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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迷彩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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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要離刺荊軻】 我要做皇帝 《連載中》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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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1 19:42:27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千一百五十九節 連橫(1)

長安城,未央宮,承明殿中。

劉徹捧著一本書,給坐在自己面前的皇長子劉病已講著故事。

“從前魏文侯之時,文候問狐卷子:‘父親顯明,子女可以依靠嗎?’狐卷子回答說:這不行!”

“文候又問:兄長賢明,弟妹就可以依賴嗎?狐卷子又說道:還是不可以!”

“文候再問:弟弟賢明,兄長可以依賴嗎?狐卷子堅決的說道:不可以!”

“那么,臣子賢明,君王可以依賴嗎?”

“狐卷子依然堅決的搖頭說道:不可以!”

“文候于是非常生氣,問道:吾問先生五個問題,先生都說不可以依賴,這是為什么?”劉徹看著一本正經的劉病已,觀察著他的神態和模樣。

這個故事,對于劉病已來說,雖然有些艱深,但卻也不是不可以理解。

既然他出生于皇室,那么,他就必須聰明、勇敢、獨立、內心強大。

不然,他就注定會成為他人的踏腳石,甚至可能會成為流血的對象。

古今中外,有無數的事實,證明了這一點。

所以,可能對其他家族來說,四五歲的孩子,正是天真爛漫的年紀,完全應該去游樂嬉戲。

但對于皇室來說,這是不能容忍的事情。

任何一個皇室男性,當他哇哇落地的哪天開始,就已經踏上了沾滿了鮮血和鋪滿了尸骨的殘酷道路。

道路的終點,是皇位。

在中國這樣的國家和民族之中,很多時候,就算成為了皇帝,倘若能力不足,手腕不夠,也極容易變成悲劇。

所以,每一個皇子,在他開始懂事的時候,就意味著他必須盡快的讓自己成熟起來。

不然,他的兄弟會將他遠遠的拋在后面。

而劉徹顯然不是那種會因為感情或者別的原因,拿著國家民族的興衰,當成自己喜惡判斷的依據。

能者上,弱者下。

倘若劉病已不能讓他滿意,那他就只能去做一個諸侯王。

所以在別人家的孩子還在嬉戲玩耍之時,劉徹的孩子,就必須開始學習和掌握他們未來將要統治世界和國家的技能。

這第一課,劉徹就決定通過故事告訴他一個道理。

一個任何其他人都不會輕易告訴他,只能靠著他自己去揣摩和摸索的道理。

一個君王的基本條件。

“狐卷子對魏文侯道:父親賢明,沒有超過堯的,但他的兒子丹朱傲慢荒淫,結果被放逐;兒子賢明,沒有超過舜的,但舜的父親和兄弟合謀企圖殺害舜;兄長賢明,沒有超過舜的,而他的弟弟像卻遭到放逐;弟弟賢明,沒有超過周公的,但他的兄長管叔因為叛亂被殺;大臣賢明,沒有超過商湯和周武的,但是他們的主君夏桀和商紂卻最終被他們推翻;夏桀和商紂,荒淫無道,為天下厭棄,討伐!但他們卻總是想要指望別人,依賴別人,這根本無法達到目的!”

“最后,狐卷子告訴文候說道:假如您今天想要自己的國家強大繁榮,那應該從自身做起,自己強大了,就不需要依賴別人了!”

將這個故事講完,劉徹放下書,對劉病已問道:“病已啊,你聽明白父皇講的這個故事了嗎?”

劉病已臨襟正坐,非常懂事的點點頭,答道:“回稟父皇,兒臣知道一二……”

“說說看……”

“父皇教訓兒臣,萬事不可依賴他人,唯有己身,方是根本!”

劉徹聽了,笑了起來。

看樣子,這劉病已在上林苑的學苑還是學到了一些東西的。

這樣他就放心了。

對于皇室來說,永遠不會懼怕自己的孩子早熟。

皇帝永遠擔心的事情只有一個——麻蛋這個龜孫子怎么這么蠢?

而目前來看,劉病已的學習和理解能力,都還不錯。

就在這時,殿外響起了腳步聲。

一個宦官進來稟報道:“陛下,繡衣衛都尉尹齊求見!”

劉徹于是放下手里的故事書,對左右道:“將皇長子送去給義夫人,明日上午,必須送回上林苑!”

“諾!”左右恭身一拜,然后牽著劉病已離開此殿。

片刻之后,一位身材修長,容貌俊朗的官員,走進殿中,對著劉徹恭身拜道:“臣齊恭問陛下圣安!”

“朕躬安!”劉徹站起來問道:“可有什么事情?”

自從當年的清查奸細行動后,尹齊就備受劉徹信任和重用。

這既是因為尹齊在前世是劉徹見過的為數不多的兩袖清風,一心為公的酷吏。

同時也是因為此人能力確實是出類拔萃。

至少在繡衣衛之中,少有他這樣的能吏。

更關鍵的是,尹齊熟讀漢律,對于現行的任何法律條文,包括近幾年才頒布的《平律》等法律也了然于胸。

他辦事,從來都是循法而行。

不像其他繡衣衛的官員,不是喜歡釣魚執法,就是愛好刑訊逼供。

而劉徹其實一點也不希望繡衣衛變成類似于錦衣衛那樣飛揚跋扈,目無國法,只有皇帝一人的暴力特務機構。

原因很簡單。

特務這種東西,是一把雙刃劍。

一個不小心就容易傷到自己。

一個有底線的繡衣衛掌管者,總比王溫舒等沒有底線的家伙要強!

“回稟陛下,臣奉命監察諸子百家的活動,這是近期匯總的天下諸子百家各派系的活動……”尹齊說著就從懷里取出一份厚厚的報告,呈遞給劉徹。

劉徹接過來,仔細看了起來。

這一看,就是足足半個時辰。

而尹齊則是一動不動的跪在原地,等候劉徹的命令。

等到劉徹抬頭發現此事時,才連忙笑了一聲,吩咐道:“為尹都尉賜坐……”

他這才敢起身,在一個宦官的引領下,坐到席位之上。

“這些事情,都核實清楚了嗎?”等尹齊坐下來,劉徹嚴肅的問道:“可有什么遺漏或者偏頗之處?”

尹齊正色答道:“回稟陛下,所有報告之中的事情,都是臣與諸僚再三確認,簽字畫押后的事實!”

如今的繡衣衛有制度,凡簽字畫押背書者,就必須對其報告的東西背書。

有錯的話,要承擔責任!

這是為防止某些家伙吃飽了撐著捕風捉影。

更是為了斷絕有人打著謠言、傳說的幌子搞事。

類似繡衣衛這樣的暴力機構和皇帝的爪牙。

劉徹的態度向來就是必須管好,管嚴格。

目前來說,在尹齊的管控下,繡衣衛也開始漸漸洗脫了那些濃厚的江湖氣息,開始走向正規化和官僚化。

雖然官僚不是什么好東西,但總比內部混亂,毫無秩序,一群游俠大佬一拍屁股就決定這個事情就這么辦,要強太多。

聽到尹齊的回答,劉徹點點頭,拿起那個報告,瞄了一眼,問道:“黃老派,果真在與法家接近嗎?”

“回稟陛下,經臣等的查證,確實如此!”尹齊說道:“不過,在目前而言,似乎僅僅是張恢老大人與田敬先生在倡導,齊黃老諸位巨子,尚未知其反應!”

“哦……”劉徹拿著報告,笑了起來。

黃老居然去和法家合流?

這大大出乎了劉徹的意料,但卻也反應出了一個真理——沒有永遠的朋友,更沒有永遠的敵人,有的只是永恒的利益。

而且……

雖然在后世人的印象里,似乎黃老派是講究清靜無為,休養生息,與法家似乎八竿子也打不著。

但實則,很少有人知道,黃老派與法家在政策、理論、追求以及訴求方面,都相互契合。

從這個方面來說,其實黃老與法家的接近,屬于水到渠成,完全沒有任何問題。

畢竟,黃老派主張的也是依法治國。

譬如耳熟能詳的‘法無禁止則不糾’就是當代黃老派政治家的核心政策。

另外,對法家而言。

雖然法家追根溯源,是當年子夏先生,在魏國開講,從而誕生的一個學派。

但實際上,法家受到黃老思想的影響,遠遠大于他們受到儒家思想的影響。

現在,法家提倡的‘法、術、勢、力’就是來源于黃老思想。

甚至,法家的巨頭們,如商君,如申不害等等,統統受到的是黃老思想的影響。

商君的老師尸子,就是黃老派巨頭。

至于申不害。

韓非子就明確的指出了:申子之學,本于黃老而主刑名(史記記載)。

在本質上來說,黃老派和法家,就像兩根依附在大道上的藤蔓,彼此相互糾纏,不斷攀爬向上。

在漫長的歷史上,這兩個學派曾經相互影響,相互發展,相互合作。

雖然兩者的行事和作風可能南轅北轍,但是他們追求的未來和理想國,卻是驚人的相似。

黃老派說‘道生法’,法家就說‘緣法而治’;黃老派提出‘法者引得失以繩,而明曲直’,法家就在旁邊大喊‘法不阿貴,繩不撓曲’。

怎么看都像是一個學霸在做作業,而屁股后面的學渣在不斷抄襲。

不過這個學渣比較聰明,在抄襲了學霸的作業后,自己修改了一下,然后,改成了屬于自己的作業。以至于連老師都不知道學渣是抄襲的。

只是……

問題的關鍵在于,現在,黃老派雖然漸漸衰落,但它依然是漢室的執政者。

哪怕是今天,劉徹的政策和法令之中,也依然帶著濃厚的黃老思想。

地方官和基層政權,除了法家大臣治理的地方,其他地方也都是按照著黃老無為的思想在治理的。

而法家,則屬于目前諸子百家之中最大的一個治世派。

治世派的特點就是清談者少而實踐者多。

當世的法家強人,基本都在官場上。

晁錯是三公之一的御史大夫。

廷尉趙禹,更是執掌漢家刑罰的最高法院院長兼任最高檢察官。紀委書記。

南陽郡郡守張湯,主宰著未來的漢家重工業基地的興衰。

甚至,就連車騎將軍義縱,其實也是法家的。

乃至于劉徹眼前的這位繡衣衛都尉,亦是帶著非常非常濃厚的法家色彩。

當黃老與法家走到一起,合流之后。

其他學派還要不要玩了?

劉徹敲了敲桌子,然后就將這個事情放到了一邊。

對于這個事情,他其實并沒有什么明確的喜惡。

他是皇帝,是仲裁者。

他只需要維護起碼的公平公正,只要諸子百家不走下三路,他才懶得去干涉呢。

這個世界,物競天擇,適者生存。

某些學派被黃老派和法家聯合起來,打的節節敗退。

但卻不會滅亡,也不會真正因此消亡——除非他們自己作死,自暴自棄,不然,只要堅定決心,未來還是可以找回場子的。

有壓力才有動力,有競爭,才有進化!

況且,法家和黃老的聯合,別說現在還是只是一個苗頭,就算是成了,也未必會親如一家。

就特么黃老派內部和法家內部,現在都是一團亂麻呢。

黃老派內部的齊黃老和楚黃老以及秦黃老,還有法家內部的商君、申韓和李悝派系,麻煩先分個高下。

所以,即使黃老派真與法家聯合起來,也未必能真的團結如一。

當年,戰國時期,東方六國合縱,多大的聲勢?

還不是被秦國的連橫,輕松瓦解?

與此相比,劉徹反倒是更關心儒家內部的那些破事。

“想不到,朕當年放出的那些風聲,現在真的起作用了……”劉徹看著報告里的有關韓詩派的東西,抱著雙手笑了起來。

對韓詩派,劉徹當然是很有好感了。

因為前世,他就是受到韓詩派影響非常大。

有關韓詩派的主張和訴求,他也很了解。

他也確實在拿著韓嬰寫的那幾個小故事教育自己的兒子。

譬如,他方才給劉病已講的那個故事,就是韓嬰寫的。

這很符合他的三觀,也很適合作為皇室的教育素材。

在這個世界上,皇室成員就該如此。

誰都不能指望,誰也不能去依靠。

唯有自己,也只有自己,才是最好的依靠!

這就是所謂的靠山山倒,靠人人倒。

基本上只要明確了這一點,就具備了一絲做皇帝的基礎。

但是……

“朕可從來沒有欣賞過韓詩派的其他舉措啊……”劉徹抱著手在心里笑著。

若他真的欣賞和喜歡韓詩派的主張,就不會把韓嬰丟在邯鄲了。

肯定會請來長安,至少也會任用為漢家賓客,作為智囊。

而事實是——劉徹只是欣賞和個人對韓詩派有好感,至于要讓韓詩派來參政議政,那就得了吧!

這就好比,你喜歡玩游戲,但你會將游戲當成你的人生嗎?(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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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1 19:44:14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千一百六十節 連橫(2)

對韓詩派,劉徹實在是太了解了。

甚至可以說,他是長安城里,對韓詩一派最了解的人,也不為過。

韓詩派是儒家內部的一個極具個性化和鮮明立場的學派。

韓嬰本人所著的詩經集解其實是現在出版后的稱呼,而在歷史上,他的著作被稱為韓詩內傳與韓詩外傳。

其中內傳在漫長的歲月中因為蒙元入侵而亡散,后人再也不能目睹。

但外傳卻躲過了無數次浩劫,甚至避開了滿清的文字獄,遺留到后世。

而劉徹前世曾經無數次看過這兩本書。

他很清楚,這里面的論述和思想。

韓嬰的思想和腦洞,確實是儒家之中,自荀子后最大的。

同時,他也不愧自己的荀子門徒的出身。

他的思想成就極大。

大到什么地步?

他是目前漢室儒家,甚至漢興以來儒家內部,少數幾個敢于質疑孔子并且推翻孔子的一些思想的人。

譬如,韓詩派從來不贊同孔子的克己復禮。

韓詩派推崇荀子的禮起于欲,主張要滿足人民的,從而讓人民來維護禮法制度。

除此之外,韓詩派徹底的否定了孔子禮不下庶民的說法。轉而推崇和宣揚統治者應該禮下庶民,天下人民,都應該被統治者尊重。

假如統治者不尊重人民,那么人民就有權力讓它滾蛋!

這就是所謂的百姓與之則安,輔之則強,非之則危,倍之則亡

同時,韓詩派還繼承和發揚了孟子的重民和民本思想,要求統治者必須養民,以百姓為天,天視自我民視,天聽自我民聽。

百姓才是上天真正重視的寶貴財富。

所以統治者還必須承擔教民的責任。

與孔子含糊其辭的民可使使之不可使由之不同。

韓詩派明確提出了愚民百萬,不為有民,一百萬愚民等于零。

整個系統邏輯自洽,非常合理,同時在很多地方都非常先進,進步。

正因為如此,西漢之后,韓詩派遭到了統治者的打壓和冷落。

幾乎無法躋身主流,哪怕很多有識之士,清楚的知道韓詩派的先進性,也依然如此。

兩漢之后,韓詩派甚至無法成為官方經學,凋零殘敗。

當然了,就跟一枚硬幣,必然有正反兩面一般。

韓詩派也不是完美的,更非全然是先進的進步的。

作為儒家學派,他本身必然帶有強烈的舊時代的特征。

這是無法避免的,也是無法阻止的。

別說儒家了,黃老派和法家,亦然!

而韓詩派在劉徹眼里,最大的弊端就兩個。

第一個,為了順應時代,也為了生存、發展和壯大,韓詩派向地主和豪強以及貴族低頭,他摒棄了荀子的法后王思想,改為法先王。

這就不好了。

什么都是三代先王最好。

那么,這個社會還要不要發展了?

大家都要回三代,那置劉徹這個要超越三代的帝王于何地?

當然,這還只是次要的。

畢竟,嘴巴上嚷嚷的東西,要是能信,那母豬都能上樹了!

東林黨還說自己憂國憂民呢!

慈溪還說要為了大局呢!

汪精衛更是要曲線救國呢!

中國的學派,從來都是要聽其言然后觀其行。

因為很多人實際上是心口不一,言行不合的。

但,韓詩派的行為方面,就讓劉徹很難扶持他們成為儒家第一大派系了。

因為,韓詩派提倡和宣揚,并且身體力行,主張親親相隱。

除此之外,跟其他很多儒家派系,特別是魯儒一般,韓詩派太過于強調禮儀,把禮儀置于一切之上。

而對劉徹和今天的漢室來說,禮儀當然重要。

但還沒有重要到比讓老百姓吃飽肚子,讓漢室君臨天下還高的地步。

禮儀,這個東西,在劉徹眼里,也就勉勉強強,排在前五吧。

首要的問題,還是喂飽億萬民眾,特別是越來越多的新生兒。

在這個方面,劉徹還是比較欣賞雜家。

因為雜家主張先把人民喂飽,再談禮儀問題。

當然了,作為皇帝,劉徹很清楚,他的角色和他的位置,所要做的事情既諸子百家,只要不發展到反帝反封建和的地步。

那就不要去干涉他們。

最多做一些引導和協調。

讓他們自行根據天下形勢和人民的需求去發展和進步。

皇帝要是親自下場,去強掰思想和學術。

雖然很可能成功,但搞出來的東西,肯定難看至極。

甚至會變成一個畸形的怪物。

人為之物,總會先天不全,甚至先天殘疾。缺乏靈性,更沒有未來發展的潛力。

所以,劉徹對諸子百家的態度,從來都是一致的。

既不因個人喜好去強行捧某個派系,更不因個人好惡去決定一個學派的生死。

迄今為止,劉徹只對魯儒出手過一次。

而那都還僅僅是因為魯儒太討厭,就像個蒼蠅一樣,老在他面前嗡嗡嗡,讓他不耐煩。

就算是這樣,劉徹也并未把魯儒一巴掌拍死。

文字獄或者精神毀滅什么的,老劉家從來不玩。

更別說劉徹這個穿越者了。

將儒家的事情放到一邊,劉徹看了看報告里的最后部分,然后道:“派人去將法家和黃老派的動作,透露給董子、胡子還有墨苑的楊生”

說完這句話,劉徹自己也笑了。

當今天下學術界,目前來說是三分天下。

黃老、儒、法三足鼎立。

但是,墨家的力量也在漸漸恢復。

特別是依托于強大墨社組織,墨家生根基層,根基牢固。

除非劉徹這個皇帝出手,不然,就算其他三派聯合起來,也無法動搖墨家的復蘇勢頭。

另外,雜家起于安東,并且漸漸開始向著原始的最初的資產階級和資本的意識形態方向轉變。

很鮮明的一個特征就是雜家從來不提階級和等級,也不認為人有等級。

所謂信欺在性,不在貴賤。

既是如此。

而在安東扎根后,更是漸漸轉向了自由派和解放派。

他們甚至開始主張國家不要在束縛人民自由流動,許民自便。

至于關津制度更是決不能再復活。

這些都已經帶上了很明顯的資產階級的思維特征。

當然,是中國式的資產階級和資本的特征。

目前來看,雖然還無法清晰的描繪出一張未來的可能會出現的中國資產階級的面貌和特征。

但,劉徹已經可以肯定,中國的資產階級在未來,肯定不是他在后世看到的那個受到西方資產階級社會影響的資產階級。

因為,中國式的封建社會就已經跟西方式的封建社會截然不同。

那么,中國式的資產階級,必然跟西方的那個資產階級,是兩個樣子。

可能有些地方會相通,譬如逐利,譬如冷血,譬如剝削。

但是,在整體的外貌和思維以及形象上,必然是南轅北轍的!

這就像中國的封建王朝,與西方的封建社會,幾乎就是兩個世界,兩個制度,兩個不同的生態系統一般。

對此,劉徹充滿期待,也充滿了好奇。

他希望,自己能在有生之年看到屬于中國的文化和制度以及社會模式下誕生的那頭怪獸,究竟是什么模樣的?

它會長幾個腦袋?有多少張嘴巴?

它與劉徹所見過的那個自出生起就渾身上下都沾滿了鮮血的那個西方怪獸有何不同?

是更恐怖?

還是更溫和?

在劉徹想來,應該是更溫和的。

因為中國,素來不走極端。

無論做人,做事,還是做學問,都是凡事留一線,日后好相見。

當劉徹派人悄悄的將法家和黃老學派私底下的小動作,分別告訴給了董仲舒、胡毋生以及墨家后。

這三者立刻就震怒了。

特別是公羊派的兩個巨頭,董仲舒與胡毋生。

對董仲舒和胡毋生而言,法家的忽然背棄,就好比自己的小妾忽然跟外面的野男人私通了一般,惡心的要命,難受的要命!

雖然他自己也私底下,在跟墨家啊黃老派啊勾勾搭搭。

但我可以出軌!你怎么可以背叛,這種典型男人思維,不僅僅會發生在針對的女性身上,更會體現在無數個方面。

說到底,還是自我本位主義在作怪。

人類就是如此,很多事情,自己做了沒關系。

但要是自己的朋友或者妻妾做了,那就對不起,勞資要發飆了!

公羊派現在就是如此。

“好啊!張恢!”胡毋生氣的胡子都豎起來了:“好你個田敬,黃安!”

張恢是法家巨頭,而田靜、黃安,分別是現在長安城內,黃老派的兩位名宿。

“為我備車,我要立刻去墨苑拜訪當代鉅子!”盛怒之下,胡毋生立刻就有了決定。

法家和黃老派的聯合,給他帶來了巨大的危機感和壓迫感。

假如公羊派不能再聯合一個強力的隊友,那恐怕在石渠閣上,要被黃老和法家按在地上摩擦。

要知道,黃老派在列侯貴族之中,影響巨大。

而法家

則實際上控制了現在的漢室立法、執法和監督。

這兩個家伙合流,等于他們幾乎不要費太大的力氣,就可以得到大臣貴族的支持。

沒有辦法,公羊派想要不吃虧,就只能去找墨家組隊。

雖然這看上去似乎很奇怪也很別扭。

儒家和墨家素來是死對頭是冤家。

但誰叫法家和黃老派太不要臉?

而在另外一邊,董仲舒則是在得知此事后,冷笑幾聲,然后叫來自己的得意弟子褚大。

將一封親筆交給對方,囑托道:“立刻送去齊國臨淄,為我親手交給田慎老大人!”

黃老派能挖自己墻腳,那自己自然也挖得黃老的墻角。

而黃老派內部,從來不是一團和氣。

齊黃老、楚黃老,也一直不爽秦黃老。

另外老莊學派的玄學家們,也不太喜歡當政的黃老派政治家。

而那位田慎老先生,正是如今的齊黃老的巨擘。

更是稷下學宮的嫡系傳人。

事實上,整個黃老學派,最終追根溯源,都可以追溯到戰國初年的齊國稷下學宮。

世人一直因孟子之故,將稷下學宮當成儒家的老巢。

而事實上,稷下學宮的真正主人,從來都是黃老派。

而董仲舒一直與齊國臨淄的田慎相交莫逆。

甚至,相互書信往來,互稱兄弟。

這沒有什么好奇怪的。

諸子百家之間,競爭歸競爭,但私底下有交情的人一抓一大把。

尤其是巨頭們。

巨頭之所以是巨頭,不僅僅因為名望,也不僅僅因為學術上的成就。

更因為他們的視野開闊,幾乎人人都有博覽百家,引它山之石,攻我之玉的經歷。

而在這個過程中,他們必然會去結交那些地位和聲望以及學術成就與自己相當的其他學派的巨頭,甚至還有人會去結交對頭。

對儒家來說,這是君子和而不同。

對黃老而言,這叫上善若水,水利萬物則不爭。

于法家而言,這叫做問道于路。

而雜家則叫踐道因為雜家本來就是合儒法,并黃老、墨,博采百家之長。

所以別說儒法黃老了,在歷史上,儒家和墨家這樣的死對頭,也曾經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儒家巨頭,拐走墨門高徒,墨家鉅子,挖走儒門新秀,這樣的故事,曾經在歷史上層出不窮。

這就是百家爭鳴。

這就是那個曾經的諸夏的思想和文化以及學術的黃金時代。

當彼之時,儒法黃老起于士林,墨家、農家,扎根基層,又有縱橫派奔走于外交,有名家依靠三寸不爛之舌,與人斗,與天斗,與世界斗。

還有老莊弟子,歸隱山林,幻想羽化登仙。

又有雜家門徒,出入三教九流之間,于世俗之中,大作文章。

沒有對錯,也無所謂高低貴賤。

所有的道路,都只是先賢們為了走出列國混戰,民不聊生的困境而做的探索。

你可以說儒家迂腐,也可以指責法家殘酷,更可以說老莊荒誕。

但你永遠無法指責這些先賢為了走出那個可怕的世界而付出的種種努力和探索。

因為你無法理解,這些先賢所面對的那個可怕世界和那些慘不忍睹的戰亂場面。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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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2 18:50:08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千一百六十一節 征途(1)

渭河兩岸的柳枝,抽出了新芽,翠綠如玉。

遠方的山巒腳下,滾滾的身影,再次出沒在竹林之中。

春暖大地,萬物復蘇。

進入二月,關中的百姓,再次得到了一個喜訊:車騎將軍義縱率軍于漢元德六年春正月癸未二十八,揮師進入被匈奴放棄的秦朝故關榆林塞。

至此,自秦二世二年,因為被秦庭嚴令,而被迫放棄的整個秦長城防線,重新被中國控制。

陰山再次成為了遮蔽諸夏文明的堅固所在。

從此,長安和關中,徹底的安全了。

匈奴騎兵的威脅,被從理論上消滅除非他們會飛,不然就不可能越過雄關崇山,威脅到大漢王朝的根本所在。

當然,這個事情,其實影響也就那么一回事。

關中人民現在胃口養叼了。

王師出征,獲勝是理所應當。

殲敵斬首捕獲數字少于一萬,他們都提不起歡慶的興致了。

也就大概,哪天漢軍捕獲了匈奴王族成員,他們才會再有跟冬天的高闕會戰勝利后那樣的狂歡之興。

況且,如今的長安人民,更關注一個即將舉行的盛會石渠閣之會!

屆時,諸子百家,天下名士,大會石渠閣。

一位位名望之士,一個個諸子巨頭,都將與會。

天子已經下令在未央宮北闕城樓下,重新立起了兩根巨大的華表木。

其基座以大理石澆筑而成,用從安東運來長安的參天大樹為主干。

巨木之上,雕刻著龍鳳和種種神話傳說的瑞獸。

一根立在北闕城樓之中,宮闕的門口。

一根立在北闕城樓之外,公車署的門口。

立在城樓之中的華表的基座正面,面朝宣室殿的方向,銘刻著一句宗周時的名言:防民之口甚于防川。

而在其背面,則銘刻著荀子記載的魯哀公的名言:寡人生于深宮,長于婦人之手,寡人未嘗知哀也,未嘗知勞也,未嘗知懼也。

毫無疑問,這兩句話都是當今天子用來警醒自己的。

而在城樓之外的那根華表,在其正面,面朝御道的方向的基座上,銘刻著戰國時期的一句名言:千人之諾諾,不如一士之諤諤。

在其背面,面朝皇宮的那一面,則銘刻著另一句話,屈子的名言:路漫漫其修遠兮,吾將上下而求索。

很顯然這是給即將與會的諸子百家巨頭說的。

這是要告訴他們不要畏懼說話,也不要害怕說話。

同時應該堅持真理,向前探索。

不過,這些東西,對于普羅大眾來說,也就那樣了。

甚至很多人根本不清楚此事的意義只有那些貴族士大夫和外戚大臣才會去思考著里面的意思和透露出來的東西。

普羅大眾,很顯然更關心,這華表木的巨大和裝飾的華麗。

當然,對于華表木的出現,八卦黨們表示:熱烈歡迎。

因為,這華表木在中國文化之中,就象征著言路,象征著自由說話。

太宗皇帝當年就曾經下詔說:古之治天下,朝有進善之旌,誹謗之木,所以通治道而來諫者。

這誹謗之木,就是華表的另外一個稱呼。

是自堯舜時期,就已經在諸夏民族之中流行的一種象征性的木制建筑。

它是指路的路牌和指引方向的建筑,更是統治者用于收集民間建議和意見的器具,是最原始和最古老的皇帝熱線帝王信箱。

也是中國先王與先民交流的最重要途徑。

當然,發展到現在,這些功能都已經剝離了。

華表木剩下的也就是個象征性的意義。

是在告訴天下人,尤其是天下貴族和士大夫:天子非,不以一人以凌天下。

而是愿意跟大家伙商量著共同交換意見,一起把大漢帝國這個基業做大做強做好。

不過,在八卦黨看來,這是天子在鼓勵他們勇敢的說出事實。

于是,他們立刻就被打了一針強心劑。

雖然宮廷和劉氏的那些隱秘之事,依舊是遮遮掩掩的,拿著一些黑話在圈子里私傳。

但是,三公九卿的秘聞和列侯們外戚們家里的破事,那就不好意思了。

家們一下子得到了無數素材,然后靈感迸發,寫出了許多傳世佳作。

譬如某人就寫了一本名為西京故事的種馬,將某位大人物給黑了個底朝天,將他內褲都給拔下來,讓天下人都看得一樂一樂的。

而這位家由是賺的盤滿缽滿。

甚至靠著出版印刷,當年收入比他的封國租稅還多!

而那位被黑的大人物,卻偏偏還發作不得,只能強顏歡笑。

至于長安城里的另外一個階級中產階級和富商們,則都是伸長了脖子,等待著天下的知名人物和大學閥入京。

這些人里,有許多,都在準備為自己的子侄,選擇一個進學的學派。

那么,誰在此番石渠閣會議上更出風頭,表現的更加亮眼,無疑就會直接成為他們未來給自己的子侄選擇學派學習時最重要的參考依據。

不止是他們,此刻,全天下的目光,都聚焦在長安。

諸子百家各派,只要能在石渠閣會議上表現出色,獲得優異成績。

那么,未來肯定不愁生源,更不愁金主贊助。

若是表現的好,說不定,一個先前的小學派,立刻就會搖身一變,成為影響天下輿論和思想的大學派。

甚至,還可以在各個主要城市,開個分院!

所以,諸子百家,幾乎沒有人不重視此番的石渠閣之會。

各大學派,基本是精英盡出。

雒陽城之中,重民學派的巨頭,同時也是如今的雒陽學苑山長楊暉,現在,就在雒陽城城外,帶著自己的弟子門徒,與父老鄉親惜別。

重民學派是一個非常非常非常年輕的學派。

它起源于元德元年的一個小型的私下學習互助組織。

當時,幾個年輕士子,在落榜歸鄉后,私底下用思孟學派的理論,自己加了點腦洞,然后就打起了重民的招牌。

隨后,雒陽本地的大商人、大地主和豪強,忽然之間發現了這個學派。

然后,就將它當成了救命稻草。

高舉重民、民本的旗幟,實際上拼命往里面塞私貨。

同時,包括楊暉等一大批過去的谷梁學、思孟學派以及荀子學派的名士,紛紛加入。

發展到現在,今天的重民學派,實際上跟最初的時候,已經完全是兩個樣子了。

當然,因為當年郅都曾經坐鎮于此,所以,這個學派也受到了很多來自上層,尤其是未央宮的影響。

表現在其行為上就是,他們一方面大肆鼓吹天下治亂,首在重民,民自洽而社稷安。

主張國家不應該過多的去管控基層,基層的事情應該交給有德行,能率眾為善的鄉賢來解決。

甚至激進者還提出了要求統治者保證人民權力和財產安全的訴求。

企圖搞一個風可進,雨可進,縣道代指皇帝的威權不能進的大漢版。

看上去,重民學派似乎已經被大地主、大商人和大家族所把控。

但在實際上,這個學派還有另外一面。

在整個儒家都極具先進性和進步性的一面。

因為他們是脫胎于思孟學派的新興年輕學派。

所以,在跟思孟學派打嘴仗的過程中,他們向上溯源,找到了自己的道統依據。

孔子的第七十弟子,在儒門之中,起著承上啟下的至關重要的作用的世碩作為他們的祖師爺。

而世碩是孔門之中,跟子夏先生一樣的開拓者和進取者。

可能后世之人,對這位孔門七十二賢了解不多。

但考古學證明了他就是介于孔子思想和孟子思想之間的橋梁。

世碩繼承了孔子在數道方面的造詣,他將算術引入儒家思想之中。

他的著作五行,是儒家經世派的一個高峰。

他在元素五行論金木水火土之外,提出了人道五行仁義禮智圣。

而重民學派就以五行為依據,開啟了他們對儒家思想的解讀和演繹之路。

所以這個學派極為重視數學。

幾乎人手一本易經九章算術。

而在同時,因為受到思孟學派的民為貴思想的影響,他們主張和要求地主善待佃農,工坊主善待雇工。

而在另外一個方面,作為新興學派,重民學派對一切新事物和新做法,都持積極態度。

他們主張:湯武革命,順乎天而應乎人,革鼎之時大矣哉!

對于過去其他儒家學派念念不忘的什么三代之治啊,成周禮法啊,嗤之以鼻。

他們明確提出了時移而世易。

用三代不同法,五帝不相復禮作為借口,主張應該代代革鼎,去舊迎新。

新時代要用新禮儀、新制度、新法律。

甚至揚言法立之三年,當復之,有則改之,無則嘉勉。

法律制定三年,就要審視一次。

有錯的地方要及時糾正,即使暫時看不出問題,也要仔細考慮。

自然而然,這個學派就成為了儒門內部的異類。

比思孟學派還要詭異和奇特的產物。

要不是現在是劉徹當政,他們估計早就被拉到菜市場,給砍成了零碎了。

此刻,在這雒陽城外,面對著雒陽的父老鄉親,楊暉挺起胸膛,拱手說道:“昔者,荊軻離燕,作歌曰:風蕭蕭金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復還!”

“今我等重民子弟,亦抱決死之心!”楊暉拜道:“倘若無功,我等無顏再見父老!”

對新生的重民學派來說,他們現在確實是太稚嫩了。

羽翼未豐,甚至思想體系和邏輯體系,都沒有建立完全,除了重民和貴民的這個口號外,他們甚至還沒有構建起屬于他們的其他理論和系統。

尤其沒有描繪出一個只屬于他們獨有的理想國。

此去長安,確實是路漫漫而道阻險多,稍有不慎,就要被其他人按在地上使勁摩擦。

甚至,被打斷脊梁骨!

但,不去不行。

一則,這是天子的征召,不去就是抗詔,雖然人抗詔這是好事,可以加分。

但那是平時,在現在這樣的情況,不去就會被人嘲諷是心虛。

二則,重民學派必須經過石渠閣這樣的磨礪,才有希望更進一步,找到屬于他們的道。

而不去的話,安全倒是可能安全了,但一輩子也別想有什么大出息,更別說走出雒陽,走向全天下了。

所以,此番,重民學派是出動幾乎全部的年長者和師長,但一個年輕子弟和優秀的晚輩也沒帶。

楊暉等人的算盤是就算這次石渠閣慘敗,敗的也是他們。

他們的晚輩和后代,可以吸取他們的失敗教訓。

還可以避免被人一網打盡,留下種子和希望。

父老們主要是雒陽城里的大商賈、大地主和大貴族,也知道自己的家鄉士子此行恐怕多災多難紛紛拱手回道:“君等此去無憂矣!吾等雒陽父老,必為君等擂鼓助威!”

也有許多受到重民學派恩惠的普通百姓,聚集在人群之中高呼:“雒陽子弟,威武!雒陽子弟,永不服輸!”

楊暉等人也非常感動,紛紛回首作揖,拜道:“諸公但請放心,我等此去,寧死也不會丟我雒陽士民顏面!”

對雒陽人來說,他們是驕傲的。

他們是成周故都的子民,也是漢家東都的百姓,是直屬天子治理的東都百姓。

想當年,要不是劉敬那個壞蛋多嘴,現在,漢家神京就是雒本輪不到西京長安的鄉巴佬耀武揚威。

所以,雒陽人的性格,有些類似后世的魔都人民。

他們富裕,他們自信,他們極有自尊心。

對雒陽人而言,除了雒陽之外,整個大漢地圖,大概可以用兩句話描述:蠻荒之地,無禮之人。

但奈何,長期以來,雒陽都只是一個商業中心。

而不是政治軍事和文化中心。

漢興數十年,好不容易才出了一個重民學派,自然,大家都是捧在手心里,將他視為自己的驕傲和未來。

此番的石渠閣之會,更是他們證明自己的一個過程!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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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一百六十二節 征途(2)

梁都睢陽。

眾所周知,梁王劉武好儒,好詩賦。

其門下養著的家,數都數不清楚。

其中,枚乘、鄒陽、莊忌等天下知名的人物,幾乎都云集在睢陽。

以至于有人說:天下文采共一石,梁王獨占七石!

剩下三石在哪里呢?

答案是長安,上林苑司馬相如。

而司馬相如,也一直是劉武的心病。

劉武對這位文采橫豎都溢的大詩賦家一直是念念不忘。

他甚至覺得,司馬相如比他手下的所有文學之士,加起來都要強。

沒辦法,劉武不好美色。

他是個大大的癡情種子,王宮之中妃嬪的數量少的可憐,而且大半都是他的王后的陪嫁滕妾,也就是小姨子什么的。

由此可見他與其王后的感情之深深到何種地步了。

畢竟,地位如他。

什么樣的美女,不是召之即來?

劉武做了兩年代王,八年淮陽王,為梁王至今差不多二十年。

就沒聽說過他有在外面養女人或者私底下跟人勾勾搭搭的傳聞。

至于嬉戲游樂?

他倒是挺喜歡的,但玩多了也早玩膩了。

他現在,也就剩下這么個與士大夫文豪把臂同游,激揚文字,縱論古今的愛好了。

自然,司馬相如這樣的大文豪,對他的吸引力,就好比絕世美女之于色鬼。

“可惜啊……”劉武長長的嘆了口氣。

司馬相如是當今天子的文膽。

即使他貴如皇叔,天子最為倚重的宗室,也是得不到。

這就更加讓他心癢難耐。

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不止是女人。

對男人來說,其他東西亦然。

在劉武身側,一直注視著自己的丈夫王后李氏,自然知道自己丈夫的心病。

看著劉武跟個得不到心愛的玩具的小孩子一般撓頭搔首,急不可耐的模樣,李氏也就笑了,掩嘴笑道:“大王,臣妾聽說如今天子欲與石渠閣大會天下諸子百家英豪,睢陽城內的思孟學派的睢陽學苑山長李達與祭酒林旬將要啟程前往長安……不如大王,上疏陛下,回長安一趟?”

這個提議,立刻就讓劉武眼前一亮。

諸子百家共聚長安?

這可是空前盛會,說不定還會有幾位大文豪涌現出來!

這讓劉武有些急不可耐。

當然,劉武也知道,自己的王后在打什么算盤!

還不就是希望自己去給自己的小舅子撐場面?

要知道,如今,這思孟學派的山長李達,就是他這位親愛的王后的弟弟,雖然不是同胞弟弟,但也是同出一父。

而思孟學派,目前來說,也就是在這梁國之內蹦跶得起來。

出了梁國,北有公羊,南有楚詩,都可以輕松吊打孱弱的思孟學派。

哪怕是東都雒陽,也窩著一個重民學派與思孟水火不容,相互競爭。

但劉武并不關心這些學術上的紛爭。

對他來說,不管是思孟學派的主張還是公羊派的訴求,都無足輕重。

不管他們是要民貴君輕也好,講微言大義也罷。

在劉武眼里,也就那么一回事。

畢竟,他是一個純粹的文青。

只關心文章詩賦的好壞,并不想去燒腦研究誰家的思想更贊。

所以,劉武麾下的文豪,不僅僅有思孟學派出生的,也有荀子學派的高徒。

甚至還有老莊弟子、雜家門徒和縱橫家的名士。

這些人不也是一團和氣,沒有撕逼嗎?

所以,劉武很難理解此番的石渠閣之會,自己的小舅子跟丈人如此如臨大敵的表現。

不過沒關系,反正自己也要去一趟長安,去跟司馬相如談談最近的文壇之事,順便要幾首對方的新作拿回來慢慢欣賞和揣摩。

所以,也無所謂了。

既然去了,給自己的小舅子撐下場面,免得被人欺負,也就沒什么大不了的。

而越過梁國,進入南方。

在淮泗地區,這里過去是魯儒一派的勢力范圍。

不過,現在隨著魯儒派系的勢力衰退,許多人都已經改換門庭。

此地,更成為了幾個南方學派角力之地。

楚詩派、楚黃老、齊黃老以及齊法家,都在這里大打出手,相互爭奪資源,一時半會,此地沒人能分出高低。

但在豐沛地區,這個漢室的龍騰之地,高帝湯沐之邑,則毋庸置疑的自漢初以來,就是齊黃老的大本營之一。

齊黃勞與秦黃老和楚黃老最大的不同,就是這個學派保持著最初的道法相融的狀態。

什么叫道法相融?

按照齊黃老的說法就是所謂仁義禮樂,皆出于法,此先王所以一民也。

在齊黃勞的眼中,法等于道,道是法的最終目標,而法是道的衍生物。

當然,齊黃勞理解的法,跟普羅大眾理解的法是不同的。

在這些哲學家眼里,任何事物都有狹義和廣義。

法在狹義上是法律,但在廣義上是天地星辰物理規則和生死繁衍。

當年,平陽懿候曹參在齊國為相,深受齊黃勞思想的影響。

在他回到長安接任蕭何的丞相之位后,大力提倡和推崇齊黃老的思想,并且將齊黃老的許多先進作為帶到長安,由是形成了今天的黃老派秉政的幾條基本原則。

譬如法無禁止則不糾。

譬如,對法律的神圣性的維護和尊重。

譬如很明顯的帶有濃厚的法家色彩的刑無等級制度。

乃至于,連列侯外戚宗室也必須象征性的服役的制度。

不過,自曹參之后,漢家黃老派政治家再也沒有出現過頂尖的人才了。

而且,哲學家嘛,你懂得,學術能力遠超實際動手能力。

而且,又因為黃老派提倡養生、清靜以及無為等等思想,這又使得很多黃老派的巨頭,并不怎么喜歡出世。

就算出世了,也是捏著鼻子,干個幾年,就回家繼續做自己的學問。

因為,他們基本都是貴族士大夫出生,跟他們的先輩和老師們,完全不同。

自出生起,基本上就沒為衣食發愁過,更沒有見過戰亂的可怕和戰火給人民帶來的傷害。

自然,他們也就心安理得的宅在自己家里,自己做學問。

哪怕沒有人知道也不要緊。

最重要的是自己爽了,這才是關鍵!

尤其是豐沛之地的黃老貴族們。

此地百姓,本就因為劉邦之故,永久的被漢室免除了徭役、田稅和其他苛捐雜稅。

他們唯一的負擔,只有兩個。

一是每隔幾年,挑選出百十名八歲到十四的童子,送去長安的高廟,唱大風歌給高皇帝的神靈聽。

二是,承擔起建立在沛縣的太廟和高廟的日常維護以及香火祭祀。

這些負擔,與其他地方的田稅口賦徭役乃至于各種攤派一比,簡直就是輕的不能再輕了。

所以,豐沛百姓的小日子從來都是過的很好。

哪怕當年吳楚叛亂。

叛軍也不敢派一兵一卒進入豐沛騷擾民眾生活。

是以,在這幾十年的太平生活中,豐沛之地還真被黃老貴族和士大夫們,治理成了那個雞犬相聞,民至老死不相往來,法之所至,無所不從的烏托邦和理想國。

至少,現在是這樣的。

你想啊,一個沒什么負擔,糧食也可以自給自足,國家還逢年過節撥款慰問的地方,能不好嗎?

所以,豐沛之地的宅男們,也就心安理得的繼續宅著。

有人天天在家看書,研究黃老無為,探究道法之中的無窮奧義。

也有人異想天開,為老莊影響,在家里煉丹,想求長生不老。

更有人做夢想與神人交,來一個沛君有夢,神女有情。

不過,現在這些宅男再也不能宅下去了。

因為,長安來人了。

天子要求豐沛這個大漢的龍興之地,選出‘才德兼具,有所作為,能作先王之道’的君子三人,前往長安,參與石渠閣之會。

這就不得不讓宅男們走出大門,聚集在一起商議。

而豐沛之地,別的不多。

高帝功臣,從龍元勛多如牛毛。

當年,高帝劉邦起兵,沛縣父老將兩三千子弟,親自送到沛公賬下。

這支子弟兵,成為了大漢基業的第一塊基石,也是最牢的那一塊。

沛縣子弟,追隨沛公,一路南征北戰,先揍秦軍,再打魏軍,然后跟項羽對干。

一路從沛公,變成漢王,再從漢王變成漢天子。

及至開國之時,當初追隨劉邦從沛縣出發的子弟,已經所剩無幾。

而劉邦這個人非常念舊。

他曾經公開對沛縣父老說道:“游子悲故鄉,吾雖都關中,萬歲后魂魄猶樂思沛……”

所以,在沛縣,他安置了許多從龍的老兄弟。

即使是如今的漢室也有律法規定和保障了那些跟隨劉邦打天下的山東老兄弟的特權。

那么,沛縣子弟,將得到什么樣的待遇呢?

答案不言自喻,他們之中,哪怕地位最低的人,享受的也是封君待遇。

只要能活著,每年都會得到來自長安的慰問。

而這些經歷戰亂之苦,目睹了戰爭的殘酷和可怕的漢軍士卒,最終都無一例外,被黃老思想所吸引,成為了齊黃老的擁泵。

當然,也有人誤入歧途,成為了老莊思想的信奉者。

不過,現在,這樣的人,在豐沛并不是主流。

因為,豐沛之地,還有老兵未死。

此刻,在沛縣的舊縣衙之中,那個共同決定推舉劉邦為沛公,帶領大家伙一起反抗暴秦,打下大漢江山的地方。

五位白發蒼蒼的宿老正坐上首。

他們是迄今僅存的沛縣子弟兵,是高帝劉邦的親衛,是曾經經歷過無數大戰,趟過了尸山血海的英雄或者梟雄。

大堂之中,數十位的子弟后輩,人人神色恭敬,對著上頭的老大人們躬施大禮,拜道:“不肖末學后進,拜見諸位老大人,愿老大人永享太平!”

老人們,哪怕是年紀最輕的那人,今年也已經八十歲了。

而當年,他還只是沛公麾下的一個小鬼,跟著父兄,舉著漢家旗幟,走上戰場時,他甚至都拿不穩兵器。

而年紀最大的,則已經將近百歲,牙齒都掉光了,就連神智和記憶力也幾乎消退干凈。

但這些老人坐在此地,就足以讓晚輩們提心吊膽。

漢家首重孝道,天子謚必以孝。

推及天下,就是長者優先。

別說是自己的長輩,便是鄉中的年長者,假如要揍一個晚輩,那也跟打自己家孩子一樣輕松。

對方還不能反抗,反抗輕則流,重則死。

甚至于,地方三老,拿著幾杖,追著亂來的縣令、薔夫、亭長,滿大街打,在齊魯之地,也是屢見不鮮的。

“這次陛下下令,命我豐沛出才德賢能者三人入京……”一位已經九十歲的老兵巍顫顫的道:“老夫們已經跟田先生商量過了,就從沛縣選人!”

此話一出,豐縣的弟子晚輩們,就都露出了一絲絲的不滿。

但沒辦法。

豐縣,這是曾經背叛了高皇帝的地方啊。

在高皇帝背上插了一刀!

以至于高皇帝一直念念不忘。

當年若非沛縣父老固三請之,豐縣?根本不可能被劃入高帝湯沐之地!

所以,他們也沒有辦法,只能跟自己的先輩和父祖一樣,在心里大罵:“雍齒、雍臣!你們這些賊子害的我們好苦!”

本來,講道理的話,豐縣才應該高廟的最佳選址地,畢竟劉邦的童年和少年,都是在豐縣度過的。

但沒辦法,當年雍齒背叛劉邦,直接讓豐縣成為了高帝的忌諱。

而沛縣的子弟們,則都有些歡呼雀躍。

他們確實宅的太久了。

有些人甚至從未見過長安,此番若能去長安看看也不錯。

至于石渠閣之會什么的?

還是算了吧!

對宅男來說,假如可以的話,就絕對不會去沾染是非!

但,那位老兵卻在點出了三個他心目中認為的有為青年后,板著臉道:“爾等此去,代表的是我豐沛子弟的顏面,決不可給我豐沛丟臉,更不可讓高皇帝神靈蒙羞!不然,老朽必不放過你們!”

那三人聞言,心里一驚,不過,仔細想想也沒什么。

他們雖然在這五位宿老面前是跟小孩子一樣的稚童。

但實則,每一個人都已經四十歲了。

鉆研黃老之學,至少二三十年,有著足夠深厚的理論造詣。

可能去實踐還差了點味道,但假如是打嘴炮的話,誰怕誰?

豐沛子弟從來就不怕事!

管你儒法還是墨家,在豐沛子弟眼里都是戰五渣!(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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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一百六十三節 雄心(1)

長安,未央宮。

劉徹帶著汲黯,穿過層層宮闕,來到了正在緊鑼密鼓的加緊擴充會場,搭設觀禮臺和各種席位的石渠閣。

望著這漸漸展露出規模的會場,劉徹有些得意的說道:“天下英雄,盡為朕所用也!”

這句話,倒也不算錯。

這一次的石渠閣會議,將會云集漢家目前幾乎所有主流學派。

是一場多元化的盛世,而非某一個派系或者幾個團伙的獨角戲。

同時更將為后世,制定一個可行的可取的游戲規則。

但知道此次石渠閣之會的內幕的汲黯卻是望著會場上的某些東西,心里面有著深深的憂慮。

“陛下真的可以說服諸子百家皆行此道?”汲黯內心有些不太確定,有些忐忑不安。

因為此次的石渠閣之會,天子要玩一鋪大的。

大到什么地步?

在汲黯眼中,大抵應該是天翻地覆,應該是星辰倒轉……

大抵,也就僅此于陰陽顛倒,重立地水風火,再造一條大道的地步。

此刻,會場的正中,立著一個高臺。

高臺之上,有一石碑。

石碑上用著銘文、小纂以及另外一種字體,一種出自監獄的字體,共同書寫著一個‘漢’字。

而當今天子欲用后者,全面取代現在通行的小纂!

這個計劃可謂是自秦始皇書同文后,文壇最劇烈的一次變革。

文字,從此將要面目全非。

因為,那種字體名曰‘隸書’。

它相較于現行的官方文字小纂,根本就是一個異端。

它用筆畫和偏旁,取代了小纂的象形之法。

特別是當今天子這些年來搞出來的全新的‘漢隸’文字改革系統。

筆畫工正,字體扁平,很漂亮,看上去賞心悅目。

而且更加易于書寫和更加易于理解。

但是……

這個世界,并非是好的東西,就能得到人們的認可。

想當年,秦始皇為了書同文,車同軌,殺了多少人?毀了多少經典?靠著暴力,才讓小纂成為唯一通行天下,并且被廣泛接受的文字。

而當今天子卻想靠著一個石渠閣會議,就搞定兩種文字體系的變革。

這可能嗎?

更別提,對于很多人來說,隸書都是對先王和三代的踐踏。

是比小纂還要不能容忍的異端!

小纂最起碼還保留著古代先王造字時的精髓,是象形文字,畫其成物隨體詰屈。

隸書呢?

刑徒之書,本就低賤。

更別說它徹底破壞了先王創造文字時,留下來的意境。

不再是象形文字,而是用筆畫偏旁來取代畫物形象。

接受的自然能接受,不能接受的恐怕要跳腳!

畢竟,哪怕是小纂,尚且也有許多名士,包括了儒家和黃老派的名士大力抨擊,認為它毀先王之道,作桀紂之亂!

要不是大家用習慣了,肯定要砸爛這個暴秦的產物,將文字恢復成先代的銘文,至少也要恢復到大纂時期。

劉徹自然也知道,自己要做的事情的難度。

但沒關系,有難度才有挑戰嘛。

而且……

作為皇帝和穿越者,劉徹很清楚,在紙張出現,并且雕版印刷大行其事的今天。

事實上,一場新的文字革命已經迫在眉睫了。

隸書取代小纂,是歷史發展的必然,也是中國文化和文明發展的必然。

與其被動的等著民間隸書大興,倒逼官方不得不改革文字,不如先發制人,作為這場革命的領導者。

天下大勢,順之者昌,逆之者亡。

自古皆然!

更別提,隸書遠遠要比小纂先進。

自倉頡造字,五帝用禮,三王治世。

中國文字,走過了漫漫數千年的發展路程。

劉徹知道,已知的最可考的文字系統,在于現在依舊深埋安陽地底的甲骨文。

然后就是宗周的銘文。

接下來,就是春秋之后,各國內部互相使用的各種文字。

當秦始皇統一天下后,這位雄才大略的祖龍,毅然決然的用暴力推行車同軌書同文。

用小纂全面徹底了列國的各種變種文字。

不取代不行!

在秦始皇書同文之前,特么一個羊字,在當時就有二十多種寫法。

倘若保留那些文字,中國根本不可能維持一個大一統的帝國。

遲早會變成跟歐陸蠻子那樣各自為政,四分五裂的諸侯王國。

但,當歷史發展到今天,隨著紙張全面取代了竹簡作為文字的載體。

小纂這種書寫方式,已經明顯不符合時代發展的需要和歷史的需求。

更加無法滿足未來諸夏文明更進一步所需的要求。

因為,文明程度越高級,其字體就必然越簡單。

道理很簡單,更高級的文明,需要更多的知識分子和文化人以及哲學家、物理學家、化學家,甚至天文學家。

這必然要求該文明,必須有足夠大的識字的受過教育的人口基數,從而誕生出那些需求量越來越高的精英人才。

自然,這就要求文字必須簡潔,而且不能給孩子和青少年造成理解、書寫障礙。

現行的小纂,是古文的終點。

它從遠古而來,承載著先王和先民的思想,以及諸夏文明的文明結晶。

它將先王以及先民的智慧,傳遞至今。

但現在,它的歷史使命已經終結。

諸夏文明要再進一步,點燃高等文明的火光,就必然需要一種更簡潔書寫更方便理解更簡單的文字。

而隸書,就是歷史選擇的必然。

它是一種革命性的字體形勢,同時也是一種人民為了方便和便捷自行創造的文字。

就像后世的簡體字,這是歷史發展和文明進步導致的必然。

這種革命性的字體,非常適合在紙張之上使用、書寫。

而且結構優美,易于理解,便于人民接受。

哪怕是劉徹不站出來,推廣它,普及它,將它捧上神壇,點燃神火。

只要再繼續發展下去,不出十年,它就自然而然,肯定會占據主流地位,成為公認的書寫文字。

沒有別的原因。

就因為它簡單、工正,便于書寫,適合傳播和教育。

這就夠了!

至于反對聲和質疑聲。

這是肯定會有的,也一定會有的。

然而,劉徹相信,歡迎的人,支持的人會更多。

中國這個文明,從來都是向前看的。

諸子百家,哪一個不是懷著對先王和先賢的崇敬之請,放眼未來的產物?

易曰:通其便,使民不倦。

詩曰:九變復貫,知言之選。

就是這么個道理!

望著會場的情況,劉徹提起綬帶,帶著汲黯,走到石渠閣的主體建筑之中,與正在跟司馬談等人一起緊張的計算著全新歷法的司馬季主等人打了個招呼。

就像文字一樣,現行的顓頊歷,也已經不再適合繼續作為中國的歷法使用了。

不合用的東西,就該放棄掉。

當然,跟小纂一樣,劉徹是一個非常愛惜和尊崇先王和先民的智慧以及文化結晶的帝王。

新的產物,取代舊的產物,這是時代發展的必然。

但舊文字、舊歷法,就不是說沒有用了就丟掉。

而是應該保存下來,讓后人看看,讓后人知道,祖先和先民,篳路藍縷,有多么艱苦。

更讓子孫后代知道,自己的源頭和自己民族的歷史。

這是最好的愛國主義素材,更是留給后世人研究的最好的檔案。

所以,劉徹會將它們都保護起來,編輯成冊,收藏在皇室檔案館。

不僅僅是顓頊歷和小纂,劉徹甚至已經下令,征召了大批的懂得銘文和大纂的學者。

趁著現在知識界和文化界還有人懂它們,還有知道它們的發展歷程和背后的故事。

將它們用文字的形勢,永遠的記錄下來。

這才是一個真正的諸夏帝王應該去做的事情。

據舊以鑒新。

在緬懷和尊崇先祖的同時,站在先王和先民的肩膀上,總結祖先的智慧和經驗,結合當前形勢,繼續向前,將自身的文明不斷提高。

直至世界盡頭,直至那星辰大海的未來。

所以,其實此刻,司馬季主等人已經早已經完成了全新歷法的計算,只差復核和審議了。

他們現在在做的事情,其實是在整理顓頊歷。

將這個曾經陪伴了諸夏文明數百年,指導了中國人民數百年的農業教科書,再次的重新編輯。

從歷史記載,推算這部歷法走過的道路,還原它最初的面貌和數百年來的演化之路。

見到劉徹到來,司馬談和司馬季主都微微起身,表示尊敬。

劉徹看著兩人,微微一笑,道:“兩位愛卿辛苦了!”

司馬談和司馬季主都是搖頭笑道:“不辛苦!”

制定歷法,重定星辰日月的運行軌跡,推算天時,這怎么能叫苦?

這是大大的樂事!

哪怕是死在工作崗位上,他們也會含笑而逝。

因為,這是每一個士大夫文人的最高夢想和終究理想。

正如孔子所說:朝聞道夕死可矣。

在中國文化里,死從來不是可怕的事情。

真正可怕的是,羞辱先王,褻瀆大道,為萬世唾棄。

仁義道德從來不是儒家的專利。

就像大一統不是儒家發明的名詞,就像‘雖千萬人吾往矣’不是儒家獨有的氣勢。

事實是,這些東西,是諸子百家都所共有的。

只不過在后世,被儒家自己戴到自己頭上,然后告訴世界:這些都是我的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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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2 19:11:43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千一百六十四節 雄心(2)

司馬季主和司馬談,在做的事情,自然遠不止一個編纂新歷法。

事實上,劉徹早就答應和應允過他們一些條件。

司馬談,希望得到國家的支持,從而收集天下史料,將中國歷史,原原本本的客觀的,從軒轅黃帝開始,一直記錄到今天。

這是一個很龐大的工程。

沒有國家支持,沒有二三十年的努力,根本不可能做成。

歷史上太史公以莫大毅力寫出《史記》。

但事實上,史記其實沒有完本。

而且缺漏蠻多。

很多著名人物和經典故事,都沒有錄入。

但這不能怪太史公,他是以個人之力,拖著殘軀,數十年默默耕耘,才寫出來史記。

而對這個事情,劉徹自然很贊同。

記錄歷史,正本清源,這確實是一個國家應該做的事情。

至于司馬季主,劉徹答應他的條件是幫助他編纂一部《天官書》和《律書》。

而劉徹自然也鼎力支持司馬季主去做這個事情。

天官書,表面上看是一種在記錄星辰之神的星相學家的書籍。

但實則不然,在中國,天官在很多時候,不是用在宗教范疇,而是天文范疇,甚至將深刻的影響中國的哲學和人文、地理。

舜曰:璇璣玉衡,以齊七政。

在事實上,有關天文學的研究,在中國一直就是跟哲學、人文以及地理甚至執政者的執政策略,息息相關。

它甚至深入到了諸子百家思想核心之中,成為中國文化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統一整理和編纂一部官方的《天官書》確實是可以穩固統治,進一步強調劉徹的執政和統治合法性的。

至于《律書》,那就更了不得了。

自古王者制事立法,物度軌則,壹稟于律,律為萬事之根本!

對中國來說,律有狹義和廣義之分。

狹義的律是十二陰陽律。

陽六律稱律,陰六律稱呂,是樂器的聲律之學。

這本身就已經很高大上了。

因為中國禮樂不分家,禮樂自古就是統治的王道核心!

僅僅是這個原因,就足以讓統治階級不得不去慎重對待。

更別提,廣義上的律,無所不包。

它是天地星辰萬物萬事運轉規律的體現,是法律法令政策的一個投影。

所以當年漢室初立,劉邦在稱帝后做的第一件事情是祭祀兵主蚩尤,第二件事情是論功行賞,第三件事情是命令蕭何‘次律令’。

最明顯的一個舉措,就是廢棄秦朝的圣數十二,改用五。

這很關鍵,表面大漢帝國跟大秦不是一路人。

除此之外,日月五星二十八舍,在傳統的學術界看來,是天地所以運轉正常的關鍵,是誕生世界萬物的關鍵。

這就給了劉徹一個鉆空子的機會,一個摻雜私貨的機會。

所以,劉徹在跟著兩位長者聊了一會后,故意借故支開了司馬談和其他人。

只留下他與司馬季主,獨坐室內。

“陛下,可是有什么要是,需要老臣效死?”司馬季主當然不傻,自然知道劉徹把其他人全部支開,甚至還將他的親信扈從都支開,肯定有事情,而且是了不得的事情要他去做。

所以他立刻拜道:“倘臣能做到,既請陛下吩咐!”

劉徹望著司馬季主。

沉吟片刻,然后從懷中取出一張被珍藏許久的薄薄的紙張,遞給司馬季主說道:“煩請長者未來編纂《律書》之時,將此中之文表,也想辦法記錄進去……”

司馬季主接過那張薄紙,看了看,有些不明所以,但仔細觀察了之后,卻跟見了鬼一樣的看著劉徹。

良久,他才問道:“陛下,此物何來?”

劉徹笑了笑,指了指天,道:“天之授也!”

“老先生不要激動……”劉徹笑著告訴他:“先生只需要在未來編纂《律書》之時,將此中文字附錄于任意一個地方,哪怕是角落也可以……”

劉徹望著司馬季主目光灼灼。

這張紙上寫的東西,在現在來看,是一派胡言的。

甚至可以說是大逆不道的。

但劉徹知道,在未來,它必然成為指引中國自然科學和物理化學飛躍的一盞指路明燈。

這也算是劉徹這個穿越者,留給子孫后代的一個金手指。

它的名字叫做元素周期律。

當然,不是完全體,甚至可能有很多錯誤的。

畢竟,幾十年了,學校里學的東西,基本上還給老師了,還能記得的也就是元素周期律的基本規律。

然后將這些東西和預言的元素周期規律,用現在的人能理解的文字進行闡述。

譬如同一周期內的元素,隨著原子序數遞增,其金屬性遞減,非金屬性遞增。

用的是:凡五行之物,其陽遞增,則其金遞減,他行遞增。

反正用的就是盡量能夠讓人理解和領悟,但暫時看不出來的文字。

只要等到后世,中國的科學技術進步到足以發現微觀世界,并且進行探索時。

這些文字肯定會變成一個金手指,將大大減少后世人民探索真理時付出的時間和代價,更可成為指路明燈。

當然了,為了防止后世的人,發現不了這篇藏在律書之中的文字,劉徹還準備了后手。

他在未來會留下一些遺詔,一些啟示性的文字,暗示別人。

就像海賊王的那句名言:想要我的財富嗎?

那就去找吧!

我把他們都藏在這些地方!

仔細找,一定能找到!

一個海賊王留下的寶藏預言,就讓整個海賊王世界都為之沸騰。

那么,一個圣王,一個時代開拓者的財富,會有多少人去尋找?

劉徹不知道。

但從秦始皇求長生不死藥后,后世多少帝王孜孜以求,明知道是條死路,還拿著鐵頭功去撞就可以知道。

反正,劉徹知道,一定會有無數人尋找和研究他留下的文字和暗示的。

這就是他對后世的雄心。

給后人留個外掛,讓他們少走一些彎路,能夠在最快速度,尋找到科學的大道。

從而真正將這個國家的文明提升到所有其他民族可望而不可及的高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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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2 19:12:59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千一百六十五節 上吧主父偃

這隨后的日子里,漢家君臣一直在干一件事情——為石渠閣之會,設計一套全面的規范禮儀。

這很重要,而且很有必要。

畢竟,如今禮樂崩壞,秩序不存,這是公認的事情。

但重新制定一整套的君臣用禮和種種程序,從來都不是什么簡單的事情。

這涉及到方方面面的問題,尤其是面子和尊嚴問題。

所以,朝臣們吵了個底朝天。

但劉徹不想去摻和這個問題。

一套禮儀而已,沒有什么了不起和重要的。

想當年,叔孫通含辛茹苦,為劉邦設計的那些禮儀,現在除了大朝儀外,其他的都沒怎么用了。

說不定過幾年,連大朝儀都得換一套姿勢,重新設計。

所以,劉徹也就是看著大臣們吵來吵去,并不下場,也不持態度。

畢竟,皇帝不能一直乾坤獨斷。

更不能不給大臣們一個表現自己的機會。

不然,那跟有什么區別?

在中國,自古以來,就要講一個‘’。

這叫做與朕與士大夫(列侯貴戚)共天下。

所以呢,劉徹即位后,很少做出力排眾議,一意孤行的事情。

絕大多數政策,都是通過廷議確定,得到百官的支持后,才公之于眾。

一直以來,他都牢記著團結大多數,打擊一小撮的方針。

而在很多無關痛癢的小事上,更是完全放手,當個甩手掌柜,讓大臣自己去討論,自己去決定,自己去部署,他只要垂拱而治就可以了。

這些措施都很有效。

至少,哪怕是那些心里不喜歡劉徹推行的政策和倡導的國策和制度的大臣,也說不出什么話,更挑不出什么錯。

一切法律、政策和決定,都是集體決定。

都是天子在跟文武百官商議過后,得到了至少超過一半人支持,特別是說服了丞相和御史大夫后,由三公附署,九卿議論,事下百官討論,這才正式公布。

盡管他們是反對者,但,群情洶洶,大勢所趨。

不同意也要同意。

不同意也要去執行!

不然就是亂臣賊子,人人皆可得而誅之!

更別提,劉徹還隔三差五的將一些在群臣眼里看上去非常宏達,乃至于根系國本的事情,完全放手,讓大臣自己去討論、決定。

他本人就跟一個泥塑的雕像那樣,不干涉、不持立場,不發聲。

等大臣們討論完了,他再加蓋印璽,形成合法的詔書,公布天下。

這讓許多人都享受到了‘’的特權,感覺到了自己是這個國家,這個政權的真正主人的感受。

頓時,士氣maX,工作積極性maX。

正如這次的石渠閣之會的禮儀制度。

在大臣們眼里,這可是關系國本,甚至大漢帝國屬性的大事。

天子入場要走幾步?

丞相入席,應該走幾步?

諸子百家的巨頭,應該怎么安排座次?

都直接干系到了世界和平,宇宙穩定和大道之秩序的關鍵。

能在這樣的大事上,擁有充分權力,享受到完全的決策權。

這讓臣子們無比滿足,也無比舒服。

但事實呢?

一個至少間隔幾年才會召開一次的石渠閣之會的禮儀,其實根本無足輕重。

它只是一個程序,一個面子工程,根本與國家大事、軍國大政不粘邊。

與其去關心這些事情,劉徹覺得,自己還不如好好利用這石渠閣會議前的難得的休閑時光,好好給自己放個假,休息休息。

不過,可惜……

度假的計劃還沒得來及開始,就已經結束了。

因為,周亞夫即將率領太尉行轅以及高闕之戰的有功將士,回歸長安。

由此可見,劉徹的放權行為是多么明智。

真要什么都抓,什么都管。

劉徹懷疑自己很可能活不到四十歲,甚至可能三十歲就跟秦始皇一樣兩鬢蒼白,面容憔悴,還得落下一身病。

“丞相這次還帶回了匈奴使者?”劉徹拿著報告,笑了起來:“他不是瘋了嗎?”

“回稟陛下,據說,匈奴使者在陛下派遣了御醫過去之后,經過御醫妙手仁心,終于恢復神智……”一個宦官小心的答道。

“哦……”劉徹頗為玩味的笑了笑。

妙手仁心?

嘿嘿!

他整理了一下冠帽,望著銅鏡里的自己,眼中殺機乍現。

對于皇帝而言,最不能容忍的事情,就是被人當成猴子耍。

而這個匈奴使者,很顯然已經激怒劉徹了。

既然這個匈奴人敢企圖耍他,差點讓他變成了類似吳王夫差這樣的笑柄。

那么,匈奴人就必須為此付出代價!

“去將主父偃給朕叫來!”劉徹提著綬帶,吩咐道。

“諾!”

不過半個時辰,主父偃就急匆匆的來到了劉徹面前,恭身拜道:“臣偃拜見陛下,未知陛下喚臣可有吩咐?”

劉徹望著主父偃,笑了笑,道:“朕記得愛卿,是縱橫家的高徒?”

“回稟陛下,臣授業恩師,乃長短縱橫家傳人李公……”主父偃自然不敢隱瞞立刻答道,同時在心里思考著為何天子忽然問起這個事情來。

劉徹卻是笑著站起來,看著主父偃,說道:“善!卿當為朕之張儀也!”

“朕命卿為朕使,去跟匈奴人好好談一談吧……”

不平等條約這個東西,可不是歐米列強的獨有發明。

事實上,縱橫家才是這個方面的天才!

想當年,張儀掛秦國相印,何等的威風。

得寸進尺這個成語,就是他發明的。

除此之外,這位天才的外交家,靠著三寸不爛之舌,在談判桌上極盡敲詐勒索之事,將列國國君像狗一樣戲耍于鼓掌之間。

割地賠款算什么?

張儀做的最出色的一件事情,就是把楚懷王忽悠成了一個大傻逼。

而現在,確實是又到了一個縱橫家的弟子們,可以再次大展身手的時候了。

西域三十六國,匈奴諸部族,甚至匈奴帝國本身,都可以成為他們的游樂場和展示才華的舞臺。

劉徹也相信,縱橫家們絕對有這個能力和實力,把這個事情做好!

因為,他們是蘇秦張儀的傳人,是最早的帝國主義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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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2 19:36:20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千一百六十六節 決心

望著漢朝的長安城,呼衍哲哥的內心,滿是絕望。

當初,他在飛狐口見到漢朝的神騎時,他就已經知道,此番出使,哪怕付出整個使團的代價,成功刺殺了且之。

但卻根本改變不了什么。

漢朝人,不需要且之的配合,他們的力量,已經完全可以撕碎整個匈奴。

所以,留在漢朝,繼續待在這里,注定徒勞無功。

還不如想個辦法回去報信。

將他在漢朝的所見所聞,告訴單于庭的貴族們,讓大匈奴立刻警覺過來,思考對策。

或許,將來,匈奴還能有一線生機。

可惜……

哪怕是他裝瘋,漢朝人也不為所動。

反而懷疑起來,更派了御醫。

因為害怕露餡,導致更可怕的災難,他不得不在漢朝御醫來之前,就‘忽然好了’。

反正,漢朝人也不可能因此指責他什么,更不好由此懷疑他什么。

只要漢朝皇帝還要臉,還想維系漢匈之間最后僅存的彼此信任對于外交使團的基本尊重,他就不會有危險。

反之……

他不管做什么,都是一死!

現在看來,漢朝皇帝似乎仍有忌憚,舍不得拉下臉皮來。

這讓他和他的使團,還有最后的生機。

不過……

可惜的是,自從他裝瘋又忽然正常了以后,漢朝人表面不說什么,但私底下卻加強了對他和他的使團的全部成員的監控。

不止隨時有軍官監視,就連吃喝拉撒,都有專人跟著。

其中甚至不乏那些曾經的匈奴人,現在的漢朝狗腿子。

這使得呼衍哲哥都不太敢跟其他人交流,很多事情,只能自己一個人思考對策。

“走吧……”一個漢朝的校尉騎在馬上催促著呼衍哲哥:“貴使,我主圣天子的使者,已經在長安城外等候您了!”

這個校尉說著也是笑了起來。

現在的漢軍之中,都差不多已經知道了,誰將成為代表天子與匈奴使團進行接觸和談判的人選。

主父偃!

這個名字,現在來說還是讓人很陌生的。

也就是一些消息靈通之人,知道這位是天子潛邸之臣,第一次的考舉士子之一,蘭陵氏的女婿,兼任主爵都尉的右都尉。

但,如今,大部分人都已經明確知曉了此人的學派背景縱橫家!

而且是精研長短縱橫之術的縱橫家!

上一個精通長短縱橫之術的人,名為蒯通!

這可是如今天下耳熟能詳的機變之士。

他曾經做過淮陰侯韓信的謀主,力主韓信起兵叛亂。

可惜韓信沒有聽他的。

所以,韓信死前曾經嘆道:吾悔不用蒯通之計,乃為兒女子所詐,豈非天哉?

但,就算這樣,蒯通都沒有受到任何懲罰。

因為他那張嘴實在太厲害了。

能把活的說死,死的說活。

居然讓高皇帝都舍不得殺他。

順便說一句,如今天下耳熟能詳,甚至連不識字的農民都知道的一句名言,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就是出自蒯通之嘴。

而這位主父偃是齊人,而且是臨淄人。

這就不得不讓人聯想到,他可能是蒯通的再傳弟子或者徒子徒孫這樣。

所謂名師出高徒。

蒯通如此厲害,這個主父偃自然應該差不多哪里去。

所以,漢軍上下,都有些期待。

期待見證一個新的典故,或者說新的成語的誕生。

要知道歷史上,縱橫家發明和創造的成語,數之不盡。

其中大多數都是膾炙人口,天下皆知。

譬如得寸進尺、人情冷暖,世態炎涼、隔岸觀火、長袖善舞等等等等。

在世人的印象里,縱橫家出馬,必然能創造一個新的典故,一個新的成語。

而在過往的歷史上,每一位知名的縱橫之士,都至少創造過一個被明載史冊的典故或者成語。

一個新的成語!?

多新鮮的事情!

不僅僅漢軍,就連長安城的八卦黨也對此表示非常有興趣圍觀。

所以,在長安城外的那個名為‘渭河亭’的亭里附近,許多的八卦愛好人士,游離徘徊,還有小說家,拿著筆墨,乘著馬車,在遠方的直道上圍觀。

大家都興致勃勃的準備要os一回史家的角色。

倒是,此刻坐在亭里的屋舍之中,穿著朝服的主父偃,顯得頗為緊張。

自從蒯通之后,縱橫家士子幾乎不再出現在人們的眼前。

以至于,如今諸子百家復起,連沉寂已久的雜家都有復蘇和崛起之勢的今天。

他和他的縱橫學派,卻依然默默無聞。

全天下學習縱橫術的文人士大夫加起來,可能不過百人之數。

其中,大部分活躍在齊魯一帶。

但,作為齊人,主父偃有過很深很深的親身經歷。

那些圍繞在他的馬車后面,在他的身后,侮辱、挑釁和謾罵的聲音,他至今依然記得很清楚。

“主父偃,十八歲,學縱橫,長短不能合,大小不能制!”他在心里念著這句當年臨淄的孩童們在他屁股后面嘲笑他的話。

他內心的火焰熊熊燃燒起來。

主父偃當然知道,這些話,哪里是孩子能想出來的嗎?

分明就是儒家的士子和士大夫在背后搞鬼。

他們要對每一個異己趕盡殺絕,盡力打擊和所有的不同意見者。

將自己的對手,從肉體到精神、靈魂全部抹殺!

而且,那些膽怯鬼還是欺軟怕硬。

他們不敢去跟齊國王宮和地方上的候國中的黃老派貴族和官員硬剛,只敢私底下用著這些下三濫的手段來對付像他的這樣的縱橫派傳人,或者雜家子弟、法家士子。

“總有一天,吾當回到臨淄,乘坐安車駟馬,手持天子御劍,,口傳天命,腳踏五行,將爾等統統揪出來!”主父偃在心里發誓,一定要做到這樣點。

這也是很多縱橫派學者必定具備的特征。

作為縱橫之術的傳人,他們的自尊心極強,而且非常敏感。

一旦發達,必然會去報復那些曾經羞辱和過他的人。

而現在,主父偃知道,今天這次奉命與匈奴人的接觸和談判,將決定了他這一生的成就。

是要九鼎食,還是默默無聞,就看著一遭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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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2 19:38:30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千一百六十七節 藝術(1)

呼衍哲哥和他的兩個副使,以及擔任翻譯的一個漢人屬下,被十幾個漢軍士兵,監視著走進了主父偃所在的亭里。

主父偃坐在這個亭的過去亭長坐的位置上,頭戴著漢家羽冠,身穿絳黑色的朝服。

這個地方,是他特意選擇的地方。

在一個亭長的辦公點,與匈奴使者接觸。

這就是故意在羞辱匈奴人,匈奴人。

意即——你們也就配跟我漢家一亭長交往。

乖乖跪下來,為漢臣妾,才是你們匈奴唯一的生路!

同時,這個舉動,也是在報當年老上單于聽信中行說唆使,在國書之上侮辱漢室的報復!

讓所謂的天地所立日月所置匈奴單于,變成一個跟漢室亭長級別對等的夷狄酋長。

呼衍哲哥一被帶到此地,立刻就反應過來了。

這是漢朝在羞辱他和他所代表的匈奴單于!

這并不難猜!

此地的屋舍簡陋,甚至,外墻上都還有著茅草。

房間也不大,甚至連一件漢朝的官方器物也無。

分明就是一個普通的漢朝百姓的居所!

這讓呼衍哲哥一下子就暴怒起來!

漢室自號禮儀之邦,而匈奴人雖然粗暴無禮,但其內部的上下等級秩序,卻是不可動搖的。

現在,漢朝官員在一個漢朝百姓的屋舍之中與他會面。

這就好比匈奴單于在一個奴隸的穹廬外面,接見漢朝使者。

其羞辱性之強,哪怕呼衍哲哥是個傻瓜都聞出來了!

所以,他一進門,立刻就說道:“漢朝就是這樣對待客人的嗎?我聽說漢朝自號禮儀之邦,冠帶之室。有闕庭之禮,上下之尊!今漢匈雖有誤會,但彼此仍是兒女親家,有聯姻之好,單于使北海閼氏嫁漢天子,為天子誕公主!漢朝太宗皇帝更與我匈奴老上大單于有聯姻之好,漢朝公主數位嫁與單于,兩國世代聯姻凡數十年之久!”

呼衍哲哥跨前一步,望著主父偃說道:“今閣下身為漢臣,卻如此對待單于之使,就不怕夏夫人問罪,貴國天子震怒?”

呼衍哲哥毫不客氣的拿了夏胭脂來當擋箭牌。

反正,這個匈奴的女人在嫁給了漢朝皇帝,一件事情也沒給大匈奴做。

反而聽說她在漢朝規矩無比,以侍奉漢朝皇帝為榮,更曾經多次代表漢朝皇帝慰問和招降匈奴降兵降將,實在是可恨!

這樣的女人,死了最好!

主父偃卻是微微笑著,自己給自己倒滿一杯酒,然后抿了一口,味道還挺不錯的!

每一個縱橫家的傳人,在談判桌上,都是一個最出色的心理學者。

這一點,毋庸置疑。

對于人性和人心,縱橫家就如同魔鬼一樣擅長挑動,更可以輕易的洞察出對手最細微的神態和心理變化。

僅僅是通過方才這位匈奴使者的話和神態以及動作,主父偃就判斷出來,對方已經心虛至極,甚至非常畏懼。

畏懼什么?

“無非有三……”主父偃在心里分析著:“其一,彼畏我故意阻擾,使其無法完成其與我漢家和好的使命……”

“但應該不是如此……”

“倘若如此,那彼輩此刻斷不可能如此高調……”

“想當年,太宗之時,漢室與中行說辯論,中行說辯不過,便橫加刁難,然漢使為顧全大局,常常不得不忍氣吞聲……”

想當年,匈奴占據戰略主動時,囂張之氣焰,幾乎隔著長城都能聞到。

那個時期的匈奴人,飛揚跋扈。

中行說甚至曾經放言:漢使無多言,顧漢所輸匈奴繒絮米帛,另其量中……則候秋孰,以騎馳蹂而稼穡!

裸的威脅和敲詐。

但漢使幾乎只能全部受著,甚至不敢多言。

在那個黑暗的時代,要不是漢軍給力,后果就真的無法想象!

而現在,局勢倒轉過來后。

以己度人,主父偃覺得,匈奴人應該還沒有蠢到敢激怒漢家君臣的地步。

他們是人,不可能不要命!

要知道,在過往的歷史記錄上,匈奴人殺死的漢使,加起來超過了十指之數,曾幾何時,出使匈奴居然成為了畏途。

如今,匈奴敢來出使漢使的使者,不可能不知道這些。

要知道,中國雖然有兩國交兵不斬來使的傳統。

但是,哪怕是春秋戰國的諸夏內戰,被烹死和殺死的使者,也不計其數。

由此可見,傳統這種東西,在有用的時候,才會被堅守。

真惹毛了天子,殺一個匈奴使者算什么?

就算把全部使團成員殺光,匈奴單于除了再派一個使團來求饒求和外,還能怎么樣?

所以,這必不是匈奴使者要高調的原因所在。

自古弱國無外交,即使藺相如當年到了澠池,最開始也要裝孫子。

哪怕曹劌也要等齊恒公登上了盟臺,才敢持劫持。

而相反,強國自有霸氣。

張儀戲耍楚懷王如猴,但依然敢于大搖大擺的去見楚懷王。

所依仗的就是自己身后強大無比的秦國和秦的虎狼之師!

“其二,彼有所侍……”

但主父偃很快就否決了。

這又不是六年前,六年前匈奴人還可以在中國耀武揚威,甚至在宣室殿之中趾高氣揚。

但現在,匈奴人連最后一塊遮羞布都在高闕被漢軍扒下來來了。

匈奴人曾經引以為傲的一切,都已經被扯得支離破碎。

大約也就一個所謂的‘控弦四十萬’還可以起些安慰作用。

但實則,所謂的控弦四十萬,一錢不值!

且不說匈奴人現在還有沒有力量,組織起一次四十萬騎兵的集結。

即使有,在大漢鐵騎面前,四十萬騎也不過是再來一次高闕之戰的程度。

匈奴再不可懼。

與之相反!

匈奴人開始懼怕和畏懼漢軍!

一漢當五胡的傳說,不僅僅在漢軍內部廣泛流傳,哪怕是匈奴部族,也是傳的沸沸揚揚。

甚至還有‘漢騎不滿萬,滿萬不可敵’的這樣的歌謠在幕南地區流傳。

所以,只能是第三個可能。

“匈奴人企圖在談判桌上得到他們在戰場上得不到的東西!”主父偃立刻就反應了過來。

因為,他的前輩們,曾經無數次做過這樣的事情。

依靠三寸不爛之舌,忽悠與威脅齊下,震懾敵國,從而達到在戰場上得不到的,從談判桌上得到的目標。

最典型的案例就是當年蘇代跑去秦國,挑撥離間,最終離間了秦國君臣之間的信任,讓秦國自毀長城,使白起被賜死!

“或者……還有第四個可能……”主父偃目光灼灼:“聲東擊西,暗度陳倉,另有所圖!”(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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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2 19:40:05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千一百六十八節 藝術(2)

“貴使說的不錯!”主父偃緩緩起身,張開雙手,長身作揖:“吾中國自古確是禮儀之邦!”

“左傳曰:有禮儀之大故稱夏,有服章之美故曰華!”

“不過……”他眼中閃過一絲嘲諷:“貴使應該聽說過,吾國還有一句話,這句話就是……”

他眼中猛的露出兇光:“夷狄之有君,不如諸夏之亡!”

他面朝未央宮方向拜道:“方今吾中國圣天子在位,四夷不來俯首稱臣,納貢道賀,反欲與圣天子齊平,此何道理?”

“自古天無二日,地無二主,中國有圣人出而八方來朝,六合盡臣,此古之真理也!”

呼衍哲哥好險沒有被這個漢朝官員的無恥嘴臉氣炸。

匈奴人自古就沒有臣服過中國。

自冒頓單于以來,匈奴與漢之間的關系,更是通過了數十年來的外交往來,得以確定。

是哥哥和弟弟之間的關系。

其中,匈奴是長兄,漢是幼弟。

現在,漢朝人才打了幾次勝仗,就要將這一切和親條約全部撕毀,更翻臉不認人,推翻了數十年來的漢匈關系。

不僅如此,漢朝人還野心勃勃的想要騎到匈奴單于腦袋上,讓匈奴人俯首稱臣?

這怎么可能!

呼衍當屠覺得,除非匈奴人死光了,不然,這個事情絕對不會發生,驕傲的匈奴勇士,永遠不會接受漢朝這樣蠻橫無理的態度!

但……

呼衍哲哥哪里知道,中國自古如此,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

這不僅僅是士大夫們的野望,也是這個國家的特性。

從沒有人能讓這片土地上的人民放棄他們的遠大志向。

這個國家生來,就擁有著統治世界,主宰寰宇的氣質和使命。

而中國,也確實有著這樣的底氣和底蘊。

整個已知世界,除了諸夏文明圈,可還存在第二個文明形態?

沒有!

別說文明形態了,就是擁有自己文字和制度的異族和異文明也是零。

當然了,曾經確曾有過種種與諸夏文明不同的其他文明,曾經在歷史的長河之中,出現過,存在過。

但,最終,諸夏文明都完全的消化和同化了這個文明。

化夷為夏!

就像曾經輝煌的巴蜀文明,三星堆的建造者。

也如曾經與炎黃始祖作戰的九黎。

也像曾經與夏后氏、殷商糾纏千年的東夷部族。

但今天,這些曾經的對手和敵人,都已經是諸夏的一分子了。

再無隔閡,再無敵對,再無流血。

呼衍哲哥不知道這些,他就自然無法理解,這些只屬于中國的驕傲。

自古圣王出,八荒六合,唯我獨尊!

一切夷狄與蠻子,除了感化圣恩外,沒有其他任何選項。

況且,對現在的漢家而言,呼衍哲哥或者匈奴單于的想法,無足輕重。

中國的崛起和統治天下的步伐,已經是不可阻擋。

匈奴騎兵,就算開掛,都不能再逆轉這一過程了。

因為,漢匈的體量、國力以及資源之間的差距,已經大到了無法彌補的地步!

所以,主父偃的底氣很足,足到他的自信心無比爆棚。

想當年,匈奴強盛的歲月里,尚且有著儒家的先驅和先鋒深入草原,給匈奴部族的貴族洗腦和宣揚中國文化。

至于現在?

中國士大夫們已經不再需要遮遮掩掩,躲躲閃閃,不敢在匈奴人面前展現自己的文明和文化的先進性了。

現在,已經到了諸夏文明主動出擊,全面入侵和洗腦匈奴和其他任何草原部族的時候了。

變夷為夏這種事情,可不止儒家有興趣。

縱橫家也同樣有興致。

不過,不同的是,儒家是想用溫情和懷柔以及道德,感化夷狄,使之仰慕中國,自動歸附。

這種辦法的好處在于,只要成功,就沒有任何后遺癥。

但縱橫家沒有這么好的耐心。

所以,他們干脆就用三寸不爛之舌,極盡可能的去羞辱對手,打擊自己的對手,讓他喪失信心,喪失對自己的國家和民族的信心。

從而產生自卑感。

而這種自卑感一旦產生,就可以趁機推銷自己的那一套了。

這一套做法,簡單粗暴,成功率非常高!

曾經,范睢張儀仗之行走天下,無往不利。

但,對國力的要求非常高!

一般來說,必須要擁有對對手的碾壓性的優勢,才能奏效。

不然,也只能是妄自浪費口水。

這也是縱橫家近幾十年來衰弱和消亡的原因。

沒有了舞臺,再好的演員也沒有人知道。

失去了球場,哪怕是喬丹,也只是路人。

但現在,隨著高闕之戰落下帷幕,主父偃知道,屬于縱橫家的黃金時代,再次降臨了。

持節出使,游走萬國,出入敵國宮廷之中,以三寸不爛之舌,挑撥離間,靠著一雙洞徹人心的眼睛,威逼利誘。

兵不血刃,既解百萬之師,舉手之間,讓忠良絕望。

這就是縱橫家。

對世人來說,屈子是一個悲劇性的人物,是憂國憂民的士大夫典范。

而對縱橫家來說,屈子,就是他們的驕傲和最大的榮譽。

還有比什么可以比的上,靠著一張嘴巴,讓敵人君王自毀長城,讓忠臣流淚,讓義士流血,更能彰顯自己的本領的?

沒有了!

所以,主父偃幾乎沒有給自己的對手任何反應的時間,他跨前一步,提著綬帶,說道:“且夫,匈奴無禮儀,無文教,無制度,無文字,匈奴單于猶如禽獸一般……”

“吾聞匈奴俗賤老人,不養父母,兄弟父子姊妹之間,亂輪無度,是故上帝震怒,使匈奴人人有罪,戶戶遭災!”

“是故,匈奴人矮小粗鄙,子嗣之間,畸形無算,甚至就連單于子嗣,也無有能活至成年,真是奚甚可哀!”

這一套組合拳下來,讓呼衍哲哥和其他兩位使團成員都是無言以對,甚至都找不到反駁的言論。

想當年,匈奴強盛之時,在中行說的主持下,也被漢使拿著匈奴俗賤老,不養父老加上關系混亂,收繼婚和家族內部亂X行為,噴的幾乎生活不能自理。

最終只能靠著耍無賴和用暴力恐嚇,才阻止了這場大討論。

但其后,匈奴人自己也感覺這么做確實很不好。

就開始了一系列的改革。

但改來改去,都只是在表面上,維系在高層。

至于中下層,根本不曾觸及。

所以,匈奴人的嬰兒畸形率和母嬰存活率非常低,所以,匈奴的中下層牧民,幾乎沒有能活到五十歲的。

生活在匈奴,可能還沒什么感覺。

但到了漢室,這種強烈的對比和比對一下子就顯現出來了。

哪怕是呼衍哲哥也不得不承認,匈奴與漢根本不是一個級別的文明和民族。

在文明方面,漢朝確實有資格指導和教育匈奴。

況且,如今漢朝強大而匈奴衰弱。

漢軍已經控制了榆林塞,掌握了陰山。

這意味著駐扎陰山的漢軍騎兵,向西可以攻擊祁連山和胭脂山,向北可以進入浚稽山,乃至于越過瀚海,直抵狼居胥山。

除此之外,匈奴的祖宗陵寢之地,冒頓和老上單于的安息之所龍城在事實上,已經完全進入了漢騎的攻擊半徑之內。

要是惹毛了漢朝人,漢朝騎兵兵出陰山,不管是攻打祁連山,與匈奴爭奪河西,還是攻擊浚稽山,將整個幕南截斷,甚至攻擊龍城,把冒頓和老上單于從墳墓挖出來。

都是現在的匈奴所無法阻止的事情。

現在,匈奴人終于嘗到了十幾年前,他們全盛時期,居高臨下,威脅著漢家邊塞和長安時,漢家軍民的感受了。

而且,與當年的漢室相比,匈奴現在所能擁有的籌碼,幾乎為零。

匈奴騎兵既打不過漢朝軍隊,也沒有能對抗和牽制漢朝神騎的部隊。

這等于匈奴現在只能眼睜睜的看著漢朝人在他們身上予取予求。

既不能反擊,也不能反抗。

因為那是送死。

除了逃亡和撤退,用空間和土地換時間,幾乎沒有別的選擇了。

可是,匈奴現在已經丟了河間地,丟了高闕,丟了陰山。

再丟河西嗎?

那西域就要落入漢朝軍隊的打擊半徑之內!

放棄浚稽山則等于放棄幕南。

甚至龍城……

而單于敢不要河西,不要浚稽山,不要龍城嗎?

再說,繼續放棄的話,匈奴最終要放棄多少地方才能避開漢朝的攻擊?

在已經清楚的知道了,哪怕殺死且之,漢朝人的前進步伐也不會有阻礙后。

呼衍當屠不得不去思考另外一個問題。

一個給漢朝跪下來,哀求和平的問題。

所以,他根本不敢反駁主父偃的質問,更別提與之辯論了。

他就像一個做錯了事情被老師狠批的學生一樣,只能低著頭,默不作聲。

這讓主父偃心里大爽。

更讓外面的圍觀群眾在得知了此事后大呼過癮。

許多人都在心里想著:你匈奴也有今天?

一種復仇的爽快感,油然而起。

但,呼衍哲哥卻沒有別的辦法。

因為弱國無外交。

在強大的漢室面前,作為單于的使者,他必須委曲求全,必須為了大局考慮。

哪怕他知道,其實就算自己跪下來了,漢朝人該進攻還是會繼續進攻!

但他根本不敢擔起挑起漢朝君臣怒火,導致匈奴毀滅的責任。

他只能在心里告訴自己:“為了大匈奴,我必須忍辱負重!”

卻不知,在主父偃身后的屏風后面,還坐著幾個畫師。

他們正拿著炭筆,將此刻的場面,繪成圖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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