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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迷彩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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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要離刺荊軻】 我要做皇帝 《連載中》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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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29 18:52:37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千零八十九節 漢朝人太可怕了(3)

“小心是大黃弩!”領頭的呼揭貴族看著那數十個倒地慘嚎的倒霉蛋,嚇得亡魂大冒。

大黃弩的威名,哪怕是遠在金山的呼揭人也是如雷貫耳!

這種漢朝的可怕利器,就是死神的低語,就是不可名狀的恐怖!

超遠的射程,極具毀滅性的殺傷力和強大的貫穿動能,足以讓每一個知曉它威名的匈奴人忌憚不已!

尤其是貴族!

在馬邑之戰前,漢匈數十年的大戰中,超過八成的渠帥以上貴族軍官,都是死在這種可怕的武器之下。

甚至曾經有單于庭的大當戶,倒斃于漢朝大黃弩的獵殺之下。

那個大當戶死的很慘!

整個腦袋都被弩箭削掉一半,可怕的動能甚至帶著他的半邊腦袋,飛出了數步之遠!

從那以后,匈奴的高級貴族就再不敢在漢軍陣列之前露面,總是處于嚴格的保護中。

但,即使如此。

依然有很多人中招。

只要一個疏忽被漢朝射手抓到,立刻就會招致致命的遠程獵殺!

對匈奴人來說,唯一的好消息恐怕就是這種頂尖的武器,制造復雜、使用困難,造價昂貴。

所以,整個漢室僅有不過數百柄。

而能使用大黃弩的大力士,也從來沒有超過三百之數!

但是……

在此地,在這白雪皚皚的極北極東之地。

這漢朝的大黃弩射手怎么這么多?

仿佛好像漢朝人將全國的大黃弩射手都集中到了一起一般!

想到這里,那個呼揭貴族就臉色煞白,幾乎想要掉頭就跑。

開什么玩笑?!!!

漢朝的大黃弩射手,每一個都是國寶!每一個都是足可以一當十的猛將!

他們臂力發達,幾乎人人都能做到扛舉數百斤重的大鼎,一拳下去,能把人的腦漿迸裂!

曾經有匈奴騎兵圍攻一個落單的漢朝大黃弩射手,結果那人只帶著數十步卒,就殺死殺傷了上百騎兵,最后,匈奴人不得不派出射雕者與之對戰。

結果,先后派出的三個射雕者,都被那個漢朝大黃弩射手殺死。

最后,沒有辦法,匈奴人只能撕破臉皮不要,發動了數百騎圍攻,才將那個可怕的敵人磨死!

而從中箭者的數量判斷,方才至少有四百名大黃弩射手在齊射!

四百個足可力拔千斤的大力士?

恐怕,他們光是站起來,將體型展示出來,就可以嚇壞很多人了!

更別提,這些可怕的射手,一般情況下,是根本不會跟人肉搏的。

他們最喜歡的就是隔著數百步的距離,逐一點殺匈奴貴族。

任何冒頭的貴族都會被射死!

想到這里,帶隊的呼揭貴族立刻就將自己頭上戴著的貴族氈帽丟掉——天知道,這個氈帽會不會暴露自己的身份,從而給漢朝射手提供線索?

而不止貴族們被嚇壞了。

其他呼揭騎兵,也被嚇傻了。

在這些呼揭騎兵看來,方才的打擊,就跟天罰一般!

除了老天爺和鬼神,這個世界還有什么力量,可以隔著一百五十多步取人性命?

但,就在他們疑神疑鬼,舉步不前時。

神臂弓再次進行一次齊射。

這一次,由于呼揭人發呆的緣故,命中率提高了至少三成。

足足有一兩百個呼揭人被射落下馬。

“該死!!!”帶隊的呼揭貴族暴怒不已:“沖!沖過去,殺死這些卑鄙的漢朝人!”

他已經不敢在任由自己的軍隊停留在這個距離上了。

不然的話,漢朝的大黃弩射手,會一個一個的點殺。

雖然還不清楚,為何此地會有如此多的大黃弩射手。

但,直覺告訴他,假如再停留下去,恐怕,自己的軍隊連漢朝人的衣袖子都摸不到就要被一個個射死!

在漢軍陣中,當神臂弓射手們完成了第三次齊射后。

只聽到一聲聲咔嚓的聲音響起。

刀間一聽,頓時臉色尷尬起來。

這也是為什么這些神臂弓是試驗品的緣故。

這些試驗品,存在許多設計缺陷,其中最大的一個毛病,就是它的零件很容易在強大的拉力和壓力下磨損。

要知道,為了將弩箭射出兩百步,還能有殺傷力。

這種可怕的武器,最高可以做到像大黃弩那樣,蓄力十石之多。

十石的力量,相當于千斤之力。

一般的零件,很容易就會在這樣的力量下斷裂。

好在,在設計之初,墨苑就考慮到了這個問題。

所以,刀間手里有大量的備用零件!

一般來說,只要弓弦不斷,弓身不損,這些可怕的武器,就可以持續保持威懾。

只是,換零件總是需要時間的。

等神臂弓的射手們將自己的弩機損壞的零件拆卸下來,裝上備用零件,重新組裝起來時,呼揭騎兵也已經近在眼前了。

呼揭騎兵跟其他匈奴騎兵相比,他們的作戰方式更野蠻!

這支可怕的野蠻騎兵,依舊保持了他們的祖先的原始作戰方式。

因為沒有馬鐙和馬鞍,他們無法在馬背上解放自己的雙手。

而且,由于是跨騎在裸馬之上,所以,哪怕即使是很輕微的沖擊,都足以讓騎手失去平衡,而從馬背上掉落下來。

所以,呼揭騎兵一直以來,使得的就是最古老的騎兵戰術:利用戰馬的高速,進行沖撞。

一旦撞開敵人的陣列,既下馬與敵人白刃交戰。

在幾百年前,這種戰術風靡全球。

亞歷山大大帝和勝利王都使用過這個戰術。

不過現在嘛……

“這些匈奴人瘋了嗎?”前排的虎賁衛屯墾團校尉喃喃自語兩聲:“他們這是在自殺!”

這種古老的騎兵戰術,早在二十幾年前,匈奴人就再也不敢在嚴正以待的漢軍軍陣面前使用。

因為,他們曾經用這個戰術,在漢軍面前吃過大虧。

太宗孝文皇帝二年,丞相潁陰懿候灌嬰,率步騎八萬兩千人北上收復河南地。

一路逆推了匈奴右賢王的多個主力萬騎,使匈奴損失慘重。

從那以后,就再未有匈奴騎兵敢在漢軍面前這樣沖鋒!

因為那跟找死沒有區別。

灌嬰只用了一個簡單的戰術變動,就使得匈奴人在漢軍面前屢戰屢敗,一路潰不成軍。

灌嬰的做法很簡單。

他將過去漢軍將騎兵放在正面,改成放在兩翼,同時在自己正面的擺上一個厚實的長戟軍陣。

匈奴騎兵倘若傻乎乎的沖過來,那就利用這些家伙在馬背上不穩定的劣勢,將他們挑落下馬。

同時,利用長戟重步兵堅固的防御,消耗他們的體力,等到匈奴騎兵的體力消耗的差不多了,兩翼的漢軍輕騎趁機殺出。

利用這個戰法,漢軍完成了收復河南地,筑城云中城的歷史使命。

更徹底的清除了盤踞在長城之內的匈奴勢力。

而自那一戰后,漢軍就再沒有遇到過這么傻,這么天真的匈奴騎兵了。

很多匈奴部族,都因為那一戰的教訓實在太過深刻,所以摒棄了那一套古老的戰術,轉而開發出了針對漢軍重步兵的各種全新戰法。

矛與盾的較量才再次回到原點。

而在今天,在這白雪皚皚的安東邊墻,居然再次看到了二十幾年前就已經被掃進歷史垃圾堆的騎兵和騎兵戰術。

這不僅僅讓漢軍的軍官們目瞪口呆。

即使是漢軍的民兵,也都嚇了一跳。

這種老古董騎兵,不是早就被淘汰了嗎?

現在的匈奴騎兵,不是早就不玩這一套了嗎?

這是怎么回事?

雖然心里面疑惑不已,但前排的民兵還是跟隨著自己的長官,按照訓練中的要求,緊緊的抓住粗糙帶刺的刀柄,然后就迎上了匈奴騎兵的沖擊。

“這就是一場屠殺……”站在崇化城頭上,眺望戰場的陳嬌都忍不住閉上了眼睛。

這些匈奴人似乎還活在三十年前,甚至還活在平城之戰的時代里!

他們難道不知道,這種垃圾一樣的傻瓜戰術,早就已經被漢軍全方位的破解和吊打了嗎?

“這是哪來的逗逼?”就連陳須也忍不住說道:“若這些入寇的匈奴人都是這樣傻,恐怕不需要等都督來了……”

陳嬌也點點頭,道:“確實!”

陳嬌和陳須這些年在安東可不是白呆的。

至少,他們起碼也能夠紙上談兵了。

這也很自然。

安東這里,沒有廷尉的耳目,也沒有御史的關注。

一切都遵循著拳頭最大的真理。

沒有幾把刷子的家伙,哪怕身份地位再高,會可能被下面的驕兵悍將架空。

想要坐穩這西北都尉和西部都尉的位置,哪怕是國舅爺,也需要花心思去學習和深造!

而實踐,永遠是最能磨礪一個人的手腕和眼光的。

眼前的事情,用著鐵一般的事實證明了,這些匈奴人,還真的是活在三十年前的世界。

呆板的戰術,傻瓜一樣的沖鋒,還有仿佛趕著送上門來送死一樣的沖擊。

哪怕是陳嬌和陳須是站在城頭上,也能清楚的看到,無數的匈奴騎兵,在沖到漢軍陣列之前的時候,就被前排的漢軍陌刀或斬落下馬,或因為躲避陌刀的攻擊而失去平衡掉落下馬。

而在陌刀兵的身后,漢軍千弩齊發,不斷的射向這些匈奴騎兵。

一時間,戰場上人揚馬嘶。

這些匈奴騎兵,在短時間內就遭遇了可怕的重創!

只能說是,他們還活在三十年前,但他們面對的對手,卻是未來的軍隊。

兩者之間不僅僅在裝備上存在了天地一般的鴻溝。

在戰術上更是被漢軍的屯墾團民兵遠遠的拉下。

屯墾團的民兵們,幾乎就跟吊打一樣,輕輕松松的就讓這些匈奴騎兵就像掉入了泥濘的沼澤之中一般,根本掙脫不開。

更可怕的是,兩翼的漢軍騎兵,已經拔出了自己的馬刀,準備沖鋒了。

“他們完蛋了……”陳嬌說道。

而跟在陳嬌陳須兄弟身后的鮮卑王丘可具和烏恒王槐里則是目瞪口呆,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可怕的,恐怖的,號稱無敵的匈奴騎兵,被漢朝人的民兵,打的落花流水,甚至毫無反抗能力。

“這就是漢朝的民兵?”槐里喃喃自語:“太可怕了!”

丘可具更是慶幸不已,自己當初跪舔的及時。

不然的話,恐怕現在自己已經是一具枯骨了。

而且,漢朝的民兵就已經如此厲害了。

那正規軍呢?那傳說中的野戰兵團呢?那可怕的神騎呢?

豈不是要上天的節奏了?

這樣想著,丘可具就跪下來,對陳嬌說道:“都尉,請下令吧!奴才愿意為都尉去將那些匈奴人的腦袋割下來!”

烏恒王槐里也立刻跟著跪下來獻媚說道:“烏恒愿意立刻發動全族所有騎兵,封堵這些匈奴賊子的退路,不讓一個賊子逃回去!”

烏恒人因為他們的傳統祖庭不在匈奴騎兵的進軍路線上,所以依然有著一定的實力。

本來,烏恒王只是隨便來漢朝這邊看看情況的。

但現在,匈奴人連漢朝的民兵都不是對手。

那他們肯定要敗亡了。

對游牧民來說,雪中送炭這種事情是很少見的。

但落井下石,卻幾乎是所有游牧民共同的天賦!

更何況,對烏恒人來說,匈奴就是他們的世仇和敵人!

與鮮卑不同,烏恒部族是由東胡參與的本部貴族組成的,他們世代都有教訓,都有教育自己的人民,勿忘滅國之恨。

論起打匈奴的勁頭,烏恒跟小月氏都屬于那種只要喊一聲,絕對愿意自帶干糧幫忙作戰的部族!

陳嬌看了看遠方的戰場——其實已經沒有什么好看的了。

列在兩翼的騎兵,分別是來自于細柳營屯墾團和羽林衛屯墾團的騎兵。

他們接受的是最正規的漢軍訓練,甚至使用的都是現役的漢軍野戰騎兵標配裝備。

據說連護濊軍的騎兵,在與他們演練后,也自愧不如,認為這兩支騎兵已經擁有了可以充當漢軍主力的箭頭的資格。

當這兩支騎兵發起攻擊后,已經被漢軍步兵搞得生活不能自理的匈奴騎兵,基本上已經沒有掙扎的余力了。

關鍵就看他們能逃回去多少?

倒是烏恒王的提議,讓陳嬌更感興趣一些。

若能封堵住這些匈奴人的退路,將他們全部留在安東……

那……

三萬多個人頭,就像魔鬼的低語,讓陳嬌根本把持不住。(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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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29 18:55:21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千零八十九節 異想天開的呼揭人

不出陳嬌所料,當兩翼的騎兵開始包抄后,那些匈奴騎兵就徹底崩潰了。

許多人哭爹喊娘的騎著戰馬,狼狽的逃出了漢軍步兵的陣前。

然后,他們就被羽林衛和細柳營的屯墾團騎兵,跟砍瓜切菜一樣,輕松的砍翻在地。

這些還活在三十年前的匈奴騎兵,睜開眼睛,發現這個世界早已經面目全非。

他們嚇得屁滾尿流,然后一潰千里。

屯墾團的騎兵銜尾追殺二三十里,直到有匈奴騎兵開始出現,接應,這才見好就收。

而這一路上,這些可憐的匈奴騎兵,尸橫遍野。

僅有不到一千騎能夠逃回自己的營地。

剩下的都成了漢軍的戰利品。

各個屯墾團樂的眉開眼笑,從校尉到士兵,人人喜不自勝。

光是這些斬獲的首級,就足足有兩千個!

在以前已經足夠封侯了。

即使是現在,大約夠得上封君的標準了。

至于士兵們,則是受益最大的!

因為,馬邑之戰后,朝廷調高了軍官的軍功計算方法,但卻依然保留了普通士卒的積功方法。

在爵位堆到公乘前,他們的軍功并沒有貶值。

反而因為他們是民兵,所以可以獲得加權。

而圍觀的游俠們,也樂得合不攏嘴。

這些入寇的匈奴騎兵孱弱的表現和漢軍的輝煌勝利,讓他們堅定了投軍之心。

特別是那些游俠中的巨頭們。

這些巨頭,已經在這幾年的淘金之旅中攢夠了足夠多的財富。

對他們來說,他們生命中剩余的時間,都將會用于追逐劇孟、刀間這兩位前輩的道路。

當下就有很多原本有些猶豫的家伙,立刻就打定了主意,就算傾其所有,也要投軍。

沒有人比這些游俠巨頭,更加渴望能正大光明的回歸家鄉桑梓!

但在呼揭王的大帳之中,且之卻是滿臉的彷徨和恐懼。

跪在他面前的那幾個貴族更是瑟瑟發抖。

“屠奢,漢朝人太可怕了……”一個僥幸逃回來的心腹哭著說道:“勇士們根本連跟他們肉搏的機會都沒有啊!”

“在我們面前的肯定是漢朝最精銳的細柳營、虎賁衛和羽林衛……”一個貴族恐懼的說道:“我曾經在單于庭見過漢朝的戰旗模樣,肯定不會認錯的!”

就如同漢室會關注和記錄所有可以掌握的匈奴大纛一樣,匈奴對于已知世界內唯一一個能與自己抗衡的強國,自然也是非常上心的。

漢家五大主力的戰旗以及地方上的難纏部隊,都在單于庭有備案。

至于鼎鼎大名,甚至可以說兇名遠播的細柳營、羽林衛、虎賁衛的戰旗,更是被匈奴人原樣復制,為的就是提醒匈奴貴族,遇到這三面戰旗——有多遠,跑多遠!

這三個敵人,都不是某一個部族可以對抗的。

而現在,在自己的正面,羽林衛、虎賁衛、細柳營三大王牌合體,棘門軍、灞上軍、飛狐軍等等強大的不像話的漢軍主力也全部聚齊。

這讓呼揭人怎么看,都覺得自己好像惹上了什么可怕的恐怖事務。

且之更是冷著一張臉。

原本,他以為此地的漢朝軍隊,應該跟綿羊差不多。

但誰知道,這特么就是一頭猛虎在臥啊!

不過,且之到底比下面的人要有見識一些。

他站起來說道:“細柳營?虎賁衛?羽林衛?哼,這些漢軍王牌,現在都在跟呼衍當屠作戰,哪里可能出現在此,在這安東的不過是一些打著這些漢朝強軍旗號的民兵團伙罷了……”

作為匈奴右賢王,且之雖然被單于庭排擠和打壓。

但蘭陀辛為了忽悠他,可沒少給他提供漢朝的情報。

他自然知道,在此地,有著漢朝皇帝搞出來的所謂屯墾團。

這些屯墾團是有資格使用那些漢軍強大部隊的戰旗的。

只是……

且之想到這里,心里的恐懼就更加深沉了。

他派出去的三千騎,雖然不是他的直屬萬騎,但也屬于呼揭部族的老兵了。

在金山,這樣的三千騎,足可橫壓一國,甚至讓康居人都下的屁滾尿流。

但是,在漢朝,卻被一幫漢朝的民兵給打的哭爹喊娘,打到抱頭鼠竄,打到毫無還手之力。

這漢朝,怎的如此可怕?

這民兵都如此厲害了,漢朝的正規軍豈非要上天了?至于那傳說中的神騎,豈非只要出動,就可橫掃一切?

這仗還怎么打啊?

且之甚至已經感覺自己已經落入了一個可怕的陷阱。

“本屠奢就知道,單于庭的人一個都不能信!”且之在心里狠狠的想道。

本來,他在南池過的小日子不要太舒服了。

南池氣候比金山溫暖多了,還有著碧波蕩漾的大湖,豐盛的水草和無邊無際的牛羊。

呼揭人哪怕不擅長放牧,但守著這樣的聚寶盆,也足可強大起來。

但偏偏他卻被蘭陀辛鼓動,來到了這漢朝的安東之地,踏入了這個可怕的地方。

“屠奢,要不我們撤吧……”一個貴族小心翼翼的說道:“漢朝人不好惹,我們還是回南池吧……”

撤軍?

且之想了想,這個提議讓他頗為意動。

這次出擊,呼揭人雖然沒有攻入傳說中富得流油的漢朝城市。

但是,在進軍過程中,掃蕩的那些游離在匈奴之外的部族,以及打著進攻漢朝的名義裹脅起來的部族,讓且之也是吃的滿嘴流油。

單單是牛羊就撈了將近十萬頭!

更有馬匹上萬!

而其后在饒樂水,鮮卑人看到他的大纛,嚇得落荒而逃,將其祖庭和饒樂水附近的牲畜、糧食全部拱手讓給他。

呼揭人僅僅在鮮卑人身上就搶掠到了足足數十萬石的粟米和小麥,還有大量的青銅甚至鐵器,此外還有不計其數的食鹽和布帛。

講道理的話,哪怕撤軍,哪怕損失了兩千多騎,但這次行動都已經大賺特賺了。

只是……

且之不是過去的呼揭王了。

做呼揭王的時候,他可以想進軍就進軍,想撤軍就撤軍。

但他現在是匈奴右賢王,而且還是宗種,享有單于繼承權力的高級貴族,匈奴帝國的四柱之一。

盡管單于庭和攣鞮氏對他不是很友好。

但且之很清楚,假如他現在就撤軍,在漢朝人面前狼狽奔逃。

一旦被單于庭知道了,那他的這個右賢王也就當到頭了。

更可怕的是,一旦他的右賢王王位被否定。

那么,他和他呼揭部族,必定會被人撕成碎片!

要知道,那些尹稚斜的舊部,攣鞮氏內部的野心家,還有幕南的部族首領,可都是恨不得吃他的肉,喝他的血。

一旦沒有了右賢王這個身份,那么,這些敵人一定會將他和他的部族斬盡殺絕。

特別是尹稚斜的舊部,那些尹稚斜的忠臣孝子,可是一直責怪他‘害死’了烏維,致使他們的少主早夭。

而這些人的力量,非常強大。

更何況,成為右賢王,又不是單于的弟弟或者兒子,這等于他實際上已經踏上了單于之位的爭奪戰。

在這個戰場上,可沒有退路一說。

不能前進,就意味著死亡!

與其回去后,被人綁在祭臺上,剝皮抽筋,倒不如戰死在戰場上。

而且,且之并不覺得,這場戰爭,他和他的軍隊就完全沒得打。

他還是很有自信的。

“傳令下去,全軍拔營,后撤一百里!”且之站起來說道:“本屠奢就不信了!偉大呼揭騎兵,打不過漢朝的民兵?笑話!呼揭騎兵是戰無不勝的!”

且之現在就像一個被人忽悠著進了賭場的無知少年。

他已經坐在了這張賭桌上,而且,還被強制下注了。

假如就此離去,他就要把命都輸給莊家。

他當然不樂意。

所以,他決定豪賭一把!

就賭漢朝人騎兵少——他通過剛才的觀察發現,漢朝軍隊好像只有兩三千騎,這也正常,要是民兵都有上萬騎了,那這個游戲也就不需要玩了。

就賭漢朝人不如呼揭人耐寒——呼揭人已經習慣了在呵氣成冰的冬天和敵人作戰,他們甚至已經習慣了在高原缺氧的寒風中作戰。

且之覺得,以他掌握的情報來說,漢朝人生活的世界,是溫暖的南方。

肯定是無法適應寒冷的氣候。

離開了城市的依托,又缺少騎兵。

漢朝的步兵只要敢跟過來,且之就讓他們好看!

當然,倘若漢朝人不跟過來怎么辦?

且之想了想,下令道:“渾力,我命令你,驅趕五千頭牛,跟在大軍身后!”

在南池待了這么久,且之也知道了有些事情,對漢朝來說,是魔鬼的誘、惑。

譬如牛群……

漢朝對牛的渴望,就像游牧民對于牧場的渴望一樣,這似乎是根深蒂固的。

且之相信,有了一個五千頭牛的誘餌,漢朝人肯定會咬鉤!

于是,在當天下午,匈奴騎兵開始拔營后撤。

這讓屯墾團的民兵和游俠兒以及陳嬌陳須都嚇得跳了起來。

還好,最終,大家發現了這些匈奴人將一個牛群放在身后,似乎在跟漢軍說:“有種嗎?想要嗎?那就跟過來吧?”

“低劣的激將法……”陳嬌嘆了口氣,同時將懸著的心放回肚子里,匈奴人只要沒有被嚇得逃跑,那就還有機會!

三萬多個首級啊!

足可孕育十幾個列侯的爵位了!

可不能白白放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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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零九十一節 想當狗腿子的丁零人

呼揭人撤退后,先出去偵查的,是一隊隊騎著各種樣式的馬匹的游俠。

這些游俠,都屬于膽大包天的亡命之徒。

他們騎著馬匹,一路追蹤著匈奴騎兵的撤退路線。

然后,越來越多的游俠加入其中。

這些家伙膽子大的,令人咋舌!

甚至有人還追上了撤退中的匈奴人,硬生生的從匈奴騎兵的嘴里面,搶到了兩三百頭牛。

俱是牙口健康,身材高大的犍牛!

這些牛剛剛被趕回來,馬上就被一個商賈全部買走。

每頭犍牛作價五千錢!

換句話說,這伙膽大包天的亡命之徒,一個下午就搶回了十萬錢!

這讓其他游俠看了,眼睛都紅了。

于是,紛紛效仿!

游俠們可不怕什么寒冷或者大雪。

這些家伙為了錢,什么事情都干的出來,什么苦都吃的了。

更何況,他們本就是漢家膽子最大,冒險精神最強,同時最出人才的群體。

自戰國至今,游俠這個群體涌現的大人物,數之不盡。

甚至漢初的許多梟雄,就是出生游俠。

彭越、英布、季布、欒布,都是這個群體的佼佼者。

至于當朝的虎賁衛都尉、駙馬都尉劇孟,更是當世游俠的榜樣和奮斗目標!

“王侯將相寧有種乎!”許多游俠巨頭都對自己的小弟們說道:“英雄豪杰順應時勢,即可越過龍門,長翔天地!”

“當年,張耳與陳余,為秦庭懸賞通緝,狼狽的逃亡在陳,連衣服都是破破爛爛,但一遇時勢,就化為龍蛇,重建趙國社稷,位于諸侯之中……”

雖然說陳余張耳這個曾經屬于男人友情象征的好基友,最終分道揚鑣,甚至恨不得讓對方去死。

但他們的故事還是非常勵志的。

“還有,彭越,微賤之時,卑微的蜷縮在洞庭湖里,與水鳥為伴,朝食都只能飲用露水……”

這些勵志故事和人物,讓無數游俠兒都是血脈僨張。

前輩們的光輝,讓人激動,而他們達成的成就,更是讓人高山仰止。

誰不想做下一個張耳陳余彭越季布?

游俠這個群體本就是容易熱血上頭,情緒激動的。

于是,在大佬們的鼓勵或者忽悠下,更多的游俠,騎著馬甚至徒步,深入了雪原。

可能對普通人來說茫茫雪原,簡直就是畏途。

進去了,恐怕就出不來了。

但對游俠來說,區區雪原,算個什么?

為了淘金,很多游俠都是在新化剛剛冰雪消融之時,就踏上了前往金沙河的道路。

等到他們抵達當地時,當地依然大雪飄飄,氣溫低至負五刻甚至更低。

但他們依然活了下來。

而且活蹦亂跳。

對游俠這個群體來說,,就是驅動他們冒險和前進的動力。

對他們來說,只要動心了,那么,即使付出生命的代價,也不會眨眼。

更可怕的是,這些年的淘金生涯,使得這些游俠彼此間都形成了非常深的默契。

至少在團隊內部,他們的默契堪比漢軍中的精銳行伍。

現在這些可怕的游俠,就跟附骨之疽一般,飛向了撤退中的匈奴騎兵。

他們死死的貼了上去,出沒于密林和雪原之中。

甚至,有些不怕死的家伙,還嘗試了雪夜突襲的招數。

雖然失敗了,但卻讓呼揭人簡直是煩不勝煩。

而且更可怕的事情,也隨著呼揭騎兵撤退生了。

原本跟烏龜一樣,看到匈奴騎兵就逃之夭夭的烏恒人、鮮卑人甚至丁零人和扶余人,都跟聞到了血腥味的蒼蠅一般,圍了過來。

對烏恒人來說,這是報復匈奴人的最好機會。

對鮮卑人來說,這是一個奪回自己失去的財富的最好機會,更是一個跪舔漢朝給漢朝人表忠心的好機會。

而對丁零人而言,意義更加重大。

千百年來,丁零人流浪在草原上,被所有游牧民鄙視、拋棄甚至是仇視。

東胡人討厭他們,匈奴人更討厭他們。

丁零人一旦被抓到,就會被釘死在部族的轅門上,腦袋插到木樁上。

即使是在這極東之地,丁零人也跟老鼠一般,只能東躲西藏。

沒有人接納他們,也沒有人愿意跟他們來往。

有許多許多的丁零人,對這樣的情況,已經受夠了。

他們不想再當老鼠了,也不愿意再被其他人當成害蟲。

他們希望能夠找到一條大粗腿。

當漢室的力量,從懷化郡向外延伸時,丁零人現,他們找到這條大粗腿了。

漢朝人什么人都愿意接納——只要你愿意給他們干活!

漢朝人根本不在乎你是鮮卑人還是烏恒人仰或者扶余人、丁零人,在他們眼里,這些族群都屬于一個共同的名字:夷狄!

這幾年,漢朝的游俠兒組成的捕奴隊,深入雪原,捕捉了數千的丁零人。

一開始,丁零人嚇尿了。

因為在過去,不管是東胡人還是匈奴人,抓到丁零人,第一件事情,就是將他們處死。

因為在東胡和匈奴眼里,丁零就是小偷,就是害蟲,需要清理。

但是……

漢朝人的做法跟匈奴人東胡人截然不同。

這些可怕的戰士,會盡可能的活捉丁零人,甚至會照顧傷者——畢竟都是財富,都是錢。

然后,他們將這些丁零人當成奴隸,給了安東各地的屯墾團、淘金隊以及工程隊。

這些丁零人被迫被拷上鐐銬,從事繁重的體力勞動。

這種明顯的變化,讓很多丁零人喜出望外。

漢朝人居然不殺死他們,而是將他們作為奴隸捕獲。

這意味著什么?

這意味著,在漢朝眼里,丁零人也好,扶余人也罷,烏恒鮮卑匈奴都是一視同仁的。

既然都是一視同仁的。

那是不是說明,丁零人也可以成為漢朝的狗腿子?

于是,很多丁零部族開始向漢室邊境遷徙。

但他們又不敢靠的太近,因為太近的話,會被鮮卑和烏恒殺死。

而當呼揭人開始撤退,這些丁零人意識到自己的機會來。

能不能抱住漢朝的粗大腿,從此走上成為漢朝狗腿子,得到主人庇護和保護的千載良機,就在眼前。

只要表現出價值,那么,就可以成為漢朝的狗腿子!

而丁零人想找一條大粗腿,都快想瘋了!(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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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零九十二節 且之的條件

當薄世來到崇化城時,他看到了一個巨大的京觀矗立在崇化城外的雪原上。[

“飛狐軍這傳統……”薄世撓了撓頭,當年令勉將軍給飛狐軍留下的這個傳統,居然被屯墾團都繼承了。

鑄造京觀這種本來血淋淋的殘酷之事,居然還被他們玩出了藝術的高度。

每一個頭顱的擺放和堆砌都體現出了美感……

只能說,現在的屯墾團跟軍方之間的聯系太緊密了。

若非此地是安東的懷化郡,恐怕,天下的士大夫都要坐立不安了。

望著那個巨大的京觀,薄世直接帶兵進入了崇化城。

入城之后,他第一件事情就是召集各屯墾團的校尉和在此地的漢軍高級軍官開會。

這個會開完后,薄世一臉的黑線。

“這匈奴,居然被屯墾團的民兵打的抱頭鼠竄?”薄世有些不敢相信。

但事實擺在眼前,城外那個巨大的京觀,就是最好的證明。

在最開始,薄世還以為,那個京觀是由陳嬌陳須兄弟配合屯墾團的民兵共同打下來的。

但現在……

“怎么如此之弱……”薄世搖了搖頭。

這入寇的匈奴騎兵,被一幫民兵打退了。

薄世不清楚,是漢室太強了,還是匈奴太弱了。

但這個事情,總透露著許多的不解之處。

對于匈奴騎兵,薄世還是有些了解的,雖然,馬邑之戰證明了,先進的裝備,可以毫無壓力的吊打落后一方。

特別是當裝備存在代差的時候。

但,一幫民兵,擊潰數千騎匈奴騎兵,這個事情,還是讓薄世有些感覺難以相信。

他甚至都不知道該怎么向長安寫報告了!

難道他要告訴天子和朝臣:當今幸甚,圣主臨朝,用威行武,布德四海,匈奴蟊賊不敬陛下,大膽犯我安東,義民XXX等,奮勇抵抗,斬首XXX……

這置漢家的野戰主力軍團于何地?

但他又不敢不如實報告。

更讓薄世難以接受的是:數以千計的游俠,居然就打了一聲招呼,就拉起人馬出邊墻去找那支撤退的匈奴人的麻煩了


更搞笑的是:他們還真的讓匈奴人感覺很難受。

這些游俠兒,充分發揮了自己的牛皮糖神功的優勢。

死死的貼住了匈奴騎兵,甚至帶著他們漫山溝的捉迷藏。

抓住機會就抽冷子來一下。

這兩天下來,居然斬首兩百余,俘虜將近三百。

特別是有一支保全隊的游俠兒,還在野外與上百騎匈奴騎兵正面硬剛一次,特么還全身而退了……

這讓薄世感覺自己的三觀被刷新了。

“這匈奴人怎么弱成這個樣子?”薄世踱著腳步,皺著眉頭,此事太蹊蹺了。

你要說屯墾團的民兵,能與匈奴人過招,這薄世信。

畢竟,屯墾團的民兵在某些程度上,其實已經跟郡兵沒有區別了。甚至某些精銳還是野戰強軍的后備!

但游俠兒們都能騎到匈奴騎兵腦袋上耀武揚威?還能跟他們剛正面了?

薄世只感覺有些接受不能。

“匈奴的右賢王就是這樣可笑?”薄世喃喃自語著說道:“應該不大可能吧?”

作為匈奴四柱之一,右賢王曾經是整個漢家長城的噩夢。

在老上單于時期,匈奴右賢王一次次扣關長城,甚至曾經火燒回中宮!

雖然現在據說匈奴換了一個右賢王的世襲。

但應該不可能弱成這樣吧?

但薄世哪里知道,現在的匈奴右賢王,只是馬邑之戰后,匈奴內部政治傾軋的產物。

只是軍臣為了擺脫攣鞮氏內部和四大氏族對他的詰難而做出的妥協選擇。

既然是妥協,那軍臣自然就不會對這個右賢王有什么好臉色。

而這個新任右賢王,又因為是來自金山的呼揭部族,所以,幕南的部族們,也從不認可。

對幕南部族來說——呼揭,那是什么鬼?

而烏維的早夭,則進一步導致了幕南部族對這個所謂的右賢王的離心離德。

曾經主導了整個東亞的匈奴右賢王,在現在還真是一個擺設。

除了呼揭人自己,壓根就沒有人將他們放在眼里。

甚至于,有著無數的匈奴貴族,迫不及待的想讓這個右賢王去死。

只有他死了,才會有新的右賢王產生。

正因為薄世不知道這些事情,所以,他決定等待后續的護濊軍主力抵達,再開拔追擊撤退的匈奴騎兵

反正,那烏恒王不是保證,一定可以拖住匈奴人至少五天嗎?

當然了,為了安撫屯墾團的校尉以及陳嬌陳須兄弟,薄世還是批準了他們先行出關,去跟匈奴人對峙和監視的要求。

且之現在也回過味來了。

“蘭陀辛!你這個混蛋!”且之在自己的王帳中罵罵咧咧的說道。

他就算是再蠢,到了現在,也明白,自己被蘭陀辛給忽悠了!

他被蘭氏給當槍使了。

不然的話,蘭氏的萬騎為何不來了?

可恨他自己豬油蒙了心。

以至于部族淪落到了現在這樣的地步。

漢朝人確實是如他所愿,跟著他來到了雪原。

可惜,來的不是軍隊,而是一群散兵游勇。

這些家伙,狡猾如狐,跟牛皮糖一樣,粘在呼揭人附近。

呼揭騎兵大批出現,他們就立刻跑的沒影。

這些家伙比呼揭人還適應在雪地生活,他們劃著一種據說是雪橇的工具,在厚厚的積雪上來去如風。

呼揭騎兵根本追不上!

而假若出去的人數少了,那這些蒼蠅立刻就會跟聞到血腥味的鯊魚一樣圍了過來,爭先恐后的襲殺派出去的呼揭騎兵。

假若說,這些漢朝的蒼蠅,只是麻煩的話。

那么,自己的后路被人堵死了。

則讓且之根本無法安坐。

鮮卑、烏恒、丁零、扶余,但凡這地界上能活動的人都跑來找他的麻煩了。

雖然呼揭人并不將那些衣衫襤褸,根本沒有什么戰斗力的烏恒鮮卑放在眼里,更別提什么丁零扶余這樣的雜魚。

但是,這些家伙堵住了呼揭騎兵的后路。

他們也不跟呼揭騎兵交戰,看見了就跑。

只是在山谷和峽谷之上,將積雪推下去,堵死那些道路。

這就讓人很尷尬了。

假如呼揭騎兵要撤退,就必須清理掉那些堵死了道路和山口的積雪。

可是,假如在這個時候,漢朝人殺過來怎么辦?

此次出征,且之帶走了自己的部族的主力,總計有差不多一萬兩千多騎。

其中,只有八千是屬于真正的青壯。

剩下的,只是驅趕牲畜和照料戰馬的仆從

倒是一路上裹脅了四五個部族的人口,大約有個兩萬左右。

但,這些部族既然能被他裹脅,自然也就屬于那種沒有什么戰斗力的部族。

這些人在打順風戰時,自然會盡心盡力。

可一旦陷入困境……

就像現在,他們每一個人都是定時炸彈。

隨時都可能爆炸,將他和他的部族,炸的粉身碎骨!

千萬別懷疑這樣的事情的概率。

事實上,在草原的歷史上,類似的事情發生過無數次。

為了求生,賣掉自己的主子,這又不是什么難事!

且之,現在只能寄希望,在這雪原上擊敗漢朝的主力,然后狹此大勝之威撤退。

他也知道,只要獲勝。

那么,現在那些紅著眼睛,想在他身上咬一口的那些魚腩,統統都會自動自覺的跪舔強大的匈奴!

可是,能否戰勝漢軍?

且之現在是越來越沒底了。

正煩躁之時,一個貴族進來報告道:“屠奢,漢朝軍隊出現了……”

這個貴族臉色蒼白,顫抖的說道:“根據偵查,至少有一萬騎兵!”

“一萬騎兵?!”且之忽地站了起來,臉上都有些抽搐,他來回的踱了踱腳步,然后招招手,將那個貴族叫到身前,對他說道:“你替我去對面的漢朝軍營走一趟,跟漢朝的主帥談判……”

漢朝的騎兵力量的暴漲,讓且之對這次戰爭的勝負徹底失去了信心。

前幾天,他的軍隊,被漢朝的民兵打倒生活不能自理。

而當時,漢朝人最多只有兩千多騎兵!

現在,漢朝騎兵暴漲了接近五倍!

這仗還怎么打?

再加上退路被人堵死,這讓且之明白,自己的軍隊在事實上已經陷入了絕境。

一萬漢騎,哪怕這一萬騎的戰斗力只有前幾天的民兵騎兵的一半,也足可纏住他的主力。

而一旦自己的主力被纏住了……

且之擔心,那些被裹脅的部族,會趁機反水!

且之確信,一旦自己的軍隊接連失敗,那么,那些奴隸一定會造反!

然后,拿著他的人頭去跟漢朝人獻媚。

馬邑之戰中,樓煩王不就反了?

連樓煩部族都敢造反,更別提其他魚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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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零九十三節 天單于(1)

陳嬌剛剛帶領軍隊,在距離匈奴營帳二十里左右的山谷中扎下營盤。


他就迎來了一位匈奴的使者。

這讓陳嬌很震驚。

這剛準備挽起袖子跟匈奴人大打一場,順便撈點人頭陳嬌現在什么都不缺,就缺漢室貴族最缺的軍功。

本來,陳嬌的本意是干脆將這個使者拉出去斬了,將人頭送去,以此激怒匈奴人。

但,中國自古以來,兩軍交戰,不斬來使。

即使是夷狄的使者。

擅自殺戮使者,可是要被人噴到生活不能自理的。

哪怕是安東這樣的混亂之地,這樣的做法也是不可取的萬一陳須或者什么人搞鬼呢?

陳嬌不能不防。

所以,那個匈奴使者得到了陳嬌的接見。

不過,一見面,對方開出的條件就讓陳嬌嚇得跳了起來。

“你說什么?”陳嬌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連忙問著身旁的翻譯:“你確定沒有翻譯錯誤?”

“都尉,下官沒有翻譯錯誤,就是如此!”那個翻譯官斬釘截鐵的說道:“匈奴使者說其主愿獻牲畜二十萬頭,以換取都尉放歸其國!”

“二十萬頭牲畜!”陳嬌的手都有些顫抖了。

哪怕是二十萬頭羊羔,也是價值巨大的財富!

更何況,既然是牲畜,就肯定包含了牛馬。

二十萬頭牲畜!

最保守估計也是價值數萬萬甚至十萬萬的財富。

就是長安天子,恐怕也會心動不已。

不過,陳嬌就很好奇了:是什么原因,讓匈奴人居然愿意連交手都沒有,就自動表示愿意獻上如此多的牲畜?

陳嬌可不是幾年前那個不食人間煙火,何不食肉糜的紈绔子。

事實上,他和他大哥這兩年受命監視和羈絆烏恒、鮮卑。

他們對于草原民族的經濟,還是有著一定認知的。

二十萬頭牲畜,無論是什么牲畜,哪怕是老弱,對任何一個部族來說,都是潑天一般的財富!

譬如說,烏恒人有邑落數千,人口足足三萬,但他們的牲畜數量,也僅有不過七萬頭牛羊和數千匹馬。

而這些牛羊與馬匹的數量,還是因為漢家到來,帶來了全新的畜牧技術和獸醫技術,才使得他們能擁有如此多的牲畜群。

在漢家沒來之前,烏恒人的牲畜群,僅有這個數字的三分之二不到。

換句話說,大約四五萬的牛羊群和三五千匹馬,在草原上就可以養活一個兩三萬的部族。

二十萬頭牲畜,至少可以養活一個七八萬的大部族!

而一個七八萬口的大部族,在整個匈奴,五個手指數的清楚。

現在,匈奴人將一個在他們國內排名前五的部族的財富拱手相讓,只愿換取漢軍放他們一條生路。

陳嬌怎么想都覺得怎么不靠譜。

他清了清嗓子,對那個匈奴使者說道:“本官身為漢官,安肯與夷狄賊子私相授受,休要污我清名!”

表面上雖然他是正義凜然,仿佛光明使者。

但實則,熟悉這位國舅爺的人都知道。

這位大漢隆慮候,皇后的次兄,就是一個吃人不吐骨頭,一點節操都沒有的黑心之人。

想當年,他們可是連拿錢辦事這個潛規則都可以熟視無睹!

現在,就更是了不得了!

陳嬌的財富和地位,幾乎就是建立在累累白骨之上。

不知道多少倭奴,被他榨干了最后一滴血。

就是死了,還在幫他數錢!

所以,陳嬌心里面其實已經打上了那二十萬頭牲畜的主意。

在陳嬌想來,匈奴人既然敢提二十萬牲畜的條件,那么,無論是不是陷阱,他們手里都必定有二十萬頭牲畜!

當年,馬邑之戰,細柳營一戰俘獲牛羊馬百萬之巨,天下震驚,天子大喜,親自下詔慰勉細柳營的將帥,細柳營的衛馳甚至因此直接功封列侯,食邑兩千三百戶!

而細柳營中,其他將官也各自封賞無數。

二十萬頭牲畜,在陳嬌看來,足可供他以此為基礎,建立起一個派系了。

說不定,還能借此功勛,嘗試著運作一下安東都護府的都督之職。

那使者聽了翻譯官的話,卻是急了。

他自然知道,自己的主子和部族,已經危險到什么樣的地步了。

那些被裹脅的部族,隨時都可能跳反!

沒有辦法,他只好跪下來,哀求道:“漢朝將軍容稟:我主屠奢是受了蘭氏的蘭陀辛蠱惑,因此才來侵犯貴國,現在,我主目睹了貴威,深感畏懼,故此愿奉牛羊馬匹二十萬頭,祈求貴國的寬恕!將軍還請三思!”

“且我主屠奢說了,倘若貴國不愿意接受我主的好意,那么,我主麾下還有勇士三萬,控弦兩萬,皆是百戰之師,若與貴國拼死作戰,即使取勝,恐怕貴國也付出代價,而且,我主一旦戰敗,必盡殺牲畜,皆毀之!”

“還請漢朝將軍三思!”

翻譯官將此人的話翻譯給陳嬌聽。

陳嬌聽完,嘴角露出一絲笑容。

這匈奴使者的話,讓陳嬌聽了非常舒服。

不過呢,此人也無意間,暴露出了一個情報。

這些匈奴人是被人慫恿來的。

誰慫恿的?

一個叫蘭陀辛的匈奴貴族!

此人是誰?在匈奴有何地位?

陳嬌懶得去猜測。

但可以肯定,絕對是大人物!不是大人物,就無法忽悠和慫恿這么多匈奴人來安東。

想到這里,陳嬌就嘴一歪,無比神圣的說道:“好叫貴使知曉:貴國此次入侵我安東之地,我大漢圣天子月余之前,就已經預料到了,相關詔命和命令也早就下達給了我等天子爪牙!所以,貴國此次來犯,完全就是自尋死路!大漢天子,神目如炬,早已經知曉了爾等的來犯路線、人數和時間!”

這些話,自然有真有假。

但那匈奴使者聽了,卻是嚇尿了。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他傻乎乎的癱倒在地上,整個人都被懵逼了。

漢朝皇帝,在草原上早有傳說是天神轉生。

生而神圣,傳說出生之日,有天神護法,有蒼天降下祥瑞。

漢朝的太宗皇帝因此一眼就看中了,將之指定為隔代繼承人!

一即位,立刻就展示了種種神跡和偉力。

在馬邑之戰中,更是下令神騎參戰,可怕的,曾經鎮壓了世界的折蘭鐵騎,被神騎徹底擊敗,連根拔起。

這樣一位天神,自然是全知全能,無所不知。

這使者也不疑有他。

畢竟,論起封建迷信,還是游牧民更給力。

這就好比,后世的佛教。

在中國,叫禪宗,而在草原上是黃教。

禪宗玩的是禪機,而黃教玩的是活佛。

兩者之間的區別,好比太陽和月亮,相去何止十萬八千里。

草原上的環境,也更是宗教最佳的溫床。

呼揭人雖然不信薩滿教,但他們信仰拜火教。

而且是變異的拜火教。

呼揭人信仰的這股拜火教,是從康居人那里傳過來的,到呼揭人手里,已經是三手貨。

而且,在傳播過程,各種土著信仰和教義混雜。

總的來說,就是除了依然有著善惡二元神之外,其他的一切基本上都走形了。

在呼揭人的眼里,這個世界毋庸置疑是有真神的。

無非就是此神是善是惡。

但無論善神還是惡神,都是有著超越人類所能想象的偉力。

別說區區預言和預知了,人家就算召來風暴,呼喚大地的怒火,喚醒深埋地底的瘟疫,也是輕而易舉!

于是,這個使者連忙趴在地上,哭著說道:“卑微的呼揭部族,不敢侵犯神的土地,請神天子放我們一條生路吧!”

陳嬌一看,頓時樂開懷了。

皇帝妹夫的名頭這么好用?

那他當然不會客氣了。

當下就獅子大開口,說道:“哼!我主圣天子的神圣,豈是可以褻瀆的!?想要求得寬恕,可不能僅僅只獻上牲畜!還得上表請罪嗯”

陳嬌想了想,決定讓匈奴人給自己的皇帝妹夫上一個尊號來襯托皇帝妹夫的偉大。

那什么樣的尊號才能襯托偉大的漢天子呢?

匈奴人以前不是愛在國上,吹噓什么天地所生日月所置嗎?

陳嬌打了個響指,說道:“你們這些罪人,必須恭敬的將我主圣天子奉為‘天單于’!我主圣天子,不僅僅應當統治衣冠之國,還要君臨引弓之民!”

“爾等可愿,遵奉神圣的大漢天子為天單于?承認大漢天子也是引弓之民的主宰?”陳嬌向前一步,惡狠狠的盯著那個使者。

“這這這”那個使者嚇得魂不附體。

本能告訴他這是不行的。

這個漢朝貴族說的也很對啊!

漢朝皇帝,生而神圣,是世界公認的在世之神。

神,何等的偉大何等的偉岸?

一切人類,不是都應該祈求神的救贖嗎?

那遵奉漢朝皇帝為天單于,不就是理所應當,而且天經地義的嗎?

只是漢朝皇帝,成為天單于?

那匈奴單于是什么?

天單于的奴才?

這個使者撓頭搔耳,就差滿地打滾了。

他感覺,自己的智商完全不夠用了。

而且,他也沒有得到這個授權。

沒有辦法,他只能跪下來說道:“漢朝將軍,請容我去請示我主屠奢!”

陳嬌點點頭,揮揮手,道:“去吧!”頓了頓,他忽然想到了一個有趣的事情,他接著說道:“告訴你的主子,他若愿意遵奉我大漢圣天子為天單于,那么,本將,大漢隆慮候,大漢國舅,陳嬌,愿意擔保,向天子請示,請天子封敕貴主為單于!”

陳嬌記得,在前幾年的時候,皇帝妹夫曾經感慨過‘匈奴只有一個單于?這不好!匈奴應該至少要有兩個單于,最好有十七八個!’。

從這個方面看來,皇帝妹夫肯定是愿意到處封單于的。

最好是把單于批發售賣。

就跟他賣鯨魚油脂一樣,最好就是論批封,封的越多越好!

那使者聞言,卻是眼睛瞪得大大的,看著陳嬌,問道:“貴國真的愿意封我主我為單于嗎?”

陳嬌拍著胸膛保證:“本將保證,只要貴主依我之言行事,一定讓天子封貴主為單于!”

這使者大喜,拜道:“請將軍稍等片刻,待我請示我主,再來稟!”

在這個使者看來,漢朝是那么的強大。

呼揭人曾經以為自己是天下最強的騎兵,結果被漢朝的民兵打的頭破血流。

這使得呼揭人認清了這個世界。

而此刻,這個漢朝的大貴族,拍著胸膛保證,只要他們愿意遵奉中國皇帝為天單于,那么中國皇帝就愿意幫助他們的主子,入主單于庭,取代軍臣。

若能得到漢朝支持,主子成為單于,那么他們這些奴才豈非也可以飛黃騰達了?

這真是讓這個使者心花怒放,幾乎不能自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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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29 19:06:40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千零九十四節 天單于(2)

陳嬌看著那個匈奴使者遠去,感覺有些莫名其妙。

事情順利的乎他的想象。

那個什么匈奴的屠奢,居然還真有窺視單于大位之心?

就他那點兵馬?就他那些可憐的拙劣的騎兵?

陳嬌感覺,這個世界太瘋狂了。

不過,無所謂了。

能用口舌,就讓一個匈奴部族乖乖的跪下來,獻上牛羊牲畜,還遵奉大漢天子為天單于!

這是不世之功!

更可以讓天子拿著這個可笑的部族的表奏去嘲笑和奚落匈奴單于。

當然,更重要的是,他陳嬌要大大在朝廷上刷一波臉!

陳嬌可是知道,漢家君臣對于當年老上單于時期,匈奴人在國書上的狂妄和無禮,惱羞了許久許久了。

無數人將此視為恥辱。

而他陳嬌,則替大家報仇了!

讓匈奴人顏面掃地!

想到這里,陳嬌就不禁念頭通達,哼著喧,踱著虛步,跑去跟自己的哥哥炫耀去了。

“什么?”陳須一臉震驚的看著陳嬌:“你怎么敢不經請示,私自與夷狄議和?這是族誅的死罪啊!”

在陳須看來,自己的這個弟弟簡直是瘋了。

背主議和,這是天大的罪行!

一旦天子震怒,追究下來,老陳家就要倒血霉了。

陳嬌固然少不了一杯毒酒。

他這個哥哥,至少也是被圈禁起來當寵物養的命!

天可見憐!

他陳須在這里奮斗了好幾年,才有了今天的成就和威風。

他才不愿意回長安去做米蟲!

假如說被迫離開長安時,陳須跟陳嬌都是滿腹不愿意。

但在現在,在嘗到了操縱他人生死,執掌他人命運,并且操縱他國內政的甜頭后,陳須是再也不想回長安了。

與現在的游戲比起來,長安的那些什么紳士游戲,紈绔子們的把戲,簡直就是孝子才會玩的。

成年人,自然是醒掌萬族權,醉臥美人膝。

“大兄怕什么?”陳嬌卻是不以為然:“吾自會去跟都督還有陛下說明的!”

他拍拍自己哥哥的肩膀,道:“大兄啊,不是小弟說您,您的膽子太小了!當今陛下,可是更喜歡膽大的人!”

“這天地如此廣闊,單單漢匈兩國,加起來就是縱橫數萬里的廣袤國度,若再算上西域、大夏、身毒和遠方之國,無邊的海疆,這世界簡直是遼闊的足夠天下英雄豪杰各展所長!”

“陛下何等人杰,豈會不知?”

陳嬌侃侃而談,絲毫不以為意。

假如說在以前,他確實不敢這么干。

但問題是,捕鯨開闊了陳嬌的視野和胸懷。

讓他知道,這個世界很大,而且,遠遠出他在書本上所認知的世界。

如此廣闊的世界,已經足夠英雄豪杰們鵑揮灑自己的才華。

至于什么飛鳥盡,良弓藏,狡兔死,獵狗烹這樣的事情,再也不會生了。

廣闊的世界,有著太多太多的空間和國度來安置那些英雄豪杰。

彭越韓信英布盧綰若是出生在當世,那他們也不會再去擔憂自己的下場了。

因為此時之世,已經與當初周武王伐商鼎立周室后類似了。

大漢帝國,能直接掌控的地域有限,假如要控制這廣袤世界,就必須分封。

而當今天子也多次暗示明示了分封的決議。

那身毒,那西域,就是天子端上天下英雄餐桌上的美食。

只要有能力,并且不謀反,那么,就可以憑借能力,獲若于自己的封國,開啟屬于自己的世代。

宗周分封天下,計有八百諸侯。

明日漢家底定世界,陳嬌預計,公侯伯子,諸劉宗室,起碼也能湊出八百之數!

所以呢,陳須的擔心,完全就是杞人憂天。

皇帝妹夫現在就怕臣子們的主觀能動性不夠!

沒看到,天子連南越的趙氏都能容納,甚至都能準許趙氏繼續擁兵數十萬,只要趙氏聽話就可以。

他還會容不下兩個有能力的外戚?

他還會害怕兩個不按稠出牌的外戚?

陳須完全就是膽子太小,格局有限。

陳嬌覺得,自己的這個哥哥啊,之所以一直被自己壓著,就是沒有自己大膽,更沒有自己這樣的冒險精神。

不然,講道理的話,他早就應該找到自己的‘倭奴列島’了。

丟下這些話,陳嬌哼著喧,帶上一隊騎兵,回到了崇化城,然后找到了崩,將自己和匈奴使者之間的事情和盤托出,然后道:“不止都督覺得如何?”

崩看著陳嬌,從他的臉上,崩看到了許多許多的壤之像。

背主議和,私自給天子上尊號,妄做主張,私自決定。

這些罪過,擱任何一個貴族身上,都是死罪!

此子過去的所作所為,一一浮上崩心頭。

第一個遠赴倭奴列島,大肆抓捕倭奴。

第一個跟樓船衙門開捕鯨財路。

第一個動用軍隊,維持商路。

此子所做的出格之事,過去數年,簡直不要太多了!

但,對此,長安的天子,只是哦了一聲,最多就是象征性的處罰一下,譬如說什么削封國食邑啊,罰銅啊

但回頭,肯定有使者手持詔書,嘉勉陳嬌。

所以,崩忽然在心里生出一個念頭:“這個二世祖,恐怕早就摸清楚了當今的脾氣和喜好”

歷來,只要摸清楚了皇帝的喜好和脾氣。

那么,在官瞅直就是開掛啊!

在別人眼里,你做的事情,完全可以砍腦袋。

但是,在皇帝眼里,這卻是這世界上最舒服的馬屁。

捧你寶貝你都來不及,怎么可能舍得處罰?

更何況,這次陳嬌的所作所為,其實仔細想想,還真全是沖著當今天子的屁股去的。

崩回憶了一下去年他回京述職時與天子交談的經過。

他立刻就判斷:“當今天子若是知道,匈奴右賢王愿意尊他為天單于,恐怕眉毛眼睛和鼻子都要笑到一起了,陳嬌更是將因此立下大功!”

而崩立刻就想到,自己也可以從這其中分一杯羹。

原因很簡單,倘若陳嬌的計策成功,那等于成功的分裂了匈奴。

不管這個匈奴右賢王有多少人馬和實力。

但至少,可以惡心匈奴人。

更別提

天單于啊!

崩于是說道:“君候之策,果真神來之筆,本都督將立刻上奏陛下,言說此事!另外,匈奴使者下次再來,本都督將親自接見!”

這樣一件不世之功,陳嬌當然知道自己一個人是無法獨吞的。

所以,崩要分一杯羹,也屬于自然。

況且,陳嬌還指望,等崩卸任后,能推薦自己為都督繼任呢!

然而,崩卻想到了另外一件事情。

假如,他和陳嬌接受了匈奴人的請平或者說臣服。

那么,該怎么安撫護濊軍、屯墾團和游俠兒們呢?

要知道,他們現在想上陣殺敵,獲賽功的心,就跟大旱中的莊稼渴望雨露的滋潤一樣急切。

護濊軍和屯墾團還好說,他們到底是軍隊,軍人以服從命令為天職。

但那些從四面八方趕來的‘英雄豪杰們’,恐怕就要暴走了。

俗話說得好,擋人財路,如殺人父母。

這不讓人拿軍功,可比擋人財路可怕多了。

起碼也相當于刨了別人的祖墳,燒毀了他們家的宗祀,在他的先人棺槨和先人的神主牌上拉翔。

這個仇,可是真正的不共戴天。

足可讓很多很多人,懷恨在心,并且心存報復了。

所以,崩必須解決這個問題。

不然的話,天知道什么時候,就有強人,悄悄摸進自己的宅邸,割破自己的喉嚨,用自己的血在墻壁上寫下‘殺人者xx’。

“或許,我可以讓那個匈奴右賢王送些戰功,演一撤,然后再投降?”

而與此同時,且之瞪大了眼睛,看著跪在他面前的那個奴才。

“那個漢朝的隆慮候果真如此保證?”且之不可思議的問道。

漢朝人的答復,簡直讓且之又驚又喜。

驚得是漢朝人的胃口!

天單于!!!!

哪怕是冒頓和老上這兩位雄主,也不敢自稱天單于!

不過,漢朝皇帝居然再次施展神威,提前了一個多月,預言了自己的來犯。

簡直就是神跡啊!

一位真神,確實有資格成為天單于,主宰世界了。

而且之喜的是漢朝人居然愿意幫助他成為單于!!!!

講老實話,此番安東之行,將他的雄心壯志徹底打消了。

漢朝人太強太強了!

強的可怕,強的恐怖!

但,此刻,當且之聽到漢朝人愿意幫助他成為單于。

這讓且之的雄心再次燃燒起來。

單于啊!

哪怕是漢朝人操縱的傀儡,兒單于,那也是單于!

即便是要跪舔漢朝,給漢朝人當奴才,那也是單于!

草原上至高無上的主宰者,萬王之王,一切國度的帝王,世界的鞭笞者!

且之怦然心動!

沒有人能拒絕得了單于寶座的呼喚。

更何況,且之覺得,等自己當了單于,再考慮如何應對漢朝也還來得及。

最多最多,無非就是只要漢朝的現任皇帝活著,自己就恭順唄。

當年冒頓大單于還給東胡人羞辱過,做過東胡的質子呢!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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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零九十五節 天單于(3)

當天,薄世就帶著剛剛抵達崇化的護濊軍先鋒兩千余騎,向北進發,抵達了陳嬌扎營之地。

自然,陳嬌和薄世的口風都很緊,絲毫也沒流露出任何有要跟匈奴‘談談看’的意思。

不然,薄世擔心,游俠兒們會撕了自己!

而薄世一到,那個匈奴使者,立刻就迫不及待的趕了過來。

“我主屠奢,愿意如貴國所愿!”那使者一見面,立刻就將自己的主子的答復和承諾說出來:“只要大漢天子能封我主屠奢為單于,那我主屠奢就愿意尊奉大漢天子為天單于!”

薄世和陳嬌一聽,都是非常滿意。

但也都非常疑慮。

匈奴人的右賢王,就是這么一個慫包?

薄世和陳嬌都不愿意相信。

所以,出于謹慎起見的考慮,陳嬌說道:“那就請貴主,先寫好一封表奏,再送五萬頭牛馬過來……”

說話可以是假的,但白紙黑字和實實在在的牲畜,不會有假!

而那使者聞言,不僅僅沒有如同陳嬌和薄世擔心的那樣支支吾吾,推三阻四,反而是一副非常高興的模樣。

只聽他說道:“我主屠奢,已經將表奏和牲畜二十萬頭,俱都準備好了!”

“不過……”這使者忽然話鋒一轉,道:“好叫貴方知曉:我主屠奢,是真心愿意與漢交好的,但,部族之中也不乏單于庭的死忠,我主擔心,此輩可能會從中作梗,還請貴國體諒一二……”

他不動聲色的繼續說道:“或許,貴國可以為我主剪除這些單于庭的死忠!”

此番呼揭東侵,裹脅了大量的部族。

這些部族的騎兵人數,甚至比呼揭騎兵還多。

在平時,這沒有什么問題。

草原上多的是一個主人就統帥數千部族的事情。

但在現在這樣的環境下,對呼揭人來說,那就太要命了。

萬一這些部族里有單于庭的死忠,或者干脆就是想著取代呼揭人,成為跟漢朝談判的人。

那可如何是好?

作為標準的游牧民,呼揭人是很清楚,引弓之民們,在遇到自己無法戰勝的人時候,會怎么做?

當然是跪下來,額頭貼地,獻上自己的一切!

在草原上,一切部族,都擁有隨時隨地改換陣營的天賦。

對引弓之民來說,投降和臣服強者,這不可恥。

反而是榮譽。

自然,呼揭人非常害怕,這些被裹脅的雜牌反戈一擊,或者干脆取代呼揭,成為與漢朝談判的人。

這就太可怕了!

所以,呼揭人決定,讓這些被裹脅的渣渣去死!

只要他們死光光了。

那么,不管他們是本意不想反也好,想給單于庭當忠犬也罷,或者野心勃勃的想取代呼揭的也好。

統統都沒有關系了。

死人,是不可能再跟活人競爭的。

只有活著,才能延續部族,才能擁有未來。

至于忠義什么的奢侈品,對于引弓之民來說,根本就不存在。

連獵驕靡這個匈奴人自己親手養大、哺育和栽培的小弟都能反咬匈奴一口,在匈奴人眼里,這個世界,除了他們自己,沒有人可以相信。

而具體到呼揭人身上,則是將那些被裹脅來的部族,統統標注為危險品。

自然,若自己的主子跟漢朝人達成協議。

那就可以讓那些渣渣去死了。

看上去,這個邏輯有些詭異,但事實上,這就是引弓之民或者游牧民下意識潛意識的做法。

就像放牧、圍獵一般,在做之前,必須先趕跑或者殺光一切可能的競爭對手。

而薄世跟陳嬌,都顯然有些跟不上呼揭人的思路。

畢竟,漢匈之間的文化本來就懸殊。

而呼揭更是匈奴的異類。

思維不在一個層面上,是理所應當的。

不過,陳嬌和薄世還是至少清楚了一件事情:這匈奴右賢王這是準備賣隊友嗎?

“夷狄之人,果然都是一丘之貉!”薄世在心里想著,想當年,馬邑之戰的時候,尹稚斜不就賣了白羊?

白羊王甚至被他坑的體無完膚!

要知道,若非掉進尹稚斜的坑里面,白羊王和他的部族,是存著一定的可能性,逃出漢軍的包圍圈的。

但尹稚斜為了自己,卻毫不猶豫的賣了隊友。

現在,新一代的匈奴右賢王,又開始在被圍之后賣隊友!

這難道是匈奴人傳統?

一旦被圍就賣隊友。

不過……

陳嬌和薄世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里看到了喜色。

匈奴人賣隊友?

這真是太好了!

薄世正愁怎么跟游俠們交代呢!

若是能有一個機會,讓游俠們過一下軍功的癮,然后再宣布匈奴人投降。

那游俠們也不會有太多怨言了。

這樣想著,薄世就試探著問道:“那些單于庭的死忠有多少?”

“大概兩萬左右……”使者低著頭,很不好意思的回答。

沒有錯,呼揭人確實要賣光他裹脅的所有人。

除了他們自己的本部之外,其他人統統要拋棄。

這不僅僅是因為害怕他們造反,更因為——死人的財產,是無主的。

他們不死,呼揭王去那里湊二十萬牲畜的贖身費?

難不成還要呼揭人自掏腰包不成?

那可不行!

出來遠征,耗費錢糧,浪費時間不說,還要自己砸鍋賣鐵去支付贖身費。

呼揭人自然不會傻到這個地步!

當然,還有另外一個考慮:假如呼揭人回到草原后,漢匈在河間地的戰爭,打成平手,或者匈奴勝利,那他就可以馬上翻臉不認人。

而沒有證據和證人,單于庭也奈何不得他。

而若漢軍勝利或者大勝,呼揭就可以保住漢朝大腿,還可以對外宣稱‘自己只是被神明所感召’,而不會暴露呼揭部族色厲內荏的紙老虎本質,更方便未來統治。

從某個角度來說,這也屬于滅口。

而在得到了使者的準確回答后,薄世和陳嬌都覺得心臟有些砰砰砰的跳的太厲害。

兩萬人?

兩萬個腦袋?

這得是多少軍功?

最起碼也能積出一個萬戶侯的爵位!

只是……

這匈奴人說的靠譜嗎?

會不會有詐?

但隨即,陳嬌和薄世都決定不管有沒有詐,先吃進肚子里面再說!

協議達成后,那個使者回到自己的主子面前,將今日與漢人的談判經過說了一遍。

“秀支們……”且之看著在他下首的十幾個貴族,問道:“你們覺得,漢朝人能信嗎?”

這些貴族,當然俱是呼揭部族的骨干。

游牧民是一個很奇怪的矛盾綜合體。

一方面,他們大都奉行奴隸制,喜歡劫掠人口,奴役他人。

但在另外一個方面,游牧民的內部,尤其是貴族之間,非常。

到什么地步?

一年一度的碲林大會上,甚至可以公開議論單于的得失!

而在各個部族內部,首領也是需要聽從部族貴族們的意見。

“漢朝人真的愿意大王當單于嗎?”有人不相信的搖搖頭:“沒有漢朝皇帝的詔書,我是不信的!”

“可是……我們現在除了相信漢朝人,還能怎么辦?”另外一個人駁斥道:“況且,我覺得,漢朝也是需要我呼揭部族的配合的!”

“再怎么說,大王也是攣鞮氏之后!是宗種!”

“可萬一漢朝人是騙我們的呢?”又有人狐疑。

但,就是沒有人提議去跟漢軍剛正面。

因為他們不敢,也沒有膽子!

毫不夸張的說,只有呼揭人才知道呼揭自己現在面臨怎樣可怕的困境。

內憂外患,不絕于耳,度日如年,是每一個知道情況的呼揭貴族的共同感受。

“夠了!”終于,一位貴族用力的踱踱腳,說道:“都別吵了!”

他看向且之,問道:“大王,您是怎么想的?”

且之站起來,看著那人,道:“單于啊……我們的祖先,本來就應該是單于!”

“可惜遇到了老上單于……”且之悠悠嘆了口氣。

老上單于,每一個匈奴人都清楚,這位雄主的可怕和厲害。

在他手里,一盤散沙的引弓之民,漸漸糅合成一個國家,一個民族,一個聲音。

他要是活著,所有人都只能仰其鼻息,根本不敢挑戰。

呼揭人的祖先,曾經嘗試過挑戰老上單于,結果自然是不言而喻,不僅僅被發配金山,還剝奪了宗種的權力,劃歸為別部。

直到且之這一代,才抓住機會,回歸幕南。

不過,一切都已經物是人非。

在南池這么久,且之也明白過來了:無論是幕南部族還是幕北部族或者單于庭的貴族,都沒有人喜歡他和他的部族。

這不僅僅是因為他來自金山。

更因為呼揭人的信仰、習俗和生活習慣,都已經跟匈奴人完全不同。

在幕南和幕北部族眼里,他和他的部族,就像是一個小丑。

能捏著鼻子讓他暫時坐到右賢王的位子上,都已經是奇跡了。

他想再進一步?

沒有人會答應。

尤其是那些薩滿祭司,簡直就是極端仇視和敵視呼揭部族,到處散播呼揭人的謠言。

說什么呼揭吃人肉,甚至用血為食!

這都哪跟哪?

呼揭人,不過是因為受到拜火教的影響,而會選擇天葬而已。

這是信仰問題。

可偏偏,愿意相信的人,數都數不清楚。

以前且之還抱有希望。

那是因為蘭氏和呼衍氏給了他錯覺,讓他以為,只要能立下功勞,就可以憑此壓過軍臣,至少也有了跟于單爭奪的資格。

但且之現在卻是徹底醒悟了過來。

蘭氏也好,呼衍氏也罷,都未將他這個異類放在眼中,更從未將他當成自己人。

他們只是純粹在利用他和他的部族來達到他們自己的目的。

說不定,蘭氏和呼衍氏,早就在計劃著拿他和他的部族睹槍眼了。

仔細想了想,蘭陀辛的前后表現,且之更是清楚無比的確信了這一點!

而且,且之有直覺告訴他,這次,哪怕他沒有在漢朝吃虧,甚至獲勝,只要回到草原,回到南池,就肯定有陷阱在等著自己。

想到這里,且之就站起身來說道:“秀支們!我們呼揭人,生活在金山之上,本就跟草原上的匈奴人,截然不同,匈奴也從未將我們看成同族!”

“我原本以為,在匈奴危急存亡之時,匈奴會有所改觀,但我錯了……”且之沉痛的說道:“單于庭和四大氏族,將我和所有的呼揭人都視為異類!”

“三十年了,呼揭從未有過任何人侍衛單于庭!”

“三十年了!呼揭人從未被邀請到碲林大會!”

“我受夠了龍城那些神神道道的薩滿祭司,受夠了單于庭那些羅里吧嗦的氏族!”

“善神阿胡拉在上,我,呼揭的主人,金山的至尊,南池的主宰,且之發誓,必定要將光明之火,撒播到草原之上!”

對匈奴人來說,呼揭人的信仰格外的刺眼和扎眼。

而在呼揭人眼里,匈奴原始的薩滿教信仰,又何嘗不是如此?

而這也意味著,呼揭終于放棄了在匈奴體制內部突破的努力!

在且之看來,比起單于庭,他更愿意信賴和依靠漢朝。

因為據且之所知,漢朝皇帝對自己的小弟,非常照顧。

甚至可以說,一視同仁。

更何況漢朝皇帝,是在世神。

給一位真神當爪牙和鷹犬,并不可恥,相反,非常光榮!

神仆可是一般人根本連資格都沒有的職業!

現在,對呼揭人來說,唯一的疑問是:漢朝的皇帝是善神還是惡神。

是要拯救世界,救贖世人的光明神,還是要墮落大地,毀滅世界的惡神?

不過沒有關系。

無論是善神,還是惡神。

只要祂能庇護呼揭,并且給且之想要的單于寶座。

那,給祂賣命,做個兒單于,那又如何?

當然,這是在且之和呼揭人親眼看到,并且嘗到了漢朝兵強馬壯的厲害后才有的想法。

人就是這樣,不吃虧,不被打一頓,根本無法判斷自己面對的究竟是怎樣的存在。

“戈之!”且之看向那個向他提問的貴族,說道:“等我跟漢朝人談判好了,你代表我,代表呼揭部族,去一趟漢朝的長安……”

“世人都說,漢朝皇帝是神明,你就給我去看看,這是不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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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29 19:15:38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千零九十六節 戰勝帶來改變

“捷報!捷報!”

一騎南來,越過千山萬水,直入未央宮的北闕城樓。

一路上,向來緊閉的宮闕,紛紛打開,讓軍情使者讓路。

使者策馬跑過長長的甬道,穿越迷宮一般的宮闕,進入未央宮深處。

然后,他在宣室殿前下馬,從背上取下象征著最高級別的軍事情報的密封竹筒,跨上宮闕的高臺,疾步而上,一邊走一邊喊道:“捷報!捷報!河陰大捷!”

此時,宣室殿之中,正在議政。

劉徹則背靠在御榻之上,瞇著眼睛假寐。

昨夜,他與將軍們商議和推演軍事一直到深夜,睡眠不足,自然精神很差。

而殿中,官員們則差點就挽起袖子要來一次全武行了。

沒有人敢輕易后退。

因為今天的議題是:下一條軌道,應該修在哪里?

軌道運輸,這幾年在關中發展的非常蓬勃。

只要不是瞎子,都知道這種秦人留下的造物,在被墨家改進后,簡直就是一個吸金利器!

像師家,就躺在軌道上,日進斗金!

而軌道更代表著人脈和關系網。

師氏當年來到關中的時候,誰認識他啊?

大家都等著宰肥羊,吃肥豬過年呢!

那時候的師氏也確實如此,甚至連師家家主師旦都絕望了。

但,誰能想到,本是拿來買命的軌道,卻在修成后,不僅僅為師家帶來了財富,更帶來了無數人脈和關系。

發展至今,師氏甚至已經隱隱有些要搶掉田氏的關中第一豪強的頭銜的架勢。

所以呢,這些年,人人都在盯著朝廷什么時候再修軌道?

而現在,劉徹終于松口,下令讓少府在雒陽、睢陽、晉陽、滎陽以及太原等城市之中,選擇三個,作為漢室軌道網絡的下一個部署地。

自然,立刻就引發了軒然大波。

軌道交通的便捷、快速和廉價,現在已經是有目共睹。

關中行商之人,大凡有大宗貨物,必定會委托師氏運抵指定地域。

因有著軌道的存在,關中的商業每年都在以高速發展,就連社會經濟和民生,也受益于興旺發達的商業。

自然,出生梁國的官員,肯定會拼命讓軌道項目落戶睢陽。

而出生河南的官員和貴族,則會支持滎陽和雒陽。

這地域紛爭一起,瞬間各自抱團。

其實,這也跟劉徹自己拿不定主意有關。

軌道交通,經過這些年在關中的實踐和運行,已經證明了它的實用性和可靠性。

而且一條軌道的存在,還能養活至少數千名工人和車夫。

無論是經濟價值還是軍事價值都非常巨大。

但投資自然也是無比龐大的。

一條三百里長,默認在平原地區的軌道,起碼需要投資近萬萬。

而漢室現在還在跟匈奴開干,自然沒有太多資源可以傾斜。

要不是前不久的國債認購很順利,劉徹現在已經是一個窮光蛋了。

換句話說,其實,這個軌道計劃,是劉徹借錢在修。

其中,晉陽和太原,是肯定要鋪的。

這是軍事需求的必然。

但,這剩下那條到底在修到那里?這就讓劉徹舉棋不定。

畢竟,睢陽、雒陽、滎陽,其實無論地理位置還是戰略位置,都是同一個級別的。

無非就是誰先誰慢的問題。

但就是這個問題,在朝堂上已經打出狗腦子了。

畢竟梁國、河南,這兩個地方本來就是漢家經濟最好,人口最多的地區。

自然,此兩地出的官員,也是最多的。

所以,劉徹也就懶得插手,讓這些士大夫互噴。

誰贏了,軌道就落到那里。

在現在來說,漢家關注的還是前線。

不過,因為距離的緣故,前線的情報,一般要四五天才能抵達長安,即使是傳說中的八百里加急緊急報告,也需要三天。

所以,盡管劉徹很著急的想要知道河陰戰事的具體細節。

但卻也只能耐著性子,等待前線的報告。

這時候,那個傳訊的使者,直接走進大殿,跪到殿中,奏道:“陛下!衛將軍都緊急奏報:賴陛下洪福,社稷之靈,祖宗庇佑,河陰大捷!”

劉徹立刻就站起身來。

而文武百官,也都立刻停止了紛爭,看向了那個傳訊使。

幾乎是馬上,就有宦官走下御階,去將那代表著勝利的竹筒接過來,然后恭敬的跪呈在劉徹之前。

劉徹心里面激動無比,但還是故作淡定的接過那奏報,然后念了起來:“臣衛將軍、執金吾都:頓首百拜,扣問陛下圣安!賴陛下之天威,社稷之靈,將士用力,臣已于河陰,大破匈奴左大將之部。陣斬捕首一萬余級,匈奴左大將倉皇撤兵……”

“萬歲!”群臣聽到此處,再也沒有人能按捺得住心中的激動,跪在地上,大聲的呼喊起來。

而將軍列侯們,則激動的更是難以自抑。

倘若此處不是宣室殿,即便是君前,恐怕,許多人都會不顧形象的載歌載舞。

河陰之戰一勝,等于漢家在草原上打開了局面。

這意味著,漢軍不僅僅可以在長城內,獲得勝利,更可以出塞作戰,撅師萬里,取敵酋首級而歸!

更別提,河陰之戰,斬首萬余。

可以說,幾乎將匈奴的主力打成殘廢了。

這意味著,直至高闕城前,將再無可以阻攔漢軍的力量。

只要再拿下高闕,河間之地,就已經在手,漢軍登高望遠,可以窺探陰山了。

作為身居廟堂之上的朝臣們,自然沒有幾個是東郭先生。

大部分還都是有真才實學的。

自然,他們都清楚一個事情:假如漢軍能夠再攻下高闕,那長安從此就要遠離戰爭的威脅了。

從今以后,北方的草原騎兵,除非長了翅膀,不然就再也威脅到長安這個漢家的根本之地。

火燒回中宮的恥辱,甘泉山上的烽火,從此將不復再有!

當然,更重要的是——此番戰爭,漢軍在取得了河陰之戰的勝利,就已經立于不敗之地了。

最起碼,也可以跟匈奴打一個平手了。

這意味著,無數人的投資,有了保障。

要知道,前不久,天子可是逼著很多列侯公卿士大夫認購了‘國債’。

要是這戰事有意外,那就慘了。

因為皇帝可能會不認賬。

但現在既然贏了,有了戰爭的紅利,自然再無人懷疑皇帝在未來的償還能力。

劉徹看著高興的都快蹦起來的群臣,他的臉上也露出了無比欣慰的笑容。

“衛將軍都,三朝元老,佐朕以忠,治軍以嚴,撅師出塞,陣斬捕首萬余,其以衛將軍都為昌武侯,食邑五千七百戶!”劉徹也適時的下達詔命:“望將軍再接再厲,再立新功!”

“陛下圣明,臣等奉詔!”群臣自然立刻叩首拜道。

河陰之戰一勝,郅都是肯定封侯的。

不僅僅郅都要封侯,他手下的有功將官,也至少要出兩三個列侯和十幾位封君。

這就是戰爭的魅力所在。

只要獲勝了,那么就可以得到你想要的一切。

這讓很多列侯真是心癢難耐。

人人都在琢磨著,下次再打匈奴,就去找條大腿抱抱。

這一次與匈奴作戰,不就有好幾個列侯跑去抱了義縱的大腿?

抱大腿這種事情,顯然是貴族們的特長。

若非這次是漢軍第一次出塞作戰,很多列侯都沒有信心,不然去抱大腿的,估計數之不盡。

現在,就已經有很多人后悔了。

“唉,吾當時應該膽子大一些……”許多人都在心里想著。

然而,現在后悔已經來不及了。

錯過這次機會,下次再想抱一個大腿,恐怕就不是這么容易了。

劉徹看著群臣們,也在心里松了一口氣。

河陰之戰,總算是有了一個結果了。

只有劉徹知道,為了打贏河陰之戰,漢室到底投入了多少人力物力?

僅僅是民夫,就足足征發了十萬。

還動員了整個代上的郡兵去支援和保障漢軍的糧道。

在這樣的情況下,在河陰的漢軍,每吃一口飯,就有三口在路途上被民夫和軍隊吃掉了。

不過,好在河陰之戰贏了。

贏了就一切都好說!

只要再打下高闕,那么,漢室就可以將所有投入的資源和財賦,成倍的賺回來!

河套,哪怕是在后世,也是享有塞上明珠的美譽的。

而在此時,只能用‘天府之國’‘塞上秦川’來形容此地。

此地,有著充沛的水資源,肥沃的土地和一馬平川的平原。

當年,秦始皇獲得此地,興奮的將它命名為‘新秦中’,既秦人的第二塊基本盤。

可惜,秦始皇的這個野望沒有變成現實。

秦末的農民起義,徹底摧毀了他的帝國和黃圖霸業,更使得諸夏民族陷入了危機之中。

如今,劉徹只要重新奪回河套。

那么,不管付出了多少,都可以在未來得到更多的回報。

首先,就是奪取河套后,漢家再也不缺馬了。

河套的肥美牧場和湖泊,足夠蓄養百萬匹以上的戰馬!

其次,中國也估計不會再缺耕牛了。

河套的牧場,每年向內地至少提供十萬頭耕牛。

更別提,當地的資源豐富,甚至墨苑都在當地發現了一個大鐵礦。

更何況,收復河套,等于給漢室買了一個名為‘安全’的保險。

長安,從此不會暴露在任何敵人的威脅下。

長城也將重新恢復它的歷史價值——不僅僅作為一個防御基地,更是一個進攻的發起點。

當然,更重要的是:河套地區,沃野千里,足可養活一個百萬規模的人口。

這塊新土地的獲得,足可使漢室的社會矛盾和階級矛盾,再次緩解。

作為皇帝,劉徹很清楚。

中國的問題,從來只有兩個。

一個是人口,一個是土地。

只要解決了這兩個問題,那其他一切問題,對中國來說,都不是問題。

當天,漢軍在河陰取得大勝的消息,立刻傳遍整個關中。

整個關中軍民,都陷入了狂歡之中。

就連太學的學生,也加入了進來。

對漢室來說,上次的馬邑之戰,打破了匈奴騎兵‘野戰無敵’的神話。

而這次的河陰之戰,則打破了許多人私底下說的‘漢軍不可出塞,出則必敗’的謠言。

整個社會,都被這個勝利的喜訊為之一振。

甚至有許多地主宣布‘為了慶祝河陰之戰的勝利,所以今年的田租,一律減半……’。

本來,這種事情是不太可能發生在中國的。

在以前別說戰爭獲勝,太宗皇帝多次減免田稅,這些家伙也沒有見過動彈。

但是,近年以來,隨著關中商業不斷發展,各種作坊如同雨后春筍一樣拔地而起。

有一段時間,甚至出現了‘不管生產什么,不管生產多少,總是能夠賣掉’這樣的奇跡。

許多人因此投身工商業,即使是列侯們,也遮遮掩掩的派了管家和家臣開設作坊。

在這樣的情況下,大量青壯人口被作坊搶走了。

很多農民,特別是貧民,甚至除了農忙時節會下地干活外,其他時候,都在作坊里。

這樣一來,佃農就大大減少了。

畢竟,給地主種地,雖然說現在關中地租普遍都是三成。

而且,因為農業技術進步,工具也迎來大發展,土地產量大大增加。

在實際上來說,其實,即使佃農,也可以得到溫飽了。

但問題是——人家作坊給的錢實在啊!

一個熟練工人,每天可以拿十錢以上的薪水,作坊主還包吃住。

哪怕是新人,學徒,也能拿到一天五錢左右的工錢。

在這樣的情況下,很多年輕人都被工坊吸引走了。

面對作坊的搶人,地主們沒有辦法,只好是打感情牌,打鄉情牌。

盡量的對自己的佃農好一些。

不僅僅逢年過節,得發點禮物,更是要隔三差五的給佃戶們一些福利。

不然的話,人家轉身一拍屁股去了作坊,你哭都來不及。

更何況,現在關中地主豪強和勛貴們也學精了。

他們也不再將土地看成發財的工具和聚寶盆了。

而是將依附在自己土地上的農民看成真正的寶物。

自己的佃戶,是最好的士兵和最擁護自家的人。

他們的忠誠度和凝聚力,都不是其他人能比的。

在如今這樣的情況下,很顯然,不會有傻瓜,再去苛待自己家族未來的真正根基了。(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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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零九十七節 可怕的少府

夜幕徐徐降臨,未央宮中華燈初上。

為了慶賀河陰之戰的勝利,劉徹在未央宮里,召集了全部的貴族及兩千石以上大臣、家屬,舉行慶賀宴會。

趁著酒宴的空檔,劉徹把少府令劉舍叫到了自己面前。

“朕聽說,最近少府又抓了幾百人?到底是怎么回事?”劉徹把玩著手里的酒樽問道。

現在,在關中,沒有什么事情能瞞得過他。

更何況是一次性抓捕數百人這樣的惡件。

“回稟陛下,確有此事!”劉舍也很光棍,他低頭報告道:“這些賤民,居然私賣鐵器,還交不上罰款,臣就只好將他們抓起來,讓他們為陛下勞作至繳清罰款……”

少府,從前,主要是靠著口賦和山澤鹽池的礦產產出致富。

但,劉徹即位后,搞了個鹽鐵專營。

靠著鹽鐵之利,少府歲入數十萬萬!

賺的真是盤滿缽滿。

去年夏天,劉徹為了加強國家稅收,就給少府、大農以及主爵都尉衙門下達了一個不記錄的詔命。

所謂的不記錄詔命,就是確實存在,但不備案的詔命。

這種詔命,一般來說都是很坑爹的。

是皇帝給大臣挖的坑,誰跳誰死。

但,劉徹那個詔命,卻非是如此。

只是因為那個命令不太符合劉徹的形象,所以劉徹選擇不將它歸檔,免得有人在歷史書上黑他。

自然,這個命令充滿了市儈。

這個命令的大體意思就是從今以后呢,少府、大農和主爵都尉,可以截留當年所收稅款的十分之一,作為本身衙門的小金庫。

無論他們是拿來當福利,還是用來擴編衙門的機構。

只要上報一下,備案一下,劉徹就會批準。dudu1();

這自然立刻就激發了這幾個衙門的工作熱情。

甚至,主爵都尉和少府,都有些太過熱情了。

這其中的原因,其實也跟官僚機構本身的意志有關。

對于一個官僚機構而言,它存在的時候,就一定會不惜一切代價的擴張自己的職權、人員,同時拼命的爭取經費和編制。

在后世,人們常常可以看到,無論東西方的官僚機構,都有著一個共同的趨勢——人員越來越多,機構越來越臃腫。

一塊牌子下面,坐著十幾二十個副局長,常務處長什么的,一數一大堆。

這是官僚機構腐化墮落的代表。

典型就是不干人事。

但,官僚還有另外一面。

讓人聞之喪膽,令無數巨頭膽寒,戰斗力比FBI和CIA加起來還要強大數倍的可怕的無敵的米帝國稅局,就是官僚機構的另外一個極端化代表。

鐵血、冷酷、無情,忠于使命,永不懈怠。

一切為了收稅,為了收稅的一切!

這個可怕的官僚機構,在米帝歷史上,始終一枝獨秀。

FBI和CIA都搞不定的黑幫老大,因為逃稅,被它送進監獄。

叱咤風云,坐擁無數資源的商界大佬,只要敢逃稅,也肯定會被送進監獄。

甚至,就連號稱控制米帝的華爾街精英們,聽到國稅局的名字,腿肚子就忍不住發抖。

而在新世紀,這個可怕的官僚機構,甚至已經不滿足于在米帝國內橫行了。

他們將稅務賬單,寄到了那些壓根沒有在米帝生活,但卻擁有米國國籍的富翁手上,很是親切的提醒他們:親,報稅的時候到了哦!

而現在的漢室少府的鹽鐵司和主爵都尉衙門,在劉徹眼里,已經隱隱具備了一些米帝國稅局的影子。

尤其是少府,簡直將鹽鐵專營,看成了自己的禁臠。dudu2();

不管是誰,無論是誰,只要膽敢染指鹽鐵銷售,就要被它咬個半身不遂,遍體鱗傷。

在少府眼里,現在,它生存的意義,似乎都已經變成了為鹽鐵而存在。

因為,現在少府大多數的福利,以及很多新增編制,都仰賴于鹽鐵專營的利潤留存。

而那些大型作坊,甚至秘密研究,也都離不開鹽鐵的利潤留存的支撐。

為了錢,少府是橫一條心。

而一個官僚機構要是認真起來,它所能發揮的戰斗力是無窮的。

而少府,擁有獨立的軍隊、獨立的監獄,甚至還有不同屬漢家其他系統的官員。

當它認真的嚴查鹽鐵私營買賣后,很多私營商人頓時倒了血霉。

少府官員直接破門而入,人贓并獲。

然后,這個被抓的家伙,只有兩條路可走:一認罰,二,去服苦役。

很多人都被少府罰了個傾家蕩產!

甚至曾經有竇氏外戚的旁支,都被少府抓起來,關進監獄,直到其家人繳納了巨額罰款后,才放了他。

這個典型一立,頓時,其他人都規矩起來了。

至少在關中地面上,少府基本消滅了鹽鐵私營,徹底的壟斷了鹽鐵銷售。

而少府卻不滿足于此。

劉徹聽說,已經有少府官員去了雒陽,打算在當地,照抄關中的模式。

私自買賣鹽鐵物資的,只要抓到,就直接課以重罰。

對此,劉徹是很鼓勵的。

畢竟,難得有一個官僚機構愿意干事了,這是好事。

不過,凡事都有兩面性。dudu3();

這少府太無敵了,于是,居然就學起了米帝國稅局的吃相。

他們居然連民間同族之間的鐵器交易也要插手了。

這次抓捕的那幾百人,基本上都是農民,他們被捕的原因,也僅僅是自己私底下請托當地的鐵匠為自己打造農具。

但少府卻覺得:尼瑪,你們這些庶民居然不從大爺這里買?想造反咩?

于是,就將帶頭的農民和鐵匠統統抓起來。

課了一個他們根本無法承受的巨額罰款——最少的那個都要罰一萬錢!

苦哈哈的農民,怎么交得起這筆錢?

自然,只能是去給少府義務勞動三年,償還這筆罰款。

這事情,被繡衣衛報告了上來。

劉徹一看就知道,此事必須管了。

少府打擊私營鹽鐵,這是好事情。

但連百姓自己宗族和同村內部的鹽鐵貿易也要干涉和插手,這就有些矯枉過正了。

“少府,將這些百姓都放了吧……”劉徹敲了敲手背,吩咐道:“以后,少府只要管私營商人,且私自販賣鹽鐵價值超過五千錢的人就可以了……”

“其他小民,生活本來艱難,其宗族內部,同村同鄉,親朋好友之間的幫忙,少府就不要插手了!”

“諾!”劉舍哪里敢不聽命令,聞言立刻恭身道:“臣會將圣命告知部下!”

“對了……”劉徹看著劉舍,道:“在放人,少府按關押天數,付給這些百姓一些補償吧!以朕看來,就用五十錢每天為標準!”

這種刷聲望,還要邀買民心的事情,劉徹從來不憚去做。

這也是作為統治者的基本功。

在事實上,每一個統治者都是影帝。

唯一的區別,僅在于,你是否能看破他的演技。

想到這里,劉徹就忍不住再次仰望星空。

今夜,云淡風輕,月色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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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29 19:20:17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千零九十八節 分蛋糕

酒宴漸漸進入高、潮。

文武百官,都舉著酒樽,向劉徹恭賀。

“陛下萬福!”無數人舉杯敬觴。

劉徹看著這些臣子,手指微微的彈著桌面,在他看來,在河陰之戰后,漢家收復河套,重建秦長城的全部體系,同時將防線推到陰山,已經只是時間問題了。

河套平原,是一個巨大的聚寶盆。

無論是畜牧還是農耕,當地的潛力都非常大。

更何況,當地的林業資源和礦產資源,都非常富饒。

于是,怎么開發當地,就成為了劉徹心里面一直在思考的一個問題。

所謂以史為鑒,可知興衰。

歷史上,武帝舉全國之力,開發河套,屯田朔方,可謂是費勁了心思和心血。

當然,效果也是驚人的。

河套從此為中國所有,直至東晉,子孫不肖,才失去了當地。

但,帶來的問題也是觸目驚心的。

不提過度開發,導致當地水土流失嚴重,植被被破壞,造成風沙肆虐,沙漠蔓延的惡果。

單單就是因為朔方屯田投資巨大,卻見效緩慢,使得漢室經濟背上重擔,就讓劉徹不得不考慮武帝之策的優劣。

畢竟,世人大都沒有什么為了百年之計,吃苦忍耐的覺悟。

對多數蕓蕓眾生而言,皇帝開發遠方,導致我們要加稅?

皇帝你他媽在搞什么飛機?

秦始皇修萬里長城,書同文,車同軌,大興基建,造福子孫后代,遺澤讓后世享受兩千年,但秦帝國二世而亡。

隋煬帝舉全國之力,修大運河,伐高句麗,也都是造福子孫,著眼千年的大策。

大運河之利,就不必多說,后世蘇杭能成為人間天堂,就是仰仗大運河的便利。

而高句麗,則是為諸夏剪除了一個威脅自己的敵人。

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

李唐王朝繼起繼續攻伐高句麗就是證明!

但他們都跪了!

獨獨那些只考慮眼前蠅頭小利的家伙,卻公侯萬代,享國十余世。

譬如宋太祖、宋太宗,為了自家江山的穩固和地主豪強的利益,崇文抑武,極力打壓武人和尚武精神,甚至出現了在前線為國廝殺的英雄,不及在家讀書的紈绔子萬分之一的謬論。

以至于以兩宋之富庶和經濟的發達,竟然被北方異族吊著打。

開創了中國大一統王朝最大的恥辱!

在宋之前,還從未有過任何一個大一統的王朝,被北方游牧民從頭吊打至尾。

甚至,即使是諸夏自身四分五裂的時候,都曾經有藩鎮,以一州之地,追亡逐北,吊打草原。

但宋卻是狹諸夏舉國之力,不僅僅要跪契丹,特么連西夏也要跪!

真正是丟光了諸夏的臉面!

但,趙家的江山,卻是穩如泰山。

以至于延綿數百年,直到蒙元出世,才被滅亡。

也不得不說,這特么真是個笑話!

但事實就是如此。

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

無論是個人還是國家,都是如此!

自然,劉徹也是不敢逆這歷史大勢,更不敢得罪天下人。

不過好在,身為穿越者,劉徹倒是明白,為何秦隋二世而亡,而趙宋卻能享國數百年的緣故。

這是因為利益啊。

對中國人來說,有好處的事情,拼了命也會去做。

倘若沒有好處的事情,自然是誰傻誰做。

就如同明朝的鄭和下西洋,真真是諸夏的地理大發現。

龐大的艦隊,越過萬里海疆,直抵非洲好望角,甚至有傳言,鄭和艦隊曾經抵達美洲。

即使只是好望角,這個發現也足夠驚人了!

因為,他證明了這個世界很大。

但是,明朝是怎么做的?

朱棣為了擺闊,拿著大批的資源,跟外域之國,做起了平等貿易。

甚至,有國家進貢一點微不足道的東西,就能從明朝哪里換走幾乎是數十倍乃至于百倍的財富!

這樣的行為,固然是讓西洋諸國都是歡天喜地的來到北京,恭問陛下圣安。

但是呢,這樣的行為,對于一個國家,對于一個民族來說,簡直就是病!

拿著自己的資源,去養外人。

通俗點來說,就是外忍內殘。

這就跟后世的男人,拿著老婆的錢去養小蜜一樣,一旦被老婆知道,肯定是天崩地裂。

所以,明朝文官一把大火,將鄭和艦隊燒的干干凈凈,連片紙都不曾留下。

這是因為那些文官嗎?

或許吧!

但是,假如鄭和艦隊下西洋,帶去的不是問候和饋贈,而是殺戮和征服。

出海的艦隊,每年都運載數之不盡的黃金白銀,回歸母港。

舉國上下,都因為鄭和艦隊的存在,而受益匪淺。

誰敢燒?誰又能燒?

怕是就是動一下舢板,都會被人吊起來打!

趙普說:治大國如烹小鮮。

但在劉徹看來,治大國,其實只要做好一件事情——利益分配。

就像此次打下河套。

正常的想法,如同武帝那樣,當然是設立郡縣,實行國家開發。

但問題是——國家開發,就要將壓力和負擔轉嫁給天下人。

而且,在這個其中,官僚們上下其手,輕輕松松就將負擔加重幾倍甚至十幾倍。

如此一來,自然是民不聊生。

老百姓的生活都被影響了,那誰還一樣的去支持皇帝開疆拓土呢?

因為,皇帝打下的土地越多,自己的負擔就越重。

聰明人自然會知道怎么選擇。

而劉徹想要改變這個死循環。

公家的東西,自然不會有人珍惜,但自家的東西,卻一定會拼死愛惜!

屯墾團的制度,是時候,再次擴張了。

與之并舉的,當然還有加恩封國。

不過,現在已經不是幾年前了。

所以,這加恩封國的政策,就得改一改了。

想到這里,劉徹就站起身來,舉著酒樽,笑瞇瞇的看向群臣,說道:“賴社稷之靈,祖宗庇護,將士用力,再獲馬邑之勝!今朕與諸君,共聚一堂,為前線將士之勝而歡慶!”

微微頓了頓,劉徹向前一步,接著道:“朕自受命于先帝,獲保宗廟,六年以來,夙興夜寐,戰戰兢兢,如履薄冰,唯恐朕之不德,而羞先帝遺德!今賴天之福,社稷之靈,祖宗庇佑,將士用力,遂有馬邑、河陰之勝!”

“然朕不敏,常畏過行……”劉徹拖長了聲調,話鋒一轉,略帶憂傷的道:“詩云:憂心慘慘,念國之為虐,當此勝利之日,朕卻憐憫馬邑、河陰之戰中,為國捐軀將士遺孤!”

“忠臣義士,國之棟梁也,若忠臣義士遺孤尚且不能安生,忠臣義士之父母兄弟昆仲姊妹不能安度余生,朕有面目見天下人?毋為也!”

“尚書錄詔!”劉徹看向汲黯。

后者立刻跪到劉徹面前,馬上有人將筆墨紙硯,端到他面前。

然后汲黯恭身拜道:“臣黯恭聽圣命!”

“朕聞之,自古圣王用政賞功罰罪也!今朕憫天下忠臣義士子弟遺孤或匱于衣食,或困于財務,以至老父不能安享晚年,幼童不能進學向上,兄弟昆仲姊妹,困于財帛,而不得不委身為奴!此朕之過也!其詔:以河間地八百里為天下忠臣義士遺孤親屬之食邑!所劃地域,歷年產出之財稅,皆入少府,為天下忠臣義士遺孤父母進學、養老、安生之費!命少府卿、大農卿并主爵都尉,主責此事!如有不逮,則以內庫錢出之!”

這個命令一下,群臣都是目瞪口呆,唯有汲黯在奮筆疾書。

無數人都為劉徹的這個大手筆而震驚。

直接劃出一個方圓八百里的龐大地域為陣亡將士遺孤和父母的食邑之地?

這可是亙古未有之事!

有了這么一個保障,今后戰死軍人的子孫后代和父母,都可以由國家負責贍養了!

當然,劉徹以前就一直在做這個事情,大家也都有耳聞,甚至目睹,所以這不奇怪。

大家也就只當當今天子又開始敗家了。

但這與大家何干?

劉家皇帝要敗家,誰還敢攔著?

但他們哪里知道,跟在這道命令后面的會是一個巨大的,連貫的政策。

更是一次戰爭紅利分配的開始。

而怎么分配戰爭紅利最合適?

當然是貴族和庶民,都要分配。

其中,國家吃肉,貴族喝湯而百姓能有骨頭啃。

這種次序和分配方法非常重要,非常關鍵!

很多王朝,都是因為分配不均,主次失衡,而導致滅亡的。

劉徹自然明白這個道理。

他接著道:“又詔:宗正及大鴻臚,請令諸曹,既以出塞各軍之列侯、封君為基準,為朕備以加恩再封之事!”

這句簡單的命令,立刻就激起了千層浪!

加恩封國!!!

時隔四年,再次出現!!

許多列侯目瞪口呆,無數人捶胸頓足,后悔不已。

“吾早該想到,早該想到了!”許多列侯哭喪著一張臉。

當年,漢室全取朝鮮之地,再拓懷化之土,當今天子既以安東、懷化之地,加恩列侯。

每一家都得到一塊等同于自己食邑戶數規模的新封國土地。

許多人在那次分配中賺的盤滿缽滿。

即使是運氣不好的家伙,沒有賺到什么財富的,也至少多了一個可以傳給子孫的財產。

而那只是安東而已。

地處東夷之地,苦寒難耐。

多數列侯都不愿意去,只打發了自己家族的庶子前往。

而這河間地,可不是安東那個一年四季都冷的人死的苦寒之地!

別人不知道,列侯們還不清楚嗎?

河間地,在秦代被秦人稱為‘新秦中’,其地富饒,其土肥沃,其氣候溫暖,其地方廣闊,其山川險峻,其河流密布。

實在是不可多得的寶地!

甚至,只要稍加開發和利用,就足以比之中國三河!

但,這樣一個好地方,寶地,卻要跟自己說拜拜了。

無數人真是心如刀絞。

原本,很多人都是無所謂的。

甚至有人覺得,堂堂列侯,居然穿著甲胄,跟著大軍出征,真是自討苦吃!

留在長安,花天酒地,豈非更妙?

但現在,大家都是痛心疾首啊!

一些人更是跟死了爹媽一樣,耷拉著一張臉。

但有人失意,也有人高興不已。

尤其是那些家中有人出征的家伙,跟過年一樣,喜氣洋洋,紛紛跪下來,三呼萬歲。

那河間地,可不僅僅能夠耕作啊,更是一個天然的牧場!

而牧養牲畜,轉賣中國,可謂是暴利!

但卻殊不知,其實劉徹已經準備將最大的那塊蛋糕,自己吃下去。

看了一眼,已經進入了冰火兩重天的列侯勛貴們,劉徹冷笑了一聲。

等這次戰爭打完,漢家的列侯集團,就要洗牌了。

對于某些家伙,劉徹已經是忍無可忍了。

撈好處的時候,爭著搶著,等到需要他貢獻的時候,就跑了個沒影。

這種臣子,這種貴族,劉徹不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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