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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迷彩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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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要離刺荊軻】 我要做皇帝 《連載中》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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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12 19:45:37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千兩百七十九節 匈奴會向哪里跑?

“陛下……捷報……捷報……”劉徹的親衛馮勇走進來,欣喜無比的拜道:“賴陛下洪福,車騎將軍已滅匈奴右谷蠡王,得其頭……”

劉徹嘩的一下站起身來。

這個勝利的消息,來的太及時了!

“善!”對還在愣著的汲黯吩咐道:“快拿地圖來!”

汲黯這才反應過來,連忙笑著跑去取來地圖,并將之放到劉徹面前。

“車騎在哪里殲滅的右谷蠡王?”劉徹看著地圖問道。

“回稟陛下,是在沮陽城外三十里……”馮勇答道:“根據奏報,車騎以胸甲為前驅,細柳營及南北兩軍輕騎為兩翼,趙國丞相趙建德、內史張尚,各率趙國郡兵自南北兩面包抄,將匈奴右谷蠡王主力圍于沮陽城外,一舉破之,僅有萬余北虜突圍,其余或死或降,車騎正在統計戰果……”

劉徹聽了點點頭,然后再看著地圖,找到沮陽。

沮陽在長城之后數百里,大約是后世河北懷來縣一帶,與漁陽郡大約有四五百里的距離。

從時間上來算,應該是前天或者大前天左右發生的戰斗。

這意味著,現在,義縱所部已經具備了再次機動的能力。

從沮陽北上,通過居庸關,就可以進入漁陽郡和燕薊地區。

考慮到,還有部分匈奴騎兵逃脫,處理他們需要時間,但敗軍之將,交給趙國郡兵和上谷的郡兵以及樓煩軍就可以了。

義縱和飛狐軍回合后,應該立刻北上。

這是一支總兵力超過四萬騎的大軍,完全有能力在漁陽和右北平,與匈奴主力進行決戰。

更何況,匈奴人的兵力,現在已經分散了。

從漁陽郡、右北平郡以及燕薊的軍報上來看,軍臣現在是兵分四路。

一路走右北平,一直威逼到了右北平的郡治所在平剛,這一路,大約有兩萬人左右。

而他們的對手,右北平郡郡守季班手上兵力不足,糧食儲備也有問題。

所以,損失比較大,從奏報上看來,右北平郡戰前有郡兵一萬兩千人,但現在,只有七千多能戰斗的。

剩下的不是戰死就是負傷,失去了戰斗力。

是以,右北平一度非常危險,整條防線千瘡百孔,幾乎就要守不住。

最危險的時候,匈奴騎兵甚至可以繞過平剛,出現在了漁陽與右北平接壤的地區。

好在關鍵時刻,遼東郡和遼西郡的援軍趕到,還有大量的商賈的扈從和護衛,也投入了守城,這才勉強維系了防線。

即使如此,右北平也守得很辛苦。

畢竟,匈奴人全是騎兵,而右北平窮,騎兵數量不足一千。

完全就是被動挨打。

假如不是劉徹事先緊急通知了右北平的軍民,恐怕現在,這個漢郡已然淪陷。

說不定連遼西郡和遼東郡也可能被匈奴害!

而在正面的漁陽一線,軍臣親自帶著的王庭精銳,頓兵在漁陽塞之下,到今天為止,漁陽攻防戰已經打了四天了。

從情報上來看,薄世守的也非常辛苦。

從奏報上看,匈奴人用了許多種新的攻城武器。

譬如,據說高達十幾丈的巨塔,以及一個個用木頭搭起來,掩護匈奴人進攻的堡壘。

更出現了簡易投石機和火彈等。

劉徹知道,這些東西,正是古希臘的技術。

亞歷山大大帝將它們從歐陸帶來東方,并且一直在巴克特里亞和塞琉西王朝的領土內傳播。

匈奴人西征,肯定是得到了這些技術。

若在以前,或者漢家沒有準備,軍臣說不定還真能攻下漁陽塞。

但可惜的是,現在的漢室,遠非過去可比。

最重要的是,漢室早有了準備。

僅僅是在燕薊一帶,現在就已經動員了超過七萬郡兵。

雖然大半都是農民,不是正規軍人,但,守城和對射,他們完全可以勝任。

所以,防守漁陽塞的薄世,可以通過不斷輪換部隊,從而堅持下來。

于是,匈奴人無奈,只能分出一支軍隊,從側翼攻擊漁陽塞身后的狐奴。

而在另外一個方向,漁陽郡郡守李廣率領漁陽郡的郡兵,在要陽和白檀節節抵抗,一路撤退到了獷平一帶,依托長城,繼續阻截匈奴騎兵的進軍速度。

劉徹看著地圖,感嘆道:“倘若時間充沛的話,那么,很可能不需要義縱,燕趙地區自己就可以解決掉軍臣了!”

這話看似狂妄,其實卻是事實。

在這次戰爭中,從發現匈奴人的意圖到現在一個多月的時間里,燕趙地區就已經動員和武裝了超過十八萬的民兵。

這可不吹牛逼,浮夸數字,而是實實在在的,實打實的軍隊。

甲胄齊全,組織完整。

甚至,還有一支總數超過兩萬人的騎兵!

而這些騎兵的來源,說出來,你可能不信。

他們從人到戰馬,到裝備,全部是地方的豪強和貴族組織起來的。

這相當于后世猴子想跳,結果廣西人民一夜間拉出了五個裝甲師,而且,全部是老百姓自己開著坦克,拖著大炮上前線。

就問猴子怕不怕?

而且,根據報告顯示,假如有必要,燕趙地區還可以再拉出相同數字的騎兵!

這太牛逼了!

連劉徹也想不到,今天的漢室民間的戰爭潛力居然如此之大。

這就意味著,持續下去,假以時日,漢室只需要一只手,就可以將全盛時期的匈奴帝國揍趴!

即使是現在,燕趙地區的兵力,只要動員徹底,組織得當,也依然有能力,將匈奴人懟回去。

民間的武備如此強大。

這讓劉徹非常自豪,也堅定了他繼續推行藏兵于民的假馬政策的決心。

人民就應該去學習騎馬,射箭、作戰。

就像后世之人,得學會開車一樣。

有了這樣的基礎,再強的敵人,再狂妄的游牧民族,也得在漢家面前跪下來喊爸爸。

也正因為是這樣,薄世和李廣以及季班,才能靠著殘破的防線,抵御住匈奴人一波又一波的瘋狂進攻。

劉徹看著地圖,卻忽然擔心了起來。

“萬一匈奴人要是想跑,他們會往哪里跑?”劉徹轉頭問著自己的親衛馮勇。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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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12 19:48:16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千三百節 戰略判斷

現在的戰場形勢是——匈奴人已經圍攻了將近半個月的漁陽右北平防線。

這條防線雖然看上去搖搖欲墜,但匈奴人卻怎么也沒有辦法完全突破。

從游牧民族尿性來說,劉徹的第一反應,就是匈奴人要跑了!

這是一個很簡單的推斷。

因為哪怕是蒙古人,倘若長期圍攻一個地方,時間一久,也會因為后勤補給和其他問題而撤兵。

而匈奴人現在面臨的問題,可比蒙古人要多很多。

“匈奴人會跑?”馮勇聞言微微一愣,旋即神色嚴肅了起來。

當前局勢下,匈奴人確實有很大可能會跑!

甚至可以說,只要匈奴的高層不蠢,就應該已經在思考如何撤退的問題了。

畢竟,長安現在都已經知道了上谷的匈奴軍隊完蛋的事情。

匈奴的高層,不可能不知道這個事情。

倘若他們知道了這個事情,那么他們就必然會想跑!

但怎么跑?卻是一個問題。

這次匈奴入寇,可不僅僅只帶了軍隊,還有大量的牧奴和牲畜。

軍隊可以一拍馬屁股就溜出長城,但那些牧奴和牲畜,卻不是這么好跑的。

這就決定了,匈奴人只能是逐漸的交替掩護撤退,才能將自己的主力撤出漢家邊墻。

但匈奴主力,究竟會從哪里跑?

這卻不是馮勇所能判斷的。

他畢竟太年輕,而且也從未去過漁陽,甚至是燕薊一帶。

對于當地地理,根本不了解。

而劉徹素來不喜歡夸夸其談的人,他對臣子的要求,從來都是實事求是。

放了嘴炮,卻不能給出證據的人,一直都死的很慘很慘。

所以,馮勇很知趣的答道:“陛下,此非臣所能知之事,不若陛下遣使去請元老俞候老大人,或許俞候能有所高見!”

劉徹聽了,也是點點頭,道:“派人以安車駟馬,請俞候入宮!”

“諾!”馮勇得令而去。

俞候欒布,是目前長安城里對燕薊地區地理和環境最熟悉的大臣!

他曾經在燕國,擔任丞相,長達十八年,輔佐了兩代燕王,更在任上完備了漁陽和右北平的道路橋梁以及交通設施。

請他入宮,總是不會有錯的。

一個時辰后,俞候欒布就在兩個孫輩的攙扶下,來到了劉徹面前。

這位漢初之時,彭越的小兄弟,現在已經八十有七歲,垂垂老矣,胡須皆白。dudu1();

但他的身體卻依然硬朗的很,一直在武苑擔任材官和強弩教授,至今已經教導了三批共計兩百余人的年輕軍官,是武苑之中最受歡迎的師長之一。

“未知陛下詔老臣有何吩咐……”欒布現在的精神狀態和身體狀況,都是很棒的,說起來話也是中氣十足。他來到劉徹面前,微微屈身拜道。

“老君候快快免禮……”劉徹連忙讓人攙扶著這位老將軍坐下來。

這可是現在老劉家的國寶,漢初歷史的見證人和活化石。

特別是他現在除了武苑的職務外,還是太史令衙門的史書編輯部門的顧問和參謀。

主要負責對太史衙門的史官們口述和回憶彭越、臧荼的生平和細節,這對于還原漢初的歷史,厘定歷史的真相,給子孫后代完整呈現當初的歷史,有著舉足輕重的作用。

有了欒布、田叔等老臣的加入,未來的《史記》,將不會再模糊。

而是一部類似于《資治通鑒》那樣,史料詳實,記事精確,對某些重大歷史事件,甚至精確到年月日的史書。

而這個工作,對于如今的漢室社稷,也有著重要作用。

以史為鑒,乃知興替。

記住歷史的教訓,才能讓現在的人,避免去犯曾經的錯誤。

是以,對欒布這樣的國寶和活化石,劉徹一直非常尊重。

“今次請老君候入宮,是想請教老君候……”劉徹拍拍手掌,讓人將一個沙盤搬進來,掀開沙盤上的罩布后,劉徹指著燕薊一帶問道:“君候曾經為燕相十八載,熟知燕國地方和邊塞地理,若匈奴單于欲自燕薊撤兵,以老君候之見,軍臣會從何處撤兵?”

欒布聞言,在兩個孫子的攙扶下,走到那個沙盤前,凝視了一會,然后回憶了起來,道:“老臣舊在燕國,奉太宗皇帝命,輔佐敬王與康王,曾六次受命,走訪漁陽、右北平、上谷諸郡邊塞,以老臣之見,北虜倘若撤兵,其主力必自白檀出!”

欒布的手指,指在了沙盤上漁陽郡與匈奴接壤的東部。

“何也?”他解釋道:“初,燕昭王設漁陽郡,漁陽地廣而無縣,至秦方設漁陽、白檀及泉州三縣。而其中白檀為故秦大塞,有直道中通期間,可供人馬快速通行!當初,臧荼伐韓廣,既先下白檀,以堵燕逆去道,迫其決戰耳!”

劉徹聽了,點點頭。

對于這些歷史,他還是知道的。

事實上,在戰國時期,燕趙兩國的邊郡,都是不設縣的。

這既是為了防備匈奴、東胡,也是出于加強集權的考慮,當時的邊郡,就類似于后世的直轄市,是國君親領,并且在當時,郡與縣是分開的,郡、縣是兩個相對平等的行政單位。

在本質上來說,郡守和縣令,地位是對等的,甚至某位重要的地方的縣令的地位是高于郡守的。

所以,在戰國時期的地圖,邊塞地區,通常都只有一個郡名。

而到了秦代,局面開始改變,秦始皇就是有三頭六臂,也不可能一個人就管得過這龐大的邊疆。

于是,各邊境開始設縣,并且移民。

這就是郡縣制的開端,從此,郡成為了縣的上級。

但在當時,邊塞地區由于開發程度不夠,人口稀少,所以普遍轄縣只有個位數。

漁陽郡更是只有三個縣!

隔壁的右北平郡更慘,干脆只有兩個縣……

而等到了秦末,陳勝吳廣起義時,為了打擊秦帝國的統治,陳勝派遣了趙國人武臣去招撫趙地,武臣跑到趙國,在趙國舊貴族和豪強的支持下,穩定了趙國統治。dudu2();

這個時候,武臣的心就大了起來。

于是,他派了一個叫韓廣的手下去燕國,想將燕國也吞掉。

哪知道,韓廣一到燕國,在得到了舊燕貴族和豪強支持后,就扯旗自立了,自號為燕王。

武臣對此也無可奈何,只能捏著鼻子支持。

后來,秦兵在章邯、王離的統帥下,進攻趙國,趙王武臣緊急向各國求援。

燕王韓廣出于唇亡齒寒的考慮,派了大將臧荼去支援趙國。

然后發生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了。

項羽在巨鹿,破釜沉舟,擊敗了不可一世的秦軍,奠定了自己天下頭號強者的地位。

然后,項羽干了一件事情,讓韓廣跳腳。

他借口臧荼有功,封臧荼為燕王,讓韓廣去遼東當遼東王。

韓廣哪里肯?

于是,在項羽支持下,臧荼果斷進軍燕國,與韓廣這個舊日的主君打了一仗,結果,毋庸置疑,韓廣輸光了一切,腦袋都被臧荼割下來,掛在薊城的城門上。

但問題是——當了燕王的臧荼,總覺得哪里不對勁。

他想來想去,終于想清楚了——現在,項羽能讓我當韓王,那么未來,項羽會不會讓別人來當韓王,讓我變韓廣?

這么一想,臧荼就深感大大的不妙。

所以,在韓信進兵趙國的時候,燕王臧荼果斷的跟韓信勾搭上了,背叛了項羽。

讓項羽氣的破口大罵,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親手扶持起來的小弟,居然會背叛他!

但,項羽哪里知道,正是因為這樣,臧荼才要背叛他!

不過,臧荼也沒有什么好下場,降漢后兩年,就因為謀反被誅。

這些事情,現在都被詳細的記錄在了石渠閣之中,作為臧荼本傳的資料以及一些側面反映韓信、項羽的史料。

聽著欒布的話,劉徹也開始思考起來。

白檀縣,這確實是一個很有可能的地方。

但問題是——劉徹覺得,假如自己是軍臣,肯定不會選白檀當撤退的通道。

原因很簡單:兵不厭詐!

白檀這里太顯眼了,而且與鄺平虒奚一帶的李廣部距離不是很遠,騎兵一天內可以來回。

若軍臣選擇從白檀出塞,李廣又不是瞎子,肯定看得到。

就這樣裸的將撤退意圖暴露出來?軍臣是想找死嗎?

于是劉徹又問道:“除白檀之外,老君候可還知道,何處適合大規模的人馬進出,卻相對隱蔽?”

欒布思考了一會,說道:“若說隱蔽……莫過于要陽都尉所以南八十里的折沖之地了!”dudu3();

“其地,濡水出其東南,右與要水相合,三川并導,草木繁盛,自秦以來即為燕國要沖!而且沿要水、濡水南下,可直入右北平,右北平地廣人稀,虜騎一日夜,即可奔行三百里出塞……”欒布越說越興奮:“若老臣是匈奴人,倘若要出塞撤兵,必自此地而出,無論是沿著要水、潮水和濡水,溯源而上出塞,還是順流而下,從右北平出塞,都是一個好的選擇!”

劉徹聽著,也覺得,似乎應該是這樣了。

他甚至還想到了,假如自己是軍臣,那就先在漁陽和虒奚,佯裝大舉進攻,然后悄咪咪的將牲畜和牧奴們送到要陽,等這些人走了,他的騎兵再忽然撤退,到時候,即使李廣和薄世發現了,也會追之不及。

而等到漢軍準備好追擊部隊時,匈奴人早已經撤出了燕薊地區,進入了廣闊的草原,漢軍自然拿他們沒有什么辦法了。

“立刻飛鴿通知車騎將軍、安東都督以及漁陽郡、右北平郡,小心注意匈奴自要陽或者白檀逃竄!”劉徹立刻就吩咐馮勇:“命令燕薊的騎兵,隨時準備好追擊,一旦發現了匈奴要跑,不惜一切代價,也要給朕咬住匈奴主力!”

匈奴人的牧奴和牲畜跑了沒關系。

他們跑了,漢室最多損失一點戰利品和廉價勞動力。

但軍臣統帥的王庭主力,卻是一個也不能放走。

哪怕是燕薊軍民,損失再大,也必須拖住、纏住和咬住他們。

劉徹知道,假如這一次不能消滅或者重創匈奴的王庭主力,那么,下一次,有這么好的機會的時候,就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時候了。

歷史上,漠北決戰后,匈奴龜縮在幕北和西域的事情,劉徹可不想再經歷一次。

而只要能夠重創軍臣率領的王庭主力,那么,匈奴帝國的統治就會分崩離析,草原將會進入群雄并起的時代。

這樣,至少五十年內,草原上的游牧民族,將無法再威脅中國。

而五十年后,他們將永遠也不可能對中國文明造成威脅了。

在蒸汽轟鳴和排隊槍斃面前,劉徹想不出,游牧民可以拿什么來對抗!

想到這里,劉徹就長身而起,道:“傳令給車騎將軍,不要怕累,不要怕損失,朕不管他用什么辦法,三天內必須將一萬騎兵,送到漁陽前線!”

這就是要不惜馬力,不惜跑死幾萬匹戰馬,也要將軍隊送到前線了!

而劉徹知道,這些代價是值得的。

現在的漢匈戰爭,已經發展到了,哪怕漢軍跟匈奴騎兵一換一,匈奴人也會無法堅持的地步。

馬邑之戰和高闕之戰,已經讓匈奴人失血嚴重了。

今次,哪怕只是留下一半入侵的匈奴騎兵。

匈奴人的人口質量,也會立刻跳水。

匈奴,特別是匈奴本部,將面臨沒有年輕男人的局面!

歷史上,漠北決戰,霍去病和衛青,就打得匈奴本部的年輕男人幾乎死光。

在其后的二十年,匈奴人都緩不過勁來,只能眼睜睜的看著漢室拉攏烏孫,滲透西域,最終,匈奴帝國的分崩離析,也與在漠北決戰中損失了太多年輕男子有關。

畢竟,草原和西域地區的人口雖然多,但匈奴本部的人口,總數就那么幾百萬。

其中青壯男丁,哪怕算上奴隸,也不足五十萬!

而現在在燕薊地區,起碼有十萬年輕的匈奴本部的男人。

殺光他們,匈奴人就會損失至少五分之一的年輕男子,而且其中多數是部族的骨干和主力。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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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12 19:48:40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千三百零一節 猶豫不決的軍臣

漁陽塞外,軍臣站在一個高高的塔樓上,遠眺著雖然已經千瘡百孔,甚至連城墻都崩塌了好幾處的漁陽塞,他的眉毛緊緊的擰了起來。

為了攻克漁陽塞,他集中了五個萬騎,還在外圍放了三個,將這座漢朝的郡城團團包圍。

最開始,軍臣的想法是一天之內,拿下漁陽!

在他的構想里,甚至連一天,都是很慢!

以他的軍隊的數量,半天之內,就可以攻克這個守軍很可能不過兩三千的漢軍塞城。

但結果是漁陽塞內的守軍,根本就不是兩三千!

在一開始,這個城市里的火力就密集的可怕!

至少有五千張弓弩在對著奔襲的匈奴騎兵進行攢射!

而在隨后,軍臣派遣自己的王庭精銳,下馬與守軍對射,終于弄清楚了,這個城市里的守軍,超過一萬!

這讓軍臣又驚又懼。

就跟一個本來打算去大保健的男人,推開門一看,結果發現躺在床上的根本不是什么軟妹子,而是一頭從深山走下來的棕熊!

幾乎就嚇得想要撤軍。

但,他卻不敢撤軍!

因為,為了這一次南侵,他和整個匈奴付出太多太多了。

單單是如此龐大的騎兵集群的集結和一路上的消耗以及對草原的破壞,就迫使他和匈奴,都不得不硬著頭皮將戰爭繼續下去。

因為,假如搶不到足夠的戰利品來彌補損失,提振士氣。

那么,匈奴就肯定會走向衰亡!

甚至走向末日!

這可不是開玩笑的……

頭曼單于怎么死的,匈奴可沒有人會忘記。

即使只是出于對自己的小命的考慮,軍臣也不敢撤退。

沒有辦法,既然無法立刻攻下來,軍臣就只能硬著頭皮上了。

這些天來,為了攻陷這個漢朝的漁陽塞,軍臣什么辦法都試過了。

云梯攻城法,蟻附,甚至是挖城墻等傳統手法,逐個試了一次,死了三千多人,結果卻連漢朝的城墻都登不上去。

漢朝的弓弩,比起以前更強了!

他們甚至出現了一種可以將弓矢射到一百步之外的強弩!

而且,與過去只能少量裝備的大黃弩不同。

這種全新的強弩在漢朝的軍隊里,幾乎是被作為制式裝備在使用,僅僅在這個漁陽塞內,就至少有七八百柄類似的強弩!

這太可怕了!

匈奴貴族在過去的日子里死傷慘重。

以至于就連渠帥一級的貴族,也不敢在空曠地帶輕易露頭,因為那很可能召來數十柄強弩的攢射!

甚至,哪怕是躲到有著木盾的塔樓內,也有可能遭遇不幸。

就在昨天,軍臣的表弟,西域莎車國的王子,烏里木在一個塔樓旁邊,被十幾柄遠程強弩射成了馬蜂窩。

他甚至到死,都還沒有來得及呼救!

這個慘痛的教訓,使得現在的匈奴高級貴族,根本不敢靠近漢朝強弩的射程范圍。

既然傳統的辦法不行,軍臣就決定上從西域和大夏、康居等地學來的新法功臣。

匈奴人花了兩天時間,砍光了漁陽塞外方圓十里的所有樹林,運來大量土石,在漁陽塞的城外,堆磊出數十座用木頭、石頭組成的塔樓。

這種塔樓,高達四五丈,固定在漁陽城外,比漁陽城的城墻還要高。

上面可以同時容納二十人以上的弓手,而且,還有著木頭和石頭的掩護。

匈奴士兵,就站在塔樓上,與漁陽城頭的漢軍對射。

最開始,這個辦法很有效,幾乎壓制住了漢朝人的火力,讓步卒和奴隸得以靠近漢朝的塞城,還填平了護城河。

但,匈奴人還沒來得及高興。

城里的漢朝人就祭出了應對之法。

他們連夜將超過十五臺床子弩,搬上了城墻。

這種可怕的終極守城武器,發射出來的弩箭,長達一米,而且沒有箭頭,它的頭部是一個鐵球,采用拋物線發射,一旦被其命中,巨大的慣性帶來的沖擊力,可以輕而易舉的砸毀匈奴人辛辛苦苦搭設的塔樓,甚至將里面的士兵直接砸死!

依靠著這種可怕的遠程武器,漢軍很快就將這種站在簡易的塔樓上與漢軍對射的匈奴士兵殺的七七八八,連塔樓都被砸毀了許多。

而發展到現在,漢朝人干脆就在床子弩的箭頭上綁上一種浸泡過某種油脂的火箭,一旦被其擊中,常常就會點燃整個塔樓。

搞得匈奴現在只能在每個塔樓里不斷的澆水,還在里面準備了盛滿水的木桶。

即使如此,這些塔樓所能堅持的時間也不是很長。

沒有辦法,匈奴只好將從西方找到的所有辦法,全都用上。

甚至,制造出了數輛用巨木打造的攻城車,用十幾頭牛來牽引,企圖依靠木頭的保護接見漁陽塞。

這個設想是很完美的,因為在西方世界,這種攻城車只要能夠接近城墻,就是成功!

因為其龐大的身體,將會在城墻邊上,形成一個有利于攻城方的坡度。

但可惜的是……

漢朝人不知道從哪里搞來了大量的烈性油脂,不要錢的從城墻倒下去,然后一支火箭,就讓匈奴人的一切努力,化作泡影。

攻城至今,盡管,漁陽塞的城墻都已經出現了多出缺口,城墻下面更是尸橫遍野。

但匈奴,卻從未取得什么進展。

而局勢,也越來越對匈奴不利了。

漢朝人的援軍,源源不斷的從四面八方趕來。

甚至有上萬的騎兵,在戰場周圍活動。

而他們的數量,每天都在增加。

在十天前,在漁陽塞周圍活動和偵查以及騷擾匈奴的騎兵,可能只有大約三四千騎。

但在今天,這些騎兵的數量已經翻了四五倍!

而且,其增加的速度在變快。

至于步兵的數量,在漁陽和漁陽身后的平谷一帶,保守估計,漢朝的步兵數量至少超過五萬!

原本設想的突襲和奇襲,打成了一場消耗戰。

這讓軍臣憂心不已。

而在另外一個戰場上,漁陽郡的東側,他的軍隊的進展也很有限,只是拔除了漢朝在長城之前的城市,控制住了進出漁陽的道路和主要的河流。

但,卻無法突破燕山的防御。

即使偶爾占領和打開了一個缺口,但第二天就會被漢朝人重新趕出去。

有些時候,甚至連當天晚上也守不住!

當地的漢朝守軍,雖然據說是損失慘重。

但他的軍隊也好不到哪里去。

到現在已經損失了至少六千多人!

也就唯有右北平方向的進展不錯,除了右北平的治所平剛因為守軍太多,匈奴人一時半會奈何不得之外,其他城市,基本上拿下來了。

但卻再也取不得進展,因為漢朝的遼東郡和遼西郡的郡兵,源源不斷的趕來,并且堵死了當地的道路和要沖,生生將他的軍隊的先鋒,攔在了一條不知名的河流前,動彈不得。

戰前所想的三路并進,直取薊城,打到現在,變成三路受阻,三路無功。

而漢朝軍隊,卻一天比一天多。

更讓軍臣難受的是漢朝人糧食和軍械補給,迅速而準確。

斥候們常常報告,數百輛巨車,成群結隊的在漢朝軍隊保護下,接近漁陽塞。

軍臣也嘗試過派遣騎兵去襲擊和搶奪那些補給物資。

但結果卻是……

被揍成豬頭!

漢朝的補給車隊里的車輛,又高又大,而且堅固無比,這些奢侈的漢朝人,甚至在車廂四周,裝了鐵皮,放了堅固的木盾。

這樣,運輸物資的軍隊一旦遇到危險,他們就在道路上把這些大車圍成一團,士兵在大車的掩護下,肆無忌憚的對著奔襲而來的匈奴輕騎射箭。

而匈奴騎兵卻無法靠近和攻擊他們!

只要時間一長,在戰場周圍游弋的漢朝騎兵就會支援過來,然后,奔襲的匈奴騎兵就被追出幾十里,常常損失慘重!

最開始,軍臣也是怒不可遏。

既然自己得不到,那就不讓漁陽塞里的漢朝守軍得到。

于是嚴令軍隊,必須牢牢封鎖漁陽附近,不讓漢朝的援軍接近。

但,哪成想,漢朝人干脆就抓住這個匈奴分兵的機會,逮著空子,就對匈奴的薄弱的地帶,狠狠的咬了一口,最成功的一次,甚至有兩千多名匈奴騎兵戰死!

而且,那些辛辛苦苦建立起來的塔樓、木車和攻城塔,也被漢朝人燒掉許多。

這讓軍臣真是氣不打一處來。

而到了現在,漢朝人已經徹底解除了平谷漁陽的道路危險,他們的援軍的營壘和營寨,在漁陽和平谷的道路上,接連起伏。

打到現在,即使是軍臣不愿意撤。

但他的貴族和軍隊,卻不想在打了。

僅僅是在這漁陽和平谷一帶的城市下面和山野之中,就有超過九千名匈奴騎兵長眠。

至少有五千多人受傷,另外有超過兩千人傷勢過重而亡。

有四十多名渠帥,七個骨都侯,兩個萬騎長戰死,甚至還有一位左大當戶重傷,一個西域王子被射死。

匈奴損失的馬匹,也超過了一萬匹。

此外,為了鼓舞士氣和維持軍隊戰斗力。

三萬多頭牛羊被宰殺,成千上萬的奶酪和食鹽,消耗一空。

奴隸也已經不堪重負了。

在過去的這半個月,他和他的軍隊的損失,就超過了過去兩次西征的總和。

而西征,能夠搶到奴隸、財富、工匠、女人。

但打這漢朝,到現在為止,匈奴人得到的,只有不過幾千石的糧食和千把石的食鹽、酒和醬料。

部族的貴族們怨聲載道,軍隊的軍官們,意氣消沉。

不止有一個萬騎長像他表示大單于,我們還是撤吧,來年去搶大夏,肯定能把這次的損失補償回來。

這倒也不是亂說。

戰爭打到現在,除了戰死的士兵和損失的戰馬外,軍臣自身的力量,其實沒有受到什么太大的折損。

無非就是幕南的部族遭殃。

但這不要緊,從過去西征的經驗來看,這些損失,不過是再打一次俱戰提而已。

倘若能夠打到那個大夏的都城,軍臣相信,完全可以彌補現在的所有物質和人員損失,甚至是翻倍!

但軍臣卻還是猶豫不決。

因為他不敢撤!

撤,就意味著承認失敗,承認對漢朝的全面潰敗。

匈奴將徹底失去所有的遮羞布,并且,還會讓整個的幕南部族憤怒不已。

憤怒的貴族和軍隊,很可能會選擇政變。

而哪怕是幕北的部族和軍隊,這一次也未必會站在他這邊。

因為,在草原上,人們已經習慣了假如遇到失敗和挫折,就換一個首領。

當初,頭曼單于不給力,冒頓單于果斷殺了他,然后帶著匈奴與東胡開戰,奠定了帝國的基業。

現在,他若撤退,軍臣擔心,軍隊回到草原,就會政變。

幕南的貴族將會帶頭,而幕北的部族,則會旁觀。

換一個單于而已,多大的事?

恐怕,到那個時候即使是孿鞮氏,也不會幫他!

其他三大氏族也會在背地里推波助瀾。

所以,他不能撤!

而且,撤軍的后果,還不止如此。

軍臣心里很明白,他這一撤,不僅僅自己的小命可能要完蛋。

匈奴帝國更可能徹底喪失對幕南的控制。

且之那個王八蛋,肯定會趁機在漢朝的支持下,奪取龍城,再立單于庭。

而幕南的部族,在遭遇了這樣的失敗后,會有很多很多人,選擇投靠且之。

原因很簡單。

投靠漢朝,他們可能會有顧慮,面子上放不下。

但投靠曾經的右賢王,卻是毫無障礙,也毫無心理壓力。

別看這些家伙現在口口聲聲,恨不得吃了且之,將他扒皮抽筋。

然而,一旦且之在漢朝支持下,回到草原,那么,立刻一切都會改變。

甚至,就連幕北的混蛋,說不定也會跑過去獻媚。

投靠強者,依附勝利者,這是草原千百萬年不變的規則。

且之再混蛋,出生再低賤,但他的主子是最強的,而他則是獲得了主子授權,同時還是純正孿鞮氏出生,曾經的宗種。

而一旦局面發展到那個時候,整個世界都將改變。

匈奴的衰落將不可避免。

而他的統治和孿鞮氏的霸權,也將崩潰!

可是,不撤兵,他又能怎樣?

軍臣的心里面,此刻五味雜陳,其中的酸楚滋味,讓他滿心難受。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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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三百零二節 我死以后,哪管洪水滔天(還債1)

“大單于……”軍臣正在暗自神傷的時候,他聽到了自己的弟弟夏王的聲音。

這位匈奴夏王,最近為了標榜自己決心向漢朝全面學習的決心,甚至開始束發易冠。

他將傳統的匈奴的辮發放開,然后如同漢朝士大夫貴族一樣,束起來了。

還穿上了跟漢朝士大夫一般的華服,衣襟左衽,腰間帶了一個玉佩。

這讓許多匈奴貴族非議不斷,但卻也贏得了大批的青壯派的支持。

以呼衍當屠和左谷蠡王狐鹿涉為首的高層貴族,更是旗幟鮮明的站到了他這邊,多次強硬的表態:唯有漢化,方可救匈奴!

而許多曾經從漢朝逃來匈奴的官員和士大夫,見到這個情況,也紛紛主動靠了過去。

軍臣見到這個情況,雖然心里面不爽。

但他也明白,如今的局勢,匈奴已經是不得不向漢朝學習。

而且,必須從內到外,徹底的進行學習和模仿。

不然,即使匈奴能贏一次,也會被漢朝軍隊橫推。

旁的不說,漢朝神騎一旦殺過來,而匈奴卻沒有能力抵擋,那該怎么辦?

今天讓河間,明日讓幕南,后日自殺?

而最近幾日,這些投靠了夏王的漢朝降人,也搞出了一個讓軍臣心動不已的事情出來。

他們聯合起來,給軍臣上書,說‘單于,夏天子之后,淳維子孫也!又為漢天子之國丈,理當正本清源,為夏天子,大夏之皇帝陛下……單于若即位為大夏皇帝陛下,為夏天子,則中國皇帝必不再有借口和理由,再侵單于國土……’

這個說法,讓軍臣心動不已。

當然,他動心的并不是什么他要是做了大夏皇帝,那么漢朝皇帝就沒有借口進攻他什么的。

事實上,軍臣明白,不管他怎么改變自己的稱呼,漢朝人該進攻還是會進攻。

漢朝那個小皇帝,連他這個岳父都要打,更別提什么大夏王朝了。

但問題在于,他若稱皇帝,而不再稱單于。

那么,漢朝皇帝所立的且之,也就失去了價值。

軍臣確信,漢朝皇帝不可能再封且之為匈奴皇帝。

而且,皇帝和單于,表面上看來,地位對等,權柄相同,實在大大不同。

看看漢朝的那個皇帝吧!

口含天憲,動合陰陽,履則乾坤,這是漢朝士大夫和官員對他的威權的形容。

而他也確實如此,本人即是國家,國家就是他的個人意志的延伸。

他可以裁決漢朝的一切大小事務,規定天地星辰的運轉,指揮山河湖泊的盈滿,四季的變化。

他是神王,也是人皇。

反觀他這個單于呢?

即是是他的父親老上單于,也不是能主宰一切的至尊。

各個部族,都只是臣服,而不是服從。

到他手里,別說下面的部族了。

就是本部之中,也有無數野心家,蠢蠢欲動。

尹稚斜死了,且之又冒出來,且之投降了,亦石又跳出來。

天知道,以后會不會有那個孿鞮氏帶著兵馬,將他和他的子女全部殺死?

與漢朝皇帝相比,他這個單于,就跟一個部落的酋長沒有太大區別。

這讓軍臣又羨慕又嫉妒。

他自然是做夢也想當皇帝。

但可惜,軍臣知道,至少在現在是不可能的。

那些部族的大人物和貴族不會同意,就連這單于庭內,愿意的人也沒有幾個。

所以,軍臣才要鼓勵和推行漢化。

因為,只有漢化,他才能名正言順的學習漢朝皇帝,進行集權,做那個真正的天地之下,勞資第一,一切牛鬼蛇神都要跪下來唱征服的至尊。

而不是像現在這樣,不僅僅在世俗中要面臨各部族的牽制。

就是神權里,他也是神鬼的奴仆。

就特么連個小部落的毛神,他都得供著!

夏王卻是急匆匆的走到軍臣身邊,跪下來說道:“大單于,大事不好了!剛剛有斥候回報,在漁水上游,發現了大量的死尸,還找到活口,他們是亦石的部下,是須卜氏族的騎兵!亦石可能已經完了!”

“什么?”軍臣聞言大驚:“這怎么可能?”

軍臣記得,亦石可是帶上他的本部萬騎,還加強了甌脫王的萬騎和須卜氏族、蘭氏的各一個萬騎。

算上樓煩奴和渾邪奴,總兵力已經超過三萬。

這是一支哪怕放在雁門關和云中郡,也可以跟漢朝軍隊有來有回的力量,怎么會敗的如此快?

軍臣甚至記得十天前,還曾經得到了亦石的報告,說已經兵臨漢朝上谷郡的郡城,破城指日可待。

但,怎么一下子就兵敗如斯。

須卜氏族的騎兵的尸體,倘若是從漁水的更上游流下來的話。

那么,這就可以證明,他們至少敗逃到了漢朝的造陽附近,女祁和草原之間的群山之中,但即使逃到哪里,他們依然被漢朝人緊緊的咬著,追殺不停。

軍臣甚至能想象得到,那些惶恐不可終日的騎兵,在山陵和小道上倉皇逃命的場面。

他們丟棄了一切能丟棄的東西,沒日沒夜的拼死逃向草原和他所在的方向。

但漢朝騎兵如附骨之疽一樣纏住他們不放。

一個個士兵被射落下馬,無助和絕望的騎兵,無路可逃,只能跳進滾滾的河水之中,或者躍進深山之內。

“大單于,這是真的!”夏王沉痛的道:“我已經問過活口了,漢朝的車騎將軍義縱親自統帥神騎,在十萬漢軍的輔助下將右谷蠡王團團圍住,須卜當戶見勢不妙,棄軍逃到女祁,到依然難逃漢軍的魔爪,漢朝的飛狐軍主力從塞外草原包抄過去,須卜當戶反應不及,在女祁大敗,只能率軍繼續北逃,但遭到漢朝軍隊的不斷追殺,據說,漢朝的飛狐軍甚至在女祁建立了一座五千多人的京觀……”

“豎子安敢!”軍臣聞言,怒不可遏!

若問現在匈奴對那支漢朝軍隊仇恨值最高,毋庸置疑,首推飛狐軍。

飛狐軍自以為的藝術,在匈奴人眼里是裸的蔑視和羞辱!

尤其是飛狐軍喜歡將匈奴貴族的腦袋放在京觀的基底,更是讓匈奴人憤怒不已。

這已經不是羞辱了,而是裸的打臉!

甚至有比較野蠻的貴族,熱衷于將這些戰利品,懸掛在部落的穹廬和自己的大門口,以此彰顯自己的武勛。

而漢朝的飛狐軍的行為,卻與匈奴的這個傳統不謀而合。

于是,在匈奴人眼里,他們自動自覺的將飛狐軍的行為與他們的習慣聯系起來。

匈奴人將敵人的腦袋制成酒器和其他器皿,是為了永生永世的折磨敵人的靈魂,讓敵人眼睜睜的看著自己飛揚跋扈,凌、辱他的妻子、鞭笞他的子女。

而飛狐軍將匈奴貴族的腦袋作為京觀的基底,豈非也是同樣的結果?

要永生永世的鎮壓和折磨那些貴族的靈魂。

甚至在一些匈奴貴族眼里,還不止如此。

因為,貴族腦袋上面是奴隸和牧民的腦袋,這也就意味著,哪怕是在地獄之中,漢朝人也要將那些骯臟的奴隸和牧民,壓在他們的腦袋上,讓他們變成比奴隸還低賤的物種!

再沒有比這樣的行為更能令匈奴憤怒的了。

但,就跟匈奴人過去將自己敵人的腦袋制成酒器,或者插到木樁上一樣。

匈奴人現在對漢朝,對飛狐軍,是無可奈何得。

這支大名鼎鼎,與匈奴打了幾十年交道的老朋友,在過去就已經是極為難纏的對手。

冒頓大單于、老上大單于,多次想要徹底摧毀這個討厭的軍隊,將他們的老巢化為灰燼。

但結果,都是徒勞無功。

就更別說是現在,飛狐軍駐扎的飛狐口,已經是匈奴人永遠無法接觸的禁地!

“大單于,現在不是憤怒的時候,請大單于速做決斷!”夏王跪地拜道:“一旦漢朝的那個車騎將軍和飛狐軍解決完上谷的亦石所部,他們揮師北上,有神騎壓陣,我軍恐怕很難從此地安然撤退了!”

軍臣看著夏王,這個自己的弟弟,蘭陀辛放出來輔佐自己的所謂智者,他的眼中狐疑不定。

他甚至懷疑,自己的這個弟弟在暗地里搞什么花樣!

撤兵?

撤軍他就極有可能要面臨死亡!

他自己死了不要緊,但他的兒子于單,也一定會死。

而他的妻妾則會被另外一個男人霸主,他的女兒們,更是被人當成牲口一樣買賣!

這是軍臣所不能接受的。

對軍臣來說,假如他要死。

那,在死前,為了不便宜其他混蛋,他寧愿拉著其他人一起死。

至于死后匈奴的命運?

我死以后,哪管洪水滔天!

勞資都要死了,你們活著還有什么意思?

這種心態雖然很極端,但卻幾乎是所有統治者的心態。

特別是引弓之民的統治者,向來都是這么想的。

比較典型的例子就是野豬皮,野豬皮就是一個從來懶得管以后,只想自己爽的王八蛋。

對這樣的人來說,勞資活的爽的話,什么都好說,但假如勞資窮途末路要掛了,你們這些家伙活著有什么意思?不若來陪我!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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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12 19:53:01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千三百零三節 匈奴的部署(1)【還債1.5】

望著軍臣的模樣,夏王哪里不知道自己的這個哥哥心里面在想什么?

引弓之民的想法,從來都是自私自利的。

軍臣的想法,不難想到。

但夏王卻是憂心如焚。

他雖然是漢匈混血,心里面也更向往漢朝的體制和文化。

但終究,他是匈奴人,他要為匈奴考慮。

他雖然被老上單于軟禁、圈禁了將近二十年,但,他到底是孿鞮氏,與匈奴帝國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如今獲得了自由,他當然不希望整個匈奴帝國在這里,在今天走向滅亡。

所以,他跪下來拜道:“大單于是擔心大軍撤退的問題嗎?臣已經有所預案,臣將親自率領須卜氏和蘭氏的騎兵斷后,讓大單于率領王庭主力先行,然后牧民和牲畜緊隨,在大單于未出塞前,臣將督促和保證,蘭氏、須卜氏以及其他別部的萬騎,拼死進攻,拖延和吸引漢朝軍隊的注意力……”

軍臣這才眉毛稍稍舒展開來。

王庭主力,軍臣還是信得過的。

畢竟,這幾個萬騎,都是跟著他西征撈足了好處的萬騎。

只要軍臣對他們保證,明年繼續西征,他們就不會背叛。

而只要夏王能夠帶著須卜氏和蘭氏以及其他部族的貴族在這里為他斷后,那他也不需要擔心在半路上遭遇政變。

只要能夠安全回到草原腹地,回到祁連山,有了折蘭部族和左賢王于單本部加上他的親信萬騎,那就不用擔心有人能翻天。

除非,王庭的貴族也要背叛他!

但,這個可能性并不大。

軍臣可以在路上,不斷與王庭各部貴族交換意見,許下承諾。

用利益和好處拉攏他們。

但是……

軍臣很清楚,這么一撤,幕南地區,肯定要放棄了。

因為,為了此番進軍和南侵,整個幕南的部族的積蓄和青壯,幾乎都被他拉來了。

現在,什么東西也沒有搶到,幕南貴族,必然滿腹怨氣。

他們不是會背叛自己自立,就是會去投靠和且之那個混蛋。

不過……

沒關系,幕南經此一遭,今年冬天,肯定是個難熬的冬天。

會有很多人凍死、餓死,無數部族分崩離析。

且之和漢朝得到的只會是滿是饑荒和混亂的幕南。

假如漢朝人想要控制住此地,沒有個三五年的大規模投入,不可能控制住。

而這正好,扯住漢朝人的步伐,為他西征爭取時間。

若漢朝人和且之不管幕南部族的死活,那就更好了。

幕南部族的怨氣和仇恨,會永遠掛在他們身上。

他們會怨恨漢朝,甚于怨恨自己。

這樣,未來自己就可以再次南下,收服這些部族。

總之,無論漢朝做什么選擇,他和他的帝國,都是穩賺不賠!

想到這里,軍臣就說道:“夏王真的能夠保證嗎?”

“臣愿意如漢朝將軍一般,立下軍令狀,倘若做不到,臣便將首級獻給大單于贖罪!”夏王跪下來說道。

在他心里,這其實也是一個天大的好機會。

單于帶人先走了,留下的全部都是對單于不滿的人。

這給了他拉攏和經營自己的力量和勢力的千載難逢的好機會!

危機危機,既是危險,也是機遇!

只要自己能成功的帶著部族,渡過這次危機,那么他的威望,就會瞬間高漲到與單于分庭抗禮的地步。

在夏王眼里,軍臣已經老朽了。

他還能活多久呢?

運氣好的話,估計可以活個幾年吧?

但即使他運氣再好,也不會超過五年!

因為諸部族和單于庭的貴族,不會接受一個將匈奴帝國親手帶到今天這個地步的單于繼續執政。

這是軍臣無論西征多少次,搶回多少物資、財富和奴隸,都無法彌補的事情。

引弓之民,既驕傲,又敏感,同時心理非常脆弱。

對漢朝的不斷失敗,一定會引發包括軍臣身邊的貴族在內的無數人的反對和不滿。

這些不滿郁積到一定的時候,恐怕,就是軍臣的親兵,也會忍不住砍了這個昏君的腦袋!

是以,倘若軍臣運氣不好的話,恐怕今年他都捱不過去。

到那個時候,作為在燕薊挽救和拯救了匈奴帝國事業的大救星,老上單于的兒子,他就可以名正言順的坐上那個位置。

至不濟,也可以扶持年幼的于單即位,自己當個幕后掌舵人。

到那個時候,匈奴就可以按照他的想法和意愿來改造了。

這也是夏王這些日子以來,朝思暮想得到的答案。

匈奴帝國,想要中興,就必須由他來主持和推動變革,其他人都不行!

因為他們根本就不了解也不懂漢朝強大的原因!

也正是出于這個考慮,夏王才會對軍臣獻上這么一個計策。

因為,軍臣決不能死在這里,更不能現在就死。

一定要等到他大功告成,有了威望和人心,再去死,才算完美。

但軍臣哪里知道這些,他看著夏王,自己的這個弟弟,滿意的點頭贊道:“好!夏王果然不愧是我大匈奴的智者,就按照夏王說的辦!”

“可是,我軍應該從何處撤軍呢?”軍臣又頭疼起來了。

南下的時候,倒是很爽利,但撤退,卻成了個麻煩事情。

當著漢朝人的面撤軍?

漢朝人估計會開心的笑死!

當年,老上單于時期,匈奴好幾次敗仗,都是在撤兵的時候吃的。

正因為如此,白羊部族才會發展出回身射這種戰術來針對漢朝軍隊的追尾。

只是現在,隨著漢朝騎兵的強盛,白羊部族和他們曾經賴以為自豪的戰術,被徹底掃進了歷史垃圾堆。

無論從哪一個方面都遠遠強于匈奴騎兵,甚至有著漢騎不滿萬,滿萬不可敵的漢朝主力野戰軍團的騎兵,完全可以輕松吊打任何想在他們面前玩回身射戰術的家伙。

如今,匈奴面對的雖然都是些漢朝的郡兵。

但是……

那個恐怖的漢朝車騎將軍,已經在逼近了,那支該死的飛狐軍恐怕也已經在高速趕來。

軍臣可不敢打賭,義縱和飛狐軍能愉快的放過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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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13 18:12:05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千三百零四節 張湯回京

長安城外三十里,渭橋之上。

今日正是風和日麗,萬里晴空的好天氣。

無數的士子和長安城里的貴族、豪商,紛紛攜家帶口,來到這里游玩。

盡管,現在,燕薊前線的戰事,正激烈無比。

但在大后方的長安居民,卻還真沒有什么感受。

“聽說車騎將軍在上谷郡又贏了……”幾個豪商聚在一起議論著:“想想還真是有些不可思議呢……”

“是啊……”眾人都是點頭感慨著。

在七年前,沒有一個長安人能想到,在七年后的今天,漢家居然可以僅靠著燕趙的郡兵和不過兩萬多人的中央軍隊就可以跟匈奴人的主力有來有回,甚至占盡上風。

而如此大規模的戰爭,甚至連關中百姓的日常生活都沒有影響。

這一次,車騎領軍出征,整個關中,沒有抽調一個民夫,關中的官倉里的糧食也顆粒未動。

燕薊的軍隊的補給,全是從齊魯地區,樓船艦隊轉輸而來。

僅僅是在過去這一個多月,樓船衙門就將超過一百萬石的糧食,從齊魯、安東轉運到燕薊。

這種可怕的運力,讓人在膽戰心驚的同時,也讓商人們看到了無窮的一本讀小說商機。

現在,就連蜀郡的商人也知道了,可以通過海運,將齊魯吳楚甚至南越的商品,運到北方,運到安東。

既安全,又快捷,損耗還小,經濟效益更高。

于是,逐利的商人聞風而動。

無數人開始嘗試了將自己的商品通過內河航運,轉輸齊魯,在齊魯變賣了以后,再購買當地的商品,通過海運賣去北方,再從北方購買當地的商品,沿著海路賣到齊魯吳楚,沿著內河航道,回到家中。

這樣一次行商,可以賺好幾次的錢。

利潤頓時暴漲好幾倍,甚至十幾倍,幾十倍!

這種新的經商模式,現在已經初見端倪了。

許多人都開始試水這一模式。

甚至已經有人賺到第一桶金。

而在這些商人的不遠處,一個莊園里,幾位長安的勛貴子弟,正騎著戰馬,在莊園之中練習自己的騎術。

現如今,勛貴子弟們的潮流,早已經從早先的比誰家的斗雞更威猛,誰養的猛犬更威武,變成了誰的馬更好。

換言之就是,長安的貴族階級,已經脫離了最原始最低級的娛樂方式,進化到了一個更高級的模式。

這就好比,后世的煤老板富二代們,最開始比的是誰的錢多,誰開的車更好。

到了后來,就變成了誰養的小明星更漂亮,誰捧的小三更紅。

只能說,這是時代進步,社會進步導致的結果。

自然,這些勛貴子弟騎的戰馬,都是市面上所能找到的最好的戰馬。

每一匹的價格,都是天價!

譬如,陳元胯下的這匹馬,就是去年冬天茂陵賽馬場里的冠軍馬。

陳元花了足足一千金,才將其買到手里!

一千金買一匹戰馬?

這要是在以前,恐怕會被人恥笑。

但在現在,卻是陳元的驕傲。

因為他這匹馬買回來后,到現在,已經給他回本了,甚至還賺了一些。

自從買到這匹馬后,求上門來,想要‘借種’的豪強貴族士大夫就絡繹不絕。

牽著這匹馬出去,如今,交配一次,就是一百金!

誰叫人人都想要養一匹速度快,耐力強,而且身體強壯的好馬?

是以,陳元對這匹馬,自然是看得特別重,坊間有傳說,他將此馬視為家人一般,寶愛的不行。

騎著愛馬,在莊園里沖了幾次,陳元覺得不是很過癮,于是招呼一聲,帶著他的那幾個跟班,騎著馬,沖出莊園,來到了道路上。

此時,正是渭橋附近交通最擁堵的時候。

數不清的馬車,將偌大的渭橋堵得水泄不通。

這是因為軌道交通發展帶來的問題——每天,在渭橋的對岸,都有成千上萬石的商品被卸下。

然后,被裝上馬車,通過渭橋,運進長安城,以此滿足長安城數十萬居民和貴族大臣官員的需求。

要知道,現在的長安,可不比以前了。

在去年,根據內史衙門的統計,長安城包括貴族和官員以及宮廷之中的宦官婢女在內,總人口,已經突破了百萬!

成為了繼齊都臨淄之外,大漢帝國第二個人口過百萬的大都會。

而長安的這一百萬人口,可是完全依靠外來資源和物產養活的一百萬人口。

小到柴米油鹽醬醋茶,大到車馬閣樓,長安全都無法自給,全部都要對外需求。

如今,長安的糧食充足,保護價政策下,使得一切糧商都無利可圖。

但,繁榮的城市,卻帶來了需求旺盛的市場。

如今,僅僅在長安九市之中,就有著超過三千家商鋪在運營,為了管理和監督他們,內史衙門僅僅是在這些地方放置的官吏就已經超過了八百人,另外還有一百位擅權在每日核算物價,厘定大宗商品德售價。

主爵都尉衙門,今年僅僅在長安九市和茂陵,就收了超過一萬萬錢的商稅!

特別是如今考舉在即,長安又將迎來一年一度的商業繁榮期。

商品和人員的流動,無疑就更加頻繁。

道路上,隨處可以看到騎著馬,維持秩序的騎差,以及那些全副武裝,策馬從道路旁邊巡邏的軍隊。

在這樣的情況下,哪怕是陳元,也得夾起尾巴,乖乖的離開繁榮的大道,去到小路上去。

沒有辦法,在長安的貴族,不可能是龍傲天。

在這個地方,廷尉、執金吾、御史大夫衙門以及內史衙門、衛尉衙門,都可以輕而易舉的將一個犯法的貴族送上斷頭臺!

自元德以來,貴族們犯法的代價,比以前更大了。

以前只會抓典型,處理民憤極大的家伙。

其他人,最多罰酒三杯,下不為例,只要事情不鬧大,讓皇室或者九卿們知道,大部分都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無。

但現在卻不同了。

繡衣衛隨處可見,天知道在路上閑逛的路人甲乙丙丁里有沒有繡衣衛的爪牙?

官道和主要的市集和人流密集的地方,御史、廷尉的官員,甚至天子身邊的謁者、侍中,乃至于蘭臺的尚書們,都可能出現。

過去七年,已經有十一個倒霉的列侯因為自己那個不成材的笨蛋兒子或者外甥什么的犯法而被牽連丟爵。

甚至,還有倒霉蛋因為卷入縱容、包庇子侄橫行不法,殺人,而被連坐處死!

陳元根本不敢觸這個霉頭。

因為他知道,若是自己在外面落了把柄被人抓住,他爹肯定會見死不救,甚至大義滅親!

他爹甚至親口警告過他:爾若致法被捕,吾必不會為汝求情,甚或親自上書天子,嚴加處置!

陳元也知道,這是為什么?

他不是親生的唄!

他只是自己老爹當年迫于無奈,從民間抱養的棄嬰。

現在,他爹已經不太需要他這個兒子了。

因為,當今皇恩浩蕩,準許他出錢贖罪,甚至,他爹要是乖巧一些,討得皇帝歡心,說不定,能讓那個被遺落在民間二十年的女兒成為世女……

這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老劉家又不是沒封過女列侯!

遠有魯候,近有鳴雌亭侯。

想到這里,陳元就有些落寞了。

他抬頭望了望天空,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該何去何從?

是應該去追求自己的那位‘妹妹’,好事成雙,既當兒子又做女婿?還是干脆去投軍?用軍功來保障自己的地位?

想起‘妹妹’,陳元就有些心煩。

他爹,當朝天子的四大金剛之一,復陽候陳嘉找回來的女兒,最近兩年,在長安混的風生水起。

這位被天子封為嘉元君的女子,雖然是從民間長大的。

但撫養她的人,卻不是什么阿貓阿狗。

她的養父是漢家現在著名的大魯班士,少府織室之中現行的紡織機的發明人張奮,而她的養母,也是出生詩書之家。

所以,自幼這個妹妹就表現的很出色,不僅僅容貌出眾,而且心靈手巧。

傳說,她現在甚至是少府卿的座上賓,曾經幫助少府改進了提花機,因此,受到了東宮兩位太后的喜愛。

毫不夸張的說,現在,不管是誰娶了自己的這個‘妹妹’,都可以少奮斗二十年。

陳元當然也是想娶。

但問題是……

娶不到啊!

這個‘妹妹’尤其微寒之時,就是出了名的眼界高。

到了十八歲都不嫁人,寧愿每年給朝廷繳納高額的口賦。

現在,眼界就更高了。

放出話來,非大英雄大豪杰不嫁。

坊間甚至有傳聞,自己的這個妹妹,喜歡的是當今天下最炙手可熱的大人物之一,南陽郡郡守張湯。

但問題是——張湯已經成親了。

這讓陳元很是納悶。

妹妹難道想給張湯做小妾?

這不大可能吧?

騎著愛馬,在小路上想著這些事情,陳元就更加落寞了。

人世間最大的悲劇莫過于,自己有一個嬌俏可人,艷麗多姿,光彩照人的妹妹,而且是可以推的那種……

但問題是——這個妹妹卻瞧不上自己……

就在這個時候,遠方的官道上,忽然傳來陣陣喧嘩,數不清的軍人,騎著馬,將一輛輛的馬車推到道路兩側,將官道清理了出來。

“是誰回京了?”陳元一看就知道,肯定是有大人物回京。

不是諸侯王,就一定是那少數幾位強人。

果不其然,不久之后,數百名騎兵,簇擁著一支車隊,從渭橋上下來,當先的官吏,舉著的牌匾,告訴所有人,一位巨頭歸來了。

“南陽郡郡守張公回京述職了……”陳元的那幾個小弟悄悄的驚呼出聲。

這可是真正的大人物,堪比九卿一級的大能!

是當年天子還在潛邸之時,就視為左膀右臂的親信心腹!

他最出名的事情,莫過于他治理南陽所用的手段。

在張湯之前,從來沒有官員,敢于像他那樣,一到任就大開殺戒的。

張湯開了這個先河。

傳說,他一到南陽,就先鏟除了南陽地方民憤最大的三個家族,數百個人頭落地,一次性沒收土地十萬余畝,黃金銅錢無數。

而他治理南陽至今四年多的時間,南陽的新修渠道長度、開荒的土地田畝數量和人口的增值速度以及商稅、田稅、口賦的征收數目,冠絕全國。

當今天子的長公主,宛邑主的湯沐食邑之地,就是南陽郡治所在。

更重要的是,傳說這位張郡守的奏疏和報告,從來都是直抵君前的。

天下以文黯、武縱、法湯來形容當今天下最有前途的三巨頭。

文黯是尚書令,日夜隨侍天子身周的汲黯,武縱就不用說了,他現在就已經權勢滔天,讓人側目,這法湯指的就是張湯。

在傳說中,當初,天子制定《平律》,特地派使者,將《平律》的草稿送到南陽,征求這位的意見。

這樣一位巨頭,幾乎已經內定了未來的三公之位。

傳說,天子甚至有意,過幾年讓這位出任廷尉,執掌天下生殺之權和律法的解釋權。

望著威風凜凜,氣勢逼人的張湯回京陣勢,即使是陳元,也不得不贊道:“大丈夫當如是哉!”

然后,他就終于做出了決斷,一拉馬頭,向著長安的另外一個城門走去。

哪里是棘門軍的駐屯地。

“我要去參軍,立功,未來如這張湯一樣,風風光光的回來,讓天下人為我驕傲!”陳元在心里發誓道:“讓阿妹知道,不止張湯是大英雄,我也可以!”

妹控的力量,確實強大無比。

哪怕是在西元前,也不可小覷。

但張湯此刻,卻渾然不知這些事情。

他端坐在馬車中,膝蓋上抱著一個乖巧可愛的小女孩,這是他的長女,在南陽出生的小可愛。

懷抱著女兒,張湯凝神準備著一會入宮面圣時需要的東西。

南陽這些年來的情況的簡報,尤其是南陽那個高爐密布的基地的現狀,是重中之重。

張湯很清楚,對這個事情,天子究竟有多么關心。

而回想著過去四年多的時間里,自己親眼見證了那個怪獸從小到大,從零到如今的滾滾濃煙,他也是唏噓不已。

他現在,終于明白了當年天子說的那些話的意思了。

鋼鐵,就是力量!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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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13 22:35:54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千三百零五節 問題

端坐在御座上,劉徹翻看著張湯帶回來的各種資料。

這些資料,足足有一尺高!

對劉徹詳細的介紹了南陽郡這幾年來的變化,劉徹看了,也是感慨不已。

過去四年多,南陽的情況,真是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工農業總產值,人口總數,工人數量、奴工數量,全部冠絕全國。

今日的南陽郡,不僅僅是漢室第一大郡,恐怕也是全球人口最密集的地區之一。

其人口密度,幾可與長安、臨淄相比。

僅僅是在今年這七個月(從冬十月至今),南陽郡就生產了超過兩百萬斤生鐵,三十萬斤精鐵和十萬斤粗鋼,甚至還生產了一萬斤堪比后世一般鋼鐵質量的好鋼!

雖然折算成后世的產量,大約也就相當于一個高污染高耗能的小型鄉鎮冶鐵廠。

但在這個西元前的世界,卻無疑是開掛了。

僅僅是那兩百萬斤生鐵,就價值超過數萬萬。

可以制造成十萬柄陌刀或者五萬件曲轅犁。

不過,為了生產這些鋼鐵,在七個月內就已經有超過兩百名奴工葬身火爐和濃煙之中。

還有超過五百人蠱患絕癥,其中,甚至包含了一百位南陽居民。

基地附近方圓一百里,鳥獸禁絕,草木不生,河流污染嚴重,地下水幾乎不能再飲用。

這就是工業的代價。

從來都不是溫情脈脈,沒有任何道理可以講。

工業革命時,整個倫敦都被霧霾籠罩,下層的工人,很少有活過三十歲的。

大批大批的童工,死在工廠里。

同時期的法國巴黎,德國魯爾,也好不到哪里去。

泰晤士河、萊茵河,一度連蝦都死光了,河水又黑又臭。

歐洲人在二戰后花了五十年時間,才勉強將生態恢復過來。

至于民豬燈塔國,情況更加糟糕。

即使到了新世紀,米帝的五大湖里的重金屬超標情況,依然觸目驚心,這些地方的魚蝦全部不能食用,什么亞洲鯉魚泛濫?真以為是米帝不吃?實在是不能吃!

吃了要死人的!

所以,沒有工業就沒有污染,想要工業發展,污染不可避免。

至少,在劉徹的認知中即使是到了那個環保技術已經非常發達的新世紀,想發展工業,污染就無法避免。

至于現在?

污染和剝削,就是工業,工業就是污染和剝削!

而且是最嚴重,最滅絕人性的方式!

對現在的漢室來說,唯一的好消息就是,這個世界上,有很多很多的夷狄。

在傳統的中國價值觀里,夷狄等于兩條腿走路的畜生,用他們去勞作和發展工業,沒有什么人會嘰嘰歪歪——唯一一個可能會嘰嘰歪歪的魯儒都已經奄奄一息了。

剩下的圣母們也都潰不成軍,成為了一盤散沙,不足為懼。

現在的問題,已經很明顯了。

想要繼續發展擴大南陽的重工業,并將它建設成為中國的魯爾。

那么,未來,奴工的供應,一定要保障。

但……現在,西南夷山區的王國的勞動力的供給潛力,已經基本被挖掘一空了。

即使是交趾叢林里的猴子,能抓的也不多了。

畢竟,需要廉價勞動力的,不僅僅是南陽的高爐。

還有蒼梧和郁林的甘蔗種植園,交趾和南越的水稻種植,安東的捕鯨事業,甚至天下地主貴族們的工坊里,也需要大量的廉價勞動力。

而整個西南夷和中南半島上的人口加起來,現在還有沒有四百萬?

這要畫一個大大的問號。

后世的歐米鬼畜,也遇到過類似的困境。

不過,最終,非洲黑叔叔拯救了他們的事業。

而如今,劉徹需要三哥人民!

但,問題就在于,現在的三哥離中國還是太遠太遠。

所以,現在的漢室,迫切需要找到一個暫時的替代勞動力來源。

“南陽郡今年還缺多少人手?”劉徹放下手里的材料,對張湯問道。

“回稟陛下,至少還需要三千以上的工人!”張湯恭身說道:“才能勉強維持現有的產量,倘若要有所擴大和增加,那么所需要的人手,恐怕會倍增!”

如今的張湯,比起四年多前,無疑成熟了許多。

他已經漸漸變成了一個合格的專業的法家官僚。

而在法家的思維里,過程根本不重要,哪怕流血漂櫓,用百萬人做祭品,只要結果符合他們的預期,他們就會毫不猶豫,而且冷酷無情的去執行。

更何況,死的全部都是夷狄,這就更加沒有什么心理壓力了。

所以,盡管為了生產這些鋼鐵,過去四年多,有超過三萬人死在了高爐之中,但張湯卻依然若無其事。

仿佛死掉的根本不是人,只是消耗了一些工具罷了。

劉徹需要的,正是類似張湯這樣的人。

不過,張湯再強,顯然也沒有辦法憑空變出勞動力來。

劉徹略略一沉吟,就道:“去年,王師在高闕之下,俘獲了數萬大宛、大夏及康居戰俘,這些人,朕全都移交給愛卿,愛卿先用著吧……”

以現在的南陽鋼鐵基地的擴張速度來看,一年吞噬兩三千條人命,輕輕松松。

若再擴大規模,一年死一萬,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要知道,當年米帝搞工業,僅僅是為了修鐵路,就死了數十萬的華工。

如今,劉徹拿幾萬希臘人來給漢室煉鋼,也不算過分。

反正,他們肯定是會死的,也肯定沒有未來的。

至少,劉徹在后世不曾聽說,在中亞和南亞,還存在什么希臘裔。

既然遲早要死,那么,他們就為人類的進步貢獻自己的力量吧!

“諾!”張湯聞言大喜,有了這幾萬免費勞動力,至少未來一兩年都不需要怎么發愁工人的問題了。

但劉徹知道,這只能治標,不能治本。

漢家還是需要一個穩定的廉價勞動力來源。

想到這里,劉徹就對張湯道:“朕在卿入京以前還傳召了臨邛的貴平君以及奉仁君入京,此刻,兩位封君也已經在長安的戚里,為愛卿備下酒席,或許愛卿能與兩位封君有所共識……”

張湯聞言,卻是心里一驚。

那貴平君與奉仁君,乃是當今天子的兩位愛妃的生父。

也就是那臨邛的卓王孫和程鄭嬰。

這兩位,可不是什么好人。

在西南夷和交趾,他們的惡名,足以令小兒止啼。

這些年來,這兩位漢家國丈,背靠著皇室,狐假虎威,在西南夷興風作浪,挑撥離間,迄今已經有十幾個小國和數十個部落因他們的緣故而毀滅。

他們就是目前天下的頭號奴隸販子。

僅僅是這兩位的礦山和工坊里,一年據說就要吞掉數千條人命。

除此之外,他們還聯手壟斷和把持了如今天下最有名的僰奴貿易。

一名僰國經過精心訓練和調教的女奴,在僰國,最多只需要五千錢,但轉手賣到長安,動輒數百金,其利潤高達一百倍!

故此,為了得到更多更優秀的僰奴,這兩位無所不用其極。

傳說,西南夷某國有位公主,天生麗質,容貌驚艷,被這兩人得知后,使勁了手段,使得她的國家滅亡,然后再將她擄到僰國,精心訓練,最后送到了平壤,成為朝鮮君的枕席之妾。

即使是張湯,對這兩位無惡不作,堪稱人間惡魔的國丈,也沒有什么好印象。

但,讓張湯和天下貴族們想不到的是——這兩位國丈,在關中和蜀郡的風評非常高。

因為他們出資修建了褒斜道,將蜀郡和關中的交通打通,更惠及工程附近數縣。

同時,兩位國丈加入了少府的假農具政策。

使得關中和蜀郡百姓,可以假貸他們生產的農具。

一件市值超過五千錢的曲轅犁,僅僅需要一千錢,就可以從他們的工坊買走。

然后,這個百姓只需要每年還五百錢,連續還十年,就可以將那件寶貴的曲轅犁,變成自己的財產。

最重要的是——那個農民所假貸的曲轅犁,假如出了問題,或者質量有問題,可以獲得免費維修甚至更換。

這簡直就是最好的收買人心的方法。

到現在,在幾乎整個蜀郡和關中地區,兩位國丈的名聲,甚至好于薄竇外戚,僅此于現在戰無不勝攻無不克的義氏外戚。

甚至已經有蜀郡百姓為他們立祀紀念了。

這不得不說,真是一個天大的諷刺。

這兩個雙手沾滿鮮血,堪比白起一樣的惡魔,居然得到了百姓的擁戴和愛護。

而他張湯,這些年來在南陽殫精竭慮,嘔心瀝血,辛辛苦苦的給百姓做工作,勸導和疏導,就差跪下來給父老們磕頭了,卻也不過是得了幾句贊譽而已,甚至還有無數人在背后仇視和敵視他。

這讓張湯真是有些心理不平衡。

正所謂,同行是冤家,張湯對兩位國丈,也就沒有什么太大好感了。

但,他是個聰明人,懂得怎么隱藏自己的情緒。

“諾!”張湯微微恭身說道。

劉徹看著他,點點頭,張湯這些年來在南陽的所作所為,劉徹基本了如指掌。

要知道,張湯身邊,可一直是跟著寧成的!

而寧成是什么人?

那就是一條無時無刻不在想著向上爬的惡犬!

張湯能夠壓服寧成,已經很難得了。

但,有些事情,劉徹覺得還是得親自聽張湯介紹,于是,他問道:“愛卿這些年在南陽地方,做的很不錯,開墾的農田和渠道,就是御史們也都贊不絕口……不過,朕想聽愛卿說一下,南陽高爐基地之側的百姓,對于高爐的看法……”

南陽的百姓,對那些終日吞吐著濃煙,排放著污水的可怕怪物的看法,在很大程度上,會成為未來天下百姓對于這些高爐建在家門口的看法。

中國人是環保意識極強的一個民族。

早在久遠的遠古時代,三王五帝們就已經注重了人與自然的和諧。

一部易經,闡述的道理,就是平衡兩個字。

在中國人的思維里,唯有陰陽調和,五行平衡,方能風調雨順,國泰民安,春秋以來的思想發展,更是將人與自然以及天地跟國家政治聯系了起來。

在這個連日蝕都要皇帝勞資負責的年代,河水污濁,空氣渾濁,很難讓人接受,更會讓百姓胡思亂想。

劉徹在后世就已經看到過了,淳樸的百姓們,是如何反對在自己的住宅區附近修建px、建造垃圾回收站,甚至電信基站等了。

他可不想,在未來面對一場大規模的反對。

所以,未雨綢繆,先了解百姓的想法,再針對性的做出政策解釋,是一個可以緩解民眾憂慮的辦法。

當然,劉徹知道,最重要的還是要讓百姓感受到因此帶來的利益。

這就好比后世要是建px之前,先給百姓好處,再做足環保,百姓吃人嘴軟,拿人手短,劉徹相信,反對聲浪肯定會小很多。

張湯聞言,想了想,道:“回稟陛下,臣在南陽,確實遇到了不小阻力……不過,賴陛下洪福,群臣用力,百姓感佩,問題不大……”

但實則……

張湯心里面知道,高爐基地附近的方圓三百里的百姓,對于那些高聳的爐子的看法,可一點都不正面。

這些年來,他完全就是靠著高壓統治和嚴刑酷法,才維持了基地的正常運轉。

在這個過程里,甚至死過人。

因此,他屢次被地方士紳痛罵,甚至有三老舉著拐杖,追著他打了三條街。

但他能怎么辦?

這是天子交代的任務,南陽百姓,理解要服從,不理解也要服從。

更何況,張湯覺得,南陽人在這個事情上占足了便宜。

倘若沒有那個高爐基地,南陽現在冠絕全國的渠道怎么可能會有?若不是高爐里的奴工以及國家撥下來的大筆大筆的錢款,他拿什么去修那么多渠道?拿什么去建那么多的道路?

更別提,今年在南陽開始動工的那條連接著睢陽和南陽的軌道馬車了。

這些,全都是高爐基地帶來的。

為此,南陽人民忍受一下煙霧和污水,沒有什么大不了的。

當年,秦始皇修長城,可沒有問過天下人民!

這也是法家官僚們的思考方式。

哥覺得對的,百姓和士紳就不要啰嗦了,乖乖聽令就好了,你們現在不理解,但一百年后肯定會理解和贊同我的!

會將我跟西門豹一樣供起來。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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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14 19:07:10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千三百零六節 摸著石頭過河

不過,張湯沒有去想的是,秦始皇修了萬里長城,建了貫通南北的直道網絡,車同軌,書同文。

然后二世而亡。

在這個世界上,不是所有的法家官僚,最終都會成為西門豹、李悝、商君,百年后讓人民紀念和祭祀,香火不絕。

也有可能,成為趙構李斯,遺臭萬年,為萬世唾棄。

這也算是法家這個派系的官僚的通病了。

劉徹望著張湯,笑了起來,手指緩慢的敲著桌子,沒有說話。

張湯看到劉徹這個樣子,心里面頓時就是一咯噔。

當今天子,可不是好忽悠的。

掌握著繡衣衛,又有御史大夫衙門作為補充的他,不說無所不知。

但,他若想知道的事情,想弄清楚的事情,還真沒有幾個人可以瞞得過他。

即使張湯遠在南陽,也聽說過,長安的某位大臣某日下朝回家后,與家人吐槽了一句朝會上的某位同僚太過于奇葩。

但結果,第二天,這位大臣入宮,天子卻忽然問他:卿昨日所說xx之事,朕覺得說的不錯呢……

據說那個大臣當場就嚇得屁滾尿流,只能匍匐在地,高呼萬歲。

這個事情,雖然有可能是繡衣衛自己編出來宣傳自己的強大的段子,但也可能是事實。

張湯怎么敢賭?

他連忙拜道:“自然,還是有些許雜音,一些愚婦愚民,并不能理解陛下的遠大志向,為一己之私利,常與臣及臣的屬下為難……”

劉徹聽著,微微一笑。

愚婦愚民?

或許吧!

在這個世界上,任何新事物出現的時候,都會面臨舊事物和習慣舊事物的群體的反撲。

而且是猛烈而兇狠的反撲。

一如,汽車出現之初,馬車業的反撲。

蒸汽機剛剛出現時,英國的手工業者砸毀機器的行為。

又如,劉徹曾經親眼所見的,當電商崛起,底層零售業者的怨聲載道和抵觸以及網約車與出租車行業之間的爭執和糾紛。

這都是歷史的必然!

新事物和新技術以及新秩序,肯定會傷害舊有的制度和社會。

并將之撕裂開來,讓傷口暴露,鮮血淋漓,新舊之間的矛盾和裂痕,一般都需要時間才能撫平。

劉徹也早知道會發生類似的抵觸和反對。

但……

張湯說的,果真如此嗎?

并不見得!

劉徹摸了摸自己袖子里的繡衣衛的三份針對南陽鋼鐵基地周圍三百里的百姓的調查報告,這是劉徹命令王溫舒、尹齊和張志這三位繡衣衛都尉各自做出來的報告。

之所以如此,就是為了防止出現不客觀的虛假報告。

而在這三份調查報告,全部都描述了一個事實——很多百姓,尤其是很多的地方士紳,現在都知道并且了解了高爐煉鋼的必要性和便利性。

也都知道,這些東西會給他們帶來好處。

但他們依然反對!

原因,除了比較普遍的‘破壞地火風水’‘有傷天合’‘令五谷不生,六畜不蓄’等原因外,這些人最擔憂的一個事情,就是對子孫后代的擔憂。

他們害怕,因為這些高爐的緣故,自己的家鄉變成一個無法讓人類生存的死地,由此禍及子孫,殃及萬世。

所以,這些年來,南陽地方士紳以及豪強、豪杰們,一方面跟張湯扯皮,一方面悄悄的做著或者支持著各路豪杰以及百姓對于高爐煉鋼的破壞或者干擾。

甚至有百姓,自發的破壞道路和軌道,以阻止高爐的運轉。

有段時間,南陽郡的監獄甚至人滿為患。

法家的高壓政策,讓南陽地方的民眾,郁積著大量的不滿和怨恨。

當然,不能說張湯和他的同僚們做錯了。

想推動南陽和漢室的工業發展,完成原始的技術積累和建設,就需要一定程度的高壓。

但劉徹擔心,長此以往,南陽的百姓,恐怕會對中央離心離德。

在未來,成為漢室的一塊傷疤。

這并不難理解。

劉徹很清楚,為了漢室的未來和人類的進步,南陽人民正在付出什么?

他們不僅僅會在當代吃虧,還可能禍及子孫。

倘若未來工業技術繼續進步下去,鋼鐵產量增加十倍,甚至百倍。

那南陽百姓付出的代價,也會呈幾何倍增。

而人民不是畜生,是有自己的感受和思想的。

倘若代價太大了,當達到臨界點,人民就會用腳投票。

這是劉徹所不愿意看到的。

而想要發展,則必須先破壞。

反正,劉徹在后世的歷史書上,從未見到過任何一個沒有經歷過發展污染治理這個輪回,就成為工業國的國家的例子。

又想要工業,又想要環保。

這不是逗逼就是傻子。

所以,劉徹看著張湯,淡淡的道:“今次,朕詔愛卿回京,除了述職,就是希望愛卿能站好在南陽的最后一班崗,為朕在南陽樹立起新制度和新秩序……”

張湯已經結束了他在南陽郡的第一個郡守任期,開始了第二個郡守任期。

按照劉徹的制度,他也就只剩下這最后的三年多了。

甚至,很可能,他做不到三年,就會回到長安。

那么,他留下的事業和爛攤子,總得有人去收拾。

很顯然,不是所有人都是張湯,有這么大的能耐能夠調和方方面面的矛盾,甚至可以厚著臉皮,聽著地方三老的唾罵,卻依然保持微笑,更可以頭天被人家拿著幾杖追了三條街,第二天依然笑著去拜訪和慰問這個三老,并不去打擊報復和陷害對方。

而張湯的這些個性,才是他在南陽成功的關鍵。

據劉徹所知,現在,即使是最討厭這個張郡守的人,也不得不承認,他確實是一個干實事,而且干得好實事的好官。

只是太過霸道和我行我素了一些。

但張湯遲早要離開南陽,他離開后,劉徹可就不敢保證新上任的郡守還可以跟他這樣。

即使可以,那么下任呢?下下任呢?

不可能所有人都有張湯的手腕和脾氣以及能力。

而只要這中間有一個人出了漏子,那么,后果很可能是災難性的。

群體件,幾乎隨時會爆炸。

可這工業的發展又是長期的時期,從目前的土法高爐,想要進化到類似十八世紀十九世紀之交的西方鋼鐵廠的技術水平,劉徹估摸著,漢室起碼要摸索和發展個五六十年甚至上百年。

而在這個過程里,任何的風吹草動,都可能導致一切成果付之東流水。

劉徹擔心,子孫后代,可能會把握不住。

這是很有可能的。

中國可不是歐陸,中國人民,更不是歐洲的農奴。

他們特別會反抗,而且特別有反抗精神。

尤其是在漢室,民風彪悍,百姓持械比例,為歷朝歷代之最。

這在大多數時候是優點,但在工業發展的問題上,卻很可能變成缺點。

反正,到現在為止,劉徹還想不到,能有誰有什么辦法,讓成千上萬的漢家百姓在一個工廠里忍受最殘酷最可怕的剝削,卻不會有人起來反抗的。

想要像歐米那樣,將幾萬甚至幾十萬的工人,丟到一個又熱又臟,而且報酬低微,生活困苦的工廠里。

劉徹覺得,隨時都可能會有陳勝吳廣帶著這些工人,將剝削他們的資本家干掉,將一切束縛他們的鐐銬砸碎,然后再一把火,將那個工廠燒掉。

這也是中國想要進入資本主義社會,面臨的最大困難。

老百姓太強了,而且太剛烈了。

而且,跟歐米不同,中國的思想界、學術界和輿論界,到時候肯定會站在這些工人這邊。

甚至連貴族官僚都可能會站過去。

伐無道,除暴政,自古就是王者的旗幟,人民對抗暴君和暴政的天然口號,也是三王五帝,留給子孫們的最大財富。

在中國,是不大可能會出現類似歐米早期資本主義浪潮崛起時那樣的社會環境和文化背景的。

資本也不大可能,如同歐米那樣,掌握國家,主導戰爭。

所謂中國,有禮儀之大故稱夏,有服章之美謂之華。

仁義禮智善,這是上到皇帝,下到黔首庶民也都遵從的普世價值理念。

這才是最可怕的事情。

在目前來說,劉徹只能像一個修補匠一樣,那里壞了修那里。

讓時間來撫平傷口,讓社會進步來找到解決辦法。

反正,劉徹知道,只要發展起來,并且出現了工業化的苗頭,那么,中國的精英和人民,總會想到解決這些矛盾的辦法。

因為,他們是聰明的,也是智慧的。

自三王五帝至今,中國已經換了n套社會模式了。

至于現在?

當然是要想辦法,先讓南陽人民的怒火平息。

所以,劉徹掏出一張紙遞給張湯,對他道:“卿回南陽以后,既按照這上面的要求,重整整個南陽的秩序和社會,盡快撫平百姓的怨言……”

張湯接過去一看,頓時眼前一亮,接著就是目瞪口呆,震驚無比。

實在是這紙上所寫的東西,太過于驚世駭俗了一些。

“陛下……”張湯動了動嘴唇,欲言又止。

劉徹卻是站起身來,擺擺手道:“卿可以先拿著回去好好想想,摸著石頭過河嘛……若是此事在南陽成功了,未來,它或許會成為國家的基本制度……”(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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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15 18:34:20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千三百零七節 嬰兒潮

手里拿著天子給的白紙,直到走出未央宮的北闕,張湯整個人都是恍惚的。

“主公……”張湯的家奴兼管家田遠微微恭身,掀開馬車的車簾,將他扶上去:“陛下可是吩咐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張湯低頭看了一眼這個管家。

他是田氏陪嫁來的下人和家臣,過去四年,一直將他家里內宅打點的井井有條,讓他從來不必為家里的事情而分心。

算是張湯這些年來,能夠在南陽政績斐然的原因之一。

不過……

張湯心里面心知肚明,此人雖然對自己絕對忠誠,但,在同時,還是田氏的一個耳目。

這些年來,從他嘴里悄悄的跑進田氏耳中的南陽政策不知道有多少。

而借著這個便利,田家也賺的盤滿缽滿。

所以,張湯只是對他微微點頭,揚了揚手里的那張紙,說道:“從此南陽要變天啦!”

對方聞言,一愣,隨即笑道:“有主公在,南陽的天,翻不了!”

張湯微微笑著點點頭,這個倒是實話。

無論天子怎么調整,他依然是那個掌握全局的最高官員。

而且馬上就要更進一步了!

在今年冬天,他就會成為南陽郡郡守兼領荊州刺史,總領南陽、江夏、武陵、長沙等六郡,成為長江中下游地區說一不二的大人物。

但擔子也更重了。

捏著手里的那張白紙,張湯深深的吸了口氣。

他的手甚至都在顫抖。

自古以來,最有政治前途和最有政治風險的事情,都是政治改革。

商君變法,對秦國動了一次徹底的手術,改寫了秦國的一切規章制度,結果是車裂而死。

吳起變法于楚,同樣對楚國的頑疾和制度動刀,結果依然是身死族滅。

歷代變法,唯有申不害和李悝等聊聊數人得以善終。

而他將要承擔的責任,雖然還不及商君與吳起變法的程度,但也相去不遠了。

因為他將受命在南陽,從零開始,推行一套全新的政治制度。

坐在馬車里,拿著手里的那張白紙,張湯再次仔細的逐字逐句的看了起來。

此刻,在他的眼里,這些文字,每一個字,都在閃爍著莫名的光輝,讓他著迷,也讓他顫抖,更讓他心神沉醉和心驚肉跳。

陽光從馬車的車窗外斜照進來,落在他手上的白紙,讓那些文字一下子燁燁閃耀,恍如星辰。

沉沉的嘆了口氣,張湯將這張白紙,鄭重的貼身收到自己的懷里,他知道,無論自己將來會不會成功,這些內容,都將載入史冊,甚至成為一座被后人視為成功或者失敗教訓的豐碑。

未央宮宮墻之上,劉徹此刻也站在城樓上,遠望著繁華的長安城。

“這一步棋,朕也不知道是走錯了,還是走對了……”劉徹微微感嘆著,此刻劉徹有些擔憂自己的這個舉措可能會成為類似王莽改革的笑話。

但有些事情不做是不行的。

好在,只是在南陽郡實驗,正如他對張湯所說,摸著石頭過河,是好是壞,留待實際檢驗。

即使失敗,也只會影響南陽一郡,而且可以及時調整,倘若成功,那么就可以一步步的推行到天下,正如現在,已經開始在三河地區執行的糧食保護價政策和馬上就要進入代北、燕趙的假農具、假畜政策。

這些政策過去都是先在關中執行,累積了大量的經驗教訓,建立健全了基本制度,然后一步步開始走向天下。

未來十年,漢家內政的焦點,就是將這些政策普及開來。

并形成制度和法律。

不過,劉徹很明白,之所以現在能有這個條件,將這些政策推向三河以及代北燕趙。

最最主要的原因,除了對外戰爭勝利,漢室獲得了足夠多的牲畜來源之外。

就是考舉士子的井噴以及技術進步帶來的便利。

尤其是后兩者,幾乎成為了決定性的力量。

沒有每年考舉選拔出來的多達數千的基層官員,現在,漢室就不可能有這個能耐和力量,將這些政策推廣開來。

畢竟,沒有一個執行能力比較強的基層組織力量,一切政策的推廣都將是一個笑話!

商君變法能夠成功,依靠的就是強大的秦國官僚系統。

正是那個強大的官僚系統,使得,哪怕商君被車裂,秦國的大政和國策,也不會發生變化。

而與之相反的則是吳起在楚國的變法,人亡政息,終究付之一炬。

而技術的進步,則大大降低了成本。

在七年前,劉徹剛剛開始搞糧食保護價政策時,幾乎是用了大半個國家的力量和少府的龐大的財力在搞。

在最初的兩年,遇到的阻力,大的超出劉徹自己的想象。

他殺了上百個奸商,用數十個官僚甚至貴族的腦袋來祭旗,并且在登基后,親自下場,用天子的威權來保駕護航,付出了如此多,才有了今日關中百姓和士大夫貴族地主豪強都習以為常,視為本該如此的糧食保護價政策。

而在現在,隨著技術的進步,劉徹再在三河地區推行糧食保護價政策的成本,已經降到了一個完全可以接受的地步了。

基本上,不需要國家撥款,三河地區自己就可以將這個政策執行下去。

因為,耕作技術與農具的進步,讓三河的糧食產量,在過去四年,增加了幾乎一倍!

這種增幅,使得三河地區的糧食結余和財富數量大大增加。

要不是擔憂貿然間改變過快,劉徹現在甚至可以將這個政策推行整個天下!

畢竟,如今,繁榮的海上航路,完全可以將南方的糧食產區的糧食,快速便捷的送到北方郡國。

而安東的屯墾團,從今年開始,也將進入收獲期。

大漢帝國已經步入了一個黃金時代。

經濟空前繁榮,商業空前活躍,小民生活狀況空前寬松,技術發明空前噴發。

而四年前,劉徹鼓勵生育的詔書頒布,到今天,也開始顯現威力了。

第一波嬰兒潮,即將來臨!

按照丞相府和御史大夫衙門以及少府的聯合統計和對全國郡國上計薄的抽樣調查顯示。

在明年冬天,漢室天下郡國,四歲及四歲以上的嬰兒的數量,恐怕會超出歷年的所有記錄,而在后年,更將迎來一個井噴式的增長。

不用去看別人,就看這長安城,劉徹就能估摸到目前天下的嬰兒數量。

根據繡衣衛的調查,在長安城里,從去年到今年,新出生的嬰兒數量,多的嚇死人!

幾乎家家戶戶,現在都有一個剛剛出生不久的嬰兒!

而長安現在的常住居民戶數在冊的是十五萬戶。

這就意味著至少十五萬的新生兒!

而元德二年出生的小孩子,現在已經能夠打醬油了,而這些孩子的數量,也多達數萬人。

現在的長安,賣的最好的商品,就是小孩子的用品。

無論是中產階級的孩子所需要的筆墨紙硯還是平民庶民階級的孩子的肚兜與總角辮的繩子,都賣的非常好。

而男孩子們所用的小弓和小蹴鞠等日常用品,更是常常賣到斷貨。

而且,不獨一個長安如此。

在雒陽、在睢陽、在臨淄、在彭城、甚至在平壤和新化城。

到處亂爬和亂跑的孩子,蔚然成群,家家戶戶,都是咿咿呀呀與哦哦哇哇。

主婦們常常手里牽兩個,懷里再抱一個。

保守估計,過去四年,漢室至少增加了一千萬人口。

占到了目前總人口的六分之一多。

這是奇跡,也是一個沉重的負擔。

未來二十年,國家都要為這些新出生的人口頭疼不已。

怎么安置他們,讓他們生活過的比自己的父祖好,這是劉徹和漢室政權的使命,也是關系到國家穩定和社會穩定的大事。

所以,劉徹已經準備開始,再次向安東地區,進行大規模移民。

同時,在河套地區,大規模的移民。

這一次的移民數量,很可能超過兩百萬!

但移民屯墾,終究只是杯水車薪,特別是中國的社會和文化背景決定了,大多數人,故土難離。

有史以來的所有遷徙浪潮,都是因為戰爭或者是國家主導的強制遷徙。

所以,劉徹知道,堅定不移的發展工業,是唯一的解決之道。

畢竟,農業國家能養活的人口,遠遠比不上工業國家。

哪怕是工業革命時期,最淺薄的工業化,也可以支撐起一個一億甚至數億的國家。

而農業國家,再怎么樣,也無法養活這么多人口。

想到這里,劉徹就已經知道了。

“五年之內,必定要打通河西走廊,控制西域!”劉徹的眼睛里,冒出了堅定的神色。

五年后,也就是元德十一年,那個時候,第一批嬰兒潮的孩子,將進入一個恐怖的時期。

半大孩子,吃垮大人,可不是什么笑話。

這些孩子的胃口和嘴巴,會逼迫劉徹和他的國家,必須將糧食產量再增加,農業技術再變革。

保守估計,假如漢室維持目前的田畝數量不變,那么,想要養活這些孩子,就必須讓糧食產量再增加至少三分之一。

只有這樣,才能應付這些孩子和他們馬上就要跟著長大的弟弟妹妹們的胃口。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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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15 18:36:06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千三百零八節 疑惑 (還債2.0)

夜幕降臨,整個長安城,頓時陷入了一個燈火闌珊的瑰麗世界。``

特別是在戚里,這里的燈光,明亮而熾烈,整個戚里的街道,甚至宛如白晝一般。

那些燃燒著的鯨燭,成為了此地的漢家貴族們,相互攀比的道具之一。

鯨燭的大小和明亮的程度,都是攀比的對象。

而安東的陳嬌也借此賺的盤滿缽滿。

他的捕鯨事業,日盛一日。

張湯乘坐著馬車,在戚里的一個豪宅下車。

這是一座哪怕放在這個大漢帝國最富裕的街道,也是頂級豪宅的奢華宅院。

這個宅院,占地將近百畝之多,完全就是一個萬戶侯才能享有的宅院規模。

而其門庭,更是鎏金包銅,耀的人眼睛都睜不開。

門口,矗立著一個怒目圓睜的雕像。

那是蜀人供奉和崇拜的灌口二郎,傳說中有三眼的神人,同時也是賢臣李冰之子。

“張公……”在大門口,早就已經在等候的十幾位巨賈,滿臉笑容的迎上來,當先的兩位,笑意盈盈,對張湯微微恭身一拜:“張公大駕光臨,真是令寒舍蓬蓽生輝!”

張湯笑著迎上前去,對那兩位作揖拜道:“奉仁君貴平君……久仰大名,緣慳一面,今日幸甚,得與兩位明公相會,湯之幸也……”

卓王孫和程鄭嬰聽著張湯的恭維,也都是滿臉堆著微笑,心里面更是樂開了懷。

這兩人,可不比當年初到長安之時了。

那個時候,他們算什么?

在這個長安城里,阿貓阿狗都算不上!

還得靠著太長公主引薦,才能與今上見面,而這無疑是他們兩人這輩子最重要的投資!

一次如今在漢室商賈之中,幾與當年呂不韋奇貨可居一般的投資!

他們從此就掙脫了舒服,海闊天空,逍遙自在。

到現在,更是已經成為了漢室最大的兩個商人。

其財富根本無法計算,僅僅是他們名下的礦山和作坊,就已經是數以百計。

而其后,他們各自的女兒入宮,更是使得他們的身份,從低賤的商人,變成了漢室外戚,皇親國戚。

在當今天子的諸多外戚集團里,除了義氏外戚竇氏外戚和薄氏外戚,就屬他們最風光。

俗話說得好,富貴養人。

如今這兩人,也與當年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兩人都已經是大腹便便,富態逼人的貴人。dudu1();

不過,他們兩個也很清楚自己的地位。

他們說得好聽點,是漢家首富,是西南夷的太上皇,是交趾猴子們的主人。

說得難聽點,不過是當今的黑手套而已。

很多天子想做卻不能做的事情,都是他們在干。

真以為就靠他們,就可以攪動西南夷諸國?讓夜郎人甘做犬牙,讓僰國人乖乖的當奴才,讓南越人幫著抓猴子?

哪有這么簡單的事情。

事實是——他們的所有重大決策和舉動,未央宮都清清楚楚。

特別是兩年前,當今天子將自己的親信宦官王道放到了臨邛。

表面上,對外是聲稱:王道不法,欺君罔上,發配臨邛道。

但實則,就是派來監督和監視他們的眼睛。

所以,無論是卓王孫還是程鄭嬰,都是自家人知道自家事。

卓王孫還好一些,畢竟,他女兒生了個皇子,雖然注定無法入繼大統,但未來也不失諸侯王之位。

程鄭嬰就比較郁悶了,他女兒這些年連續兩胎生得都是公主。

這讓他又急又不甘心。

雖然天子看上去很喜歡公主,但,畢竟,唯有兒子才是保障啊!

眾人各自寒暄了一陣,互相打了個照面。

直到此時,張湯才知道,天子叫他來參加的這個宴會的逼格,竟然高到了這個地步。

不僅僅只有臨邛的卓王孫與程鄭嬰這兩位巨賈。

當今天下的知名大商人,幾乎全都在側。

譬如現在控制著關中軌道馬車運輸業的師家家主師旦。

譬如從魯地被遷入關中的頭號大商人邴氏家主邴季。

更有控制了楚國的商業,號稱吳楚第一賈的王封。

甚至還有他妻子的娘家,那關中頭號豪強田氏的家主。

林林總總十數人,就沒有一個家訾低于三千萬的!

帝國的大賈和大商人,云集于此,張湯知道,這些人,這些無利不起早的家伙,肯定是聞到了血腥味。

“陛下叫我來,究竟是要我與他們商議何事?”帶著這樣的疑慮,張湯跟著卓王孫等人的腳步,進入內宅。

“張公請上座……”程鄭嬰作為主人,恭敬的將張湯帶到主席,恭請他坐下來。dudu2();

不過,張湯的觀察力向來很驚人。

這一坐下,他就立刻發現了,在自己的對面,也空著一個位子。

這意味著,還有人沒有來。

而且即將來的這個人,在身份地位上,至少是不屬于自己的。

而這樣的人物,哪怕在這個長安城里,也是屈指可數的。

張湯自度,如今這個天下,除了三公九卿之外,地位能與自己平齊的人,恐怕屈指可數。

而很顯然,三公九卿,是不可能來此的。

因為他們是朝廷的臉面,代表著國家的意志,社稷的尊嚴。

無論如何,都不可能光明正大的參與到一個商人的聚會中來。

也唯有像他這樣,地位雖高,但卻還未進入九卿序列的高級官員,方可參與。

即使如此,他也是在得到了天子命令后,才敢來此的。

畢竟,當今天下,還是賤商的。

商人依然是被視為五蠹之一的階級。

想到這里,張湯就好奇了起來,究竟是誰呢?

而他的疑問,很快就得到了解答。

大約半刻鐘后,一位穿著華服,配著綬帶,但卻有些古怪的男子,在卓王孫的引領下,走到了張湯的對面。

張湯瞇著眼睛,看了看對方,發現,他根本不是中國人。

此人,圓臉濃眉,身材矮小,鼻子上甚至留著幾個孔洞,頭發也是稀稀疏疏,勉勉強強才束起來的。

“匈奴人?”張湯暗自心驚。

對方的身份,也已經呼之欲出。

除了當今天子冊封的歸義單于夏義之外,還能有誰。

果不其然,程鄭嬰舉著酒杯,對張湯拜道:“正要為張公介紹,這位尊客,乃是當今天子欽冊之匈奴歸義單于,夏公足下!”

夏義也起身舉起酒杯,用著半生不熟的漢話,敬問道:“歸義單于,敬問張先生安好!”

張湯連忙起身回禮拜道:“單于安好,張某敬拜之……”

但張湯內心的疑問卻更大了。

幾乎整個天下的大商賈,再加上匈奴歸義單于,再加上他這個南陽郡郡守,天子將這三個看上去完全不搭界的群體,湊到一起,究竟要做什么?

張湯現在不得而知。dudu3();

但他知道,肯定是大事!

甚至,很可能是與他的高爐基地,息息相關的大事!

“張公單于……”作為主人,程鄭嬰笑著起身,道:“今日良辰,今時吉時,蒙張公與單于不棄,諸位明公抬愛,聚于寒舍,鄙人深感榮幸,不才謹備濁酒,敬備歌舞,以饗諸公!”

說著,樂聲就響了起來,數十位身材婀娜多姿,嬌俏動人的歌姬,揮舞著長袖,舞動著曼妙的身姿,為眾人獻上了一場充滿了艷麗和的舞蹈。

這也是如今漢家貴族和大商人們的日常。

歌姬們,幾乎都是趙地所出,最是美麗大方,最懂男人之心。

不過,張湯卻對此沒有什么興趣。

事實上,幾乎所有的法家大臣,對于女人的興趣都不是特別大。

像是晁錯,盡管貴至三公,但他的家中除了發妻之外,就只有老父當年逼著他娶的兩個侍妾。

也如趙禹,雖然是九卿,但,卻僅有發妻一人。

張湯也不例外,他至今只得一妻,也沒有打算再娶妾。

對法家來說,把時間浪費在女人的肚皮上,無疑是可恥的。

有這個時間,他們已經修起了一條渠道,或者做成了一件大事。

但讓張湯奇怪的是——不僅僅是他,與會的諸位,包括那位歸義單于在內,對于這些婀娜多姿,完全是予取予求的美少女們,視若無睹。

人人都是臉色嚴肅,神態莊重,似乎都在想著一些關乎他們的生死富貴的事情。

這就讓張湯更好奇了。

這個世界上,能夠讓這么多人都放棄了對美色的覬覦的事情,可不多!

除了權勢財富和戰爭外,張湯甚至想不到其他原因。

但……

“究竟是何事呢?”張湯在心里嘀咕著,就將眼睛放到了程鄭嬰和卓王孫身上。

這兩人,毫無疑問是知道今天要商議的事情的。

但這兩個家伙,此刻卻是淺笑吟吟,一邊撫掌欣賞著歌舞,一邊舉著酒樽,不斷的敬酒,仿佛真的只是一場簡簡單單的宴會,賓客們玩的高興,才是他們的追求。

“老狐貍!”張湯在心里哼了一聲,索性不再去思考這個問題。

他很清楚,這兩個家伙遲早要說那個事情的。

與其去擔憂和思考,倒不如好好想一想,未來的南陽政局以及他將要出任的荊州刺史一職的事情。

想到這里,張湯就笑著舉著酒樽,與眾人燕飲起來。(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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