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GO論壇
  登入   註冊   找回密碼
發表人: 蔡仲子
列印 上一主題 下一主題

[其它小說] [閑聽落花]花開春暖(全書終)  關閉 [複製連結]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狀態︰ 離線
211
發表於 2016-9-14 00:00:06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一十章 心機

“跟嬤嬤的事比,我這事極小。”
  
木掌櫃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
  
“今年我讓人從南邊採買了些酒回來,雖說比不上宮裏的鹿頭酒、薔薇露這樣的仙品,可也別有一番風味,除了京城出的碧光、瓊波、清風這些名釀,我還讓人從南方帶了東陽酒、羊羔酒、瑞露酒、荔枝酒回來,一共有十七八樣,爺最愛佳釀,就是不知道哪些能對了爺的脾胃,這事,嬤嬤得幫我挑一挑。”
  
趙嬤嬤眼裏聽笑意滲了出來,連聲誇獎道:“這些外掌櫃裏頭,怪不得夫人最重你,也就是你心細,肯在這些細事上頭用心,旁的掌櫃就知道可著銀子往貴重了送,就不知道這禮,講究的就是個可心可意!這酒也不用挑,揀樣都送幾罎子進來!爺不喜歡,夫人年底待客的時候也用得著。”
  
木掌櫃長長的舒了口氣,“這我就放心了,還帶了些極好的蜜餞,上回聽嬤嬤說,夫人也愛吃些甜東西,回頭我讓人一併送進來。”
  
趙嬤嬤連連點頭答應著,木掌櫃看著趙嬤嬤,遲疑著問道:“照理說,這話不該咱們多問,少爺這親事,定下來沒有?也不小了。”
  
趙嬤嬤皺著眉頭,輕輕歎起氣來,“可不是老大不小了,夫人提起這事,也愁的不行,你看看,如今也是低不成高不就,偏偏徐家就他這一根獨苗苗,家裏盼著他這子嗣,盼得眼睛都綠了,可有什麼法子,他不急,夫人又不肯將就,畢竟娶媳婦是大事,唉!”
  
趙嬤嬤長籲短歎起來,木掌櫃輕輕咳了兩聲,含糊的說道:“子嗣的事,也快,也快了,少爺如今有了想頭,子嗣的事也就快了。”
  
木掌櫃說著,讓著趙嬤嬤,“耽誤了嬤嬤這半天了,酒肆買辦前兒得了些上好的黃魚謄,我記得嬤嬤最愛吃這個,回頭讓夥計給嬤嬤送到家裏去。”
  
趙嬤嬤連聲道著謝,木掌櫃笑著目送趙嬤嬤進了角門,才上車往滴翠樓回去了。
  
夥計已經在滴翠樓帳房等著他了,見木掌櫃進來,急忙迎了出來,滿臉笑容的說道:
  
“掌櫃的且放心,已經問清楚了,明天一早,趕著城門一開就走,一人備了三四匹馬,說是準備著換馬不換人的趕路,還有,”
  
夥計頓了頓,看著面容驟然輕鬆下來的木掌櫃,聲音也跟著松泛下下來,“我出來時,爺也回去了,在門口吩咐說,明天和二少爺一起啟程,讓帶上鷂鷹什麼的。”
  
木掌櫃舒了口氣,心裏放鬆下來,這徐大少,心眼都用在了這上頭,徐夫人不許他在外頭過夜,今天若再追出去,晚上自然趕不回來,不如明天趁早,再拖上周世新,縱有點什麼事,也好說了,這上頭,這心思真是活絡!
  
這事,得趕緊讓人報給千月管事知道!
  
木掌櫃打發了夥計,轉身出了酒肆,往後面的巷子進去了。
  
洛城,程恪沒住進秦鳳路安撫使安排的宅院,而是讓人包了間客棧,布了防,住了下來。
  
程恪占了客棧後頭正中最大的一個院子,院子內外三步一崗、五步一哨,佈滿了兵丁和汝南王府的護衛親兵。
  
傍晚時分,院芋裏壯滿了紅彤彤的大燈籠,照得院子裏亮如白晝。
  
正屋,程恪懶懶散散的歪在炕上,正翻著手裏的帳冊子,幾個戶部小吏正棒著帳冊站在炕前,對著手裏的冊子飛快的報著帳。
  
程恪擰著眉頭,不時打斷著小吏,問著對著數目字,對了大半個時辰,幾個小吏才報完了帳,垂手告退下去了。
  
程恪坐直身子,似笑非笑地看著堆起的帳冊子,帳倒是清爽,洛城這一處,誠王必是要把這銀帳對整齊的,就看他是如何對上的了。
  
遠山在外頭稟報了,引著汝南王府清客萬先生進了屋。
  
程恪直起上身,客氣的讓著萬先生,“先生辛苦了,請坐。”
  
萬先生長揖見著禮,坐到了炕前的椅子上,接過小廝遞過的茶,一口飲盡,程恪揮手摒退了屋裏侍候的小廝隨從,萬先生身子微微往前探了探,低聲說道:
  
“回爺的話,府庫裏的銀子都清點過了,銀帳相符,一分不差,不過!”
  
萬先生嘴角帶出絲冷笑來,“這銀子,在下是一錠錠摸過、看過的,庫銀倒都是庫銀,只是肯定不是一處倒出來的!爺知道,這洛城府庫倒出來的銀錠子,四角極尖利。太原府庫倒出來的銀錠子,就是圓角,銀錠子底下總有那麼幾條起楞,這各府庫倒銀的模子,個個不一樣,倒出來的銀錠子,自然也大不相同,但凡細心些,沒個看不出來的。”

程恪長長的舒了口氣,挑著眉梢,露出微笑來,轉頭看著萬先生問道:“洛城府庫原存多少銀子,其他各個地方調過來的銀子各是多少,先生,都記下來了?”
  
“都記下來了。”
  
“嗯。”
  
程恪點著頭,眯著眼睛思量起來,這銀子是從各個地方調過來的,光憑這銀錠子上的邊角起棱,再明白也做不得憑據,還得想別的法子才行!
  
這北三路是城王的天下,來回調運庫銀這樣的事,自是再容易不過,封庫?自己在洛城,強行封個三五天也許能成,可自己一旦離境,這封無論如何也要解了,這庫銀轉眼就能運出去,再堆到另一個庫房裏去。
  
程恪煩躁的站起來,背著手在屋裏來回走著,封是封不了,運回京城?更不成!沒這個理兒!要不……
  
程恪猛然頓住腳步,轉頭看著萬先生問道:“我若動用欽差關防,重新做模,重新鑄了這些銀子,可有先例?”
  
“有!只說銀色斑駁不純,成色不一,遣人看著,讓他們重鑄就可。”
  
程恪舒了口氣,接著問道:“這一庫銀子,重新鑄一遍。需要多長時候?”
  
“這鑄銀子極快,這一庫銀子,不過大半天,也就鑄好了。”
  
“嗯。”
  
程恪臉上露出笑意來,“多謝先生,洛城庫的銀子,各處有多少,煩先生理出來給我,鑄銀子的事,也別露出口風去。”
  
萬先生答應著,告辭出去了,程恪看著萬先生出了門,眯著眼睛,轉頭看著遠山吩咐道:“千月回來了沒有?”
  
“一早就回來了,爺忙著,小的就讓他先去歇著了。”
  
“嗯,叫他來見我。”
  
遠山答應著出去,片刻功夫,千月一身黑衣,跟著遠山進來見了禮,程恪歪在炕上,上下瞄著千月,笑眯眯的吩咐道:“坐吧,細說說。”
  
千月端坐在炕前的椅子上,神情嚴肅的回道:“回爺,小的帶著星五、星十和星十六,昨天正午前趕到了太原府,見了木大慶,當天晚上,木大慶就帶著徐盛融在滴翠樓雅間見了小的和星五,徐盛融願意以十萬兩銀子買人……”
  
“十萬兩只能買我家千月一根手指頭,這價要便宜了!”
  
程恪打斷了千月的話,嘻笑著說道,千月繃著臉,也不看程恪,接著說道:
  
“當天夜裏,小的就帶著星五趕了回來,留了星十和星十六在太原府,一來傳信方便,二來保護木大慶。”
  
“嗯。”
  
程恪懶懶的點了點頭,“星十身手最好,又有星十六,護木大慶個周全,倒也容易。”
  
程恪歎了口氣,“你們家少夫人最護短不過,折了她的人,爺可就沒日子過了。”
  
千月嘴角露出笑意來,眯著眼睛笑著看著程恪,程恪點著他吩咐道:“接著說。”
  
“是!”
  
千月答應著,收了笑意,面色又嚴肅起來,“剛接了星十六的傳書,徐盛融已經從同昌錢莊借好了五萬兩銀子,準備明天一早啟程追過來,說是要帶著誠王府二少爺周世新一起過來。”
  
程恪直起上身,眯著眼睛笑了起來,“買一個,還送一個?”
  
千月眼神微微有些興奮的盯著程恪,程恪看著他,歎了口氣,
  
“你看看你,這麼個大美人,一聽殺人就興奮,象什麼樣子?平時我是怎麼教導你的?光長得好不行,還要有風情,風情懂不懂?就是殺人,也得講個風情!一刀下去,要風情萬種!”
  
千月惱怒的轉過了頭,遠山低頭悶笑著,少爺從成了親,心情就好的不行,這又開始逗著千月學風情了。
  
程恪點著千月吩咐道:“白送的這個,沒什麼用,半點動不得,明天晚上,還依著原計劃行事,不過……”
  
程恪沉吟著,眯著眼睛盤算起來,“把西京路顏家那塊牌子,想法子放給周世新,反正放咱們手裏也沒什麼用,送到誠王府,送給徐氏去!”
  
千月答應著,程恪轉頭看著遠山問道:“湯二公子這幾天怎麼樣?”
  
“回爺,湯二公子自稱樂不思歸,從進了侍玉閣,就沒再出來,頭一天就叫了洛城花魁倚碧姑娘,隔天又叫了洛城四豔,玩得不分晝夜,極樂,極好。”
  
程恪嗤笑著,鄙夷的說道:“沒見過世面的東西!市面上的,哪有好東西,這就不思歸了?!哼!爺辛苦著查帳,他倒快活!也不能白讓他快活了!”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狀態︰ 離線
212
發表於 2016-9-14 00:00:18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一十一章 亂了
  
程恪轉頭看向千月,千月嚴肅著臉,點了點頭,“都安排好了。”
  
程恪活動著胳膊,往後靠到靠枕上,瞄著千月調笑道:
  
“小月啊,雖說領了差使,是要正經著辦差,可也不是你這麼個正經法,你看看你,一張臉跟刷了漿糊一樣,爺跟你說過,風情,風情!要有風情!這美人兒,容貌是表,風情才是骨,你這臉一板,就落了下乘不是。”
  
千月端坐著,眼觀鼻、鼻觀心,面無表情的垂下了頭,遠山同情的看著千月,看樣子,爺今天心情是真的不錯,今早上聽洛川說,京城有信來,必是裏頭有少夫人的信,可憐的千月,今天怎麼又趕上了?!
  
程恪眉梢飛揚著,興致高漲,正要再往下指點指點,千月抬起頭,看著程恪,認真的說道:
  
“爺,倚玉閣有幾個清綰人,倒還過得去,小的給爺領過來解解悶可好?”
  
程恪一口氣問在喉嚨裏,指著千月,半晌才說出話來,“你也是個混帳東西!爺是成了家的人!”
  
程恪說完,長長的歎著氣,往後倒在靠枕上,點著遠山吩咐道:
  
“準備啟程!明天得了信,趕緊啟程!趕緊辦完了這差使,爺要星夜兼程,趕緊回家過年!”
  
第二天寅末時分,太原府城門剛開了一半,周世新一馬當先,徐盛融緊隨其後,帶著小廝、隨從、護衛。風一般卷出城門,往洛城方向疾馳而去。
  
木掌櫃穿著件半長的灰撲撲的狗皮袍子,兩隻手籠在袖子裏,小心的隱在離城門不遠的分茶鋪子裏,眼看著一群人卷出了城門,才輕輕舒了口氣,從袖子裏摸出幾個大錢放在桌上,起身疾步往滴翠樓後面的小巷子去了。
  
得趕緊把信遞出去。
  
徐盛融一行人一路走,一路打聽,順著沿途的指引,一路往洛城奔去,金管事不愧是西京路顏家管事,這一路上走得也真是夠招搖的。
  
這一路追下去,周世新如同在尋找著極有趣的獵物般,興致一路高漲著,自己騎了一個多時辰的馬,就累得騎不動了,由著侍衛抱著騎在馬上往洛城方向追逐,只是這脾程上就慢了許多,午正過後,一行人還沒趕上錢管事的車子,周世新和徐盛融匆匆吃了飯,叫了個小廝過來吩咐道:
  
“回去跟夫人說,我和徐爺要在外頭多圍些獵物回去,還要打幾隻上好的銀狐皮帶回去孝敬夫人,今晚上要在外頭布圍子。明天一早再進城。”
  
小廝答應著,騎著馬回去稟報了。
  
周世新和徐盛融繼續往洛城方向去,一路直追進了洛城,到洛城時,已經是傍晚時分了。
  
徐盛融打聽著錢管事果然進了城,大喜過望,心裏熱熱的興奮起來,眼看著就要美人在抱了。
  
接了美人,無論如何不能再騎馬了,一定要坐車回去,與美人同車,這一路上的風情,多少消魂!
  
傍晚時分,回去誠王府傳話的小廝也沖進城門,進了城王府。
  
徐夫人聽了稟報,微微蹙著眉頭,盯著小廝看了片刻,聲音柔軟的問道:“在哪一處布圍子?”
  
“回夫人,少爺說,就在上次和爺一處布圍子的地方。”
  
徐夫人狐疑的盯著小廝,沉默了片刻,轉頭看向旁邊垂手侍立著的趙嬤嬤,趙嬤嬤迎著徐夫人的目光,低聲說道:“舅少爺那脾氣,怎麼肯在外頭……受凍……舅少爺可最怕冷。”
  
徐夫人轉頭盯著小廝,聲音柔軟裏帶著寒意,
  
“你家少爺的吩咐,你自然要遵從,要打心眼裏敬著,這是你做奴才的本份。我也不問你,上次你家爺帶著少爺布圍子的地方,你自然知道。”
  
徐夫人說著,轉頭看著趙嬤嬤吩咐道:“去叫趙管事來,讓他跟著去看看,少爺這圍子布成了沒有。”
  
小廝‘撲通’跪在地上,看著徐夫人,臉色煞白著,嘴一張一合,說也不是,不說也不是,徐夫人眼睛微微縮了縮,“到哪里去了?”
  
“洛城。”
  
小廝脫口答道,徐夫人一下子站了起來,點著小廝,“你實說!”
  
小廝連連磕著頭回道:“回夫人,舅少爺昨晚過來約了少爺,說有個心愛的丫頭讓人拐跑了,要去追回來。”

徐夫人氣惱的幾乎透不過氣來,也顧不得理會小廝,轉頭看著趙嬤嬤,急急的問道:“爺回來沒有?”
  
“回夫人,還沒回來。”
  
趙嬤嬤也跟著焦急起來,“夫人別急,我去二門裏看著去。”
  
徐夫人抬手止住了她,“不必了,爺若回來,必要過來的,這事,我跟他說。”
  
徐盛融一馬當先,直沖入城,沿著洛城最繁華熱鬧的平福街直沖進城,隨行的小廝、長隨沖入人群和兩旁的商家,氣勢洶湧的查問著錢管事等人的行蹤。
  
說來也是怪事,這入城前,處處都能打聽得到,進了城,這錢管事竟似泥牛入海,竟連半點行蹤也打聽不出來了。
  
徐盛融心裏火熱著焦躁起來。周世新也跟著不耐煩起來,從護衛懷裏掙脫出來,自己騎了馬,叫了小廝過來,傲然吩咐道:“叫安撫使張濟深過來見我!”
  
徐盛融忙跟在後頭吩咐道:“跟他說,爺府裏走失了個丫頭,已經進了這洛城了,爺今晚上必要尋出來才行!”
  
小廝答應著,催著馬,在繁華的街道上直沖出去,往安撫使司衙門奔去,路上擠擠挨挨的行人往兩邊成片撲倒著。
  
徐盛融滿心滿臉的不耐煩,揮著鞭子吩咐道:“把人都給爺趕開!礙了爺的事,踩死不論!”
  
長隨、護衛得了令,縱馬出去,揮著鞭子驅趕著街上的人群,一時間,熙攘熱鬧的平福街上哭喊四起,亂成一片。
  
程恪帶著千月、遠山等人,站在平福街盡頭的茶樓上,冷眼看著昂然橫走在街道正中的徐盛融和周世新,輕輕“嗤”笑了聲,搖著頭感歎道:
  
“這樣的人渣,就是做個混帳紈絝,也做的這樣不入流!”
  
洛川腳步輕快的奔到樓上,靠近程恪,低低的稟報道:“張濟深已經帶著人出府迎過來了。”
  
“嗯。”
  
程恪眼睛眯了起來,冷冷的“哼”了一聲,盯著平福街上昂然四顧的兩人又看了一會兒,轉頭吩咐著遠山,“去,請上錢繼盛,和萬先生一處,就說爺的吩咐,請他看著鑄銀子去,這一夜,就得全部給爺鑄好了,少一兩,唯他是問!”
  
遠山臉上閃過絲笑意,答應著退了下去,萬先生新開的銀錠模子,一塊足足有五百斤,這銀錠子鑄好了,可是元徽朝頭一份!
  
程恪看著遠山下了樓,轉頭看著千月吩咐道:
  
“你留在這裏,要護好錢繼盛和萬先生,還有湯二公子,嚇嚇就行,不能傷著,明天一早,護著他們兩個啟程去太原府,你小心自己,千萬別讓湯二公子看見你,他惦記你可不是一天兩天了,但凡瞄見個影,就能認出你來!”
  
千月重重答應著,程恪轉頭看著窗外,滿臉遺憾的搖著頭歎息道:
  
“這場熱鬧,爺又瞧不成了!你給爺好好看著,回頭細細的講給爺聽,一絲也不能漏了!”
  
千月無奈的看著程恪,垂頭答應著,程恪依依不捨的又往外看了眼囂張傲然的徐盛融,遺憾的歎著氣吩咐道:“爺還得辦差!唉!啟程,去太原府。”
  
遠山等小廝簇擁著程恪下了樓,彎過幾條小巷,在一片混亂中,悄悄出了城門,城外,汝南王府的護衛、長隨早就悄悄的候著了,見程恪出來,聚攏著將程恪護在中間,一行人,悄無聲息的往太原府奔去。
  
秦鳳路安撫使兼洛城知州張濟深帶著從人,急急的騎馬過來,迎著周世新和徐盛融,堆著滿臉笑容,在馬上拱手見著禮,
  
“兩位爺,下官不知道兩位爺過來,有失遠迎,多多恕罪!兩位爺用過飯沒有?這一路過來,必是極辛苦,不如先到下官居處歇息用飯如何?”
  
周世新臉上露出猶豫之色,徐盛融急得心裏如同五百隻貓一齊撓著,只恨不能立時找到芳草,把人摟在懷裏,哪里有心思用飯歇息,抬手揮著馬鞭,點著張濟深,滿臉不耐煩的說道:
  
“爺沒那功夫,爺府上一個丫頭流落到這洛城了,你給爺找出來,去。現在就去找,掘地三尺,也要給爺尋出來。”
  
周世新連連點著頭,“快去找!那可是徐爺的心頭肉!”
  
張濟深滿臉愁苦的答應著問道:“不知道徐爺這丫頭,長得什麼模樣?要如何尋找?”

“爺這丫頭,是個絕色!和一個三十歲的男子一處,以父女相稱,找到了,不許驚動,這是爺的家事!”
  
張濟深眼裏閃過絲明瞭,思忖了片刻,笑著說道:
  
“兩位爺,這會兒天還早,若是這就搜起來,驚動了人,萬一躲藏起來,或是趁亂從城門逃出去跑了,豈不是又尋不到了?不如兩位爺先到下官居處歇一歇,吃了飯,等城門關了,咱們再細細的搜去,只要她在這城裏,就必定找得出來,兩位爺看看可合適?”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狀態︰ 離線
213
發表於 2016-9-14 00:00:33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一十二章 不眠夜 
 
周世新早就又累又餓,不等徐盛融說話,急忙點頭答應著,
  
“你說的有些道理,就這樣吧!”徐盛融想了想,勉強點頭答應了,兩人隨著張濟深往安撫使司府邸去了。
  
徐盛融食之無味的吃了飯,一杯茶沒喝完,就坐立不安起來,站起來,看著屋角的水漏,焦躁不安的來回轉了幾圈,周世新又累又困,坐在椅子上,搖搖晃晃的打起盹來。
  
張濟深小心翼翼的看著周世新,目光微轉,轉頭看著徐盛融,笑著說道:
  
“二少爺累壞了,不如先讓人侍候這二少爺歇下,晚上,下官陪著徐爺去尋人,二少爺畢竟年紀小,若是累著了哪怕一星半點兒,只怕連王爺都得心疼壞了。”
  
徐盛融轉頭看著坐在椅子上,搖來晃去磕著頭的周世新,忙點著頭答應到:
  
“還是張大人細心。”
  
說著,徐盛融走到周世新椅子前,伸手扶了他說道:“二少爺,讓人侍候你先歇下吧,明天一早,咱們就啟程回去,不騎馬了,咱們坐車回去。”
  
周世新打著呵欠,點著頭,站了起來,徐盛融招手示意著,隨從上前,小心抱起周世新,跟著安撫使司府邸的下人到後面安歇去了。
  
張濟深一路跟了過去,眼看著丫頭婆子們侍候著周世新歇下了,才微微舒了口氣,吩咐了管事連夜準備車子,明天一早好儘快送兩人出城。
  
吩咐完,又站著想了想,才轉身回到前廳,已經到了關城門的時辰,張濟深叫了洛城衙門的差役和府裏的家丁進來吩咐了,和徐盛融帶來的隨從、護衛一起,滿洛城尋美人去了。
  
雖說張濟深全力壓制著,洛城知州衙門的差役和安撫使司府裏的家丁極是小心謹慎著不驚動太多人,可跟著徐盛融過來的誠王府長隨和護衛,從來就不知道小心謹慎這幾個字怎麼寫,只鬧得洛城一時雞飛狗跳,人嘶馬叫,亂成一團。
  
徐盛融焦急萬分的走在最前頭,可直搜到大半夜,幾乎把洛城翻了個遍,也沒找到錢管事和芳草的影子。
  
徐盛融眼睛都急紅了,難不成,這人,已經到了程恪手裏?這都後半夜了,若是……
  
徐盛融心頭的火一下子燒了起來,猛的轉頭盯著張濟深,惡聲惡氣的問道:
  
“你這安撫使是怎麼當的?連個人都找不到?!還有哪里沒搜到?就連你那府上,爺也得搜過了!這人,非找到不可!我就不信,她還能飛上天去?!”
  
張濟深惱怒的眼眶縮了縮,陪著笑說道:“除了欽差居處和下官的府邸,整個洛城,都搜遍了,徐爺您看,是先搜欽差居處,還是先搜下官府邸上?”
  
徐盛融滿腦子都是程恪和芳草糾纏在一處的景象,哪里還聽得出張濟深話裏的惱意,只不耐煩的揮手吩咐道:“什麼欽差?!哼,給我搜!若搜不到,再搜你府裏!”
  
張濟深悶悶的“哼”了一聲,眯著眼睛看著徐盛融,小心的示意著差役和自己府裏的家丁,讓出徐盛融和誠王府長隨、護衛,稍稍落後些綴在後頭,往欽差居住的客棧奔了過去。
  
客棧門口的兵丁侍衛看到張濟深和徐盛融,虛虛的攔了兩下,就往後退下了,意態閒適的看著徐盛融帶著人沖進了客棧。
  
張濟深臉色微變,心裏立即警覺起來,忙上前拉了門口的侍衛頭兒問道:“世子爺歇下了沒有?”
  
“回張大人,世子爺已經啟程趕往太原府了。”
  
侍衛頭兒客氣的答道,張濟深呆怔住了,急忙接著問道:“怎麼沒說一聲?錢大人和湯大人呢?也走了?”
  
“回張大人,錢大人和湯大人明天一早啟程,錢大人現如今正在府庫看著重鑄庫銀,只有湯大人在客棧裏歇著。”

侍衛頭兒客氣而詳盡的回著話,重鑄庫銀!張濟深眼前一黑,微微閉了閉眼睛,強自鎮定住,怎麼想起來重鑄庫銀?!這程恪,果然不是個善茬!他看出什麼了?想做什麼?那庫銀,就重鑄了又能怎樣?不會,不會這麼簡單,張濟深心頭狂跳這,也顧不上奔進客棧的徐盛融,胡亂吩咐著家丁守著客棧,忙帶著眾差役直奔府庫去了。
  
徐盛融心裏如同火燒油煎般,帶著人,奔著正院直沖進去。
  
客棧裏幾乎沒有幾個兵丁侍衛守護。
  
昨晚輾轉了一夜,又奔波了一整個白天的徐盛融,滿腦子裏都是赤裸著糾纏在一處的程恪和芳草,除了正院透出的一片桔黃,已經看不到其他任何東西了。
  
誠王府的長隨、護衛跟著徐盛融,一路橫衝直撞的沖進正院,奔著正院闖了進去。
  
徐盛融抬手踹開正屋虛掩著的房門,直奔內室。
  
內室裏,湯二公子正和兩個女伎玩到高興處,聽到動靜,轉過頭,惱怒的正要訓斥,徐盛融已經帶著滿身盛怒沖進來,一把扯下簾子,扯起床上的被子,湯二公子慌張著和兩個女伎一起,赤裸著跌落到了床下。
  
長隨、護衛跟著擠進來,看到赤裸著還抱在一處的三人,叫囂著看起熱鬧來,院子裏留守的汝南王府護衛長隨眨眼就湧了進來,高聲罵著、叫著、推著、搡著,片刻間,兩處護衛隨從就打在了一處。
  
湯二公子赤著身子,和兩個同樣赤裸著的女伎被裹在一起護衛中間,脫不得身,徐盛融也被護衛們挾裹著,從屋裏退到了院子裏,院子外又湧進了許多不知道是那個府裏的長隨護衛進來,高聲叫駡著加入了戰團,整個客棧頓時亂成一團,如潮水般從院子裏一路打到了客棧外。
  
一片黑暗混亂中,徐盛融的斗篷不知道被誰扯了下來,絆了一跤,靴子又被人扯了下來,然後是長衫和褲子,被裹到客棧外頭時,徐盛融也和湯二公子一般赤裸著了。
  
程恪包住的客棧,周圍幾家也是客棧,住滿了南來北往的客人,聽到動靜,早就興奮的打開窗戶,探出半個身子,往外看著熱鬧,附近的住戶、店鋪的掌櫃、夥計也都探頭探腦的出來看著熱鬧,有大膽的,乾脆跑到街上,往前蹭著看著聽著這百年不遇的熱鬧事。
  
門口當值的護衛們從客棧裏挑出幾十個極大的燈籠來,照得客棧門口亮如白晝,打得鼻青臉腫的兩方撕扯著誰也不肯鬆手,等在客棧門口的安撫使司府家丁們目瞪口呆的看著眨眼間打成一團滾出來的護衛們,和裹在人群中,赤裸著的兩男兩女,一時不知如何是好。
  
欽差護衛統領惱怒萬分的跳起腳來,吼叫著罵著,讓人趕緊去請安撫使司張濟深大人。
  
湯二公子凍得發暈,哆嗦著狂叫著,“爺要凍死了,趕緊給爺送件衣服!衣服!”
  
徐盛融哆嗦著,兩隻手抱在胸前,頭腦一時清醒一時糊塗,只仿佛又回到了兩年前的那個冬天,那個豔陽高照的冬日,他被程恪趕著,光著身子在震耳的笑聲中狂奔著,光著腳踩在冰冷刺骨的石頭路上,仿佛硌這滿腳滿身的冰塊,渾身的血狂熱著又冰冷著。
  
徐盛融頭痛得仿佛要裂開來,深埋在心底,那壓抑了兩年的恐懼如潮水半湧了滿身,程恪,他的夢魘,自己又做夢了?又夢到了光著身子跑在刺骨的冰塊上?
  
張濟深一路狂奔過來時,湯二公子和徐盛融都已經裹了皮毛斗篷,胡亂穿上了靴子。
  
徐盛融臉色青白得沒有一絲血色,靠在小廝懷裏,垂著眼皮,人已經不大清醒了,湯二公子裹著斗篷,正跳腳罵著,“……混賬王八蛋!也不看看爺是誰?!欺負到爺頭上,也非要把你這個王八蛋……非讓你……斷子絕孫的王八蛋!”
  
湯二公子氣急敗壞的如潑婦般叫駡個不停。
  
張濟深鐵青著臉,只覺得頭暈目眩,那邊府庫,銀子被鑄成五百斤一錠的銀塊,銀塊四面那巨大的欽差關防,炫目而囂張,那位真正囂張的世子爺,要隔天遣人過來點銀子!眼前,又鬧出了這樣的醜事,一面是誠王,一面是信王……
  
張濟深只覺得滿嘴的苦澀咽也咽不下去,艱難的轉過頭,指著周圍喧囂熱鬧‘興奮無比的好事者,啞著嗓子吩咐道:“都回去!趕回去!不准看!”
  
差役們領了命,忙四下驅趕著人群,看夠了熱鬧的人群嬉笑著哄然而散,這些被徐盛融的搜尋擾得雞犬不寧的洛城人,帶著滿腹的幸禍災樂災,興奮的傳播議論著這難得的盛事!
  
張濟深強打著精神,陪著十二萬分的小心,許了將洛城花魁買下送給湯二公子,再搭一對清倌人,才勉強安撫下湯二公子,將他和兩個女伎送回來屋裏。
  
已經暈迷過去的徐盛融,被人抬回了安撫使司府救治。
  
張濟深摳摟著身子,在書房裏呆站了半晌,拖著腳步走到桌前,提筆寫了封信,叫了心腹小廝進來吩咐道:
  
“拿著權杖,叫開城門,趕緊把這信給誠王送去,一定要親手交給誠王!太原府城門一開,你頭一個就得沖進去,將信親手交到誠王手上,快去!快去!”
一片混亂好熱鬧,嘿嘿!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狀態︰ 離線
214
發表於 2016-9-14 00:00:44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一十三章 環扣

小廝接了信,小心的收在懷裏,告退出來,要了馬,急急的取了令箭奔了出去。
小廝叫開城門,剛放開馬力,狂奔出去一兩裏路,馬突然絆倒往前撲去,小廝被重重甩了出去,頭上一陣劇痛,當時就暈了過去。

也不知道過了多長時候,小廝才悠悠醒過來,明亮的星光下,馬正悠閒的站在他身邊,打著響鼻,低頭挑挑揀揀的吃著幾根還有些青綠的草。

小廝急忙摸了摸懷裏,書信還在,小廝長長的舒了口氣,急忙爬起來,甩了甩還發蒙著、仿佛巨大無比的頭,上了馬,繼續往太原府奔去。

遠處的草叢裏,昆河和洛川安靜的伏著,看著小廝走遠了,才站起身,縱身往後躍去,上了馬,往前奔去追趕程恪了,這趟差使極是輕鬆,不過一根繩子,一塊石頭,這信就換好了,這安撫使司的小廝,到底不頂用。

程恪的隊伍馬裹蹄銜枚,如同在敵後般全神貫注的警惕著,悄無聲息的走了大半夜,在離太原府只有幾裏路程是,程恪止住隊伍,打著呵欠吩咐道:

“就在這裏歇一歇,爺得好好睡一覺,天一亮還不知道怎麼樣呢,保不准就得打起來,吩咐下去,除了當值警戒的,其餘的人都找地方好好歇這幾個時辰,備著萬一。”

遠山答應著吩咐了下去,一行人輕悄迅速的安頓下來,片刻功夫,就圈出陣營,將程恪圍在中間,靜靜地安歇著了。

秦風路安撫使張濟深的小廝急奔了大半夜,趕到太原府城門外事,城門還緊閉著,小廝舒了口氣,抬手抹了把滿頭滿臉的汗水,下了馬,活動著僵硬的腿腳,在城門洞裏來回走動著。

城外淩利的寒風呼嘯著,不時捲進城門洞裏,小廝裹了裹最外面的皮襖,往城門洞裏縮了縮,這會兒靜下來,被汗水浸透的衣服被風一吹,冰冷的刺骨。

遠處的天際泛起了一絲魚肚白,城牆上的崗哨喊著響亮悠長的交接口令,換著崗,沉重的城門吱吱嘎嘎的響著,被四個兵丁慢吞吞的從裏面推開來。

小廝精神起來,急忙跳上馬,亮著權杖,越過城門,在空無一人的街道上,往誠王府縱馬而去。

徐氏穿著身輕薄的褻衣,正服侍著誠王洗漱,婆子引著小廝到了院門口,一路通傳了進去。

丫頭接了書信地進來,誠王仔細查看了漆封,轉手交給了徐氏,徐氏仔細的挑開漆封,抽出裏面的書信,遞給了誠王,誠王結果,飛快的掃了一遍,滿臉惱怒,將信塞到徐氏手裏,不耐煩的說道:

“爺告訴過你!拘著小融,不要讓他出太原府!他是發配戍邊!總要檢點些,你看看!如今竟和世新一處,鬧到洛城去了!哼!”

徐氏飛快的看了遍書信,心裏焦急起來,世新和盛融一起,被困在了洛城欽差手裏!

徐氏抬起頭,淚眼盈盈的看著誠王,輕輕拉著他的衣袖,低聲問道:

“爺,小融,他大了,且不管它,可世新……那個程恪,那樣的愣頭青,萬一嚇著了世新……爺,怎麼辦才好?”

誠王低頭看著靠著自己、柔弱無助的徐氏,心底軟了下來,伸手扶著她,柔聲安慰道:

“你放心,有我呢,我這就去趟洛城,程恪在京城橫行慣了,這一趟又是頭頂聖旨過來,我若不去,只怕也沒人能壓得住他,正好也帶著他一起過來太原府,看著他查好府庫就送他出城,你別擔心,趕緊讓人送早飯進來,我吃了就走。”

徐氏轉悲為喜,滿眼喜悅依戀的看著誠王,點了點頭,吩咐了下去。

卯正剛過,誠王帶著隨從、護衛,出了城門,往洛城方向疾馳而去。

太原府幾裏外的林子裏,程恪遠遠望著誠王帶著人,鮮衣怒馬的狂卷而過,興奮的跳起來,揮著手吩咐道:

“快快,進城!去太原府!爺就是福氣好!快走!”

一行人上了馬,轉瞬間就出了林子,往太原費疾奔而進。

程恪一行人穿戴普通,分成幾批進了城,星十和星十六早就在城門裏接著了,引著程恪一行人,分成了幾路,頭一路,也是最先進城的,是程恪帶著十幾名護衛,直奔永興路安撫使兼太原府知州吳萬山的府邸,第二批是遠山,引著幾十個人帶著欽差關防,直奔太原府府庫封庫去了,昆河拿著程恪的小印,帶著人趕到太原府府衙,趕起衙門裏當值的官吏、差役,開了帳房,將眼睛能看到的帳冊子,統統裝上車,將衙門裏所有人,連人帶帳往府庫運去。

南海、洛川帶著星十等人,依著木掌櫃畫的圖,悄悄守住了通往誠王府和從誠王府出來的各個要道。

程恪進了永興路安撫使司府邸,一路橫沖,也不理會滿院驚叫亂跳的丫頭婆子,將吳萬山從熱烘烘的被窩裏直接揪了出來,從衣服架上胡亂甩了幾件衣服給他,看著他裹了衣服,也不等他衣服系好,就拖著他出了正屋門,往院子外拖去。

吳萬山被程恪拉著趔趄著出了院子,寒風吹在頭上身上,打個寒噤,總算清醒了過來,急忙拼命掙扎著叫道:

“你就是欽差,也不能這樣無禮!你要幹什麼?”

“吳大人,這話可不能亂說!爺哪里無禮了?爺是欽差,進了你這太原府,你不接不迎,爺也就不跟你計較了,爺上門見你,你總得起床吧?總不能光著身子,摟著個娘們跟欽差說話吧?唉,剛那小妾,新納呃?嘖!羞澀可人,身體不錯!沒想到你這把年紀,倒愛吃這樣的嫩草,多大年紀?十五?十六?”

程恪笑眯眯的、漫不經心、半真半假的調笑著,吳萬山被程恪的話堵得臉色紫漲著,半晌說不出話來,只用力甩開程恪的手手指顫抖著扭著衣服紐子,程恪伸手攔住從屋裏奔出來送斗篷的丫頭,從她手裏扯過斗篷,懶洋洋的抖開來,皮笑肉不笑的說道:

“來,本欽差侍候你穿衣!”

吳萬山臉色鐵青,從程恪手裏一般奪過斗篷,胡亂披在身上,惡狠狠的問道:

“你要幹什麼?”

“本欽差是來查對北三路府庫帳銀的,要幹的自然也就是這麼一件事,吳大人,走吧,請吧!咱們現在就去府庫數銀錠子對賬去,帳,爺已經讓人全部拉到府庫去了,人,也都在府庫了!這太原府有吳大人在,自然萬事妥當!也不過就是走個過場,吳大人!請!”

程恪從後面推搡這吳萬山往外走去,吳萬山腳底發軟,踉蹌著走了幾步,猛然頓住腳步,轉頭盯著程恪說道:

“太原府是誠王行轅所在,誠王爺管著三路軍事,也是我們永興路的一路之長,這開府庫查帳的事,也得誠王在了、點了頭才行!”

“吳大人,本欽差來北三路,只和各地府庫管事核對銀帳,至於誰是一路之長,本欽差可管不著,吳大人若不是領著太原府知州差使,管著這太原府府庫,本欽差也不犯著到你府裏見你。”

程恪重重的咬著“見你”兩個字,頓了頓,接著說道:

“至於吳大人想請誰在場,那是吳大人的事,只是本欽差此次行程排得極緊,吳大人被耽誤了爺的差使,還是先到了府庫在說話吧!”

說著,伸手鉗住吳萬山的手,拖著他大步往外走去,程恪身材高大,又是習武之人,吳萬山被他拖得跌跌撞撞,狼狽不堪的上了車,車子飛快的往府庫駛去。

誠王一行人中午找了個小鎮吃了飯,略歇息了大半個時辰,才又啟程往洛城趕去。
又奔了一個來時辰,遠遠看到了周世新和徐盛融的車隊。

誠王府隨從、護衛和眾小廝鼻青臉腫,衣服撕開綻裂著,個個骯髒不堪、東倒西歪的騎在馬上,圍著兩輛車子,垂頭喪氣的往回走著。

誠王目瞪口呆的看著迎面而來的車隊,誠王府護衛,何曾這樣狼狽不堪過!

走在前頭的護衛頭兒遠遠看到誠王,立即精神起來,急忙奔到頭一輛車子前,興奮的稟報著:

“二少爺,王爺接您來了。”

周世新嚎啕大哭著撲出車子,跌跌撞撞的一路奔跑著往誠王奔去。

誠王跳下馬,心疼的抱起哭得聲嘶力竭的兒子,輕輕拍著安慰了兩句,將周世新遞給親隨,轉過頭,惡狠狠的盯著跪倒了一地的護衛隨從,厲聲質問道:

“怎麼回事?說!”

周世新掙脫著下了地,拉著誠王,抽泣著說道:

“父親,盛融舅舅昨晚……昨晚上,被那個姓湯的給打了!那姓湯的根本沒把咱們誠王府放眼裏,仗著人多,把……咱們府裏的人都打傷了!把盛融舅舅也打暈了,我和盛融舅舅也不敢計較,想趕緊回家,誰知道早上一出了城,他們竟然又打上來了!”

週四新扁著嘴,又哭了起來, 誠王擰著眉頭,拍著周世新安慰了幾聲,轉頭看著護衛頭領,護衛頭領忙磕了個頭稟報道:

“回爺,徐爺前天走失了個心愛的丫頭,小的昨天就護著二少爺和徐爺,一路追著那丫頭進了洛城,晚上在張大人府上吃了飯,二少爺先歇息了,小的就和徐爺一處,會合了洛城州衙裏的差役和張大人府上的家丁,一起尋找徐爺走失的丫頭。”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狀態︰ 離線
215
發表於 2016-9-14 00:00:51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一十四章 收攏

護衛頭領也不敢抬頭,直直的往下說著:
  
“除了欽差居住的客棧和張大人府上,滿城都找遍了,也沒找到,徐爺說,人必是在欽差客棧裏,想進去看一看,誰知道湯大人就發了脾氣,指揮著滿院的兵丁護衛打了出來,湯大人還叫著,說要讓徐爺斷子絕孫,徐爺的衣服也被人扒光了,小的們拼死搶回徐爺時,徐爺人已經暈過去了,爺,他們人多,小的們實在抵擋不住!”
  
護衛頭領重重的磕了幾個頭,聲音哽咽起來,
  
“今天一大早,湯大人就找到了張大人府上,說是討債來了,張大人就急忙打發小的們護著二少爺和徐爺,從後門出來,逃出了洛城,誰知道,剛出了城沒走多遠,就被一群蒙面人沖上來一通亂打,小的們拼死護著二少爺和徐爺,才一路逃了出來,小的們該死,求爺做主!”
  
護衛頭領不停的磕著頭,誠王臉色鐵青,突然揚起馬鞭,重重的抽在了護衛頭領身上,狠狠的罵道:“沒用的東西!爺的臉面都讓你丟盡了!”
  
護衛頭領抱著頭,護著頭臉求著饒,“求爺饒命!爺,他們人太多,幾個打一個啊,爺!張大人又袖手旁觀,暗地裏還護著那些欽差,爺,小的們實在是寡不敵眾啊!”
  
從洛城出來的長隨、護衛們跪了一地,此起彼伏的磕著頭,求著饒。城王又抽了幾鞭子,才住了手,周世新上前,輕輕拉了拉誠王的衣襟,將手裏握著的一個小小的牌子塞到了誠王手裏,低聲說道:“父親,這是小安兒和那群蒙面人打鬥時,從其中一個人身上拉下來的。”
  
誠王低下頭,愕然看著手裏那塊極小卻極熟悉的號牌,這是西京路顏家的號牌,蒙面人身上怎麼會有顏家的號牌?有人嫁禍?不對,在他這裏嫁禍顏家,真是失心瘋了!
  
“父親,盛融舅舅說,帶走他那個丫頭的是顏家的一個外管事。”
  
周世新拉著誠王,掂著腳尖,湊近誠王耳邊低低的說道,誠王眼裏寒光閃了閃,抬手將牌子塞到懷裏,低頭看著周世新,板著臉吩咐道:“這是有人挑事!再不准提起!任誰也不能再提起,聽再沒有?”
  
周世新急忙點頭答應著,誠王緊緊抿著嘴,轉頭看著這半天竟然沒有一絲動靜的第二輛車,疑惑起來,點著車子吩咐道:“去看看舅少爺怎麼樣了!”
  
誠王身邊的親衛急步上前,小心的掀起了車簾子,往裏探頭看了看,頓時呆若木雞。
  
誠王縱身上前,往車廂裏看去。
  
車廂裏,隨車侍候的小廝臉色青紫,大睜著眼睛,舌頭吐得長長的,已經死去多時了,徐盛融卻沒了蹤影。
  
誠王暴怒著抬腳踢翻了車子,揚著鞭子,也不管是誰,只管劈頭蓋臉的狠抽下去,“蠢貨!一群蠢貨!”
  
周世新目瞪口呆的看著側轉過去的車子,和從車子裏滾出來的僵死的小廝,急忙轉頭問著旁邊的護衛,“徐爺哪去了?”
  
護衛吭嗤著說不出話來,他哪里知道徐爺哪去了?!
  
誠王將跪了一地的護衛抽得滿地打滾,才略略散了些怒氣,揚著鞭子,怒氣衝衝的吩咐道:“傳令下來,給爺搜!一寸一寸的搜!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幾個親隨答應著,俐落的上了馬,四下傳令去了,誠王喘著粗氣,眯著眼睛盯著洛城,咬著牙吩咐道:“去洛城,爺要問問這張濟深,怎麼侍候的小主子!”
  
這一天一夜,受盡了氣、盡挨打無處還手的長隨、護衛們暴聲答應著,立即精神起來,急忙爬起來上了馬。
  
親隨抱著周世新,跟在誠王身後上了馬,正要啟程,太原府方向遠遠的狂奔過來一騎,馬上的人搖著鞭子,拼命喊著叫著,沖著誠王一行人沖了過來。
  
誠王拉住馬,皺著眉頭遙看著來人。
  
來的人是誠王府管事,奔到誠王馬前,跌滾下馬,臉色蒼白著,喘著粗氣急急的稟報道:“回爺,王妃遣小的讓爺趕緊回去,欽差……那個程恪,一大早就進了太原府,正在查太原府庫。”
  
誠王眉梢豎著,一時怔住了,片刻就反應過來,也不及細問,立即轉頭吩咐著親隨,
  
“你去洛城,讓張濟深把銀子立即運到太原府!天亮前一定要運到!告訴他,今天的事,爺回頭再找他算帳!”

親隨答應著,縱馬往洛城沖去,誠王等人掉轉馬頭,往太原府方向疾馳而回。
  
午初時分,程恪背著手,在空空蕩蕩的府庫裏悠然的散著步,聽著周圍劈裏啪啦響得如急雨般的算盤聲,仿佛在欣賞著最悅耳的歌聲。
  
程恪哼著小曲,從庫房一邊邁著方步,慢慢晃到面如死灰的吳萬山面前,伸手‘啪啪’的拍打著他的面頰,笑嘻嘻的問道:“你給爺說說,這銀子,哪去了?”
  
吳萬山緊緊抿著嘴,閉著眼睛任程恪拍打著臉頰,程恪盯著他看了半晌,輕輕勾了勾手指,洛川立即遞了一疊寫滿字的紙過來,程恪接過,拿在手裏抖了抖,遞到了吳萬山面前,
  
“就差你了,畫個押吧,你這太原府衙,從庫房守衛起,上上下下都畫好押了,你仔細看好了,你畫呢?還是不畫?爺不強求,只隨你!”
  
吳萬山猛的睜開眼睛,眼睛通紅,死死的盯著程恪,從牙縫裏擠出幾個字來,“畫又如何?不畫又如何?”
  
“畫麼,爺的差使就算辦完了,拿了這東西立即走人!不畫麼,爺就……”
  
程恪低下頭,俯到吳萬山耳邊,輕輕笑著說道:“爺心裏有氣,乾脆動用欽差關防,把你就地宰了算了,只可惜了你那十五歲的小妾,也不知道便宜了誰去!”
  
吳萬山死死盯著程恪,嘴唇抖動著說不出話來,他是程恪,是汝南王世子,是元徽朝這十來年最有名的霸王,他殺了他,他死了,也就死了。
  
吳萬山閉著眼睛點著頭,啞著嗓子說道:“我畫!”
  
得留著性命,只要誠王趕到,只要命在,就有翻盤的機會!
  
程恪眯眯笑著,南海立即端了筆硯過來,洛川從程恪手裏接過那疊供詞,一頁頁翻著,看著吳萬山在每一頁上畫好了押,仔細將紙收了起來,用漆封封好。
  
程恪轉過身,遠山忙點了點頭回稟道:“爺,帳對得差不多了。”
  
“嗯,就這樣,不用細對了,立即結帳啟程,將這些帳冊子、這些供詞,還有咱們吳大人,統統送進京城去!”
  
“你要做什麼?”
  
吳萬山眼睛通紅,急得大叫起來,程恪頭也不回,南海上前一步,抬起手,一掌打暈了吳萬山,兩個護衛上前捆好吳萬山,往他嘴裏塞上了麻核,俐落的抬了出去。
  
戶部幾個小吏急急的結了帳,將帳冊子放進箱子裏,封了漆封,交給護衛抬了出去,程恪看著人抬出箱子,轉頭看著昆河吩咐道:“這一趟由你統總,把人和帳押回京城去,從洛城走,今天晚上不要趕路,就歇在洛城,出了洛城,日夜兼程,越快越好。”
  
“是,爺放心。”
  
昆河咧嘴笑著,重重答應著出了府庫大門,將護衛三五個一起,分成三四撥,綴在前後,外松內緊的護衛著,自己帶著兩三個護衛,護著輛車,仿佛極普通的行商般出了城,不緊不慢的往洛城趕去。
  
程恪看著人收拾好其餘的帳冊子,和太原府的小吏交割清楚,畫了押,轉身帶著人離開府庫,出門上了馬。徑直出了城,往西京路大同府方向趕去。
  
張濟深站在洛城府庫門口,呆呆的看著院子裏亂七八糟堆著的巨大的銀錠子,心往下沉著,一直往下沉著,仿佛沉不到底。
  
一塊銀錠子五百斤,能拉得動五百斤東西的車,一天只能走三五十裏,到太原府要多長時候?十天?二十天?隔天,那個程恪,要遣人來點銀子……
  
“……爺說了,今天這帳,爺回頭跟你細算!……”
  
那傲然揚著馬鞭的護衛……今天的帳,要細算……徐盛融失蹤了……他把這鑄銀的事寫了信,小廝親手交給了他,他還要他運銀子,怎麼運?
  
張濟深駝著背,摳摟著身子,拖著腳步往安撫使司衙門走去,
  
徐夫人睚眥必報,誠王對徐夫人言無不從,徐盛融是徐家獨苗,為了他,徐家舍了忠勇伯爵位……
  
徐盛融在洛城失蹤了……
  
這些銀子,別說明天早上,就是後天,大後天,大大後天,也運不進太原府,程恪這會兒,只怕早就站在太原府庫房裏了……
  
這秦鳳路,這洛城,只怕從此沒有了自己的活路,這些年的心血,全部付之流水,自己的命,兒子、女兒們,還有那個小孫子,剛會喊爺爺。
  
張濟深呆坐在車上,是信王?還是景王?這一環環、一扣扣,環扣相連,絲絲入縫,竟是半分漏洞也沒有,是巧合?是個天仙局?還是……皇上?
  
張濟深胡思亂想著,只覺得身上冷得幾乎支撐不住。
  
回去寫摺子吧,皇上一向寬厚,也許還能揀條命回來,就回鄉去,風燭殘年,什麼朱紅紫貴,到頭來都是一場空罷了。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狀態︰ 離線
216
發表於 2016-9-14 00:01:02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一十五章 冬至

清漣院,李小暖苦惱的看著榻幾上堆著的厚厚的兩疊帳冊子,轉頭看著笑吟吟的孫嬤嬤和蘭初,歎著氣說道:

|“有什麼好高興的?這家就是那麼好當的?”

“也沒什麼難當的不是。”

蘭初笑著接過了話頭,李小暖耷拉著頭,又長長地歎了口氣,煩惱起來,

“怎麼不難的咱們在這府裏,別說立住腳步,就是認人。還沒認全呢!再說了,若能好,這家務,早晚也是咱們接,也落不到別人手裏去,往後管事的時候長著呢,也只有趁如今,能清閒一天是一天!若不好,如今費在再心思理這些事,往後也不過是替她人做嫁人裳,有什麼意思?”

李小暖聲音裏透出絲絲寥落來,蘭初掃了孫嬤嬤一眼,笑著勸道:

“少夫人也別想那麼多,如今管還是不管,也由不得少夫人不是,你看看,這內庫、外庫的帳冊子都送進來了,少夫人總得過目清點好了,才能安心收著。”

李小暖煩惱的長歎著氣吩咐道:

“明天就開始清點吧,再晚,交賬的掌櫃就都進京了,也沒時候了。”

李小暖無奈的又掃了幾眼帳冊子,轉頭看著蘭初吩咐道:

“掌櫃交賬。就在議事廳吧,和回事的婆子們分開時辰,議事廳通往前後院的門,不要同時開著就行了,嗯,”

李小暖沉吟了片刻,接著吩咐道:

“你去找平安,跟他說,莊子裏交過來的帳,先請他核好了,再送進來給我看。”

蘭初曲膝答應著,李小暖翻著帳冊子,和蘭初、孫嬤嬤一起商量好查對庫房的種種細事,兩人才告退出去忙了。

汝南王府後巷,平安家是一處三進的大院子,也是雕樑畫棟,花木扶疏。

平安回到家裏時,已經是戌正時分了,田嬤嬤正坐在正屋榻上做著針線,見平安回來,忙起身侍候著他脫了外面的大衣服,笑著問道:

“飯吃了沒有?今天回來的倒比平時早。”

“吃了。”

平安答應著,盤膝坐到榻上,接過田嬤嬤遞過來的茶喝了幾口,放下杯子,看著坐到對面,重又拿起針線的田嬤嬤問道:

“府裏,你手裏的差使還順當不?少夫人這接手也接了好一陣子了。”

“還跟原來一樣,大家各做各的,上頭還跟原來一樣沒人管著,我看,王妃是好性子,少夫人根本就是甩手不管,每天到議事廳的時辰倒是卡的極准,也不過坐個小半個時辰,聽人報報那些常例帳,連一句多話也不問,那些管事婆子們,本來也不想有人過來管著,倒是兩相便利!”

田嬤嬤歎了口氣,微微有些抱怨的說道,平安擰起了眉頭,端起杯子,幾口喝光了杯子裏的茶,放下杯子,轉頭看著田嬤嬤,低聲說道:

“王爺今天跟我說,少夫人可不象王妃那樣好性兒,讓我告訴你,用心當差。”

田嬤嬤滿臉驚訝的看著平安,

“爺這話什麼意思?”

“聽爺這意思,只怕少夫人,是個精明糊弄不得的主兒!也怪不得,說起來是個孤女,可你細想想,少夫人在古家時,不過是個寄居的表小姐,可聽說這些年一直在古家當著家管著事,如今又嫁進了咱們府上,光看這個,就不簡單!再說,看那樣子,世子爺對少夫人......可不像是不傷心的。”

田嬤嬤忙點著頭,

“這倒是,世子爺從成了親,就沒在外頭過過夜!這些年,何曾這樣規矩過!”

“王爺吩咐了,今年莊子裏的帳,也要交給少夫人對去。”

平安看著田嬤嬤,接著說道,

“世子爺那脾氣,可不是個肯管著瑣碎府務的,看這樣子,王爺是打算著把這府裏裏裏外外的事,都交給少夫人了。”

“交給少夫人?”

田嬤嬤愕然的看著平安,平安點著頭,

“世子爺那樣的脾氣,不交給少夫人,還能交給誰去?我看王爺話裏話外的意思,對少夫人極是滿意,這少夫人,只怕真不是個好性子能糊弄住的,往後,你這差使,要多經心才好。”

“我也就管著內庫和府裏人頭冊子,一直理得清爽。”

“倒不全是這個,往後,你得盡心盡力的幫著少夫人才行!咱們年紀大了,可總要替孩子們打算一二,結交好了少夫人,也就留條路出來。”

田嬤嬤忙點頭答應著,

“你放心,從這會兒起,我打心眼裏把少夫人當主子敬著,盡心盡力就是。”

平安點著頭,和田嬤嬤感慨著想起王爺當年的種種,聊起陳年舊事來。

誠王趕到太原府城下時,已經是臨近子時,一行人叫開城門,沖入城中,才知道程恪早就查好了太原府府庫銀帳,連帳目帶吳萬山,一起讓人送到京城去了,連程恪,也逕自離開太原府多時了。

誠王站在空空的府庫裏,臉色鐵青中泛著灰白色,連連發著指令,命人在太原府通往京城的各個關卡上攔截並帶回帳目和吳萬山,命人四處搜尋徐盛融,命人傳令北三路其他各府準備府庫銀帳事,命人死死盯著程恪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

夜半三更,太原府四門都被叫開,誠王府親兵騎著馬,狂奔而出,往四處傳達著誠王的命令。

帳目和吳萬山如同泥牛入海,沒有蹤影,徐盛融也如同泥牛入海,半分蹤影也尋不到,徐夫人幾乎天天以淚洗面,徐盛融若有個三長兩短,徐家可就真是斷了血脈香煙了。

湯二公子帶著張濟深賠給他的花魁和兩個嬌俏誘人的清倌人,樂樂哈哈的和錢繼盛一道,在離太原府不遠的鎮子上趕上了程恪。

程恪的行程突然緊了起來,每天天不亮就起程,天黑透了還不歇息,湯二公子走了幾天,就累得受不住,又不敢和見了他就陰著臉的程恪多說,只好咬牙忍著,只盼著早點回去京城,往後,這樣的差使,他可是再也不接了。

從離了太原府,乘客就帶著錢繼盛,極其中規中矩的查著各地府庫帳冊,清點核對著庫銀,各地府庫,個個都是帳面清楚,銀帳相符,程恪也不多管多問,個府縣,但凡面上帳目清楚、府庫裏銀子數目對的上就過,在沒生出什麼事來,一路北行,查好了大同府,程恪就帶著欽差隊伍,日夜兼程往京城趕著,只累得湯二公子連喊累的力氣也沒有了。

北三路這一趟差使,捉了太原府一處,就足夠了,倒不必有一處捉一處,處處起火,皇上臉上也不見好看不是。

徐盛融失蹤的信兒,很快就被徐夫人送到了京城徐家,徐母得了信兒,沒等聽完,就直直的暈了過去,醒來大哭著,竟一路哭著跪到了信王府大門口,磕得額頭滲血,哭著喊著哀求著信王放過兒子一條命去,一時熱鬧非凡,鬧得滿城風雨,成了哄動京城的頭一件熱鬧事。

信王氣得仰倒,信王妃讓人扶了徐母進府,好茶好話的勸慰開解著,話裏話外的解釋著,她家信王,跟徐盛融失蹤,半分關係也沒有。

可緊接著,徐盛融和湯二公子在洛城的那一場熱鬧,如風般傳進了京城,被傳說成無數的版本,但不管哪個版本,都是湯二公子在徐盛融手裏吃了大虧,揚聲著要徐家斷子絕孫!

徐母急得發瘋一般,幾乎天天去信王府,或是湯府,不是磕頭就是坐在門口大哭,只求著信王和信王妃,放她家徐盛融一條生路。

景王同情著信王,滿懷熱情的看著熱鬧,小恪這把武士之刀,不過小試一回,就這樣銳不可擋,真是令人欣慰!

焦急、憤怒、熱鬧中,冬至節很快到了,頭天晚上,李小暖早早就歇下了,第二天一大早,她要和王妃一同進宮,參加宮裏的冬至節慶典,從宮裏回來,還要祭祀先祖,晚上,還要款待同族親長聚會晚宴,這一天,從早到晚,沒片刻空閒。

第二天寅末時分,李小暖就被竹青叫了起來,打著呵欠洗漱了,玉扣給李小暖精心綰了髮髻,和竹青、竹葉一起,侍候著李小暖穿了郡主禮服,戴了五鳳朝陽赤金步搖,李小暖頂著沉重的衣服出了院門,上了轎子,先往正院去了。

扶著王妃出了正院,兩人到二門裏上了各自的車子,車子緩緩駛出汝南王府,往宮裏行去。

兩人先去給程貴妃請了安,和程貴妃一起出來,往觀賞冬至節舞的大殿去了。

李小暖虛扶著王妃,跟在程貴妃身後,一路進了正殿,正殿門口,信王妃湯氏為首,眾內外命婦已經恭敬的站著等候著了。

程貴妃溫和的笑著,抬了抬手,端莊的吩咐道:

“都起來吧,今年的冬至節舞聽說別有一番新意,倒與往年不同。”

眾內外命婦笑應著、奉承著,隨著程貴妃進了正殿。

李小暖扶著正妃,略落後幾步,信王妃湯氏看和李小暖,笑著說道:

“有幾個人,安福郡主大約還不認識,我來介紹給郡主吧。”

信王妃說著,轉身讓著離自己幾步遠的一位同樣親王妃服飾的女子說道:

“這是敏王妃。”

李小暖眼底閃過絲亮光,滿眼笑意,小心的打量著敏王妃。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狀態︰ 離線
217
發表於 2016-9-14 00:01:13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一十六章 宮宴

敏王妃錢氏年紀比信王妃湯氏小著兩歲,可看起來,卻顯得老相得多了,臉圓圓的,長相極普通,眼睛不大卻極亮,眼神溫和中卻帶著隱隱的戒備和疏離,穿著同樣的親王妃服飾,從頭到腳一絲不苟,也沒有半分禮儀之外的修飾,若不是這一身令人矚目的親王妃服飾,只怕扔進人堆裏就再也找不出來了。

李小暖心底閃過絲驚訝,這和她想像中的敏王妃大不一樣,她聽程恪說過,敏王妃生得極好,是四位皇子中,儀容風度最好的一位,這敏王妃,能和敏王琴瑟和鳴,能經常裝成男人和敏王到處閒逛玩耍的人,縱不是極美麗的,那也總該是氣度瀟灑,靈氣十足的吧,怎麼會是這麼個不起眼的中年婦人呢?!

李小暖微笑著,屈膝見著禮,敏王妃帶著極合規矩的得體微笑,微微屈膝還了禮,並不開口,信王妃笑盈盈的看著兩人見了禮,指著離自己不遠的小姑娘介紹道:“這是小女,周馨兒,今年十歲了。”

周馨兒穿著身粉綠衣裙,戴著支碧玉水滴形步搖,身形未足,卻已如一支新荷般亭亭玉立,隨著信王妃的介紹屈膝見著禮,滿眼好奇,小心打量著李小暖,見李小暖看過來,忙羞澀的垂下了眼簾。

李小暖滿眼喜愛的看著她,轉頭看著信王妃,謙意的說道:“是我想的不周,回去我讓人把見面禮給馨兒送到府上去。”

信王妃滿臉笑容的客氣著,指著站在敏王妃身邊的小姑娘介紹到:“這是周嫣然,敏王府嫡長女,今年七歲。”

周嫣然正踮著腳尖,活潑潑的從敏王妃身後探著頭,滿眼讚歎的看著李小暖,聽著信王妃的介紹,忙輕盈的跳出來,也不見禮,只仰頭看著李小暖,興奮地驚呼著:“你長得真好看,比她們說的還要好看!”

信王妃眼裏溢滿了笑意,輕輕地掃了敏王妃一眼,轉過頭,滿面笑容的看著李小暖和周嫣然,敏王妃忙上前半步,推著周嫣然低聲責備道:“快給安福郡主見禮!”

李小暖滿眼笑意,愛之不盡的伸手拉住拎著裙子要屈膝行禮的周嫣然,上下打量著她,著周嫣然生的極明豔,一點也不像敏王妃,看樣子,這容貌應是肖父親了,眼睛又大又亮,眼神靈動異常、清澈見底,神情活潑,臉上溢滿了發自心底的笑容,這樣的孩子必是出於極溫暖的人家,有一對極愛她的父母。

“你長大了,比我還要好看!”

李小暖看著她,認真地說道。周嫣然臉上泛著紅暈,歡快的笑容溢開來,踮起腳尖正要說話,敏王妃輕輕拉回她,稍稍曲了曲膝,微笑著看著李小暖陪著禮:

“都是我平時管教不嚴,嫣然失禮了,還請安福郡主見諒。”

“嫣然天真爛漫,我極喜歡她,倒是我失禮了,王妃莫怪。”

李小暖忙笑著回道,信王妃上前拉著敏王妃,親熱的嗔怪道:“你呀,就是謹慎太過,安福郡主也不是外人,那會和小孩子計較什麼禮節不禮節的?你也不用這樣小心太過了。好了,咱們進去吧。”

信王妃走在前頭,李小暖讓著敏王妃,稍稍落後半步,和周馨兒、周嫣然等一起進了觀劇的正殿。
  
程貴妃正往正殿中間的寬大椅子落著坐,景王側妃孫氏和戴氏小心翼翼的一左一右伺候著。
  
李小暖等人忙上前歸了位,隨著大家行了磕拜禮起來,程貴妃端莊的微笑著,看著大家落了座,指著信王妃和敏王妃等人,看著大長公主,笑吟吟的說道:

“咱們上了年紀,只管坐著看戲,有什麼事,讓她們忙去。”  

大長公主滿眼笑意的點著頭,順著程貴妃的話說道:

“可不是,該是她們張羅的時候了,咱們只管坐著喝茶看戲就是、”

福清長公主轉過頭,也笑著接過了話頭,“可不是這個理兒,這當了婆婆,娶了媳婦,也就是這點子好處!”

汝南王妃、靖北王妃、湯丞相夫人,嚴丞相夫人等坐在程貴妃近處的幾位老夫人都跟著笑起來,七嘴八舌,熱熱鬧鬧的附和著,程貴妃轉過頭,看著李小暖吩咐道:“你也去,今天也別光顧著伺候你婆婆,母親這裏,你也得多盡盡孝心才好呢。”

李小暖忙曲膝答應著,汝南王妃笑著回身推著李小暖說道:“你母親吃醋了,去吧去吧,今天跟著幾位嫂子好好盡盡孝心。”

李小暖答應著,轉身退到了敏王妃下首垂頭侍立著。

首領內侍送了戲摺子上來稟報了,正殿正中的寬敞空地上,祈福歌舞劇就演了起來。  李小暖隨著信王妃,敏王妃,一眼也不敢去看歌舞,只全神貫注的留神著程貴妃,以及大長公主等陪坐在程貴妃左右的老夫人們的一舉一動,遞送著茶水、點心等等。

景王側妃孫氏、戴氏、信王側妃錢氏,站在再後一排,給信王妃等人接、遞著種種東西,再傳下去給內侍宮人們。

上了幾輪茶水點心,殿堂正中的歌舞也演過了高潮,歌聲琴曲都和緩悠揚了起來,程貴妃轉頭看著三人吩咐道:“你們姐妹幾個也到那邊聽聽這支曲子,歇一歇吧。”

三人答應著,退到離程貴妃不遠的殿角處坐了下來,李小暖暗暗舒了口氣,轉過頭,凝神觀看起了殿堂中間的歌舞,敏王妃目光瞄著坐在斜對面,正開心的觀賞著歌舞的女兒,暗暗舒了口氣。

信王妃小心的左右看了看,緩緩起身,不動聲色的移著腳步,挪到了李小暖下首椅子上坐了下來,身子微微傾往李小暖,微笑著低聲說:“咱們一處看吧。也能說說話兒。”

李小暖心裏驟然警覺起來,臉上卻平常依舊,笑盈盈的點子點頭。  

“皇上極愛這支曲子,說是能聽出花草香味來,我們爺也說好聽,說是讓人生了歸田之心,我是個俗人,聽了好幾次,也沒聽出哪一處有花草香味,能讓人生出歸田之心來。”  

“嗯,我也聽不出來,不過就是覺得聽著讓人心裏舒坦罷了。”

李小暖老實的回道,信王妃面容舒展著笑了起來,靜默了片刻,仿佛很隨意的說道:“世子這一趟差使,來來回回也要兩個多月吧?也是辛苦你了。”

“我哪有什麼辛苦的,不過和平時一樣侍候公婆罷了。”

“世子出門,你這心裏總要一直牽掛著,怎麼不辛苦?再說。辦的又是北三路的差使,更讓人擔心。” 

李小暖轉過頭,滿眼茫然的看著信王妃,遲疑著說道:

“爺身邊帶著小廝隨從,都是從小侍候著他的,日常起居倒比我侍候得更好,哪里用得著我牽掛的?差使上的事我不懂,不過,出門在外。總不比家裏,辛苦倒是極辛苦的。”  

信王妃看著李小暖,眼底閃過絲疑惑,眉頭微微蹙了起來,敏王妃全神貫注的看著正殿前的演劇,仿佛根本沒留意到信王妃和李小暖的話。

李小暖微微垂著頭,看著敏王妃生硬的放在膝頭的手掌,和被緊緊捏在手指間的帕子,眼裏閃過絲笑意來。北三路之行,除了程恪、還有錢繼盛,敏王妃的父親。

這幾天,因著北三路,京城熱鬧非凡,先是徐盛融的失蹤,都傳著是因著和湯二公子搶美人,才失蹤了的。徐母到信王府門口磕過頭,到湯承相府門口陪過罪,哭著求著放兒子一條生路。

接著是昆河押回的吳萬山和一箱子帳冊子,案子雖還沒明發到刑部審理。可這案子,她細細問過昆河,這案子也沒什麼審頭了,太原府庫銀被挪用一空,已經被程恪做成了板上釘釘的鐵案,再審,也不過就是多殺幾個、少殺幾個,就是看皇上要查到哪里,肯不肯動動誠王罷了。

吳萬山的案子,她知道,看樣子。信王妃知道,敏王妃也知道!就算徐盛融失蹤的事,錢繼盛能勉強撕扯開,嗯,那也得看程恪肯不肯讓他撕扯開去,畢竟,那天晚上,他和湯二公子一處,都在洛城呆著,第二天又是一起啟程的。

至於吳萬山的案子,錢繼盛這個欽差副使怎麼可能脫得開干係?李小暖心裏哂笑著,若不是因了這個,這個冬至節,只怕敏王和敏王妃。還得在家裏‘病’著的吧。
  
信王妃和信王感情極好,敏王妃和敏王琴瑟和鳴,這些事,又關著湯二公子和錢繼盛,兩人自然知道,自然關心,自然要竭力想著法子守護自己的家人。

可自己,程恪對自己如何,自己是不是知道些程恪的事,知道些這朝堂中的事,清楚的人只怕沒有幾個。至少自己身邊的兩人並不清楚,她們只是想在自己這裏探探話罷了。  

信王妃轉頭看著微微垂著頭,微笑著喝著茶的李小暖,遲疑了片刻,轉了話題,

“剛才看安福郡主極喜愛馨兒和嫣然,安福郡主這樣喜歡小孩子,要早點生個小世子出來才好,唉,可等有了孩子吧,這做父母的心,就再也放不下了。”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狀態︰ 離線
218
發表於 2016-9-14 00:01:30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一十七章 閒話

李小暖帶著絲羞澀,微微垂下了頭,信王妃留神著她,接著說道:

“這孩子小時候吧,做母親的操心著吃穿睡,怕他生病,一病了就急得恨不能一夜白了頭,等大了些,又操心他讀書寫字,女孩子呢,操心著她學著針線廚藝理家事,再大些,又該操心親事、子嗣、前程,你看看,竟是沒個頭!”

李小暖凝神聽著,連連點著頭,信王妃歎著氣,傷感起來,

“若是孩子聽話還好,若是……象徐家那樣,養個不爭氣的出來,累得家裏丟了爵位不說,這會兒,還讓父母急成那樣,唉,你看看,如今徐家為了這個兒子,竟是連臉面也不要了。”

李小暖眼睛帶著絲茫然,看著信王妃,信王妃怔了怔,頓了頓,才接著說道:

“我說的徐家,就是誠王側妃徐夫人娘家,就姐弟兩個,一家子都拿這徐盛融當成掌上明珠,真是捧在手裏怕摔了,含在嘴裏怕化了,寵得厲害,唉!”

信王妃轉頭看了眼正喝著茶的敏王妃,接著說道:

“唉,倒也不能全怪徐家太過於寵著,就這麼一根獨苗苗,說起來,這事,還跟誠王有那麼點子淵源,當年徐正虎,就是徐盛融的父親,還沒襲爵,領著宮裏侍衛的差使,那時候誠王也就十來歲的樣子,跟著皇上出去打獵,也不知怎的,不去打獵,倒跑到樹上去了,上去了偏偏又下不來了,正好是徐正虎當值,急忙上去接他下來,誠王大約是嚇著了,又踢又打,竟把徐正虎從樹上踢了下來,自己也跟著跌在了徐正虎身上,誠王倒沒事,徐正虎當時就暈了過去,後來倒是救過來了,別的倒還好,就是傷了下身,身子骨也再沒好起來過,當時徐盛融還在娘胎裏沒生下來,連皇上都盼著是個男孩子,這徐盛融生下來洗滿月那天,皇上還特意讓人抱進宮裏親自給他祈福,只盼著他平平安安長大,好延了這徐家的血脈。”

李小暖凝神聽著信王妃的話,信王妃輕輕歎著氣,轉頭看著敏王妃說道:

“這事,滿京城也算是無人不知了。”

敏王妃抬眼看著信王妃,垂了垂眼簾,點了點頭說道:

“嗯,我也聽父親說過回,都知道這徐盛融是徐府的眼珠子。”

信王妃滿眼笑意的轉過頭,看著李小暖,接著說道:

“這徐家聽說徐盛融失了蹤影,就急得糊塗著沒了主張,說起來,這滿京城,誰不知道他們家那點子事,誰肯傷了這徐府的眼珠子去?再說,又是皇上祈過福的人,你說是吧?”

李小暖連連點著頭,微微擰著眉頭,滿臉奇怪的說道:

“王妃說的極是,只是,這徐盛融這樣的寶貝著,若是出去,必定也是小廝、隨從不離身侍候著的,怎麼會失蹤的?這中間,總要有個緣故,順著緣故查,說不定就能找出人來。”

信王妃臉上閃過絲惱怒和尷尬,面色微微沉了下來,端著杯子喝起了茶。敏王妃看了李小暖幾眼,又看了看信王妃,也安靜的喝起了茶,李小暖端起杯子,也轉頭看起了正殿裏的歌舞。

沒多大會兒,歌舞就演到了尾聲,李小暖和信王妃、敏王妃一人急忙起身,回去程貴妃和幾位老夫人身邊繼續侍候著,不大會兒,歌舞結束,冬至節宴就算散了,以大長公主為首的諸外命婦告了退,各內命婦也恭謹的告退各自回去了。

李小暖隨著汝南王妃,落到最後,曲膝告著退,程貴妃溫和的笑著說道:

“讓小暖留一留吧,我有一陣子沒見著她了,想和她說說話兒。”

汝南王妃忙笑著答應著,先告退回去了,李小暖站在程貴妃身側,上前虛扶著她,往蘊翠宮回去了。

兩人進了正殿,李小暖和幾個近身侍候的女宮侍候著程貴妃換了家常衣服,扶著她歪到南窗下的榻上,李小暖奉了茶上來,程貴妃舒舒服服的喝了幾口,面容鬆馳下來,抬了抬手,示意李小暖坐到榻沿上,笑著說道:

“我留你,不過說說話,沒有旁的事,你隨意此就是,我原有個女兒,可惜……都說女兒貼心,往後你可得跟母親多貼心著此才是。”

“小暖往後就做母親的貼身小棉襖吧。”

李小暖也不站起來,只隨意坐著笑盈盈的回道,程貴妃露出滿眼笑意來,

“我就說你是個通透聰明的,小恪雖說平時胡鬧些,大事上頭可不糊塗,這媳婦兒也挑得好。”

程貴妃頓了頓,目光凝重的看著李小暖,語氣輕鬆隨意的說起了閒話,

“今天的歌舞,你看著好不好?只怕你們年青人嫌太喧鬧,也不怕你笑,我可是極喜歡,這人上了年紀,就是喜歡這個喜慶勁兒,你婆婆必定也是喜歡的,你婆婆在家,是不是也喜歡這些紅紅綠綠極喜慶的東西的?”

李小暖忙笑容滿面的點著頭,

“可不是這樣!”

“我就說,這上了年紀的人,都愛這樣的喜慶詳和,特別是到了年節,就喜歡滿眼看去,紅紅綠綠的喜慶一片,家裏也好,兒女也好,就是僕從下人,也要他們個個都好了才好呢。”

李小暖全神貫注的聽著程責妃的話,笑著接道:

“母親教導的極是,平安喜樂是人之大福,做兒女的,也要體會了長輩的心意,守著自己平安之餘,也要顧著兄弟親戚,都要平安喜樂了才好。”

程貴妃喝著茶,看著李小暖,李小暖迎著她的目光,滿眼的明瞭和笑意,程貴妃目光松她下來,放下手裏的杯子,往後靠了靠,零琴碎碎的說起了真正的閒話,李小暖凝著全部心神,陪著程貴妃說著閒話,從穿衣說到吃食,李小暖仿佛想起什麼來,笑著說道:

“說到這栗子,北邊山裏生著一種極小的野生山栗子,就這麼大,”

李小暖伸出手指比劃著,

“皮又薄又軟,裏頭的果肉極香甜,不用剝,扔到嘴裏直接咬,咬著薄皮把果肉擠出來吃,香得不行,往年在下裏鎮鄉下時,每年臘月裏掌櫃們回來交帳 北地的掌櫃就帶一大包送進來,我吃過的栗子裏,就數它最好吃!”

程貴妃也興致起來,

“真有這麼好吃?今年掌櫃若送來,你也送此進來給我嘗嘗。”

“好!”

李小暖連連答應著,

“母親要是吃過這個栗子,別的栗子,可就入不得口了!”

兩人笑著說了小半個時辰的話,程貴妃就笑著打發著李小暖,

“聽說如今王府裏是你接手當著家呢,我就不留你了,今天是冬至節,只怕你府裏正一堆的事等著你呢,趕緊回去吧,有空了,就進來陪我說話。”

李小暖答應著,起身告了退,跟著內侍出了宮門,在宮門裏上了車。

車子緩緩駛出宮門,往汝南王府方向行去。李小暖接過竹青遞過來的茶水,心不正焉的喝著,想出了神。

貴妃這話,是什麼意思?專程讓她遞話給程恪?何苦找她,徐盛融的事,說起來是朝堂之事,朝堂之上,程恪唯周景然馬首是瞻,她該和周景然說這個話才對……再說,看這樣子,北三路的事,她也是極明瞭的,她就是直接傳話給程恪,只怕也是極容易的事。

她要探的……只怕是自己知道什麼,知道多少,是程恪待自己如何……

李小暖將杯子遞過去,竹青忙小心接過,李小暖將車簾掀起條縫,看著外面熙熙攘攘的熱鬧人群。

這事,如何應對?瞞?不行,這事,只能瞞得過一時,總要露出來,那時候,自己如何自處?程貴妃是個極聰明的人,往後……只怕也是這元徽朝的老祖宗,待她,要以真以誠,半分也瞞不得。

李小暖打定了主意,放下車簾,轉頭看著竹青吩咐道:

“昆河還沒啟程,讓他立即來見我。”

竹青忙點頭答應著,車子進了大門,就急忙跳下車,親自去找昆河去了。

李小暖在二門裏下了車,坐了紫竹小轎,徑直往議事廳去了。

議事廳兩邊的廂房裏,居然零零落落的坐了四五個婆子,裘嫉嫉正站在垂花門下,顯得有此焦急的往外張望著,見李小暖的轎子過來,急忙上前掀起轎簾,堆著滿臉笑容迎著李小暖下了轎子。

李小暖微笑著謝了,抬手止住裘嬤嬤,微笑著說道:

“進屋再說吧。”

裘嬤嬤尷尬的笑著止住了話頭,跟在李小暖身後,不緊不慢的進了正屋。

玉扣侍候著李小暖去了斗篷,接過手爐李小暖坐到東廂榻上,裘嬤嬤忙接過小丫頭捧過的茶,奉給了李小暖,李小暖接過杯子,慢慢喝了幾口茶,才放下杯子,看著裘嬤嬤微笑著說道:

“嬤嬤這麼急著見我,有什麼要緊的事不成?”

“可不是極要緊的事,我一早上就守在這裏了,這會兒才守到少夫人。”

裘嬤嬤陪著滿臉笑容說道,李小暖垂下了眼簾,玉扣瞄了眼李小暖,在旁邊笑著說道:

“嬤嬤也是糊塗了,少夫人和王妃一早上就進宮朝賀,滿府裏誰不知道,你一早上在這裏守什麼?”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狀態︰ 離線
219
發表於 2016-9-14 00:01:41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一十八章 誰難為誰

裘嬤嬤面皮紅漲起來,斜了眼玉扣,眼風掃過李小暖,見李小暖端起杯子,閑閑的喝起了茶,怔了怔,勉強笑著曲膝陪著禮,

“倒是我疏忽了。”

“也不是什麼大事,嬤嬤上了年紀,過眼就忘也是常理,有什麼要緊的事,竟讓嬤嬤扔開那麼多大事,直等了一上午?”

李小暖放下杯子,也笑著,不鹹不淡的問道,裘嬤嬤臉色泛起層青灰來,這少夫人怎麼說話如此尖刻?往日在王妃面前的溫婉,竟都是裝 的不成?

“回少夫人,我就是來問問,晚上的家宴,三小姐要坐在哪一處才好?”

李小暖目光幽深的盯著裘嬤嬤看了半晌,慢吞吞的問道:“往年坐在哪一處?”

“回少夫人話,往年三小姐一直病著,沒參加過冬至家宴。”

“嗯,若按府裏的舊例常規,應該坐在哪一處?”

裘嬤嬤看了看李小暖,遲疑著回道:“回少夫人,府裏的舊例都不合適,少夫人也知道,府裏好幾輩子都沒有庶出小姐了,這個……”

“你自小侍候王妃,跟著王妃陪嫁過來,又做了這麼些年的總管事嬤嬤,你說說看看,安排在哪一處合適?”

李小暖看著裘嬤嬤,溫和的問道。裘嬤嬤看著李小暖,張了張嘴。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李小暖笑眯眯的看著她,接著說道:

“頭一天到這議事廳來,我就讓蘭初說過這回事的規矩,凡來回事。都要自己先有了章程再來請示下,嬤嬤難不成又忘了?若是忘了,嬤 嬤年紀大了,也是難免,我也不跟嬤嬤計較,嬤嬤就先退下去,好好想出章程來,再來請了示下吧。”

裘嬤嬤臉上青紅不定,紮著手呆住了,李小暖滿眼笑意的看了她兩眼,轉頭吩咐著玉扣,“去問問外頭候著的婆子,若有事,趕緊來回。 ”

玉扣答應著疾步出了門,片刻功夫。就引著個婆子進來,婆子飛快的瞄了裘嬤嬤一眼,跪倒在地磕了頭。瞄見李小暖抬了抬手指,急忙利 落的爬起來,從袖子裏摸出張紙,口齒清晰的回道:

“回少夫人。奴婢是油燭庫的管事趙大齊家的,有兩件事要跟少夫人稟報了,一是今年外頭買辦採買的過年用的燈燭煙花,昨天都進了庫 。總計四百六十二箱,奴婢和田嬤嬤一道,一箱箱都驗過了,其他都好,只有一百十四箱桶子花跟單子不符,田嬤嬤和奴婢不敢自專,請少夫 人示下,是退回去,還是留著。”

趙大齊家的頓了頓,抬頭看著李小暖,李小暖仔細聽著她的話問:“怎麼個不符法?”

“回少夫人,府裏的煙花,都是有定例的,依規矩都要自兗州府魯家、錢家、甯家、萬家四處採買,這其中分盒子花和起火,盒子花中千 丈菊、珍珠簾、長明塔等七種是定例,若四家有新出的盒子花,再另行採買,起火則不拘品種,但年年也有常例,其中以桶子花用的最多。這 次與單子不符的,都是桶子花。買辦說,今年兗州府四家的桶子花不夠,他就另找了人家採買,奴婢和田嬤嬤仔細看了,這些桶子花旁的還好 ,就是份量不足。”

趙大齊家的一邊說,一邊留神著李小暖,見她輕輕皺了皺眉頭,忙跟了一句解釋道:

“少夫人,是這樣,若是往年兗州府四家的桶子花,開頭的火樹銀花。只要三十六支桶子花就夠了,如今這桶子花,田嬤嬤和奴婢仔細算 過,只怕至少得五十支才行。”

李小暖明白過來,看著趙大齊家的,溫和的問道:“既然府裏有規矩,煙花必要自兗州四家採買,這買辦另行採買,是府裏誰准了的?你 和田嬤嬤問過沒有?”

“回少夫人,問過了,買辦說一時事急,怕耽誤了府裏過年用,實在來不及稟報。”

趙大齊家的小心的看著李小暖回道,李小暖眯著眼睛笑了起來,看著趙大齊家的吩咐道:

“把那一百十四箱桶子花還給買辦,跟他說,這是過年要用的東西。半分也錯不得,給他三天時候想法子去,若他能採買得來,就依規矩 買了來,若是實在沒有法子,不要難為他,只管稟報上來,三天后,我另行遣人去兗州四家採買去。”

趙大齊家的滿臉笑容,連聲答安著。頓了頓,接著說道:

“這第二件事,不急可極要緊,昨天奴婢和田嬤嬤一起查看煙花庫的外牆,北邊靠近後花園的地方。牆上有幾處裂痕,不細瞧倒看不出來 。可這裂斑……”

李小暖皺著眉頭,抬手止住了趙大齊家的的解釋,她知道,這油燭庫的外牆,其實是一道防火牆,極高也極厚,是防著油燭庫萬一走水。 能招著火勢爆炸,不至於殃及四鄰,這牆上有了裂縫,萬一走水爆炸,這牆不堅固,作用就要大減。

“這外牆上次什麼時候修的?”

“回少夫人,大前年了,去年夏天裏粉過一次。”

趙大齊家的俐落的答道,李小暖點了點頭,

“這眼看著要進臘月,天寒地凍,再動土不合適,可如今煙花都入了庫,這牆不修也不行,你去找平安,就說我的話,讓他和管修繕的管 事一處,再找幾位積年的老師傅。會了你和田嬤嬤,一起去油燭庫看外牆去,這裂開的一處,先想法子彌補住,旁的牆,讓人鏟了外面的粉刷 。一寸寸細細查過,若有開裂處,一併彌補,明兒一開春就動工修牆。”

趙大齊家的恭敬的答應著,退了出去,裘嬤嬤站在旁邊,微微有些呆怔的看著恭敬回事的趙大齊家的。府裏各處庫房,都是田嬤嬤統總管 著,田嬤嬤這是做什麼?準備著往這少夫人一邊靠著了?

李小暖掃了眼發著怔的裘嬤嬤。也不理會她,只示意玉扣挨個叫了外頭候見的婆子進來,一一回了事。

裘嬤嬤有些不自在起來,瞅著空檔,忙上前半步,陪著滿臉笑容說道:“少夫人……”

“你先等一等。”

李小暖頭也不轉,只抬手止住了裘嬤嬤,“等她們回完了事你再說吧,這些嬤嬤們手頭的都是急事。”

裘嬤嬤尷尬的收回了話,往後退了退,隨著玉扣進來的婆子飛快的掃了裘嬤嬤一眼,恭敬的曲膝給李小暖見了禮,詳詳細細的稟報著,領 了示下退了出去。

李小暖舒了口氣,閒適的往後靠著,接過小丫頭奉過的茶,一邊慢慢喝著,一邊垂著眼簾問道:“嬤嬤想好章程了?”

“回少夫人。”

裘嬤嬤忙上前半步,陪著小心說道:

“奴婢想著,三小姐如今是咱們府唯一的未嫁小姐,安置在哪一處都說得過去,畢竟沒個比頭不是,王妃一向是陪著族裏幾位老祖宗坐著 的。安排在王妃桌上,必定不合適,也沒這個理兒,少夫人要侍候王妃,張羅這一整個晚上的事,只怕也沒空坐下來,那座兒也是虛設著的, 若和少夫人一處,三小姐就顯的有些孤單,也不妥當,奴婢想著,要不,就和二爺府上幾位少奶奶放到一處,一來輩份相當,也好說說話兒, 二來,三小姐畢竟是府裏的正經主子,也好替王妃和少夫人招待招待二爺府上的幾位少奶奶,少夫人看,這樣是不是妥當?”

李小暖滿意的點了點頭,溫和的誇獎道:

“嬤嬤是辦老了事的,想得果然妥當,我覺得這樣很好,只是這冬至家宴是大事,凡事再謹慎也不為過。你去和王妃稟報一聲吧,看看母 親的意思,若母親也覺得合適,那就這樣吧。”

裘嬤嬤悶了口氣,忙曲膝答應著,垂手退了出去。

玉扣看著裘嬤嬤退出了屋,嘟著嘴,不滿的輕輕‘呸’了一聲,李小暖歪頭看了她片刻,轉頭看著竹青吩咐道:

“這丫頭越來越沉不住氣了,回去讓她抄五十遍心經去,沒抄完前,不要讓她進來當差!”

竹青笑容滿面的答應著,玉扣一張臉苦成了一團,曲膝連連告著罪,
  
“少夫人,我知道錯了,下次不敢了,可千萬別讓我抄經!玉扣最怕寫字了,要不,罰我洗衣服吧,罰我給姐姐們洗衣服!天天洗,一直 洗到過年!”
  
李小暖也不理她,只看著竹青問道:“找到昆河了?”
  
竹青伸手拉過不停的曲著膝的玉扣,笑著點了點頭,“在外頭候著呢,讓他進來?”

李小暖點了點頭,竹青掀簾出去叫人了,李小暖轉頭看著滿臉苦相的玉扣說道:

“我身邊的人,不光要識字識數,通透明白,這心性脾氣也要養好才行,回到咱們院子裏,跟姐妹們。怎麼玩笑都行,我也不會拘著你們 這個,可在外頭,這樣浮躁著,就得惹禍!你若再改不了,我只好打發你出去了。”

玉扣緊張起來。忙恭謹的曲膝答應著:“少夫人別打發我出去,我改就是,玉扣一定改,少夫人放心!”

“少夫人,昆問來了。”

竹青進來稟報著,玉扣忙恭謹的退到了一邊,垂手侍立著,李小暖頷首示意著,竹青回身掀起簾子,昆河垂手低頭,小心的進了屋。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狀態︰ 離線
220
發表於 2016-9-14 00:01:52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一十九章 熱鬧

昆河恭敬的見了禮,垂手侍立著,等著聽吩咐,李小暖轉頭看著他,溫和的問道:

“明天一早啟程?”

“回少夫人,等會兒就啟程,要日夜兼程趕回去,爺吩咐過,出了洛城,就要日夜兼程。”

李小暖失笑起來,點了點頭,接著說道:“我有句話,你想法子傳給你們爺,越快越好。”

“是!”

昆河躬身答應著,

“告訴你們爺,辦完差早日期回來,要過節了,老人家都愛看個團圓喜慶,就是奴僕丫頭,也要團圓喜慶了才好。”

昆河躬著身子,等著李小暖往下說,李小暖歪著頭看著他,笑著說道:“好了,就這句話。”

昆河眨了眨眼睛,忙復述了一遍,

“少夫人讓轉告爺,辦完差早日回來,要過節了,老人家都愛看個團圓喜慶,就是奴僕丫頭,也要團圓喜慶了才好。”

李小暖笑盈盈的點著頭,昆河見沒了其他吩咐,恭謹的告退出去了。李小暖起身離了議事堂,回去清漣院換下了大禮服,出門坐了小轎往正院和王妃去商量晚上的家宴細節。

李小暖拿著冬至家宴的菜單子,和王妃一起又看了一遍,又將誰和誰坐一處,哪一處如何安置細說了一遍,王妃滿意的點著頭,李小暖見各處都妥當了,才告辭出來,坐著轎子到各處巡查了一遍,看著時辰差不多了,回到清漣院又換了件淡灰緙絲小襖,一條大紅石榴裙,已經是申正時分了。李小暖忙出了院子,坐轎到了正院,侍候著王妃上了轎,許氏和春草、夏荷、秋桂、冬梅四個大丫頭跟著,一路往二門內的花廳過去了。

花廳裏,早到的族內女眷花團錦簇,已經三五成群的站著說著話了,裘嬤嬤和鄒嬤嬤一裏一外站著,迎著族內眾女客,行著禮,語笑宴宴的打著招呼,說著客氣話,讓著眾人往花廳裏進著。

田嬤嬤帶著幾個婆子,站在花廳院子各個角落裏,留神著各處的燈燭擺設和來往的小丫頭們,蘭初和孫嬤嬤靜立在花廳門內外的角落處,全神貫注的留神看著各處小丫頭們茶水送的是否及時,點心果脯可都滿著等等 。

見李小暖和王妃的轎子過來,裘嬤嬤和鄒嬤嬤丟了眾人,急急忙忙的迎了上來,裘嬤嬤陪著滿臉笑容,急忙打起王妃轎前的簾子,伸手虛扶著王妃下了轎,許氏忙上前,扶著王妃另一邊,春草等人讓過李小暖,緊跟在李小暖後面,一行人往花廳裏走去。

田嬤嬤、孫嬤嬤和蘭初等人遠遠的屈膝行著禮,花廳內外的族內女眷,也讓出條通道來,起起落落的屈膝見著禮。

王妃一路端莊的笑著頷首致意著,抬著手,示意眾人不必多禮,到了花廳門口,裘嬤嬤退了下去,李小暖上前半步虛扶著王妃,許氏掃了李小暖一眼,忙悄悄鬆開王妃,往後退著,和春草等人退到了一處,恭謹的垂首跟在王妃和李小暖身後進了花廳。

花廳裏的女眷們見王妃和李小暖進來,忙都站起來笑著、招呼著、見著禮,好奇而驚訝的打量著李小暖,說著吉利奉承話,上前介紹著自己的媳婦、小兒女,不遺餘力的誇獎著李小暖的美貌,奉承著王妃的福氣,一時間,花廳內喧囂異常,熱鬧非凡。

花廳上首已經坐著兩位年高的長輩,王妃一路說笑著,打著招呼,一步三停的往上首走去,直走了小半刻鐘,才走到兩位長輩面前,屈膝行著禮,“兩位祖宗,今年精神越發健旺了!”

兩位老太太,一位神清氣爽,耳聰目明,忙笑著和王妃打著招呼,

“托您的福,還算結實。這是恪兒媳婦吧?生得真是讓人打心眼裏喜歡!”

李小暖忙鬆開王妃,笑意盈盈的屈膝行著禮,另一位老太太耳朵大約已經聽不清了,大聲打著岔,

“開席了?哪有!蓮子茶還沒喝呢!”

圍在周圍的女眷哄笑起來,老太太的媳婦兒一邊笑一邊上前給王妃解釋著:

“王妃莫怪,我們老祖宗這兩年耳朵乾脆一點也不中用了,人也越發糊塗起來,眼前的事統記不得,幾十年前陳穀子爛芝麻的小事,倒全記起來了,天天吵著要去外家玩耍,要過年,要聽戲去,要喝蓮子茶!今天本沒打算著讓她來的,可她也不知道怎麼想起來的,早幾天就開始吵了,一定要去吃小然家的蓮子茶!”

王妃被他說的笑意濃濃,上前半步扶著老太太,滿面笑容的大聲說道:

“我這就讓人給您送蓮子茶來!等過年的時候,我再打發人接您來聽戲!看煙火!

老太太笑著點著頭,連連答應著:”我不去別處,這裏熱鬧,就這裏好!我看得見,你放心!“

王妃哭笑不得的看著老太太,李小暖跟在後面,笑不可支,急忙轉身示意著不遠處的蘭初,蘭初急忙轉身招呼著小丫頭,端了兩碗蓮子茶送上來。

王妃接過蓮子茶,先遞了一碗給耳聰目明著,坐在旁邊笑得前仰後合的老太太,又捧了一碗,遞到了糊裏糊塗的老太太手裏,老太太接過蓮子茶,眯了眼睛仔細看了半天,小心的嘗了一口,扁著沒牙的嘴,開心之極的笑了起來:”就是這個,這個就叫蓮子茶,我心裏最是清爽!明白著呢!“

老太太媳婦無奈的笑著,伸出手,小心翼翼的幫她托著汝窯小碗,侍候著她吃起了蓮子茶。

王妃站在旁邊,看著兩位老太太吃完了蓮子茶,轉頭看著糊塗老太太媳婦關切的問道:

“老太太身子骨可還好?請大夫來看過沒有?”

“隔半個月就請城東濟世堂的陳大夫過來診趟脈,都好,就是這記性,唉,陳大夫也沒法子,說上了年紀,這犯糊塗也是常事,天天在家裏,你說東,她就答西,只一刻不離人的侍候著罷了。”

王妃看著還在興高采烈的咂著嘴,品著蓮子茶餘味的老太太,轉頭看著老太太媳婦安慰道:

“老太太高興就好,家裏若人手不夠,只管來找我,我這裏閑著沒事的丫頭婆子可多的很呢”

老太太媳婦忙笑著謝過,正說話間,裘嬤嬤在外頭高聲稟報著,又有年高長輩進來了。

王妃忙帶著李小暖緊走了幾步,迎到了花廳門口,門口,三四位六十歲左右年紀的老太太扶著各自的媳婦、孫媳婦的手進了花廳,王妃引著李小暖見了禮,分輩分長幼落了座,小丫頭又送了蓮子茶上來,王妃和李小暖接過一一奉上,老太太吃著蓮子茶,七嘴八舌,顧自各說各的話,和王妃說著話,拉著李小暖的手,不住口的誇獎著,一時花廳熱鬧非常,只聽得幾位老太太一個比一個高聲的說著話。

王妃一邊笑一邊讓眾人入座,許氏和春草等人忙上前侍候著老太太們一一入著席,正入席間,又有幾位老太太隨著裘嬤嬤的稟報進了花廳,王妃和李小暖忙又迎了出去,又接了兩三位頭髮雪白的老太太進來,乾脆直接讓著她們往席上坐去,已經坐下的老太太們卻各顧各的又站了起來,顫顫巍巍的奔來奔去,揚著手,相互叫著、打著招呼,說著話,行著禮,許氏和春草等人緊張萬分的隨侍著,片刻間,又亂成一團。

王妃乾脆讓在一邊,看著八九位六、七十歲的白髮老太太打完招呼,說完話,客氣之極的相互讓著坐下了,才上前虛讓過一回,轉頭四下看著,微微擰著眉頭,看著李小暖吩咐道:

“讓人看看,二奶奶和幾位少奶奶到了沒有”。李小暖答應著正要出去,裘嬤嬤在門口高聲稟報著,二奶奶顧氏帶著長媳趙氏,二媳婦齊氏,後頭跟著幾個奶嬤嬤,分別抱著二房長子長孫程琦,次子程璟,二媳婦齊氏長子程?,昂然進了花廳。

李小暖眨了下眼睛,無語的看著一臉昂然的二奶奶顧氏和緊跟在顧氏後面的媳婦、奶娘和奶娘懷裏的孫子們。王妃臉色微變,暗暗吐了口悶氣,帶著笑讓著二奶奶顧氏

“二奶奶來的正好,正入席呢,二奶奶請吧。”

“我來遲了,幾個孩子,又愛哭愛鬧的,收拾起來真真是麻煩,這出門就慢了不少,可比不得王妃和少夫人,抬腳就能走,可真正是俐落!”

王妃剛突出的悶氣又湧了上來,李小暖忙上前兩步,扶著王妃,看著顧二奶奶,笑盈盈的說道:

“二奶奶請入席吧,幾位老祖宗都到了好一陣子了,蓮子茶也喝過兩輪了,滿桌的長輩,就只等著二奶奶入席呢!”

王妃透過口氣來,忙接著說道:

“可不是,這孩子鬧,就該早些準備起來,讓長輩們等著,到底不是晚輩該做的事。”

顧二奶奶怔了怔,瞄了李小暖一眼,輕輕'哼'了一聲,拎著裙子坐到了最下首。
請注意︰利用多帳號發表自問自答的業配文置入性行銷廣告者,將直接禁訪或刪除帳號及全部文章!
您需要登錄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


本論壇為非營利自由討論平台,所有個人言論不代表本站立場。文章內容如有涉及侵權,請通知管理人員,將立即刪除相關文章資料。侵權申訴或移除要求:abuse@oursogo.com

GMT+8, 2025-3-4 01:34

© 2004-2025 SOGO論壇 OURSOGO.COM
回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