少年郎?」哎呀,女兒都這麼大了,再過幾年就要被誰家的臭小子娶走,這做岳父果然沒有做公公那麼高興。陳銘遠有些惆悵地想,曼娘白陳銘遠一眼:「別惆悵了,去瞧瞧謹慎哥倆吧,他們也許久沒見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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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五章:打聽

  陳銘遠答應著往外走,秋霜已經進來:「二奶奶方才遣人來說,說留初表小姐住一晚,明兒再走。」

  初表小姐,陳銘遠的腳步停了停就道:「二嫂難得留親戚在家住,你也要盡盡地主之誼。」曼娘笑笑:「我怎會不明白,你快去吧。他們哥倆見了你,還不曉得怎麼高興。」提起兒子,陳銘遠也唇邊含笑,腳步輕快地走出去。

  「四姨母,您待我真好。」初小姐聽到陳二奶奶吩咐丫鬟們去給自己預備床帳讓自己在這住一夜,雙眼閃出喜悅同時看向陳二奶奶,臉上滿是孺慕之思。陳二奶奶垂下眼,把眼裡那絲微微的嘲諷去掉這才抬起眼簾,聲音很溫和:「我沒有女兒,這府裡的女兒也少,你這樣聰明伶俐,就算是個外人我也很喜歡,更何況我和你娘還是姐妹?」

  姨母沒有女兒,初小姐眼裡的歡喜更甚,如果能說動姨母讓自己長久住在這裡,甚至讓姨母替自己尋親事,那准比哥哥中了後尋的親事好。想到這初小姐臉上的孺慕之色更深:「甥女一見了姨母,也覺得極親切。」

  說話間初小姐待陳二奶奶越發親熱,還說些在家時的情形,提起時眼淚就在眼眶裡打轉:「祖母在世時候還好,誰知三年前哥哥中舉,祖母歡喜過甚沒了後二叔就說是哥哥不吉利,克死了祖母要分家離我們遠遠的。哥哥雖中了舉,可年紀也不大,再說二叔總是親長。也只有去請族內長輩做主,族內長輩礙於二叔總是這支長輩,也就胡亂把家分了。饒如此,那些豐美的田地鋪子,都分於二叔家。二嬸還常說自己家吃虧,日日尋事和娘鬧一場。娘也只有忍下,直到今年哥哥出了祖母的孝,這才帶全家往京城來,為的就是哥哥好好讀書,明年會試能一鳴驚人,也不妄祖母生前那麼疼愛哥哥。」

  說著初小姐眼裡的淚就落下,陳二奶奶已經輕聲歎息,把初小姐的手握在自己手心:「這些我們也不曉得,總是太遠了,信都不方便。現在好了,既進了京,離的那麼近,有什麼大家也能互相照應。」初小姐應了,偎依進陳二奶奶懷裡,心裡越發肯定自己說的話是對的。都到什麼時候了,自己娘還要端著架子,不肯把實情說出來?

  難道別人都沒長眼睛,看不出自己家的吃穿用度和別人的差距?初小姐自己在心裡思忖,沒看到陳二奶奶面上笑容和原來不大一樣。留著她,不過是想瞧瞧自己眼高於頂的姐姐現在讓她女兒和自己親近,到底是為什麼?如果僅只為了助些錢糧,這沒什麼辦不到的,如果為了別的,陳二奶奶淺淺一笑,自己已不再是原來那個自己了。

  丫鬟端來水,服侍初小姐洗臉上妝,陳二奶奶又拿出一根素金簪子給她挽髮:「這些首飾都是我年輕時候的,現在年紀漸漸大了,也用不上了,恰好你來,既用這個吧。」

  這簪子很輕巧,簪頭雕了朵石榴花,正適合這些日子戴。初小姐的首飾並不多,大多時候是用絹花充數,今兒髮上戴的就是兩朵紅絹花,那根挽髮的簪子不過是銅包銀,拿在手上沉甸甸,卻不值什麼錢。見陳二奶奶順手一拿出就是素金簪子,雖然輕巧也比自己戴的好,心裡雖喜歡也要裝作不好意思地道:「這怎麼好意思。」

  陳二奶奶已經給她挽好頭髮,左右打量一下:「就是年輕小姑娘戴的,我這個年紀,這種輕巧的首飾不好戴了。」說著又對丫鬟道:「把昨兒姑奶奶送來的絹花拿來給表小姐,她這個年紀,正適合戴呢。」

  丫鬟轉身拿來一匣子絹花,絹花是常見的,但沒有這匣子絹花那麼精緻,都是細紗堆的,花蕊用的竟是細小米珠,每朵絹花也不一樣。初小姐拿了一朵在手上,已經忍不住驚訝:「這是給外甥女的?」

  陳二奶奶笑了:「這又不是什麼好東西,昨兒姑奶奶回來,帶了三匣子,一個得了一匣子,我正愁沒地方送呢,我這個年紀戴又不莊重,賞丫鬟們嗎,卻又是姑奶奶送的,不好賞。恰好你來,就戴去吧。」

  初小姐忙謝過陳二奶奶,喜喜歡歡地撿了兩支往髮上戴了,陳二奶奶贊了好看,丫鬟已經來報初小姐的床帳收拾好了,陳二奶奶帶了初小姐去廂房。雖是暫居,收拾的也很精緻,架子床上鋪了湖藍色的被褥,鵝黃緞子做的枕頭,懸的帳子也是湖藍色紗帳。梳妝臺上梳、抿脂粉截全,鼻中還能聞到一股淺淺香味。

  自從祖母去世,二叔執意要分家之後,自己家被趕到那小宅子,連下人都多半歸了二叔家之後,這種屋子很久都沒住過了。不,那時自己的閨房雖然比堂妹們都好,但還是沒有這屋子齊整。畢竟初家雖也算官宦之家,最高也只做到五品官,沒有陳家這樣的聲勢,小姐們的享受自然也不如陳家了。初小姐努力壓住心裡漣漪,對陳二奶奶道:「姨母,你待甥女太好了。」

  陳二奶奶面上笑容還是很親切,輕輕拍了拍初小姐的手:「有個女孩子給我疼,我喜歡還來不及呢。」說著陳二奶奶就打個哈欠,初小姐忙扶陳二奶奶回去歇息,丫鬟服侍陳二奶奶睡下後初小姐這才回到屋子,丫鬟去拿茶,初小姐坐在床上,伸手摸摸,傳來的觸感十分順滑,這才該是小姐們住的屋子,而不是被趕出大宅後自己那狹窄的屋子,墊的蓋的也粗糙不少,成日還要看著二叔家的兩個堂妹在自己面前顯擺,又打了什麼新首飾,裁了什麼新衣衫。

  只是這裡雖好,明日就要回去自己家,要想個什麼法子,才能長久地跟在姨母身邊?初小姐咬住下唇苦思起來,丫鬟已經端了茶過來:「表小姐,您是要歇會兒午呢,還是出去園子裡逛逛。」

  歇午?初小姐的眉微微一皺:「我在家沒有歇午的習慣的,也不曉得這家裡的表妹們這時在做什麼?還有什麼規矩和我家裡不一樣。」規矩,丫鬟真沒想到初小姐會這樣問,但客人謹慎些也是有的,忙笑道:「您是客人,對客人哪能約束?這府裡的人,有歇午習慣的也不多,您要不想歇午,不嫌太陽曬的話,奴婢陪您去園子裡逛逛。聽說,石榴花也開了。」

  果然這丫鬟和自己家的也不一樣,自從二嬸在大宅當了家,原本那些下人見了自己,再沒有原來的恭敬,話裡有時還透著一股叫你以後怎麼得意這種語氣。像陳家這樣,才是正經有規矩的人家,初小姐越發堅定了要長伴姨母的心,瞧瞧這吃的穿的住的,都比初家好了不是那麼一點點。

  初小姐心裡盤算著,和丫鬟往花園去,不時問丫鬟幾句話,最重點的就在睞姐兒身上,丫鬟雖感到奇怪,還是答了:「大小姐不光生的好,心也好,只是不大愛做針線。」初小姐哦了一聲往花園四處瞧瞧:「表妹不愛到花園逛?」

  丫鬟笑了:「大小姐極怕熱,這家裡,也只有她的屋子這時候就放冰盆子,別人可都要到入伏時候才放呢。就算要逛,也要等太陽落山,盡收暑氣大小姐才會到花園來,還美其名曰,這是秉燭夜遊,雅的很呢。」

  這時候就放冰盆,還秉燭夜遊,這大小姐真是陳家心尖尖上的人,初小姐心裡想著帶了丫鬟上了假山,這假山有亭,在上面可觀陳府花園全貌,初小姐突然看見不遠處有個四五歲的小男孩在那爬樹,不由皺眉:「這是?」

  丫鬟瞧了就道:「這是府上的九少爺,他前些日子身子不好,老太爺特地把他帶在身邊照顧。也不拘著他,還說多爬爬樹好,就是苦了九少爺身邊的小廝們了。」這位老太爺,就是齊王府那位老太妃的弟弟吧?當初娘說起這支時候,還有些不屑地說,以外戚富貴,定是粗俗的暴發戶,可現在瞧來,娘是真錯了。

  初小姐不由扼腕,如果當初嫁進這府來的是自己親親的三姨母,而不是這隔了一層的四姨母,自己也不用這樣費盡心機,努力討四姨母的歡心了。初小姐的手悄悄握緊,要徐徐圖之,以後常來這裡給四姨母問安,和這府裡的大小姐打好交道,若是能打動這府上的大小姐,讓她對自己哥哥起了傾慕之心,還發愁什麼?

  可是這大小姐離自己雖不遠,卻沒什麼機會和她見面,要是四姨母生了個表姐妹,就可以帶上這個表姐妹去探這位大小姐了,而不是在這苦苦細思。初小姐的唇抿緊,到底要怎樣才能見到這位大小姐?

  逛了會兒花園,初小姐也就回陳二奶奶那邊,剛進院子就聽到少女清脆的笑聲,丫鬟不由啊了一聲:「大小姐怎麼過來了。」這真是天上掉下來的好事,初小姐努力掩飾住面上的喜色,端莊往屋裡走,睞姐兒正賴在陳二奶奶懷裡撒嬌,看見初小姐進來,睞姐兒這才直起身對初小姐笑道:「表姐好,方才瞧了表姐做的那幾個五毒荷包,真是精緻,把這家子的人都比下去了。」

  初小姐雖有想法,但還是被睞姐兒這話說的不知所措,陳二奶奶已經笑著說:「這家子也不曉得怎麼回事,女兒們的針線都不夠好,別說是她們,連曾家那兩個外甥女,也只略微強些。見到你做的荷包,她怎麼不歡喜。」

  原來如此,只是曾家,初小姐想一想才問出來:「曾家可是這府裡大姑奶奶的婆家。」陳二奶奶歎一聲:「就是大姑奶奶家,說起來,曾家情形和你家也差不多,一樣也是父親不在了,族內無依,才來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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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六章:警告

  睞姐兒已經啊了一聲:「原來像曾家這樣的,不是一家?」陳二奶奶拍拍睞姐兒的手:「好一個不知愁的大小姐,這天下的人,哪是家家都講廉恥的。」真是不知愁的大小姐,初小姐在心裡贊成自己姨母的這句話,不過,越是這樣不知愁的大小姐,越好對付。初小姐看著睞姐兒面上笑容,心裡下著結論。

  陳二奶奶和她們倆說了會兒,陳二奶奶就推睞姐兒:「你和你表姐玩去,你們年紀相近的女孩子,總是有話說。我去廚房瞧瞧,晚飯好了沒。」睞姐兒嗯了聲就對陳二奶奶道:「二伯母,我今兒在你這邊吃晚飯可好,今兒你這招待客人,有筍乾老鴨湯呢。」

  陳二奶奶裝作無奈地搖頭:「好好一個大小姐,偏喜歡吃,留在這吧,回頭你娘說你,我可不幫忙。」睞姐兒笑彎一雙眼:「二伯母最好了。」陳二奶奶開懷一笑:「你啊,就是嘴甜如蜜。」

  睞姐兒雙眼一轉:「也不會啊,我這啊,就代二伯母您陪初家表姐去給祖母問安,然後再回來吃飯。」陳二奶奶拍拍睞姐兒手:「算你想的周到,方才我還想著呢,這會兒你祖母也該起了,該帶了你這表姐去給婆婆問安才是,你既請了這個差,我就讓她們再給你做一道你最愛的水晶糕如何?」

  睞姐兒猛點頭,帶了初小姐起身往陳大太太上房來,初小姐又問了睞姐兒幾句,越發覺得這是被泡在蜜罐裡從來不知愁苦的大小姐,這樣的年紀,也該是情竇初開了,只是和她識得日子不長,不好開口提這話呢。

  初小姐在思忖睞姐兒,睞姐兒也在想初小姐,娘說,年紀漸漸大了,就要見見不同的人,這樣才能知道這世間的事,才會在遇到突發事情時不會驚慌失措。就是不知道這個初家表姐,和絃歌表姐有什麼不一樣,雖然她們都是父親去世族內無依離開的。

  兩人雖然目的不同,可還是說笑著進了陳大太太上房,陳大太太午睡已經起來梳洗好了,這會兒正在和趙氏說話,三小姐已經一個半月,不再是整日睡覺,別人逗著,她也露出笑。陳大太太正歡喜時候見自己的心尖尖來了,越發歡喜,讓她們起身又問過初小姐才對睞姐兒道:「你今兒過來我這邊吃飯吧,有新鮮的魚,我讓她們做個魚湯,再配上羊肉那麼一熬,鮮得來。」

  睞姐兒已經啊了一聲:「可我已經和二伯母說好了,在二伯母那邊吃飯,祖母,到時你把這湯送到那邊就成了。」陳大太太故意沉下臉:「別人都是做孫女的把好東西孝敬給我,你倒好,要從我這拿。」睞姐兒嘻嘻一笑:「那都是因為祖母疼孫女啊。」

  陳大太太開懷一笑,趙氏懷裡抱著孩子含笑看著,初小姐眼裡突然落下淚,倒把陳大太太嚇住了:「你這孩子是怎麼了?」初小姐用手擦掉淚才道:「方才見阿婆和表妹這樣,想起我祖母了。祖母在時,也是待我們這樣疼愛。」

  初小姐面上神色十分懇切,似乎十分思念已逝的初太太一樣。陳大太太過了會兒才歎氣:「說起來,我和你祖母,原先也曾見過的,好一個溫和寬厚的,想不到這一離京,再傳來消息時,她已去世了。」初小姐面上的淚更多,索性伏在桌上哭起來,睞姐兒忙在旁勸她,勸了好半日,初小姐才直起身對陳大太太道:「是我不好,失禮了。」

  陳大太太拿過手絹給她擦淚,又吩咐丫鬟端來熱水給初小姐洗臉,歎道:「思念已逝的親人,這也是人之常情。況且你祖母和我,也算故人。」初小姐低低應是,趙氏瞧著這一幕,不由往睞姐兒臉上瞧去,伸手悄悄捏睞姐兒一把,睞姐兒轉頭對趙氏吐下舌頭沒有說話。

  趙氏不由一笑,低頭去哄自己女兒,這初小姐,真是精明,卻忘了過猶未及這個道理。在陳大太太這邊一耽擱,回到陳二奶奶那邊正好就是晚飯時候,吃過晚飯睞姐兒又玩了會兒也就回去。

  推開門睞姐兒就嚷道:「娘,今兒的筍乾老鴨湯,她們做的不錯,我喝了兩碗。」曼娘把手裡的賬本收一下瞧著睞姐兒:「只曉得吃。」睞姐兒嘻嘻一笑就過去摟住曼娘的脖子:「沒有啊,初家表姐的針線活真是好,比起家裡的繡娘也差不到哪去。還有啊,真是說哭就哭,哎呀,和絃歌表姐不一樣呢。」

  曼娘拿著帕子給睞姐兒擦著額上的汗:「就知道這些嗎?」睞姐兒接過帕子自己擦著:「娘,您不是常說,知人知面不知心,畫皮容易畫骨難。今兒才頭一回呢,哪曉得她是真的還是假的。」

  裡屋傳來陳銘遠的笑聲:「嗯,我閨女有長進了。來,爹爹再給你講講,什麼叫知人善任。」曼娘瞅一眼斜靠在裡屋門邊的陳銘遠:「得,還知人善任呢,我們閨女以後又不是要去做官?要不要再告訴她,怎麼知道蛛絲馬跡,怎麼知道破案?」

  陳銘遠故意一擊掌:「說的對,我怎麼就忘了呢,來來,爹爹告訴你。」睞姐兒已經笑的眼都瞇起來:「怎麼破案,我可以去請教邱家公公啊,他可是在這行做了三十年了。」曼娘拍女兒一下:「哪有這樣的,越說越上了,虧得你是女孩子,要是男兒,只怕這會兒就跑去刑部從小書辦做起。」

  睞姐兒拉住娘的胳膊在撒嬌:「都說技不壓身,學的多些總好。」曼娘捏捏女兒的鼻子:「是啊,一讓你做針線就愁眉苦臉的。也只有你爹和你祖母,閉著眼誇你做的好。」睞姐兒又是一笑。

  陳銘遠瞧著自己女兒,一定要多留她些年。

  次日吃過午飯,初娘子讓初大少爺來接初小姐,初大少爺藉此拜會了陳家的主人們,不過他依舊只見到陳二爺和陳五爺,陳銘遠依舊在衙內沒回來。拜會過後,初家兄妹也上車離去,等駛離陳府,初小姐才道:「大哥,沒想到四姨夫家竟是這樣的門第。」

  初少爺嗯了一聲,見自己哥哥不大感興趣,初小姐又道:「哥哥,陳家可是有適齡的未嫁女的。」初少爺的眉皺的更緊:「我曉得你和娘在打什麼主意,但是娶媳婦不是門第越高越好,再說我們現在,要緊的為明年的會試做準備。娶個高門大戶的女兒回來,嫁妝是豐厚,助力也多。可是妹妹,這樣人家的女兒,有利就有弊。爹過世後,娘辛苦拉扯我們兄妹,祖母也對我寄予厚望,以至於聽到我中舉的消息喜悅過頭去世。高攀人家未免要仰人鼻息,倒不如就依了舅舅所言,在他同僚中尋一個能幹的回來。畢竟若我一中,座師、房師、同年都有助力。我昨日去拜會了座師,座師看過我的文章,說比當年中舉時還老辣,讓我再好好讀書。妹妹,自己打拼出來的才是好的,而不是去想那些別的。」

  初小姐怎麼聽的進去,嘟嘴道:「我和娘還不是為了你好?再仰人鼻息,也是夫為妻綱,夫主夫主,天下哪有忤逆丈夫的妻子。」初少爺的眉緊皺:「我曉得你在家裡時候,受了二叔家那幾姐妹的氣,才想著給我尋門上好親事,好揚眉吐氣,可娶個高門媳婦,哪有我自己打拼出來的好?再說舅舅的同僚,也是官家女兒,在這京城看來不算什麼,但在家鄉,也是不一樣的。你和四姨母好,這很好,畢竟我們總要仰仗著他們。但別去打人家大小姐的主意,這樣人家的小姐,身邊繞著無數人呢,哪是你想的那麼簡單。」

  初小姐這會兒是真哭了:「哥哥,這家大小姐我見過,天真浪漫貌美如花,只要她傾慕你,這事,還不是極簡單的。」初少爺這回也笑了:「你當你哥哥是什麼樣人?這京城裡似你哥哥這樣的,車載鬥量都不為過。你可知道,四姨夫的親弟弟,現任通政使陳大人,少年時候曾有京城第一美男之稱,才學更是出眾,皇子伴讀,天子重臣,哪是什麼胡亂的人可做的?你要真想幫你哥哥,就多和陳家四姨母親近,再通過她結識幾個官家小姐,等這些官家小姐嫁人後,你和她們交情好,走動起來,那時說話也方便。而不是去想這些有的沒的。」

  初小姐越發委屈,眼裡的淚掉落,初少爺見妹妹如此,歎一聲:「你啊,和娘一樣把你哥哥我當鳳凰蛋,可那是在家鄉,在京城,這麼多的名門之下,你哥哥我沒變成老鴉蛋就不錯了。」初小姐聽了這句,忍不住笑了,初少爺也無奈笑笑,看來不僅要和自己妹妹說,也要和自己娘說,免得真做出什麼事,得罪了陳家,那才叫得不償失。

  初小姐雖破涕為笑,可還是覺得自己想的對,哥哥那是沒見識過那樣富貴,才不以為然,等見識過了,就曉得有些事,不是自己努力才能做到。

  初小姐此後又來過兩次陳家,你來我往中,儼然和睞姐兒已經成為無話不談的好友。陳二奶奶到此時就明白自己姐姐的用意,沖著睞姐兒來的,想想姐姐還沒給外甥定親,而睞姐兒,雖然還沒到十三,也是適齡議婚。高攀別的人家,未必能攀得上,但陳家原本就有親,再結一門親,也是理所應當。

  明白了初娘子的用意,陳二奶奶真是又好氣又好笑,對曼娘道:「記得姐姐在閨中時候,還有幾分精明能幹,怎麼養出個女兒來,竟是這樣蠢精。說她精明吧,那點小心機一眼就看出來,說她蠢吧,卻曉得怎麼說話才能討人的歡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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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七章:意定

  若是心裡對初小姐沒有什麼,陳二奶奶也會喜歡這個外甥女,聰明乖巧伶俐討人歡喜。可這天下沒有無緣無故的好,初小姐畢竟年紀輕,太急了。陳二奶奶微微一歎就道:「以後怎麼說,也讓她少來吧。」

  曼娘伸手拍拍陳二奶奶的手:「也不必如此,人上一百還千奇百怪呢,再說睞姐兒現在也大了,難道一輩子護著,不讓她見別人?和初小姐接觸接觸也沒多少關係。」有些事,這個年紀也該接觸了,天下不是總是有對她好的。

  曼娘如同又回到那個冬日,在徐琴宅子裡聽到綿珠和俞泠對話時,現在回頭瞧瞧,若沒有當時的撞破,或許自己照常嫁過去,等婚後再由俞泠告知納綿珠為妾。那時自己過的日子是怎樣呢?對綿珠會有愧疚,畢竟她屈身為妾,對俞泠會有怨恨和不甘。那時種種情緒積攢起來,不曉得自己會變成什麼樣?縱然初心不改,只怕也對丈夫早冷了心,冷看他們做一對神仙眷侶,而自己,只能獨守空房,看月缺月圓。

  陳二奶奶見曼娘突然不說話,伸手拉她一下:「你怎麼了?」曼娘勾唇一笑:「沒什麼,只是想起些往事,有些事,剛經歷的時候會覺得,天道對我何等不公,之後才曉得,這些不過是給你的磨練,過去了就是一片坦途。」陳二奶奶也笑了:「這話說的好,我一直覺得,大侄女這樣,誰捨得給她委屈受,可人,哪有一輩子護住的?再說大侄女和外甥女多接觸接觸,說不定我外甥女還能和大侄女學了些呢。」

  兩人說笑著,初小姐也在和初娘子商量:「娘,哥哥不願意,那是哥哥有志氣,可是您不能讓他任性,這陳家是什麼門第,太妃娘家也就罷了,睞姐兒的爹,現在可是通政使,三品大員。娘,我們臨走之前,二嬸還不是來顯擺大哥是舉人又如何?三堂哥還定了知縣的千金做媳婦。娘,舅舅是好心,為大哥尋同僚女兒為妻。可一個六品閒官,能幫多少?」

  還有最要緊的,初小姐在心裡沒說出來,一個京官的女兒,能有多少嫁妝,能拿一千來兩,就算頂天了。娘當初出嫁,有兩千兩嫁妝,就是外祖父母十分疼愛娘了。可這幾天聽說,曾弦歌的嫁妝光田地就有五百畝,還有兩個上好鋪面,壓箱錢又是足足一千兩,再加上首飾衣料這些,一份嫁妝總也有上萬銀子。而睞姐兒的嫁妝,只會比曾弦歌高而不會低,那是多麼大的一筆,只怕初家的全部產業加在一起,也沒有這麼多。

  想到這些,初小姐的心裡就跟被什麼抓撓到一樣,眼瞧著這樣一筆豐厚嫁妝,為什麼要放過?可是哥哥他,就是不肯聽自己的。初小姐歎氣,初娘子聽到女兒歎氣拍一拍她:「我也曉得,你是為你大哥謀劃。可這姻緣的事難說,再說,你一個孩子家,和你四姨母多親近親近也是好事,可我,不能。」

  都什麼時候了,還在這撐著這做嫡姐的架子不肯放,初小姐把要脫口而出的抱怨咽下去,拉住自己娘的手臂搖一搖:「娘,我總歸是要出嫁的,這些也跟我沒多少關係,娘您辛苦了這麼多年,也該享享福了。」

  初小姐這話讓初娘子心裡一酸,出嫁前是嫡長女,爹娘疼愛。出嫁後是嫡長媳婦,婆婆也是好處的,後來過門的那些妯娌,也以自己這個長嫂是瞻。可七年前丈夫去世,原本對自己恭敬的二嬸子就先發難,藉口自己守孝,生生收走自己手裡管家的權,兒子考上舉人還沒來得及高興,婆婆就歡喜過甚去世。原本就不夠好過的日子越發不好過起來,等辦完喪事被趕出大宅,就受著冷言冷語。

  進京來投靠堂兄已是不得已,還要讓自己的女兒去對自己原本一直看不上的庶出妹妹做小伏低,實在是,初娘子長歎一聲:「我曉得你疼我,可是我怎捨得你一個大家閨秀做這種事?這種事,只有那些……」

  初娘子的聲音低下去,初小姐在心裡冷笑一聲,大家閨秀,當日堂姐占了自己屋子時候說的好,有錢就是大家閨秀,沒錢,大家閨秀都要去給人做小。大伯母壓了我們家這麼些年,也不曉得落了多少私房,這明面上的產業都是分的公平的,私下那些私房,你們一家子還吃穿不盡。

  那時就明白了,什麼都比不上銀子親。不然這些日子,堂舅也就罷了,堂舅母那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直到自己娘咬牙拿出一百兩銀子做這些日子的開銷,堂舅母才總算露出絲笑容來。可就算這樣,娘也要小心翼翼和她說話,待幾個表姐妹和表弟兄們十分親熱,不然被趕走的話,不曉得要住到什麼地方去。

  能做小伏低就換來銀子的話,又有什麼關係?更何況要謀這麼一門親事,哪能不用些智謀和人多親熱些?初小姐聲音也越發甜了:「我也曉得娘心疼我,可我們家已經不是原先了,再說大哥娶了這麼一房媳婦,祖母在地下,不也十分歡喜?娘,大哥要是那種不成人的,我們也不去害別人家的閨女,可大哥也是文采出眾相貌堂堂。」

  自己的兒子初娘子是十分滿意的,聰明孝順才能出眾,這樣的人,配什麼樣的人初娘子都覺得配的上。可兒子也已對初娘子說過,讓自己管束女兒,和陳家千金交往可以,可是別鬧什麼麼蛾子出來,一旦讓陳家發怒,就會讓兒子前程盡墨。

  可娶陳家千金的好處也是顯而易見的,此時初娘子心中七上八下拿不定主意。真要謀劃,只怕還要去求那個妹妹,可要去求,初娘子真心拉不下臉。

  自己娘就是太要面子了,初小姐見娘在那猶豫,心裡歎氣,不管怎麼說,娘答不答應,自己也要在中間牽線,畢竟一個天真活潑沒經過什麼事的深閨小姐,嫁進來也是極好拿捏的。初小姐咬一下唇,暗自在心裡發誓。

  過了好一會兒初娘子才重新開口,還是那樣猶疑不決:「你既和陳家千金交好,探探她口氣也好,最要緊的,要讓陳家千金見到你哥哥。」這是答應了,初小姐喜不自勝,拍著胸口說:「這好辦,再過幾日就是曾家嫁女兒,我早說好了,要一起去賀喜,哥哥只怕也會去道喜,那時就好辦了。」

  一旦陳家千金自己傾心,剩下的事就好辦了,初娘子猶豫一會兒才道:「這事,還是要辦的機密,如果不成,那就不好了。」機密?初小姐在心裡笑了一聲,就是要讓大家都知道陳家千金傾心自己哥哥,才能讓陳家把女兒嫁過來,不然陳家哪會輕易嫁女。

  至於嫁過來之後,就憑自己這巧舌如簧,再加上哥哥的風采,定會說的睞姐兒覺得自己辦了一件好事,而不是像自己娘想的那樣,以為會丟臉。初小姐心裡想著,面上神色十分懇切:「娘,我曉得的,這結親不是結仇,再說事情不成,大哥不還是要仰仗陳家,哪會得罪陳家。」

  初娘子這才如釋重負,如果能成,就太好了,至於不能成,憑自己兒子的文采相貌,怎麼會不成呢?

  弦歌的吉日原本是在十月,偏生陳大爺四月謀了個外任,要在七月出京,索性就提前到六月初六看兒子娶媳婦。

  初小姐早早就和睞姐兒說好去賀喜,前夜就住在陳家。雖說這些日子,初小姐和陳家上下都已熟悉,可面對曼娘還是有些發楚,雖然每次見她都笑的和藹可親,可初小姐總覺得她像是知道了什麼一樣。雖然睞姐兒讓初小姐住在自己屋裡,初小姐還是推託了,不願意和曼娘住一個院子,依舊住在陳二奶奶院裡。

  早早地初小姐就起來梳洗,陳二奶奶那時也已起來,見初小姐的裝扮就順手拿出一對玉鐲給她戴上:「都說人要金裝,你平日打扮甚為樸素,可今兒是你曾姐姐的大喜之日,你去賀喜也要穿戴好些。」

  這對玉鐲玉色瑩潤,初娘子也有這麼一對,還是初太太給她的,初娘子一直藏著說要留給未來兒媳婦。初小姐忙道:「每回一來四姨母就賞甥女這些東西,甥女怪不好意思的。」陳二奶奶淺淺一笑:「這算什麼好東西,外面鋪子上放五百銀子,能給你拿好幾對來呢。婆婆當年賞三嬸子那對才是好東西,玉色白的沒一點瑕疵,瞧著不出奇,可放在別的白玉旁邊,只有它依舊是純淨白色,旁的不是發紅就是發青。那才是花銀子都尋不到的好東西。聽說還是當年老太妃賞的。」

  來往陳家久了,初小姐也知道老太妃就是齊王府那位,嘴裡不由有些發苦,自己娘當好東西藏著的,在陳家,不過是連自己姨母都可以順手賞人的。這越發堅定了初小姐的信心,一定要讓哥哥和睞姐兒的喜事成了,肥水哪有流外人田的道理。

  陳二奶奶瞧著初小姐的神色變化,只淡淡一笑,但願經了這麼一事,也讓自己姐姐記得當年她口口聲聲說的,那些陰謀算計都是下作人才做的事,大家閨秀哪能沾這些?

  弦歌出閣,陳家這邊是舅家,自然全都去幫忙,陳五爺更是已經住到曾家,幫姐姐料理甥女出閣的大禮。初小姐和睞姐兒下車之後進門,陳銘眉已喜上眉梢地迎出來:「你們來的怪早,睞姐兒,你姐姐還在那念叨你呢。初小姐還先往裡面請用茶。」

  初小姐尚未答話,睞姐兒已經拉著初小姐對陳銘眉道:「姑母,我們還是先去瞧瞧姐姐,這茶在姐姐閨房喝也是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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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八章:花園

  見睞姐兒說完就拉著初小姐跑了,陳銘眉對曼娘淺淺一笑:「睞姐兒越大,這性情就越著人疼。」曼娘謙遜幾句,眾人進廳裡喝茶等候。

  弦歌已上好頭開了臉,正端莊坐在那裡,雅言在那逗姐姐說話,弦歌生怕一說話這妝容就不好,憋著不說。睞姐兒和初小姐走進屋裡看見的就是這幕,睞姐兒不由抿唇一笑,湊上前問弦歌:「表姐,你要不要喝點茶?還有,我見水晶糕也不錯。」

  旁邊在喝茶聊天的喜娘笑了:「陳小姐這話說的,新娘子上轎前哪能吃喝,這大禮差不多要一天呢。」這些日子弦歌被陳銘眉耳提面命,一定要控制吃喝,特別是喜日子,那更是水米都不能打牙,免得行禮時候突然肚內急,在眾人面前丟了面子。此時弦歌秋波一轉,對睞姐兒瞪了一眼,睞姐兒還是一臉笑嘻嘻。

  弦歌忍不住伸手掐睞姐兒一下,等再過些年,你就曉得了。睞姐兒吐一下舌,丫鬟們已經在報,各家小姐都來探弦歌。睞姐兒和雅言迎出去,大家嘻嘻哈哈恭喜了弦歌,丫鬟送上茶水點心,睞姐兒故意道:「哎呀,新娘子是不能吃喝的,表姐,你先把頭別過去,等我們吃完了你再轉過來。」

  弦歌再也端莊不下去,啐睞姐兒一口:「這刁鑽古怪的一張嘴,就該配幾個刁鑽古怪的小姑子來磨磨你的性子。」睞姐兒嘻嘻一笑:「我哪裡刁鑽古怪了,這不是捨不得表姐嗎?」敏姐兒噗嗤一聲笑出來:「瞧這張嘴,真是甜的。弦歌姐姐,這一日不得吃飯喝水,那怎麼辦?」

  旁邊喜娘已經道:「能怎麼辦,也只有忍著。」敏姐兒不由歎一聲,雅言已經笑了:「敏姐姐,還是可以吃雞蛋的,我娘今早給姐姐吃了兩個雞蛋。」

  可雞蛋再好吃,也是白水煮的,頂不了多少餓,敏姐兒的眉皺的死緊。阿昭已經嘰嘰咕咕笑了:「敏姐姐,你的喜日子在兩年後呢,還早,你這時就著什麼急?」阿顏也柔聲開口:「說的是呢,太著急了,豈不變庸人自擾。」

  敏姐兒又笑了,見她們在那說笑,初小姐眼裡不自覺露出羨慕神情,曾弦歌和自己一樣,也是父親早逝族內無依。不,自己比她還要強一些,自己的哥哥是舉人,而曾弦歌的弟弟,現在還什麼都不是。可即便如此,曾弦歌也會比自己嫁的好,初小姐覺得口中又開始苦澀,這一切都因她有個好舅舅,舅舅肯幫忙照應,自己的舅舅,初小姐在心裡冷冷一笑,親舅舅連家裡都照應不來,唯獨有個堂舅舅能投奔,可也要看人臉色說話。而不是像曾弦歌一樣,在這和各家小姐往來應酬。

  真是命不一樣,初小姐緊緊抓住椅子把手,面上還要露出笑容,只有這樣,才能讓嫉妒不滿溢出來。阿顏遞給初小姐一塊點心,含笑道:「我們這些聚在一起,都沒規矩慣了,表姐不要在意。」

  親王的孫女、公主的女兒、鎮國公的侄孫女,這些人隨便拿一個出來初小姐都不敢得罪,她接過點心笑容平靜:「多謝縣主了。」阿昭已經在旁邊笑了:「唔,都忘了阿顏有誥封了,仙遊縣主,求賞賜。」

  阿顏瞪阿昭一眼:「又來逗我。」說著阿顏才對初小姐道:「我比你小,也就叫我阿顏罷,那什麼縣主,不是正經場合,誰要叫。」睞姐兒歎一聲:「等弦歌表姐出嫁後,接著就是敏表姐,再然後就是,當年一屋子的人,現在就剩我們幾個了。」

  弦歌伸手拍拍睞姐兒:「可見你是大了,連這樣的話都能說出來,不過這人生在世,認得這麼多的人,能陪到後面的又有幾個?真心相待的,有那麼幾個已經足夠。至於那因各種勢力而過來的,散了也就散了。」

  這話是勸慰睞姐兒的,初小姐卻似是專門說給自己聽的,忍不住面色有些紅,好在屋裡人多,也沒人專門看她,連喝兩杯茶水才讓面色恢復平靜,和大家說笑起來。

  不一刻花轎上門,曾家攔了門,要了開門錢,這才攙出新娘,到堂上拜別陳銘眉,上轎而去。新娘子出了門,曼娘和趙氏送嫁也跟著去了朱家。女兒出嫁了了陳銘眉一樁心事,卻又覺得疼在手心裡的女兒就這樣嫁人了,忍不住哭了一場,陳二奶奶和眾人勸慰了,陳銘眉這才重新梳頭洗臉出來招呼。

  弦歌的閨房也擺了一桌酒席,雅言招呼著,方才的歡喜就像被弦歌帶走似的,敏姐兒在那想自己的心事,阿昭阿顏也不像平日愛說話。

  這會兒是個空子,初小姐對睞姐兒悄聲道:「這裡悶,想去園裡走走。」雅言已經聽見,忙要起身去陪,初小姐怎能要雅言相陪,忙道:「這裡還要表妹招呼呢,睞姐兒陪我去就好,她怎麼說也能算半個主人。」

  雅言不疑有他,托睞姐兒帶初小姐出去。見睞姐兒和自己一起出去,初小姐越發覺得手心裡的汗開始多起來,籌劃了這麼久,就在今日了。想到每個步驟,初小姐更加肯定,不會失敗的,特別是初小姐走到半路,瞧見自己家的丫鬟遠遠地露出個頭,這是之前就安排定的,證明哥哥已經被以自己尋他有事的理由請到園子裡了。

  這個丫鬟還是初娘子因女兒和睞姐兒交好,咬牙給她配的,不然初娘子這邊,總共也就兩個丫鬟,給初小姐一個,初娘子那邊幾乎就無人可使喚了。

  今日的弦歌,光陪嫁的丫鬟就四個,初小姐忍不住咬一下唇,見睞姐兒面上笑容依舊如故,也和睞姐兒說笑幾句就道:「曾家這花園不錯,雖然沒有府上那麼大,卻勝在精緻。」睞姐兒點頭:「姑母閒著沒事,也就經常梳理花園,以後等表弟娶了媳婦,她就更閒了,那時這花園只怕更好看。」

  初小姐眼珠一轉就湊到睞姐兒身邊:「還不知道誰有這個福氣,娶了你呢。」睞姐兒用手捂住臉:「表姐又拿我取笑了。」初小姐故意歎氣:「只可惜我家門第太低,不然我還真想讓你做我嫂子。」

  睞姐兒的手還沒放下來:「表姐就是愛拿我取笑。」說著話,初小姐故意腳一歪就唉喲了一聲,睞姐兒忙扶住她問她怎麼了,初小姐皺眉,一副疼的說不出話來的樣子。身後的丫鬟忙道:「小姐,初表小姐只怕是拗到腳了,先扶她坐下,奴婢去拿藥酒來。」

  睞姐兒點頭,和丫鬟把初小姐扶到一邊石凳坐下,丫鬟就飛快地往外跑去拿藥酒。現在只剩自己兩個了,初小姐眼珠一轉就指著不遠處道:「那是什麼花。」睞姐兒瞧瞧:「不過是木褀,姐姐你沒見過?」

  初小姐搖頭:「只聽說過這花朝開暮落,從沒見過,可惜這會兒扭到腳了,不然就要走到花前賞玩。」睞姐兒笑了:「這有什麼,我去給姐姐摘來就是。」說著睞姐兒就往前走,初小姐看著她身影消失在花叢裡,唇邊露出得意笑容,起身往前走了幾步,聽到花叢中似乎傳出人說話,再湊到花前一看,看見寶藍色的衣角,知道哥哥和睞姐兒已經搭上話了,心裡越發喜悅,算著丫鬟快回來了,忙走回石凳坐下。

  剛剛坐下丫鬟就匆匆過來,手裡拿著瓶藥酒,見只有初小姐一人忙問:「我們小姐呢。」初小姐裝作個疼的不得了的樣子:「我瞧見那花好,煩她給我摘花去了。」丫鬟哦了一聲就給初小姐擦藥酒,擦完還沒見睞姐兒回來,告罪一聲就去找睞姐兒。

  初小姐此時心裡十分歡暢,這麼一過去,定是能瞧見自己哥哥和睞姐兒在說話,定會驚叫,那時自己趕緊過去,再大驚小怪一番,不愁引不來人,到那時,初小姐越想越美,唇邊笑容越來越大,就等丫鬟發出驚叫,自己就好過去。

  初少爺看著面前少女,一身杏黃衣衫再加髮上的珠釵在那閃,越發顯得嬌俏,可是看見自己她並無半分慌張,而是在那打量自己,看來妹妹說的,陳家千金是個天真爛漫什麼都不懂的姑娘是錯的。

  睞姐兒已經對初少爺點頭:「我明白了,你妹妹是看多了戲文,想學什麼才子佳人私會後院故事,可她不曉得,我可不是那閨中什麼都不知道的姑娘。」是嗎?初少爺的眉微微一挑,睞姐兒已經淡淡地道:「私入後園,那是登時打死也不冤枉的。」初少爺知道自己妹妹打的什麼主意,卻也有自己的私心,此時聽到睞姐兒這樣說,嘴巴不由張大些。

  睞姐兒打量完初少爺,見初少爺嘴巴張大不由一笑:「你趕緊躲出去,等我們走了你再出去,不然到時你背了個登徒子意圖偷窺的名聲,你的前程你的抱負就全都化為烏有。」睞姐兒生的很美,這一笑如陽光初照大地讓初少爺都有些看呆,可她說的話,讓初少爺回神過來,唇邊不由露出一絲冷冷笑容,自己妹妹自負聰明,可還不如面前小女孩,難道她不知道,這樣舉動會讓自己背上登徒子名聲?

  而一旦背上這個名聲,縱才富八斗,也什麼都沒有。初少爺忙給睞姐兒作揖:「小生明白了,多謝陳小姐指教。」睞姐兒伸出一根手指搖了搖:「唔,我不信你對你妹妹所做的事毫無察覺,只怕也抱了一絲僥倖,可是這種事,從來都是傷陰德的。」

  初少爺的眼裡閃過一絲異樣,再看向睞姐兒的眼已經變的有些不一樣,外面已經傳來腳步聲,睞姐兒拿著摘好的木褀往外走。初少爺躲在花叢中,聽到睞姐兒微微歎了口氣,還在那嘀咕為什麼有些人會認為自己最聰明,別人都是傻瓜?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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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7-11 23:12:07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四十九章:小懲

  這是說給自己聽的,初少爺明白睞姐兒用意,這裡是曾家的花園,縱使初小姐能嚷出去引來人,曾家下人也不會站在初少爺他們這邊,來赴席的客人們也同樣如此。到時自己會被背上個登徒子的名聲才是真的,就算以酒後掩飾過去,可什麼都會沒有了。不過想想也是,這樣就能高娶到各家千金的話,那京城那些破落戶也不用做別的,只要每日拿錢哄了那些守園子的下人,守在園子裡等千金們出來時死賴上就好。京城裡的破落戶,怎麼說見識也比自己強些,初少爺淺淺一笑,真是不能把別人都當傻瓜。

  睞姐兒已經走到外面路上,瞧見丫鬟忙把手中鮮花往丫鬟面前一送:「瞧,我摘的木褀,初表姐說她沒見過,特地選了又大又好的。」丫鬟見睞姐兒面上笑容依舊天真,長出一口氣才道:「小姐,您在這園子裡沒帶人還是別到處走,畢竟今日是喜日子,有些來赴宴的男客喝了酒,來這園裡散散也是有的,要撞見了,未免又是一場口舌。」

  睞姐兒乖巧點頭:「我知道了,啊,倒忘了,這會兒我們過來,表姐不也一個人在那裡。」丫鬟抿唇一笑:「小姐越大,越穩重了。」兩人往初小姐坐著的方向走去,初小姐在那心急如焚,見睞姐兒過來時和平常一樣,不由十分懊惱,難道自己方才聽到的男子說話聲音是假的?

  睞姐兒已把那木褀往初小姐面前一送:「表姐,這話好看嗎?可惜就是朝開而暮落,女孩家要如此,就是薄命了。」初小姐微微一愣,接著才道:「好看。」

  丫鬟伸手去扶初小姐:「表小姐擦了藥酒,又歇息了一會兒,只怕也要好了,不如奴婢扶表小姐往前面去。」初小姐心裡還在想只怕是哥哥沒來或者見到陌生女子就躲起來的心,還想繼續再等會兒,故意去摸自己的腳踝:「還是很疼。」

  丫鬟的眉微微皺起,睞姐兒已經道:「既然表姐走不動,你去叫乘小竹轎來。」丫鬟應是離去,睞姐兒的眉微微一皺就蹲下看著初小姐的腳踝:「表姐這腳這麼疼,怎麼辦呢?」說著睞姐兒突然伸手重重往腳踝上打去,初小姐本是裝疼,這一下是真的疼了,頓時尖叫出來。

  睞姐兒的眼眨了眨:「表姐你怎麼了,這是舅舅教我的,說腳踝要扭了,這樣使勁一拍就能好多了。是不是我打的不夠。」說著睞姐兒就低頭咬著下唇,還對初小姐道:「舅舅說了,這打下去剛開始很疼,但很快就不疼了。」

  說著睞姐兒起身握拳,赫赫了兩聲後蹲下,不等初小姐反應過來手已成刀重重劈在初小姐腳踝上。初小姐也是身嬌肉貴的嬌小姐,被這樣打了下登時如殺豬般叫起來。睞姐兒還拍拍手,一臉關心地道:「表姐,舅舅說,這樣叫就證明打到位了,你很快就不疼了。」

  初小姐眼裡的淚是真的掉出來,感到疼定一些才看向睞姐兒,怕睞姐兒再往自己腳上打一下,淚汪汪地道:「是好些了。」睞姐兒往初小姐腳上看了一眼,見那腳踝有些腫了這才滿意地拍拍手:「嗯,這下就好了。」

  丫鬟已帶了小竹轎過來,眾人把初小姐扶上竹轎,走到前面陳銘眉她們自然又問候過,既然腳踝傷了,陳銘眉讓人到外面去告訴褚少爺,讓他帶了妹妹回去。

  初小姐淚汪汪地上了車,這會兒腳踝是真的被睞姐兒打疼了,見哥哥上車就忍痛開口:「哥哥,我讓丫鬟叫你去園中,你怎麼沒去?」初少爺眉緊緊皺著:「你到底做了什麼好事?」初小姐眼裡的淚又滾落:「我約了陳小姐去逛花園,這腳也是在花園裡傷的。哥哥……」

  話沒說完,初小姐看著兄長面上神色,不由嚇的住口。初少爺看著自己妹妹,雙拳緊握,聲音很淡:「你就這麼巴不得你哥哥的前程全都沒了?」初小姐被這句話嚇的心一抖,接著就急忙道:「哥哥,我都是為了你好。」

  初少爺的手抬起終究還是放下,聲音變的很冷:「回去我就和舅舅說,應了李家的婚事。」初小姐被伸手去搖自己的哥哥:「哥哥你瘋了,李老爺不過一個國子監司業,六品官員,雖名聲好聽家裡沒有多少錢財,我悄悄聽說,李家不過出得起五百兩銀子的嫁妝,這樣的……」

  啪的一聲,初小姐面上挨了一掌,初小姐看著哥哥,竟不知道該說什麼,眼裡的淚一串串流下來:「哥哥,你打我,你竟然打我,我也是為了我們將來好。」初少爺撩起車簾,看著外面繁華街景:「你忘了我和你說的話嗎?讓你和那些官家小姐多來往,以後見面,總也有幾分情意,可是你做了什麼?那些手段,你以為別人看不出來嗎?況且今日就算成功了又如何,結親不是結仇,陳家就算再疼女兒,也不會讓女兒因這樣而嫁人。他們家是什麼人家?捏死我就跟碾死一個螞蟻差不多。」

  不,不該是這樣的,初小姐驚慌地拉住哥哥的胳膊:「不會的,難道他家就不怕話傳出去,毀了他家小姐的名聲?」愚蠢,初少爺看著妹妹:「你真認為,這樣的話會傳出去嗎?他們家的下人,甚至今日來赴席的人會站到誰這邊想都不用想。你是錢比人家多,還是勢比人家大?今兒幸虧陳家念在四姨母面上,否則這會兒,你只怕已經是個死人。」

  死人?初小姐還是搖頭:「可我是個良民,又不是他家的奴婢,哥哥,我……」初少爺見打了妹妹一巴掌妹妹還是什麼都不明白,搖頭歎氣:「你以後別再去陳家,安心準備你嫂嫂嫁過來的事情,等你嫂嫂過了門,你就安心地服侍娘,等我給你尋門婚事出嫁。嫁出後,也不許再想別的,安安分分地。否則,」

  初少爺看著自己妹妹,聲音變的冰冷:「我會把你送回家鄉,讓你進庵堂給祖母祈福,一生一世,我都不會讓你再踏出庵堂一步。」初小姐十分驚慌:「哥哥,我們不是說過的,要一起努力嗎?」

  初少爺歎氣:「你真傻,你以為你的那些心機,陳家人都沒看出來?不過是不講罷了。」初小姐不由想到曼娘的眼,頹然坐下:「可是睞姐兒她……」初少爺聲音還是那麼冷:「女孩子的名字,還是別入別的男子的耳比較好。妹妹,這京城,到處都是機會,到處都是錢財,可是你要知道,這京城永遠有比你聰明的人,永遠有比你努力的人。你那在家鄉和姐妹們爭東競西,討好老人的那點小心機小算計,在這裡,上不了檯面。妹妹,不懂沒關係,不會也不怕,可是怕的是以為自己比別人聰明,把別人的不計較當成好欺負。」

  初小姐頹然地靠在車壁上,看著初少爺雙眼都是淚:「可是哥哥,你也不能答應李家的婚事,一個……」初少爺瞥妹妹一眼:「國子監司業,可是桃李滿天下。」看似貧窮,可做了他的女婿,就能和不少達官貴人認世交,這才是最要緊的。舅舅為自己尋到這麼一門婚事,也是想的十分周到。至於舅母的冷言冷語,那不過是婦人之見,又何必耿耿於懷。

  馬車已經到了初家,初少爺跳下馬車看著縮在車裡的妹妹冷冷地道:「該說的我都說了,你也別慫恿著娘說什麼,等你嫂嫂進門,你也待她親親熱熱的。」說完初少爺撂下車簾就往裡走。

  初娘子已經聽說女兒在曾家扭傷了腳踝,心知這是女兒使的計,並不急躁,只在屋裡等著女兒歸來。誰知先是兒子沉著一張臉進門,再是女兒滿臉淚水地被抬進屋,再看看女兒的腳踝,已經腫起好大一包,哎呀叫了一聲就責備女兒:「你怎麼能這樣,也要小心些。」

  初小姐此時已經明白睞姐兒壓根就是故意要劈在自己腳上的,想到哥哥方才說的話,那淚更加流的急了,見女兒只哭不說話,初娘子忙道:「這回不成,還有下回呢。」初少爺冷冷地道:「娘,您撫養我們兄妹也很辛苦,我也早該娶妻,舅舅已經說了,為我求娶國子監李司業的女兒為妻,到時新媳婦進門,您也能鬆活些。」

  這是,這不是,初娘子狠狠地瞪著女兒,初小姐越發覺得自己可憐,哀哀地哭個不停,也不去理自己的娘。

  曼娘送了弦歌出嫁,又在朱家坐了席,等回到家時已經夜深,見睞姐兒趴在那睡著,曼娘上前摸一下女兒的臉:「好好地床上不睡,要在這趴著做什麼?」丫鬟急忙道:「也請大小姐回去睡,可是大小姐非要等奶奶您回來。」

  曼娘讓丫鬟回睞姐兒屋去把床鋪鋪好,拍拍女兒的臉:「等我做什麼。」睞姐兒伸出手抱住自己的娘,嬌嬌軟軟地叫了一聲才道:「娘,我今兒打人了。」打人?曼娘瞧著女兒靈動的雙眸,微微怔了怔,睞姐兒才把今日的話說出,落後還道:「她這會兒只怕也醒過來,曉得我不是真給她治病呢。娘,為什麼會有人這樣想呢,明知不可為還為?」

  曼娘能感覺到女兒心裡其實不大高興的,拉著她的手:「你爹不是說了,每個人都不一樣,你總是要見到不一樣的人的。而每個人未必都是好心,最要緊的,要能認出來。」睞姐兒嗯了一聲,又惆悵地歎了口氣,曼娘把女兒抱一下,她終歸是要長大的,會知道這世間,不是永遠都那麼溫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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