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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迷彩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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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要離刺荊軻】 我要做皇帝 《連載中》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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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19 19:39:33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千三百一十九節 普羅米修斯

“劉定國……”劉徹手里拿著一疊厚厚的報告,輕輕嘆了口氣:“又一個合陽候嗎?”

然后,他就冷笑了起來。

老劉家雖然奇葩多,但類似劉定國這樣又蠢又笨,還不知道進退和輕重的渣渣,卻只有這劉定國!

劉徹現在毫不懷疑,不需要再等二十年了。

這個渣渣現在就可能讓劉氏的顏面掃地,皇室的威嚴變成一個笑柄。

“去將王溫舒叫來……”劉徹吩咐下去。

留著王溫舒是做什么的?

當然是殺人的!

這把利刃,用起來也確實很順手!

半個時辰后,如今已繡衣衛校尉的王溫舒來到了劉徹面前。

這個當年的游俠,如今的特務頭子,已經在這些年里漸漸變成一個一切只唯劉徹命令從事的劊子手。

這些年來,替劉徹做了很多不能見人的事情。

“陛下……”王溫舒長身一拜:“臣繡衣衛校尉溫舒候命!”

“卿立刻啟程,帶人去燕國……”劉徹冷然的下令:“讓燕王薨吧……”

王溫舒聞言,臉色微微一抽,但,他還是義無反顧的拜道:“臣謹奉命!”

“給朕將事情做的干凈一點……”劉徹叮囑道:“不要讓人看出來了!”

“諾!”王溫舒再拜,然后恭身退出殿中。

對他來說,殺一個諸侯王算什么?

若天子有令,便是太后,也不無不可!

今天的繡衣衛,已經漸漸的向著一個真正的特務機構轉變。

而特務的本質,就是做臟事。

王溫舒走后,劉徹也感到有些頭疼。

劉定國若出了‘意外’,這燕王人選,就讓他感到頭疼了。

講道理的話,劉定國那幾個兄弟應該是最合適的繼嗣人選。

但問題是……

他們連劉定國都比不上啊!

甚至已經有人被劉徹下令‘保護’起來了,其實就是圈禁,他連自己的侯府大門都出不了!

“必須敕封一個可以代朕管理燕國的賢王!”劉徹在心里想著。

今日燕國,不比過去了。

在這一戰之中,泉州港的作用顯露無疑。

未來,劉徹已經決定,將現在還簡陋的泉州港搬遷到后世的塘沽一帶,建設一個真正的物流和軍事并用的大型港口。

作為安東和齊魯之間的中轉港口。

由此,必可以帶來滾滾財富!

而且,渤海和黃海,在現在也是一個聚寶盆。

這兩個內海豐富的漁業資源,可以成為漢室又一個新的肉食供應來源。

想到這里,劉徹就下令:“去給朕將大鴻臚通譯趙秦詔入宮中……”

趙秦,就是那位羅馬執政官的派來東方的使者,可愛的庫里提奧斯先生。

這些年來,他一直在大鴻臚,幫著漢室建立起了有關羅馬的基本面貌描繪和對羅馬和希臘歷史的記錄。

本來,劉徹以為,這位趙秦只是一個無足輕重的羅馬貴族罷了。

畢竟,羅馬共和國,現在其實已經在走向末路了。

假如劉徹沒記錯的話,凱撒,這個埋葬了羅馬共和國的梟雄的誕生之日,也已經不遠了。

是以,劉徹覺得,這個趙秦,只是一個吉祥物。

但,卻想不到這個吉祥物,還真給了劉徹一些驚喜。

特別是他翻譯和整理的羅馬和希臘史,非常詳盡。

起碼,比起后世西方人自己發明的歷史要詳細的多。

羅馬、迦太基、希臘、猶太人還有埃及、塞琉古和東方的巴克特里亞歷史,基本上都有描述。

未來,恐怕不僅僅印度歷史只能從中國尋找。

就連希臘史和羅馬史,也得靠中國,才能重現。

這種歷史的錯位感,讓劉徹愕然,也頗有些暗爽不已。

但,其實,在現在,什么羅馬、埃及、迦太基、希臘,都跟中國沒有關系。

撐死了也只能算是一個類似《山海經》或者《鏡花緣》這樣的奇談異聞,真正對這些東西感興趣的人,除了劉徹就是大鴻臚的那幫拼命想刷存在感的家伙了。

倒是巴克特里亞和塞琉古的歷史,讓劉徹和漢室都非常感興趣。

當然,巴克特里亞,自然是翻譯成大夏,而那塞琉古則被翻譯成安息。

尤其是巴克特里亞的歷史,被劉徹人為的加工,真正的變成了一個劉氏的遠親所建立的王國。

管它呢!

先打過去,再決定認不認這個親戚。

劉徹覺得,巴克特里亞的希臘裔,到時候就算不認,也得認!

甚至,說不定,到時候希臘人都絕種了呢!

而除了歷史,趙秦翻譯和整理的其他羅馬和希臘的思想書籍,也都得到了劉徹的重視。

通過對趙秦的這些轉述,劉徹也知道了一些目前歐陸的真實情況。

根據趙秦的描述,劉徹也判斷了出來,羅馬共和國,現在真的是在作死!

這個國家的貴族和支撐這個國家的公民群體之間,已經出現了巨大的鴻溝。

甚至,羅馬貴族和羅馬公民,就像兩個民族。

前者,醉生夢死,享盡奢華,而后者竟無立錐之地。

更重要的是,羅馬的貴族們,現在已經在大量的使用和引進小亞細亞、萊曼、法蘭西的蠻子奴隸,讓他們在角斗場里搏斗,用生命取悅羅馬貴族;讓他們在廣袤的種植園和殖民地耕作。

不難想象,這樣下去,遲早有一天,會鳩占鵲巢。

羅馬皇帝最終由日耳曼雇傭兵廢立的引子,其實現在已經埋下。

而可笑的是——兩千年后,歐陸的渣渣們,無視了自己名義上的祖宗的悲劇,繼續做著同樣的事情。

而,相隔兩千年,這些家伙的出發點都是相同的。

劉徹就問過趙秦:貴國何以用殖民地之奴隸,而不用本國臣民為工?

趙秦答道:大秦公民怎比的上日耳曼,小亞細亞的奴隸?大秦公民,雇傭費用太高了,而且,受到法律保護……更何況,許多事情,是大秦公民所不愿意去做的……譬如掏糞,譬如清理河道,譬如去角斗場中決斗……

這讓劉徹真是不知道說什么好!

但事實,就是如此。

現在的羅馬,一方面,貴族們占有了全國包括殖民地在內的大多數土地和財富,而另外一方面,作為羅馬軍團的軍人來源的公民群體,大多數人竟然沒有一畝屬于自己的土地。

而羅馬公民的薪酬和雇傭費用太高,于是,羅馬貴族選擇了廉價的蠻子奴隸。

這與兩千年后的歐陸何其相似,而下場,劉徹估計也會是相同的。

而此事,也給提醒了劉徹,做出了針對性的預防措施。

以史為鑒,可以知興替。

盡管東西方文化不同,社會不同,但,有些東西,卻是相同的。

譬如,權貴的無恥貪婪以及無下限。

譬如,吃人的資本和有‘良心’的資本家。

譬如人類與生俱來的自私自利。

而羅馬歷史給與劉徹的另外一個經驗,卻是有益的。

羅馬的商業,尤其是海上貿易,現在,獨步全球。

也正是靠著貿易收入和財富,羅馬共和國,現在還能維持下去,還能繼續統治祂的世界。

如今的中國,海上貿易只能說剛剛起步。

海洋捕撈業,也是方興未艾。

迄今為止,漢室只發展出了最初級的捕鯨業和小規模的沿海捕撈業。

這怎么可以?

海洋的魚類,只要善加利用,至少可以養活數百萬人!

而海上貿易,更是一個聚寶盆。

假如劉徹沒記錯的話,南宋王朝的半壁歲入,都是依賴海貿。

而南宋的歲入,在整個中國封建史都是第一的。

現在的漢室,自然是不可能達到那個地步,但未來,劉徹覺得海上貿易的收入,肯定可以超過南宋。

原因很簡單,只要拿下印度,中國的商船就可以往來兩洋,甚至遠赴歐陸,將中國商品銷售到全世界。

“陛下……”半個時辰,已經幾乎與中國士大夫沒有兩樣的趙秦就被一個宦官領到了劉徹面前,這位羅馬使者,現在已經徹徹底底的成為了一個中國人,他甚至還娶了一個中國妻子。

當然,坊間傳聞,他甚至還有一個中國基友……

不過,這與劉徹無關。

他望著這個羅馬人,道:“朕打算建立一個大型商業港口,卿不是與朕說過,卿的家族,也世代在大秦進行海上貿易嗎?卿去幫朕,將這個港口建立起來,如何?”

對于羅馬和希臘,劉徹談不上尊敬或者蔑視。

但對羅馬人的科學技術,劉徹卻非常尊敬。

這也是中國自古以來的優良傳統,夷狄的文化和制度,那是渣渣!

但夷狄的技術和好的辦法,卻完全可以吸納和學習。

趙武靈王胡服騎射,就是最好的證明。

如今,漢室的海貿基礎和港口規劃,確實不如羅馬。

這是必須承認的。

向羅馬人學習,這沒有什么好害羞的。

不過,劉徹也知道,并不能完全照搬羅馬的那一套。

借鑒一下羅馬人方法,學習一下羅馬人的技術,揚長避短,取其長處,為我所用。

趙秦聽了卻是興奮莫名,能夠給漢朝做事,尤其是給漢朝神皇做事,這一直是他的夢想。

這個可愛的羅馬使者,現在,一心只想通過自己的努力,獲得漢朝人的信任和認可……然后,學走漢朝的制度和先進的文化、技術,特別是哪個消除鉛毒的辦法。

那么,他就會成為羅馬的英雄。

成為普羅米修斯。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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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20 18:38:40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千三百二十節 為難

漢元德六年夏六月甲午(初四)。ranwen`

要陽都尉所東南方八十里,直道之側。

黃大帶著自己的同袍,艱難的牽著戰馬,從叢林之中走出來。

站到一個小山坡上,黃仲取出戰前,車騎將軍特別賜給他的一部千里鏡,遠眺遠方。

然后,他的眉毛就漸漸皺了起來。

“馬上派人去通知將軍——匈奴人在要陽駐扎了重兵!”黃仲馬上下令。

同時,他立刻對自己的部下下令:“馬上開始就地建造營壘!”

黃仲的身份,不是漢軍的戰斗部隊的校尉,而是隧營校尉。

當然,作為南軍的隧營校尉,他的本事,就非是一般人所能想象的。

事實上,黃仲,從他的名字,你就能夠知道,他的出身,好不到哪里去。

仲,在漢語中是二哥、老二的意思。

以此為名者,一般都是庶民和黔首。

一如百年前,高帝兄弟們的名字,伯、仲、季。

這就跟朱元璋的重八之名,有異曲同工之妙。

事實上,黃仲甚至連庶民都算不上!

他的家族,世代都是最低賤的司空城旦——傳說是因為他的祖父犯法之故。

總之,黃仲的童年和少年以及青年時期的生活,都過的非常艱辛。

甚至隨時可能會死!

在哪個時候,少府可不會顧忌,更不會憐惜司空城旦們的遭遇。

夸夸其談,滿嘴仁義道德的士大夫們,也對他這樣的人,唯恐避之不及,甚至,連看一眼,都覺得受到了侮辱。

唯有天子……

黃仲至今依然記得,天子的天使,來到他和他的兄弟們面前,宣讀詔書的那一天,

“今朕嘉唐虞而樂成康……夫三王之治,以人為本……司空城旦,亦朕子民,詔下之日,凡無罪行者,皆赦,如庶民……”

直到今天,黃仲依然記得自己的兄弟們熱淚盈眶的時候。

他的人生,也從此改變。

少府和內史衙門,很快就給他發放了新的戶口竹符,將他的司空城旦身份,徹底抹消——這也是天子的恩典,黃元在成為了隧營校尉后知道,這是天子擔心,司空城旦們解放后,卻留有身份記錄,不利于正常生活。

所以嚴令各級官員,不得特別標注,不得故意記錄。

當黃仲得知此事,心里已經是發誓,要為天子效死!

因為,天子是他的救世主,也是這個世界上,在他看來,最尊重和重視他的人。

恩重如山,都不足以形容!

但是,解放之后,黃仲與他的兄弟們又迷茫了。

他們從出生,一直到長大,都在漢家的司空城旦營里,從事繁重的各種工程活動,被視為消耗品和工具。

除了修地球和鑿山開路,他們沒有任何其他技能。

他們甚至連種地都不會。

而且,長期在司空城旦營里生活,使得他們的生活習慣以及為人處世,都與外界的人格格不入。

一個很明顯的例子就是黃仲記得,他的兄長在解放后,拿著少府給的遣散費——一千錢,去集市上買東西,結果遇到奸商,一千個五銖錢,才買到一匹絹布和一石米,但他卻偏偏還覺得自己賺到了。

直到很久以后,他才得知真相。

于是拿著刀子,找到那個奸商,將他全家都殺了……

這就是司空城旦們的處事方法。

他們不懂法律,不懂人情世故,更不懂該怎么生活。

他們的過去,就是在不斷的勞作和隨時會粉身碎骨的危機之中。

死,不算什么,殺人也無所謂。

這個時候,又是天子伸手,為他們找到了出路。

隧營!

當隧營初立,幾乎全部人手都是解放的司空城旦。

因為,其他人,根本不愿意來這個部隊。

在當初,這就是一個作戰的時候,要吃最多的苦,干最累的活,但卻一毛錢好處都撈不到的地方。

連軍隊里的馬夫也不愿意參加。

但司空城旦們卻沒有二話,幾乎大部分被解放的司空城旦,都加入了隧營。

不為報酬,不為地位,只為報恩。

而與之相對應的是,幾乎所有的鬼薪白粲,都成為了少府東園和東西織室的織工。

同樣也是為了報恩。

感恩天子,救他們于水火,更使得他們可以堂堂正正做人,尤其是可以讓子孫后代,擺脫宿命!

但,讓黃仲和他的同袍沒有想到的是——當年出于報恩之心,義無反顧的響應天子號召,加入的隧營反而成就了他。

在這里,他找到了人生價值。

不就是建造營壘、搭建橋梁、挖掘溝壑嘛……

還能比修建帝陵,建造要塞難?

無非就是修理軍械、保養武器嘛……

從小到大,這些東西,他閉著眼睛也懂怎么做,甚至,比制造這些武器的工匠還了解它們的構造!

因為,在司空城旦營,這些東西,本來就是他在維護。

由于出色的業務能力,以及不錯的組織能力。

黃仲在南軍的隧營里,立刻就展露頭角,被南軍衛尉賞識,提拔為伍長,然后是什長、隊率

接著,高闕之戰時,他隨執金吾出戰,屢立戰功。

尤其是在河陰,匈奴大軍逼近時,他帶著自己的兄弟以及袍澤,在十個時辰內,就在漢軍營壘前,挖出一條三百步長,五步寬,深達十尺的陷馬壕。

戰后結算軍功,他被評為‘甲等’,升為校尉。

還有幸被推薦到了武苑,接受了為期一個月的隧營培訓。

墨家、法家的大人物們,專門為他上課,少府的許多大匠,也蒞臨指導,培訓他的技能。

現在,黃仲和他的部下,已經是漢室最優秀的隧營部隊之一。

隨著黃仲的一聲令下,整個校尉部,五百余名工兵,從馬上將駝運的各種工具取下來,立刻伐木,剪除灌木,并且在一處山谷附近,選好了營壘地址,開始建造一個簡單的可以抵御騎兵沖擊的防御體系。

包括姍欄、絆馬索、箭樓、馬匹的蓄養地以及糧草的存放地。

不過三個時辰,這一切就已經初具規模。

同時,在營壘前方五十步左右,黃仲還帶人挖出了三條縱橫交錯,可以作為騎兵緩沖地帶的溝渠。

不需要太深,也不需要太長。

只需要讓匈奴騎兵無法快速通過就可以了。

當義縱抵達此地時,出現在他眼前的,是一個初具規模的標準營壘。

有姍欄,雖然不高,但足以成為依托。

有騎兵的出擊通道,雖然不寬,但,足以讓漢軍騎兵可以快速通過,更有警戒和瞭望的哨塔矗立在附近的幾個制高點上。

不過,匈奴人也察覺到這一切。

遠方的平原上,數百騎匈奴騎兵的身影一直在徘徊。

“我軍距離要陽都尉所,至少還有八十里……”義縱拿著地圖,走到一處剛剛被建立起來的瞭望警戒臺,觀察著四周。

他的眉毛微微皺起來。

通過千里鏡,他看的更遠,也看到了遠方,更多的匈奴騎兵的蹤跡。

而且,遠方的道路,那條原本堅固平坦的直道,此刻已經泥濘不堪,面目全非。

漫山遍野,都是成堆的人畜糞便。

很顯然,在過去數日內,有大量,甚至是超大量的匈奴騎兵,從這里往來。

現在,義縱雖然不能確定,自己將要面對多少匈奴騎兵。

但有一點可以肯定——此地,恐怕要打一場血戰!

而這,是義縱所不希望看到的。

消耗戰,對他和他的軍隊,太不利了。

義縱很清楚,現在,他與他的軍隊,只有不足三天的軍糧了。

所以,假如在此與匈奴人硬碰硬的打一場類似河陰之戰那樣寸土必爭的消耗戰。

漢軍恐怕撐不了多久!

還是要通過運動戰來調動和蠶食敵人。

想了想,義縱將自己的親衛,同時也是他的斥候隊的隊率張信叫到身前,吩咐道:“張隊率,你立刻帶全部斥候,去給我將匈奴人的人數和底細摸清楚……”

“諾!”張信立刻領命而去。

相比高闕之戰,現在,漢軍的物資,尤其是特殊物資,供應量更足了。

在高闕之戰,整個漢室僅有不到十具千里鏡。

但在現在,僅僅是義縱就分到了數十具。

主力的校尉、都尉,幾乎人手一副。

擔當偵查和滲透的斥候們,也做到了三人一副。

這對于漢軍來說,是一個巨大優勢,這意味著,漢軍可以在匈奴人無法觀測到他們的地方,就摸清楚匈奴人的底細。

而匈奴人甚至不會知道,有漢軍在觀察他們!

“傳令后軍,加速前進……”義縱再次下令。

燕薊地區在現在,可不比后世。

畢竟,此地剛剛開始開發不足百五十年而已,期間,經歷了秦末的混戰和漢初的無序。

到現在,這里很多山區和地方,都是百里無人煙,甚至許多地方,都沒有人類活動的蹤跡,這片蠻荒之地,讓渡過漁水后的漢軍飽受折磨。

走的最快的輕騎,到現在,也僅有五千人抵達了此地。

剩下的,都還在后面的山陵和小道掙扎跋涉。

整個隊伍,延綿了三四十里長,七八十里寬的廣闊山區。

義縱很清楚,在今天夜幕降臨前,他必須讓自己的軍隊和重裝備,全部抵達此地,然后進行修整,等到明天拂曉,再決定進攻發現和戰略。

想到這里,義縱也不得不慶幸的拍了拍胸膛。

他很慶幸,這次進軍,自己帶上了橐他(駱駝),這種珍奇怪獸,在漢室并不常見,曾經甚至只有上林苑里才有兩頭——那還是匈奴的老上單于送給漢室的。

但,在馬邑之戰和高闕之戰,漢室繳獲了超過一萬匹這種奇怪的異域之畜。

這種怪異的畜生,在別的方面,可能不如牛馬。

但,在耐力和運輸方面,卻有著優點,特別是運載胸甲的重裝備,很給力。

這一路上,多虧了這些吃苦耐勞的畜生,不然,漢軍的胸甲部隊,恐怕至少還要三天,才能抵達此地。

但現在,卻已經可以勉強跟上大部隊了。

只是……

義縱內心,卻還是有些焦慮不安的。

在他的計劃里,他選擇穿插到要陽地區,應該會是一場奇襲。

甚至,只需要數百騎,就可以奪回要陽,同時再奇襲白檀,徹底封鎖要水和濡水,斷匈奴人的退路。

從而達到調動和消耗匈奴主力的目的。

但現在……

匈奴人在要陽地區卻有重兵!

而且數量不少,根本不可能是幾百騎就能夠拿下來的。

這讓他的計劃破產,運動戰,有變成消耗戰的可能。

這是義縱所不愿意看到的。

但義縱哪里知道,在他的對面,匈奴人也被他的出現嚇了一大跳。

負責在此主持撤離的,原本是呼衍當屠,但現在,呼衍當屠去了漁陽塞下與軍臣商議,留下來主持撤離工作的就成了軍臣的王庭親衛隊的隊長,骨都侯系雩難。

系雩氏,是匈奴王庭的氏族。

同時也是單于世世代代的狗腿子。

在歷史上,系雩氏的成員,在漢匈交往的前期,曾經多次作為單于使者,出使長安,與漢高帝、呂后和太宗打交道。

作為匈奴單于的親衛,系雩難在得到了發現漢軍的蹤跡的情報后,一方面立刻派人去給軍臣報信,一方面立刻點齊兵馬,嚴正以待。

與呼衍氏和蘭氏、須卜氏這些大氏族不同,系雩氏只是一個依附單于的小氏族。

歷代都是給單于當使者,或者做保鏢的。

并沒有什么陣戰經驗。

在發現漢軍后,系雩難的第一反應,就是收縮兵力,加強警戒,然后才是派軍隊前去監視和摸清楚漢軍的來路和底細。

由于不清楚這股漢軍的人數,更不知他們是從哪里冒出來的。

但系雩難知道,他必須死守要陽,要陽決不能有失。

不然,匈奴的末日就肯定會降臨。

更何況,他還肩負著要將那二三十萬頭牲畜送到草原的重任。

所以,一時間他也很為難。

但他不知道的是,他的主子們,現在更加為難。

“漢朝人果然是沖著要陽去的!”

“這是要斷我們的后路啊!”

許多匈奴貴族得知了消息后,紛紛議論起來,軍臣和他的王庭貴族們,更是神色嚴峻,因為他們知道,那支出現在要陽的漢軍,究竟是什么來路。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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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20 18:45:53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千三百二十一節 困獸之斗

此刻,所有的匈奴貴族,都為漢軍出現在要陽附近而驚詫、震驚,甚至是恐懼!

一直想著投降的,自然欣喜若狂,隨時準備給新主子來一份大禮。

但,此事,卻也刺激了其他人,尤其是那些對軍臣不滿,但不愿意投降漢朝的貴族和部族。

在他們眼里,漢朝這是要趕盡殺絕,不留活路給他們!

一旦漢軍占據了要陽,那么,匈奴主力,就會陷入類似馬邑之戰那樣的可怕危局之戰。

從燕山以下到漁陽塞下的千里土地,將成為匈奴的喋血之地。

雖然,匈奴人可以選擇分散突圍。

漢軍必不能守住所有道路。

但是,這樣做的后果,卻不是他們可以承受的。

算上奴隸和牧民,足足十二萬人,數十萬頭牲畜,一旦陷入潰散,那么,就會成為敵人砧板上的肉。

尤其是幕北的貴族和王庭的貴族們,親眼見過這樣的可怕場面。

不過,對象不是自己,而是大月氏、康居和大夏聯軍。

當日,在俱戰提(極東之亞歷山大城),匈奴騎兵,就曾經追殺十數萬的潰散聯軍。

匈奴騎兵,甚至沒有花太大力氣,就讓這些敢于抵抗的家伙,掉入河水里,跳進山崖,或者跪地投降。

十幾萬的聯軍,能夠逃過匈奴騎兵追殺的,十不存一。

其中大半,居然是自己跳進河里淹死的……

那些懦夫的尸體,一度將好幾條河流堵塞。

平原和山陵里,到處是尸體。

匈奴人,可不想,更不愿意,自己變成那樣的悲劇。

“大單于!”原本已經在策劃政變的渠落王,現在已經改變主意了,在他的眼里,現在,軍臣死不死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和他的部族,不能被漢朝人包圍在這個可怕的地方,然后被漢朝人當成豬狗的虐殺。

所以,他長身一拜,道:“請大單于立刻下令,奴才愿為先鋒,趁漢朝人立足未穩,調動主力,將他們圍殺!”

“探子所報,漢朝車騎將軍所部,最多不過三萬騎,而且,他們長途跋涉,人馬疲憊,此時正是絞殺他們的最佳機會!”呼衍當屠也說道。

“大單于,臣弟聽說,當年,蘭陀辛曾經提議,若漢朝勢大難敵,則棄守幕南,退保河西、浚稽山,引誘漢朝分兵,然后集合我匈奴主力,圍殲其一部……”夏王也道:“如今,漢朝的車騎將軍,自投羅網,大單于,請速速決斷!”

在漢軍重壓下,匈奴王庭的各部,現在終于放下分歧,一直對敵了!

沒有辦法,人人都清楚,一旦這次全軍覆沒,那就也不要爭什么單于位,什么權勢了。

匈奴會迅速衰落,并且陷入四分五裂。

最重要的是,漢朝軍隊,很可能會不費吹灰之力,拿下河西和整個幕南甚至進軍西域。

到那個時候,所有的引弓之民,都將成為漢朝人的奴隸和附庸。

大家的富貴和權勢,都將變成一場空。

對這些匈奴帝國的大貴族來說,投降漢朝?

這是不可能的事情!

樓煩人倒是降了,但樓煩王是個什么下場?

被漢朝皇帝架空,甚至被打發去了漢朝的沮陽城,讀書去了。

他連個奴隸的生死,都再無法決定。

所以,這次匈奴南下,很多樓煩貴族都愿意充當內應。

而看過了樓煩王和樓煩部族的貴族的下場,這些大貴族,哪里還敢投降?

投降漢朝,再做一個樓煩王?

他們還沒有那么傻!

現在,被逼到了懸崖上的他們,只能是拼死一博了。

恐懼和畏懼之情,竟也因此一掃而空。

軍臣看著自己的這些大臣和貴族,心里面也是感覺舒服了一些。

至少,在現在,他的貴族和大臣們,終于找回了一個匈奴勇士的驕傲和榮譽。

他站起身來,點點頭,說道:“本單于,有罪!”

他掃視群臣,緩緩的開口,道:“當年,本單于與右賢王有爭執,一時氣憤,冤殺了右賢王,這是本單于的過錯!”

“這些年來,本單于日夜悔恨,每每想及,因為本單于之故,竟使漢朝坐大,徒使我大匈奴淪落至今!本單于就恨不得殺了自己!”

群臣聞言,都是愣愣的看著軍臣。

這是匈奴單于第一次對貴族和群臣承認自己的錯誤。

許多人一時間都有些恍惚。

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這還是那個剛愎自用,狂妄自大的軍臣嗎?

但他們那里知道,這是夏王和呼衍當屠,努力勸諫的結果,更是現在,匈奴帝國面臨生死存亡之際,軍臣為了收買人心,拉攏諸部族而不得已做出的決定。

沒有辦法,再不這樣做,匈奴帝國就真的沒救了!

軍臣可不想被漢朝軍隊抓了,送去長安,然后被自己的女婿當成寵物養起來,甚至被關到籠子里,當成老虎一般,供人欣賞。

匈奴單于?!

多稀奇的事情!

甚至,還將受到且之的冷嘲熱諷!

這是軍臣死也不愿意面對的事情!

而且,軍臣現在確實非常后悔。

當然不是后悔殺了右賢王,而是后悔沒有在殺了右賢王后,立刻響應那個漢朝趙王的請求,帶兵扣關。

若早知今日,他當時,便是拼著匈奴內亂未定的時候,也要帶兵將整個漢朝的北方摧毀,燒毀。

這樣,至少可以不用在今天,為了漢朝的攻擊而擔憂,更不用在現在,受此恥辱!

“大單于!”呼衍當屠立刻就跪下來,說道:“當年,漢朝的高帝,也曾經有在平城被圍的經歷,冒頓大單于也有受困于東胡之時!只要大單于今后能夠勵精圖治,團結諸部族,積蓄力量,我匈奴必將有報今日之恥的時候!”

“即使奴才看不到那一天,奴才的兒子,奴才的孫子,也一定會繼續奴才的遺志!”

夏王也跟著跪下來,道:“大單于,漢朝有一句話叫做:知錯能改善莫大焉!今日,大單于受此恥辱,只要努力革新,學習漢朝,臣弟保證,我大匈奴必將可以復仇雪恥!”

他看著其他貴族,驕傲的昂起頭,道:“各位部族的頭人、大王,請不要忘記,我大匈奴還有大月氏、康居和大夏這個藏寶之地!”

“大匈奴今日,吃此恥辱和失敗,雖然教訓深刻,但,卻也告訴了我們,暫時,我大匈奴不可與漢朝正面交鋒!”

“而我大匈奴,何其廣大也!”他驕傲的道:“縱橫數萬里,廣袤無邊,漢朝人,可以出塞一千里,三千里,他們還能出塞三萬里不成?”

“只要我等,團結一致,一方面努力學習漢朝的知識和技術、制度,另外一方面,不斷西征,擄掠人口和財富,靠著西方諸國,我大匈奴的國力,必將會迅速恢復,并且不斷強盛!”

“反觀漢朝,卻將面臨瀚海的阻隔和無垠戈壁的牽制,他們不可能威脅到我匈奴的存亡!”

“十年后,二十年后,我們必將可以復仇!”

聽著呼衍當屠和夏王的話,再看著軍臣誠懇的面色。

其他部族,尤其是幕北部族的首領,紛紛激動了起來。

是的,匈奴雖然在漢朝面前一敗涂地。

但匈奴還沒有到山窮水盡的末路。

還有西方,還有大夏、康居、月氏甚至是更溫順的身毒可以供匈奴騎兵縱橫馳聘。

而漢朝則將因為瀚海和戈壁的阻隔,鞭長莫及,只能眼睜睜看著匈奴慢慢恢復力氣。

想到這里,這些貴族的斗志就重新燃起。

就連幕南的部族首領,也被感動了。

對他們來說,跟著匈奴,雖然很可能要吃虧,不得不遷徙去幕北或者西域,寄人籬下。

但,投降漢朝,更是災難。

沒有人想成為樓煩王,被漢朝人架空,當成一個吉祥物,再不能作威作福,甚至還要被過去的奴隸騎在腦袋上拉翔。

怎么選擇,自然不用選!

更何況,如今軍臣主動承認了自己誅殺右賢王的錯誤,也讓許多人心里舒服了一些,芥蒂也消失了許多。

“大單于!”整個大帳中的貴族們紛紛跪下來,拜道:“偉大的撐犁孤涂,您是日月之子,天神的寵兒,請您鳴鏑,奴才就是您的獵犬和獵鷹!”

軍臣卻是張開雙手,道:“傳本單于的命令,以渠落王、須卜氏和蘭氏的三個萬騎為先鋒,本單于親帥王庭左右大將的萬騎為中軍,立起龍旗,以左大都尉和左大當戶為左右兩翼,隨我前去,絞殺漢朝的車騎主力!”

他宣布:“傳令諸部族勇士,此戰,乃為大匈奴而戰,乃為天神而戰!乃為了我匈奴的子孫,不被漢朝人奴役和壓迫而戰!”

“無論是奴隸還是貴族,都當奮勇作戰!”

“能取漢朝一首級者,奴隸升為牧民,牧民升為渠帥,渠帥升為骨都侯!”

“若能殺漢朝隊率以上軍官者,骨都侯以下,皆升骨都侯!”

“能殺漢朝校尉、都尉者,無論是誰,本單于都將下嫁孿鞮氏之女!”

“能取漢朝車騎將軍首級者,不管是誰,都封為天王,賜奴隸三萬,女奴三千,牲畜十萬!”

軍臣最后,指著自己,說道:“此戰之后,本單于若能回歸草原,必當向天神和祖先謝罪……左賢王于單,將為單于,夏王為右賢王,左谷蠡王狐鹿涉為左賢王,渠落王為左大將,呼衍當屠為右大將,折蘭王為左大都尉,諸臣盡心輔佐,必定要讓我大匈奴,不再有今日之恥!”

“大單于!”此刻,整個大帳都是哭聲陣陣。

許多貴族都被感動了。

大家都覺得,軍臣雖然過去犯了很多錯誤,但現在,卻是一個真正的單于。

如同老上大單于、冒頓大單于一般的人物!

敢于承擔責任,這太難得了!

但,夏王和呼衍當屠,卻都是心里一驚。

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們都記得清楚,昨天他們是如何苦口婆心的勸諫,但軍臣卻不為所動,直到今日,才在漢朝人的重壓下捏著鼻子答應,即使如此,他也非常不爽,甚至殺了他的一個寵妾。

到底是怎么回事?

軍臣怎么忽然變了一個人?

但他們哪里知道,這不過是一張空頭支票罷了。

在軍臣心里,此刻,他已經計劃好了一切。

他會讓所有人,都成為了他的棋子。

“于單……父單于對不起你啊……”軍臣在心里說道:“不過你放心,父單于將來一定會給你生幾個聰明健康的弟弟的……反正,你的身體也不好……”

在草原上,為了權力,父子相殘,兄弟相殺,從來不是新聞。

為了權力,軍臣可以犧牲一切。

他現在的慷慨之語,只是為了穩住自己的地位罷了。

等回到草原,卻傳來左賢王暴斃的消息。

他這個單于,難道還能真的去死?

到那個時候,所有人,所有被他說服和感動的人,都會忠心耿耿的團結在他身邊。

不過,他也不是沒有改變。

至少,他現在已經清楚,并且明白了。

漢朝,至少在現在,在未來十年,匈奴都不是對手。

只能期望瀚海和廣袤的戈壁可以阻擋和阻滯漢朝人的進攻,給他贏得時間。

在這十年里,他會龜速起來,靠著瀚海和浚稽山與漢朝周旋,必要時候,祁連山,河西甚至浚稽山都可以給漢朝。

沒有關系!

只要西征可以獲勝,可以得到源源不斷的奴隸和財富,這就足夠了。

軍臣就不相信了!

漢朝人難道可以連續十年,不斷的跨越戈壁瀚海,發動萬里遠征。

“拖也拖死你們!耗也耗死你們!”軍臣在心里惡狠狠的想道。

而在現在,他的演技則不斷飆升起來,他拔出自己腰間的小刀,當著諸部貴族和首領的面,劃破自己的面頰,讓鮮血流淌下來,然后,振臂高呼:“現在!讓我們這些冒頓大單于的子孫,引弓之民的勇士,讓漢朝人知道,我匈奴,不可輕侮!勇士們!拔出你們的武器!我以大匈奴撐犁孤涂,冒頓大單于的子孫,老上大單于的兒子的身份命令你們——殺光漢朝的車騎將軍所部!不惜一切代價!”

“萬歲!”軍臣嘶吼著:“引弓之民,永不屈服!”(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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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三百二十二節 可怕的胥紕軍

夜幕降臨時,最后一支漢軍的后續部隊,也抵達了營地。

一時間,直道兩側,人聲鼎沸,馬嘶牛哞。

義縱卻在中軍大帳,召集了所有司馬以上軍官開會。

上百名的軍官,將整個大帳擠得滿滿當當。

在大帳中央,一個巨大的簡易作戰沙盤已經被搭建起來,同時,一副詳細的要陽、白檀、滑鹽的地圖也被掛在上面。

“斥候剛剛回報,在要陽和要陽以北的道路,發現了大量的匈奴騎兵……”義縱拿著指揮棒說道:“僅僅是發現的大纛,就有三面……其中有兩面已經被辨識出來了……”

“他們是匈奴單于直屬萬騎之一,號為‘胥紕軍’……”

飛狐軍的軍官聞言都正色起來。

胥紕軍!

這可是老朋友了……

尤其是對飛狐軍的軍官們來說,他們和他們的前輩,與這支匈奴王庭萬騎打交道的時間,是這個世界上最多的。

自飛狐軍建立以來,甚至,在飛狐軍還沒有建立前,他們的前身,那支駐屯在飛狐口備胡的守備軍,就一直與這支匈奴騎兵打交道,甚至,在歷史上,飛狐軍的前輩們的主要對手,就是這支胥紕軍以及現在已經是漢軍手下敗將的折蘭、白羊兩部騎兵。

作為匈奴單于的直屬萬騎,這支胥紕軍在曾經的歷史上,給飛狐軍留下過深刻的影響。

甚至,還有校尉,曾經與胥紕軍作戰過。

但南北兩軍的軍官們,卻是一頭霧水。

這些年輕人,根本不知道,這支可怕的匈奴萬騎,曾經在長城內造下的罪孽,只是覺得這支騎兵的名字好怪異,看上去也不像什么強軍。

飛狐軍都尉郭懋見狀,對其副將道:“徐將軍,勞煩閣下,對諸君介紹一下,這支號稱單于犬牙的軍隊吧……”

“諾!”徐副將站起身來,對著義縱和全體同袍拱手拜道:“某徐氏興國,某兄,故飛狐軍都尉徐哲……”

他這一個自我介紹,頓時,就讓全體將校肅然起敬。

眾所周知,飛狐軍就是漢軍長城軍團的機動預備役軍團,救火隊員,哪里著火救哪里。

自當初,令勉將軍奉太宗孝文皇帝在飛狐口建立起這支專門與匈奴作戰的軍隊至今,飛狐軍已經走過了十八年的歲月,歷經了七任都尉。

而在這七任都尉之中,有三人喋血長城,壯烈捐軀。

徐哲,就是這三位犧牲都尉中的最后一位。

先帝即位不久,匈奴軍臣單于既撕毀漢匈合約,大舉南侵。

其主力兵分兩路,一路自云中郡南下,一路從上郡入寇。

雁門關在此役被匈奴攻破,代國一片狼藉,士民死傷失蹤被擄以數萬計。

匈奴人的輕騎,甚至越過北地郡,烽火再次出現在甘泉宮。

也是在那一戰,時任飛狐軍都尉徐哲在馳援雁門關時,被匈奴主力包圍在代趙之間的館陶,力戰而死。

正是為了紀念乃兄,徐興國才會改名興國。

當時,匈奴騎兵在長城境內肆虐竟然一直到第二年的春天。

幾乎整個代北,都被匈奴馬蹄所踐踏。

雁門關、善無、馬邑、狼猛塞、廣武等二十一城淪落敵手。

這是漢室近代最大的一次恥辱。

而那一戰,沖破雁門的,就是匈奴的折蘭、白羊以及這支胥紕軍。

如今,折蘭已敗,白羊全軍覆沒,一蹶不振。

但這支胥紕軍,卻因為跟著軍臣西征,沒有南侵。

這讓飛狐軍上下,都憤恨不平,尤其是徐興國,做夢都想要碾碎這支號稱匈奴單于的犬牙的騎兵,踐踏它的大纛,將它的萬騎長的腦袋放到京觀的底部,以此告慰亡兄!

俗話說得好,對你最了解的,永遠是你的敵人!

徐興國雖然恨不得馬上踏碎胥紕軍,但對于這支匈奴騎兵,他很清楚。

這是一支不比折蘭人遜色多少的可怕騎兵!

假如說折蘭人是瘋子。

那么胥紕軍就是神經病!

瘋子的行為,你還可以預測,神經病的行徑,你甚至不會搞清楚。

“胥紕,是音譯……這支匈奴騎兵的真正名字,在匈奴語之中,是祥瑞和神獸之意,其大纛戰旗,以匈奴傳說之中的吉獸白狼為圖騰,故此,又稱為白狼騎!”徐興國緩緩的介紹著道。

“白狼騎!!”就連義縱也動容不已。

胥紕軍,義縱沒有什么影響,但白狼騎,他卻是聞名已久了。

這些年來,繡衣衛和大鴻臚屢屢向朝廷報告匈奴西征的舉措。

在相關情報之中,屢屢可以見到諸如‘單于西征,命白狼騎西進三百里,逐康居于溈水南……’

‘大夏、康居、月氏,聯軍凡五萬騎,列陣‘俱戰提’,其兵以堅陣巨盾為中軍,匈奴各部不能破,單于怒,乃調白狼騎七千騎,自聯軍側翼突襲,大破之,聯軍潰散,死者不計其數……’

等等等等諸如此類的情報,不絕于耳,義縱想不熟悉都困難。

就連此番出征,臨行前,天子也特意囑托過‘若遇匈奴白狼騎,卿當抓住機會,破其軍,以此重挫匈奴士氣’。

“徐將軍繼續……”義縱面色嚴肅的道。

白狼騎啊!

單于的犬牙,號稱是匈奴王庭最強的萬騎,沒有之一。

曾經和折蘭騎兵,一起作為匈奴帝國鎮壓國運,橫壓世界的精銳。

在近些年來,這支騎兵雖然從東方消失了。

但在西方,它的兇名卻足以止小兒夜啼。

當初,烏孫背叛匈奴,殺烏孫人最狠的,就是這支軍隊了。

根據逃到漢室的烏孫人敘述,白狼騎兵,攻破烏孫的部族后,經常會虐殺戰俘。

他們甚至比折蘭人還可怕。

折蘭人只是戰場上兇狠,下了戰場,對于戰俘,一般不會輕易下狠手。

但白狼騎兵就不一樣了。

這支野蠻的騎兵,甚至做過,將所有投降的烏孫婦女剝光了衣服,然后挖掉她們的掏出心臟活吃的事情。

連女人這種草原上最值錢的戰俘都不放過。

根本就不能指望,這些家伙,能有什么仁慈或者道德。

“胥紕軍作戰,與折蘭類似……”徐興國提醒著漢家將官們:“但他們與折蘭人不同,折蘭騎兵,打瘋了,會不顧生死,但胥紕軍一旦打瘋了,自己人都殺!九年前,匈奴入寇,破雁門、善無,吾兄率軍北上馳援,于代趙之間,遭遇了胥紕軍,吾兄率軍三千人,在館陶縣以北的冶水列陣,以材官為中軍,兩翼以刀盾兵,在陣后列強弩一千……”

“那確實是一個很好的防御之地……”義縱聞言點點頭,這次馳援,他曾經從冶水路過,對當地有所了解,背依冶水的軍隊,可以憑借當地的山陵和樹林,有效防御騎兵的突襲。

徐興國也是苦笑著道:“確實,誠如將軍所言,一開始,吾兄確實阻滯了匈奴騎兵的突襲……但是,隨后,胥紕軍出現了……”

作為親歷過那次戰斗的幸存者,徐興國解開自己的甲胄,露出了自己的胸膛,其上有著數個雖然已經結疤,但依然清晰可見的箭傷瘡口被我寫死的反派都重生了。

“這些傷,全是胥紕人給我留下的記號……”

回憶著那場戰斗,徐興國說道:“某至今依然記得,胥紕人的沖鋒……其前鋒完全沒有隊形,看似魯莽,但實則相互之間,配合默契,一騎倒下,另一騎立刻補位……而且……胥紕軍沖鋒,但凡前騎稍有遲疑,其后騎就會拔刀,將遲疑不進者斬殺,其瘋狂如斯,實乃某生平所罕見……”

“若只是如此,不可能沖破我軍的防線才對……”義縱聽了,問道:“將軍,請說一下,這些虜騎的作戰特點和作戰方式,盡量詳細……”

“誠如君候所言……”將甲胄和衣服重新穿好,徐興國說道:“若只有瘋狂和速度,胥紕軍不過是一群不值一提的莽夫罷了……”

“以前,很多人,包括吾兄,都在見到了這支匈奴騎兵的沖鋒后,輕蔑于彼,沒有留意,故此屢屢吃虧!”

義縱也是點點頭,靠著蠻勁,或許在單人或者幾個人的械斗里,能夠有優勢。

但在數千乃至于數萬的騎兵合戰之中,蠻勁一無是處。

只要指揮官組織得當,層層阻截,那么,這些蠻子人數再多,再瘋狂,也只是送菜而已。

特別是對于漢軍,尤其是紀律性和組織性非常強的漢軍主力軍團而言。

一個防御完備,有著基本工事作為依托的營壘,足以在野外,用三千人硬抗一萬騎兵一天而不敗。

只要支撐一天,后續援軍趕到,即使不能擊敗敵人,也可以全身而退。

“問題的關鍵就在于,這些騎兵的射術……”徐興國心有余悸的道:“這些騎兵,是匈奴單于的依仗,在其他匈奴萬騎里,五百騎之中,能有一個射雕者,就已經算精銳了……但,在胥紕軍之中,以某當年所見,幾乎每十騎就有一個射雕者或者準射雕者!”

“其箭術精湛,而且準頭非常高!”

“五十步外,就可以做到箭無虛發!”

“吾兄,就是吃了這個虧……”

徐興國閉著眼睛,回憶著自己當日的所見所聞。

匈奴騎兵,在靠近漢軍陣前五十余步外,忽然集體發力,箭如雨下,而且準確度高的驚人。

前排的材官,在剎那間就倒下了百余人,而且,大半是軍官,或者處于關鍵位置的軍人。

然后,他們忽然向兩翼散開,不停的游射,將其的箭術優勢發揮到了極致。

要知道,當時,無論是匈奴還是漢室,都沒有馬鐙和馬鞍,騎手要在馬背上,而且是高速運動的馬背上開弓,本身就很難,一般人都需要放慢速度或者干脆靜止,才能開弓。

但這些匈奴人,卻是天生的騎手。

他們在光滑的馬背上,也可以自如開弓。

當時他的兄長,立刻就因此吃了大虧,前排的材官,損失慘重。

而后排的弓弩手,射出去的箭矢,卻很難對這些散開而且高速機動的騎兵造成威脅我們不止愛于微時。

他兄長的軍隊,因此陣型大亂。

在野戰,步兵面對騎兵,一旦陣型混亂,后果可想而知。

那一戰是飛狐軍建軍以來最大的一次戰敗。

三千軍隊,被匈奴人像趕餃子一樣,趕下了冶水。

死者不計其數,最終,能夠活下來的人,只有百余人。

徐興國是運氣好,他在冰冷的河水中抓到了一塊戰車的殘骸,接著浮力才沒有被淹死,即使如此,他在獲救后,也足足養了一年,才將傷勢養好。

但他的兄長和其他同袍,就沒有這么好的運氣了。

那一次之后,飛狐軍足足修養了三年,直到今上即位,才慢慢恢復元氣。

“這么多射雕者!”義縱和其他漢軍軍官聞言,也是倒吸了一口冷氣。

匈奴射雕者,即使是在今天,也是漢軍的心頭大患。

這些匈奴的神射手,一直就是漢軍優先消滅和殲滅的對象。

從前的大黃弩,現在的神臂弓,都是為他們量身定做的。

漢軍的所有遠程打擊武器的攻擊順序,從來都是射雕者貴族軍官。

“一定要想個辦法,消滅這支白狼騎兵,匈奴的胥紕軍!”義縱幾乎是立刻就做出了決定。

射雕者,匈奴最強的士兵,也是匈奴人的中堅。

哪怕是在漢室,要培養一個神射手,也需要三年以上,同時還需要這個士兵擁有良好的天賦。

而在匈奴,義縱相信,要求也肯定更苛刻。

這支胥紕軍,恐怕就是匈奴人抽調了全國的精銳,組建起來的軍隊。

消滅了他,就等于打斷了匈奴人的一條手臂,甚至,等于敲碎了匈奴人的半個身子!

所以,這支軍隊,義縱是非殲滅不可!

甚至,哪怕放過匈奴單于,也要消滅它!

原因很簡單,匈奴人死了一個單于,可以再立一個。

但,胥紕軍卻跟折蘭一樣,應該只有一個,消滅了它,匈奴人起碼十年內不可能再組建起來一支同樣的騎兵!

“再來說說另外兩個萬騎……”義縱也坐直了身子,胥紕軍已經如此精銳,另外兩個萬騎,義縱覺得,恐怕也不會簡單到那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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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三百二十三節 抉擇(1)

“另外一支被辨認出來的萬騎,是匈奴的左大都尉的直屬萬騎,號稱‘逼落’……”義縱拿著情報問道:“可有人知‘逼落’這個詞的意思?”

有了胥紕軍的經歷后,義縱再也不敢小瞧這些發言莫名其妙的匈奴萬騎了。

說不定,這也是一支精銳!

將官們聽了,卻都是搖搖頭。

他們不是大鴻臚的官員,對匈奴語言,了解不多。

不過,好在,這次進軍,樓煩軍也派了幾個軍官前來作為聯絡官。

義縱于是派人去召來那幾個樓煩軍官,問道:“‘逼落’在匈奴語之中,是何意思?”

那幾個樓煩軍官相互看了看,最終,一個頗為壯實的軍官拜道:“回稟將軍,這支騎兵可是以骷髏為旗?”

義縱點點頭,道:“正是?怎么……這骷髏與‘逼落’有關系?”

那軍官聞言,臉色一變,道:“回稟將軍,關系很大……”

“‘逼落’者,冢也,封土也!”他正色的說道:“此必匈奴左大都尉之直屬萬騎!”

“確實!”義縱看著自己手上的那本畫滿了各種匈奴大纛的冊子道:“請壯士為吾等解惑!”

那軍官拜道:“不敢!末將必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末將,舊在匈奴,為樓煩之奴,對上層之事,所知甚少,不過,這‘逼落’,卻是末將以及其他部族牧民和牧奴最恐懼之騎!”

他心有余悸的道:“想必將軍,應該知道,匈奴,以薩滿教為國教,多數貴族都信仰薩滿教!”

義縱點點頭,對匈奴人的宗教,漢家也有專門的機構研究和解析。

最后,得出來的結論就是這就是一個反人類反道德沒有絲毫憐憫之心的邪教。

薩滿教的教義,原始而野蠻,以人為犧牲,用婦孺和嬰兒做祭品,以人皮人骨為法器。

漢家高層甚至都想不通,這種在中國,早已經絕跡了千年,甚至比越人的巫神和南方的巫蠱信仰還要野蠻,還要愚昧的宗教是怎么在匈奴人之中興盛的?

匈奴人怎么不會去反抗呢?

反正,漢家的貴族和士大夫很難理解這種事情的。

自西門豹之后,任何敢用人做祭品的信仰和宗教,就被官府嚴厲打擊,視為淫祀,發現就予以摧毀。

“壯士請繼續……”義縱張開手道。

“這逼落,在匈奴之中,有個綽號,人盡皆知,各部族,都將其稱為‘血鬼’又或者‘鬼騎’……”

這話一出,立刻就有十幾位漢軍將官嗖的站起身來。

逼落什么的,漢軍不知道。

但‘鬼騎’之名,卻隨著元德四年,天子大量贖回被擄走的臣民和同胞,而在天下聲名鵲起。

根據無數被贖回的同胞的敘述和回憶。

他們在匈奴,最畏懼的,從來不是貴族的鞭子和匈奴人的壓迫。

而是鬼騎。

鬼騎出則家破人亡。

這就是一支專門給匈奴的薩滿祭司和貴族尋找祭品和法器的軍隊。

他們的雙手沾滿了漢家同胞的鮮血和血淚。

現在,漢室已經確認了,在過去六十年,匈奴人所屠的十余座城市里,至少有四座,是這支鬼騎干的。

他們的戰斗力和戰斗素養,或許在匈奴之中,不是那么強。

但他們的所作所為,卻是匈奴各部之中最血腥最瘋狂最惡毒同時也是最不能讓漢家士民接受的。

天子曾經下過詔命匈奴鬼騎,可不留俘虜,盡斬之!

而這個命令,即使是曾經的魯儒,也曾經歌頌,也曾經贊美。

能夠讓以圣母著稱的魯儒都說好的一道滅絕令。

就可以想象,這支鬼騎在漢家士大夫和輿論界里的名聲已經糟糕到了什么地步了!

毫不夸張的說,鬼騎,就是現在的納粹黨衛軍,731部隊。

他們做的事情,足以讓人神共憤,即使倒東海之水,罄南山之竹,也難書其罪!

最讓人們無法接受的一件事情就是這些鬼騎,曾經在太原,掘了一千三百五十一座漢家臣民的祖墳,將埋在地下的先人乃至于先賢的棺槨打開,褻瀆祖先的尸骨,并且將其做成了法器。

他們更曾經在回中宮,將一百二十一位漢家嬰兒、婦孺的頭皮剝下來,制成了一種類似鼓一樣的樂器。

這支軍隊,這支匈奴騎兵,毫無疑問,已經上了漢家士大夫和貴族甚至天下的必殺名單。

不止天子,就連魯儒都覺得,遇到他們,全部殺光,才是對正義對先王的最好交代!

義縱也是抽出腰間的佩劍,發誓道:“吾對天立誓,絕不會放一個‘逼落’騎兵回去!”

“傳我的將令!凡遇‘逼落’騎兵,務必斬草除根!”

“諾!”

所有軍官都拜道:“謹奉將命,必斬草除根!”

這樣的敵人,已經不僅僅是漢軍之敵,更是天下之敵,人類之敵,不斬盡殺絕,就是對不起慘死在他們手里,連尸骨都要受到褻瀆的同胞和先民,就是對不起三王的教誨和先賢的諄諄教導,更對不起自己從小以來受到的教育。

在中國,伍子胥為復仇,鞭尸楚平王,尚且被人罵了幾百年。

類似逼落騎兵或者鬼騎這樣的軍隊,則必然是死了,也要挫骨揚灰。

這也是當世大復仇思想的最直接影響。

你抽我一巴掌,我肯定回抽兩個以上。

以牙還牙,以血還血。

君子報仇,一萬年都不晚!

義縱抬了抬手,索性接著問道:“諸位壯士舊在匈奴,可聽說過一支以烏鴉為旗的軍隊?”

這幾位樓煩軍官,相互看了看對方。

他們以前在草原上,只是下層,哪怕混的那個,也不過是個牧民,對高層的事情,了解不多。

還是趙蒙似乎想起了一件事情,出列拜道:“回稟將軍,末將仿佛曾經聽說過一個故事……”

“據說……匈奴老上單于當年即位之時,也曾經有過刀光血影,有次差點就要落入政敵的圈套,幸虧有一只烏鴉飛到老上單于的肩膀,老上單于于是警覺,及時回軍,避免了被人襲殺,故此,老上單于覺得那只烏鴉是神鳥,乃命其心腹比余王從各部族挑選五千騎,作為自己的直屬萬騎,其部以烏鴉為旗,號為黑鴉騎……”趙蒙說道:“不過,這些都是流言和傳說,末將也不能確定……”

義縱聞言,點點頭。

對漢室來說,匈奴這個敵人,幕南部族還好,基本有所了解。

但幕北和西域部族,卻是知之甚少。

現在,能夠摸清楚自己對面的敵人的大部分情況,已經不錯了。

他對樓煩軍官們拱手拜道:“多謝諸君!”

然后,走到大帳之中,指著中央的那個沙盤道:“除了這些已知的三個萬騎外,斥候還在要陽塞以北的地區,發現了大量的匈奴牲畜營地……保守估計,大約有至少二十萬左右的牲畜……”

“依我之見,匈奴人,大概是在準備撤軍……”

這也是現在唯一合理的解釋了。

不然,在此地怎么可能出現這么多的匈奴騎兵和如此多的牲畜?

而且,匈奴人要跑,這也不是什么難以猜測的事情。

甚至,就是義縱在行軍路上,做出過的預判之一。

不過,還是有所差別。

當初,義縱的設想是匈奴人在發現了自己的穿插意圖后會選擇一個地方撤退。

但現在的事實卻是匈奴人至少在數日前,就已經在著手撤兵之事。

自己則是一頭撞進了這個匈奴人的敏感之處,等若捅了馬蜂窩。

可以預見,匈奴人現在恐怕已經氣急敗壞,其主力正在向義縱這邊趕來。

很顯然,義縱知道,此地不宜久留。

至少,不能在這里,跟匈奴主力硬碰硬。()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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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三百二十四節 抉擇(2)

翌日,清晨,濃霧彌漫在整個燕山山脈。

這也是漁陽夏季的日常。

在這一帶的山區,有四條河流,蜿蜒流淌、匯聚。

夏季的高溫,蒸發了大量河水,在早晨,凝結成為露水、霧氣。

蘭折野騎著戰馬,從一個山坡上緩緩走下,他的身后,數百騎騎兵,緊緊相隨。

“大當戶,前方三十里,就是漢朝軍隊的營壘了……”一個骨都侯跟在蘭折野身后說道。

“嗯……”蘭折野輕輕的點點頭,手里的馬鞭微微一揚,問道:“已經確定了漢朝軍隊的構成嗎?”

“回稟大當戶,目前已經可以確認,漢朝的主力,應當是其飛狐軍、細柳營以及漢朝長安城的宿衛部隊,南軍和北軍的一部分,總數應該不超過三萬……”

“飛狐軍?”蘭折野舔了舔舌頭,眼中露出了興奮的神色。

他想起了大約九年前的那個冬天。

那時候,他還只是胥紕軍的骨都侯,單于帶著他們,沖破了漢朝的雁門關,攻破了漢朝的善無城,沿著王屋山南下,在漢朝的趙代之間,遭遇了那支漢朝的飛狐軍。

那確實是一支難啃的部隊。

但……

那又如何?

在勇敢的白狼騎兵的沖擊下,哪怕是號稱漢朝五大主力的飛狐軍,也如同土雞瓦狗一般被他趕下了河。

無數的漢朝人,在河水里掙扎、哭喊。

他和他的騎兵,則站在岸邊,拿著長弓,逐一點射,將那些落水的漢朝軍隊,所謂的精銳,當成了練習射術的靶子。

那可真是一場暢快淋漓的練習啊!

據說,漢朝飛狐軍的指揮官,也在河水里被射死。

蘭折野到現在都頗為遺憾——若早知道,漢朝的飛狐軍的指揮官在水里面,那他就肯定會去撈上來,然后……剝皮抽筋,再將腦袋插到木樁上。

可惜……

當時不知道啊!

這讓蘭折野,至今依然引以為憾。

不過,不要緊!

現在,不是又遇上了嗎?

跟其他匈奴人,一提起漢朝就恐懼和害怕不同。

蘭折野,根本就沒有什么害怕或者畏懼的心理。

漢朝人有什么可怕的呢?

過去幾十年,胥紕軍的白狼勇士,一直就是碾壓著它所遇到的一切敵人。

蘭折野就曾經親手擊敗過現在多支被人吹的神乎其神的所謂漢朝強軍。

親手射殺過數不清的漢朝軍人。

在他看來,漢朝人也是人。

一箭射中腦門也肯定會斃命。

什么漢騎不滿萬,滿萬不可敵?

問過勇敢強大的白狼騎了沒有?

至于所謂‘神騎’,在蘭折野眼里,大約也就是一些防御比較強的騎兵罷了。

沒有什么強的。

更何況,現在,這支漢朝軍隊孤軍深入,沒有后援。

蘭折野根本就不相信,他們還能翻天不成?

想到這里,蘭折野就有些氣憤。

“系雩難這個懦夫,簡直丟光了我大匈奴的臉面!”蘭折野將馬鞭揚起來,指著遠方道:“居然不敢進攻!哼!”

跟蘭折野一樣,他的部署們,也對此非常憤怒,紛紛說道:“大當戶您又不是不知道,系雩氏除了溜須拍馬,就沒有別的本事了……”

蘭折野聞言也是笑了起來。

他是蘭陀辛的弟弟,親弟弟。

但跟乃兄不同,他就是一個神經病,甚至可能有些精神分裂,易怒易躁。

不然,他也不可能成為胥紕軍的萬騎長。

事實上,胥紕軍,或者俗稱的白狼騎,在整個匈奴的名聲,都很差很差。

這支騎兵,世代都是單于的親衛,作為王庭的宿衛武裝,就如同過去漢家的南北兩軍和現在的虎賁、羽林兩衛一般。

歷代單于,都會從自己的親信和死忠之中,挑選一個信得過的人指揮這支軍隊,在特殊時候,單于甚至會親自指揮。

在歷史上的漠北決戰之中,這支胥紕軍就曾經與霍去病作戰。

結果……

被霍去病在弓盧水打成了豬頭。

是役,霍去病用投降的胡騎為先鋒,以右北平郡守路博德的步兵作為兩翼,自己親帥漢軍精騎,繞到胥紕軍的側面。

霍去病身先士卒,勇不可當。

號稱單于犬牙的胥紕軍,被嚇得成了哈士奇。

無數人跳進冰冷的弓盧水,死者的尸體,鋪滿了整個戈壁。

而霍去病的損失,只有五百人……

而胥紕軍,號為白狼的匈奴精銳,從此不復出現。

當然,霍去病之所以能打的如此順利,與他之前曾經接二連三的擊敗和重挫這支單于的王庭主力有關。

特別是弓盧水之戰前,霍去病下難候山,擊敗匈奴左賢王主力,斬首三萬,捕虜無數。

匈奴軍隊精氣神被打光。

加之,在同時,衛青以武剛車為陣,全殲匈奴單于的主力,單于僅以身免。

而在現在,胥紕軍依然士氣高昂,特別是三次西征,讓他們驕傲無比,自以為自己才是天下第一。

對于漢軍的神騎的風頭,耿耿于懷。

當然,蘭折野也有那個底氣如此驕橫!

他的騎兵,是匈奴第一個換裝了山寨版漢騎裝備的匈奴萬騎。

在現在,更是匈奴唯一一支戰馬全部用大宛馬和烏孫馬武裝起來的騎兵。

這些戰馬的質量,遠超匈奴人以前的戰馬。

不僅僅身材高大,四蹄強壯有力,而且速度和爆發力都非常出色,非常適合胥紕軍。

有了這些戰馬后,胥紕軍只能用如虎添翼來形容。

更別提,他們換裝了最好的裝備。

蘭折野自信,以現在的自己的軍隊的實力,足以與任何軍隊抗爭而不落下風。

哪怕是漢朝神騎在側,他也可以戰而勝之!

“右大都尉的逼落騎怎么還沒有來?”等了一會后,蘭折野忽然發怒的問道:“須卜當屠那個混蛋,該不會跟系雩難一樣,怕的躲到女人的穹廬里去喝奶了吧?”

這一次進軍是蘭折野和須卜當屠甩開了作為接替呼衍當屠的系雩難的命令和桎梏,自行其是,做出的決定。

反正,在蘭折野眼里,那個系雩難,只是單于的奴才罷了,根本沒有資格指使他。

而且,現在的單于,在這漢朝境內的表現,也讓蘭折野很不滿意。

胥紕騎兵們,更是非常不爽。

這些信奉白狼神的野蠻騎兵,打了一輩子仗,在過去從未像今天這么憋屈過!

單于,根本不讓他們上戰場。

只讓他們在后方待著。

而理由,居然是可笑至極的‘保馬’。

在蘭折野看來,軍臣是被漢朝人嚇壞了,腦子都糊涂了。

確實,胥紕軍的戰馬,非常寶貴。

匈奴帝國,窮盡所有,也只湊出來不到萬匹。

其中大半,都劃歸給了胥紕軍,只有數百匹作為種子,留在了大宛的牧場。

但,就跟人一樣,總是會死的。

戰馬,也是一樣。

騎兵假如空有好的戰馬,卻不能上陣殺敵,那這些戰馬豈非是等于白養了?

在蘭折野看來,正是軍臣的這個糟糕至極的懦弱決定,導致了大軍頓兵城下,足足一個月沒有進展。

蘭折野覺得,若是讓他和他的騎兵去沖鋒,肯定不用損失太多,就可以拿下漁陽塞,進抵薊城,好好的殺燒搶掠個痛快!

所以,蘭折野現在,確實有想‘換一個更好的單于’的念頭。

這種念頭,是幾乎每一個匈奴貴族,在感覺單于不行時的下意識的念頭。

弒君,這是匈奴人的優良傳統!

蘭折野正罵罵咧咧,一騎輕騎,突破晨霧,來到他面前,下馬跪下來稟報道:“啟稟大當戶,單于有令:無論是奴隸還是貴族,都當奮勇作戰!”

“能取漢朝一首級者,奴隸升為牧民,牧民升為渠帥,渠帥升為骨都侯!”

“若能殺漢朝隊率以上軍官者,骨都侯以下,皆升骨都侯!”

“能殺漢朝校尉、都尉者,無論是誰,本單于都將下嫁孿鞮氏之女!”

“能取漢朝車騎將軍首級者,不管是誰,都封為天王,賜奴隸三萬,女奴三千,牲畜十萬!”

“嗯……”蘭折野微微一愣,隨即面色潮紅。

軍臣單于居然開出這樣大的賞格!!!!

太好了!

他拔出自己腰間的佩刀,對著他的貴族們喊道:“大單于萬歲!殺光漢朝人!”

現在,他對軍臣的怨氣和怨言,都消失了。

他甚至覺得,軍臣是一個好單于!

這就是為什么外人,會將胥紕軍稱為神經病的緣故。

對神經病來說,他們的想法是正常人很難預測的,上一秒的想法,在下一秒就可能改變。

而現在,軍臣開出了匈奴歷史上前所未有的大賞格,立刻就讓蘭折野和他的軍隊獸血沸騰,難以自抑。

“天王?哼哼!”蘭折野大笑著:“我當定了!”

等他當上天王,他就一定要復仇!

將那些逼死他兄長的人,全部抓起來,吊起來,剝皮抽筋。

對蘭折野而言,他與其兄長蘭陀辛,情同父子。

甚至,他是蘭陀辛帶大的。

蘭陀辛死后,他就發過誓,有一天,肯定會屠光那些出賣和背叛了他哥哥的家伙。

譬如蘭氏的那幾個混蛋,以及且渠且雕難那個家伙!

軍臣前所未有的大賞格,刺激的不僅僅是一個胥紕軍。

幾乎所有的匈奴人,現在都跟打了雞血一樣。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

哪怕是二戰的面條軍人,只要給的錢夠多,都可以逆推一下約翰牛。

何況是匈奴人?

現在,除了那些三心二意,打定了主意,抓住機會就陣前反正的部族外,剩下的匈奴人,就連奴隸和附庸也激動萬分。

他們不敢奢望能夠成為骨都侯或者天王。

但,奴隸想成為騎兵甚至貴族,貴族想更上一層樓。

這都是毋庸置疑的事情。

是以,如今的匈奴軍隊,就跟打了興奮劑一樣亢奮。

士氣也開始高漲起來。

就連原本龜速在要陽塞,不敢出城的系雩難,在聽到這個賞格后,也怦然心動,馬上帶著自己的部隊和黑鴉騎趕往戰場。

至于本來在路上還在磨磨蹭蹭,有些畏懼不前的‘逼落’騎兵,一下子也將速度提了起來。

在這個早晨,要陽地區的匈奴騎兵,仿佛被人打了一拳,一下子就激起了怒氣,向著義縱所部的營地直撲過去。

不過,在這個時候,在早晨的大霧之中,義縱站在高臺上,對著他的軍隊,做出了動員。

“郭都尉!”義縱下令。

“末將在!”郭懋立刻出列。

“請都尉率輕騎,渡過濡水,拿下白檀!”義縱說道:“本將將隧營加強給都尉,請都尉務必在今日拿下白檀,迫使匈奴騎兵分兵!”

“諾!”郭懋立刻領命,相關的作戰部署,在昨天,義縱就已經交代給他了。

他知道,自己此行的目的,就是要調動匈奴主力,迫使他們分兵。

匈奴人只要分兵,就給了漢軍機會。

要知道,從白檀到要陽塞之間,有著數百里的廣闊空間。

但義縱很清楚,這還遠遠不夠!

畢竟,匈奴人的兵力,現在至少還有十萬左右。

刨掉輔兵和奴隸以及附庸,其可戰兵力起碼還有七萬騎!

一支七萬人的騎兵一旦分散開來,足以拉開一張南北寬三百里,東西長五百里的大網。

所以,義縱必須學習白起在伊闕之戰時的作法,讓匈奴人分兵,同時,還得將這些騎兵調動起來,讓他們跟著自己,到處跑,唯有如此,才有機會,將匈奴主力分割開來,再逐個擊破。

于是,義縱的選擇,自然只有一個——繞到要陽的背后去。

而郭懋所部,就是為他繞到要陽背后,創造機會!

但比起白起在伊闕之戰所面對的韓魏聯軍,義縱深知,匈奴人不是韓魏聯軍。

匈奴人是騎兵為主的軍隊,他們靈活、快速,所以,想要繞到要陽的身后去,他就必須欺騙匈奴人!

怎么欺騙?

當然是……

聲東擊西,避實就虛!

而想要騙匈奴人,就必須得做出讓匈奴人深信不疑的舉動!

他舉起手臂,下令道:“郭都尉南下后一個時辰,我軍全軍南下,務必要讓匈奴人知道,我軍也要去白檀!”

而白檀,義縱相信,匈奴人絕對不敢放棄!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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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22 18:22:03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千三百二十五節 故布疑陣

白檀,這座城市在現在還是默默無聞的。

但再過數百年,它將名載史冊,因為,三國時期,曹操北伐烏恒,就是出盧龍塞,過白檀對烏恒發起奇襲,一舉擊敗之。

其后,鮮卑慕容氏南侵中原,也是自此而過。

為什么選擇這里?

打開后世的地圖,你就能看的仔細。

白檀塞,建立在濡水(灤河)之南,因其南方是白檀山而得名。

白檀山,位于濡水之南,灤河河谷就在其身側,著名的秦直道,就從這條河谷穿過,大凌河在其東,尹遜河在其側,灤河、要水,在此匯聚,奔流向海。

在夏秋兩季,假如想從漁陽前往右北平,這里是必經之地。

因為,除了這條道路外,從其他任何方向進軍,都要面對浩瀚的沼澤地帶。

別說是現在了。

就是再過數百年,到三國時期,曹操北伐烏恒時,因為是夏季,河水泛濫,沼澤泥濘。

所以烏恒人有恃無恐,曹操更是差點愁白了頭發。

還好關鍵時刻,曹操謀士田疇從故紙堆里翻出了一個西漢時期的記錄,稟報曹操說道:此道,秋夏每常有水,淺不通車馬,深不載舟船,為難久矣。舊北平郡治在平岡,道出盧龍,達于柳城;自建武以來,陷壞斷絕,垂二百載,而尚有微徑可從。今虜將以大軍當由無終,不得進而退,懈馳無備。若嘿回軍,從盧龍口越白檀之險,出空虛之地,路近而便,掩其不備,蹋頓之首不戰而禽也。

曹操聞言大喜,從田疇之計,假意因為道路險阻撤軍,在烏恒人沾沾自喜之際,揮師北上,一舉擊破。

而田疇的獻策,卻告訴了后人。

在東漢之前,自白檀出塞,有堅固的大道。

這條大道是如此堅固和寬闊,以至于盡管在建武年間就崩毀,但到了兩百多年后的三國之時,曹操北伐大軍卻依然可以循著這條‘尚有微徑’的道路北上攻打盤踞在右北平一帶的烏恒。

至于現在,三國時只是‘尚有微徑’的道路,在如今,正是秦直道的重要組成部分,同時也是燕秦兩代接力完成建造的一條大道。

秦開將軍曾經循此道,攻打當時占據著右北平的東胡,并繼續東進,拓土三千里。

蒙恬筑長城,也曾經駐馬于彼,遠眺塞上風光。

無論是匈奴,還是漢軍,都清楚,此地的重要性。

誰占據了此地,誰就掌握了通向右北平以及遼東的道路。

要知道,元德二年開始的大遷徙,遷徙軍民,也是從此前往的安東。

至于其他地方?

在現在,是連綿不絕的吃人沼澤和洪泛地。

所以,當郭懋率領五千輕騎,一路沿著要水南下時,匈奴人一下子就緊張了起來。

“漢朝人居然敢去打白檀?”收到報告后,軍臣立刻就暴跳如雷。

白檀是他的退路,也是他的軍隊在萬一時候不得已的退路。

現在,漢軍居然直取白檀?

這分明就是要他的命!

“命令渠落王,馬上加快速度,馳援白檀!”軍臣立刻就做出了決定。

軍臣很清楚,在白檀塞,他的軍隊只有不過兩千騎,而且還是上次被漢朝人打的落花流水的哲別殘部,根本不可能阻擋漢朝鐵騎。

而在要陽直道之側,義縱卻是微微皺起了眉頭。

現在,大霧已經散去,遠方的地平線上,匈奴騎兵,正從各個方向,緩緩的朝他的主力而來。

這使得他的南下計劃泡湯。

很顯然,假如不能擊破當面之敵,那么,對于他來說,恐怕結果不會太好。

但在此地開戰,卻非常不利。

因為此地地勢太狹窄了。

最重要的是,匈奴主力隨時可以包抄過來。

義縱還沒有傻到拿現在自己的這兩萬騎兵去跟三倍于己甚至四倍于己的匈奴主力硬碰硬。

微微想了想,義縱下令:“立刻放信鴿,統治虒奚和獷平的我軍,牽制匈奴主力!”

匈奴的主力騎兵,倘若北上,并包抄過來,那么,義縱就可能面臨四面受敵的境地。

到了那個時候,哪怕他有三頭六臂,也難逃敗亡。

但,假如匈奴主力被牽制住了,自己只需要面對眼前這萬余騎兵,那么,這仗就完全有的打。

當然,不能在這里打。

狹窄的地形,很難讓義縱所部施展開手腳,尤其是很難讓胸甲騎兵列陣。

而且,現在,義縱也已經對自己對面的敵人有所了解了。

特別是那支‘胥紕軍’所謂的白狼騎兵,他們的射術精湛,馬術嫻熟,在這里開戰,等于可以讓他們將自己的優勢發揮到極致。

“地圖來……”義縱伸手道,他的親兵,立刻就將一副要陽地區的地圖送到他面前。

拿著地圖,看了片刻,義縱就已經有決斷了。

“我軍東南二十里,乃是故燕軍營所在地……”義縱在地圖上指著道:“此地,地勢開闊,道路平坦,而且方圓百里,皆為平原,可為戰場!”

“可是將軍,我們如何讓匈奴人與我軍在彼開戰,而不是在這里?”有人弱弱的提議。

這確實是一個問題。

匈奴人不蠢。

就連義縱想繞到要陽身后去,都得先佯攻白檀,調動他們。

那么現在,匈奴人怎么會傻兮兮的放著這里不管,跟著漢軍前往那個平原?

匈奴人又不是宋襄公,更不是城濮之戰的楚軍,他們是蠻子,是夷狄,根本不會講道義。

更何況,即使是中國,戰爭時期,也早不講道義許多年了。

義縱卻是神秘的一笑,說道:“他們會的……”

“因為,本將在此!”

“來人,傳令全軍——以橐他為環!”義縱揮手下令:“依先帝故事,做堅陣,列強弩,嚴正以待!”

“這……”將官們都無法理解了。

漢軍現在可是騎兵!

騎兵啊!

從軍官到士兵,早都已經習慣了騎馬作戰。

過去那種傻大粗笨的作戰方式早就淘汰了好不好?

不過……

義縱在漢軍之中的威信很高,所以,盡管軍官和士兵都不是很理解,但還是照做了。(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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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23 18:13:06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千三百二十六節 怎么辦

“這些漢朝人搞什么?”遠遠的,蘭折野皺著眉頭,站在一個山坡上,遠眺遠方的漢軍大陣。

只見,漢軍以橐他這種畜生列在外圍,其主力環繞在橐他陣之列,兩翼騎兵嚴正以待,前排長矛如林。

很顯然,這就是一個烏龜殼。

哪怕是蘭折野再自負,面對此陣也是一籌莫展。

要知道,光是外圍的那些橐他,就已經足夠遮蔽匈奴騎兵的沖擊了。

后世不是有句老話——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嗎?

何況,如今漢軍的橐他,全部都是經過了精心飼養和照料,體格健壯的大橐他。

而且,此地,地形狹窄,非常適合漢朝軍隊的龜縮防御。

“他們要在此與我軍死磕?”姍姍來遲的須卜當屠也是皺著眉頭,百思不得其解。

但,作為匈奴的左大都尉,同時身為逼落騎的萬騎長,須卜當屠可比蘭折野這個神經病理智許多。

甚至,須卜當屠現在還是支持夏王的貴族里最堅決的一個。

因為,他深知現在的漢匈差距。

特別是過去一個月,他親自領教了漢軍的戰斗力。

而那些漢軍,卻僅僅只是漢朝的郡兵,甚至不少人在兩個月前,還只是農民,只是地主,只是在鄉間橫行霸道的游俠。

但在現在,僅僅是這樣的漢朝軍隊,就可以抵擋整個匈奴最精銳的騎兵的狂猛攻擊。

特別是在虒奚一帶,漢朝騎兵與匈奴騎兵反復交手、廝守,雙方在沿著燕山余脈的長城一帶,你爭我奪,戰況激烈無比。

一個月內雙方在那條不過百余里寬的戰場上,彼此伏尸數千。

這場戰爭,可真是把很多匈奴貴族的膽氣都給打沒了。

漢朝的郡兵和民兵就已經如此難纏了。

那漢朝的主力呢?

尤其是那位接連擊敗和羞辱了匈奴的車騎將軍東成候所統帥的主力,又該強到什么地步?

正所謂,人的名樹的影。

須卜當屠深感,無論如何高估眼前的這支漢軍都不為過。

漢朝人現在列出這個烏龜陣,必有所依仗。

甚至肯定是有天大的陰謀和陷阱在等著他!

這讓他感覺渾身的汗毛倒立,恐懼和畏懼,填滿了心神。

“大當戶,小心有詐……”須卜當屠有些畏懼的說道:“那漢朝的車騎將軍,非是易與之輩,折蘭人和呼衍當屠,都在他手下吃了大虧……況且……”

須卜當屠遠望漢軍陣列,只見外圍的橐他長嘶,長矛如林,陌刀如海,兩翼騎兵如山。

卻獨獨不見漢朝鎮壓世界的神騎蹤影。

所以,須卜當屠非常擔憂的道:“漢朝神騎不見蹤影,我擔心,這漢朝人在跟我們使詐!”

對漢室而言,匈奴和其他胡人的印象,向來就是沒有文化、禮儀,率獸食人,茹毛飲血的夷狄。

而在匈奴人眼里,漢朝人的印象,大體也是固定的。

狡詐、多變、善用計謀。

特別是那些在長城腳下的集市里,屢次被奸商坑害過的貴族,對此印象更是尤為深刻。

“右大都尉這是害怕了?”蘭折野回頭嘲諷的瞥了一眼須卜當屠。

對蘭折野來說,須卜當屠根本就是一個懦夫,也就比系雩難稍微好了一點。

他揚起馬鞭,指著遠方的漢軍陣列,道:“漢朝人再狡詐,再多變,只要我軍沖進其陣列之中,一切陰謀詭計,都將無用!”

對素來自大的胥紕騎兵們來說,這個世界也確實如此。

他們在西方,打敗過的敵人,數都不數不清楚。

曾經,有大夏和大月氏聯軍,集結重兵,苦心積慮,誘他們入伏。

但那又如何?

土雞瓦狗一樣的懦夫,真以為可以靠詭計改變實力?

做夢!

騎兵一沖,他們就抱頭鼠竄,哭爹喊娘的狼狽奔逃。

連大夏的王子都被他斬于馬下!

在蘭折野看來,不管對面的漢軍有什么謀算,終歸要靠實力說話。

只要沖破他們的烏龜殼,這些漢朝人就只剩下哭爹喊娘,跪地請降的份了。

“可是……”須卜當屠卻沒有蘭折野這么樂觀。

事實上,在他心里,甚至還覺得蘭折野是蠢貨呢!

“也不想想,若漢朝人如此好對付,我軍怎么可能到現在還沒有攻破漁陽塞?甚至不得不退兵?”須卜當屠在心里搖著頭:“何況,眼前之敵,可是漢朝的車騎將軍啊,還有神騎壓陣!”

有神騎在,眼前這兩位萬漢軍,起碼需要集結兩倍以上的兵力,才可以與之交戰。

不然,就是送菜!

但在蘭折野心里,卻是另外一番想法了。

“幕南的懦夫和王庭的膽小鬼,真是越來越墮落了……”沒有參與過高闕之戰和馬邑之戰,蘭折野對漢軍的印象,一直停留在九年前。

在他眼里,漢朝人?

也就是弓弩強一些罷了!

哪怕是現在,據說漢朝騎兵崛起,但,如何能與他的胥紕軍,勇敢的白狼騎士相比?

要知道,胥紕軍上下將近八千騎就有著八百多名射雕者。

其他騎士的射術,雖然不夠格成為射雕者。

但,放在草原上任何一個部族,也都足以成為一個氏族中最強的勇士。

漢朝人再強,能有他的軍隊強?

可能嗎?

蘭折野心里,一直就有沖動,想要讓漢朝好好見識一下,什么叫做真正的強軍!?

在他看來,眼前的所謂漢朝車騎將軍,所謂神騎,都只是他的墊腳石。

只要擊敗他們,就可以踩著他們的腦袋和尸體,成為天下最強!

“左大都尉、右大當戶……”姍姍來遲的系雩難,在數十騎簇擁下來到了兩人身邊。

系雩難是一個相對年輕,同時相貌在匈奴人里算得上英俊的貴族。

他騎著馬,氣喘吁吁的來到兩者身邊,說道:“小人來遲,還望兩位大人贖罪……”

系雩難的名位和身份,毫無疑問都是低于蘭折野和須卜當屠的。

畢竟,系雩氏族只是單于庭的一個小氏族。

但,作為單于的親信,他的地位卻也是可以與這兩者平起平坐,甚至,在呼衍當屠離開后,他還是坐鎮要陽,統一指揮所有軍隊的最高將領。

不過,蘭折野連呼衍當屠都不怎么放眼里。

系雩難?

也就那樣了!

所以,蘭折野哼了一聲,道:“骨都侯來的可真夠快的……”

系雩難當然聽得出對方的嘲諷,不過,沒關系,他向來臉皮厚,笑了笑,沒有說話。

倒是須卜當屠對系雩難的到來非常歡迎,連忙對系雩難道:“系雩氏族的哥哥來的正好,右大當戶想要進攻漢軍,請哥哥判斷!”

哥哥,這個名詞,在現在是屬于游牧民的專屬名詞。

類似于大人或者頭人。

系雩難一聽,頓時就挑起腳來了。

“大單于有嚴令:胥紕軍為匈奴之希望,不可有一馬之損!”系雩難板著臉訓道:“右大當戶,請莫要逞一時之勇!”

系雩難很清楚自己的地位和角色。

他是單于的狗腿子,單于的命令,他必須不打折扣的執行。

況且,對面的是誰?

漢朝的車騎大軍啊!

哪是好惹的?

系雩難確信,若真讓蘭折野沖了過去,那么胥紕軍肯定要完蛋!

胥紕軍雖強,但如何能強過神騎?

神騎一沖,盡為齏粉!

“又是這種保馬言論……”蘭折野冷哼一聲,不滿的說道。

在他看來,軍臣單于和單于庭的貴族,簡直就是懦夫。

帶了胥紕軍,卻又因為害怕損失,而不敢讓胥紕軍上陣,白白的浪費了胥紕軍的戰力。

不敢,蘭折野也清楚,這是為什么?

還不是當初,哲別騎兵‘據說’遭遇了漢朝神騎,幾乎全軍覆沒。

這嚇壞了單于和單于庭的貴族。

根本不敢派胥紕軍出戰。

萬一胥紕軍正面遭遇了漢朝神騎,那豈不是給漢朝人送馬?還是這個世界上最好的戰馬!

可是……

蘭折野卻覺得,這保馬保來保去,最后可能什么也保不住。

他甚至認為,倘若單于膽子大一點,讓他出戰,恐怕漁陽塞早就拿下來了。

何至于淪落到今天的地步?

系雩難當然知道,蘭折野是瞧不起自己,也不會聽自己的。

但,他更明白,若是胥紕軍有什么折損,等到單于來了,他不死也要脫層皮。

“右大當戶還是先等等吧……”系雩難說道:“大單于的主力,不出一天就可以趕來,我軍現在只需要纏住這支漢朝軍隊就可以了……”

“難道大當戶愿意平白多損失勇士?”

這倒是一個不錯的借口。

蘭折野一時間也沒有了話說,畢竟,單于的主力確實在北上。

等單于主力到了,再修理這些漢朝人,更妥當,損失也會更小。

而且,現在,哪怕加上須卜當屠的逼落騎兵和系雩難率領的黑鴉騎,總兵力可能也不足兩萬。

而對面的漢軍的人數比自己多,最重要的是,他們還擺了個烏龜殼。

“那就再等等吧……”蘭折野冷哼一聲,策馬向后。

而此刻,在漢軍大陣之中,義縱舉著千里鏡,遠眺匈奴人的陣列。

當他看到匈奴人開始分散,并且后撤到十里之外,保持與漢軍的距離后,他就笑了起來:“虜之技窮也!”

但,他的部下們卻依然有些不太理解。

忙活了一個時辰,全軍擺出這個架勢,就是為了讓匈奴騎兵后撤?

漢軍不需要列這個陣也可以做到啊!

有人就問道:“將軍,虜騎在側監視,我軍依舊不好動彈啊!”

這倒是實話,匈奴人的騎兵,現在距離漢軍只有大約三十里左右。

他們分散在長達數十里,接近一百里的山陵和道路上,遠遠的監視著漢軍,斥候們則游走在十里左右,保持了與漢軍的不接觸。

若此刻,漢軍的目的是拖住他們,倒是可以算得上完成了任務。

但是……

漢軍現在卻需要機動起來,這就麻煩了。

屁股后面跟著一兩萬騎兵,怎么機動起來?

義縱卻是笑著道:“諸君不必擔憂,我軍只需再等李廣將軍的信號,即可動身了!”

在義縱看來,擺這個陣的目的,就是要迷惑匈奴人,同時試探對面的匈奴指揮官的心性和態度。

現在,試探結果已經出來了。

匈奴人并不打算在此與漢軍打一仗,他們只想拖住漢軍,等待其主力。

這并沒有錯。

但問題是,義縱很清楚,有李廣的大軍在側,匈奴主力一時半會是不可能趕來了。

這就給了義縱機會。

不過……

舉著千里鏡,義縱望著遠方的匈奴騎兵,舔了舔嘴唇,口腔之中唾液分泌速度直線飆升,仿佛看到了絕世美人一般。

而將官們也立刻發現了義縱的怪異,紛紛問道:“將軍……將軍……何故如此?”

他們也是第一次看到向來嚴肅的車騎將軍,變得跟個色狼地痞一般。

義縱聞言,嘿嘿一笑,將千里鏡丟給他們,說道:“諸君何不自己看?”

一位漢軍校尉接過千里鏡,向著遠方看過去,沒一會,他也愣了,然后,口水直流,心跳加快,嘴巴都快歪掉了。

“王校尉,何至于斯?”一位與他相熟的軍官問道。

就是當年,他們倆沒參軍以前,在長安的閭里爬寡婦家的圍墻,偷窺那個寡婦沐浴,也沒有見到過這個哥們這個模樣。

王校尉戀戀不舍的放下千里鏡,將它交給自己的哥們說道:“兄長,自己看吧……”

那人狐疑不定的舉起千里鏡,沒過多久,就舔著舌頭,牙齒嘎嘎嘎的響起來:“發財了!發財了!”

“張校尉,您這是……”另一人好奇的搶過千里鏡,拿起來一看,頓時就目瞪口呆。

只見在千里鏡之中,遠方的平地上,一匹匹神俊非常的戰馬,整齊有序的啃吃著地上的青草。

他敢拿自己的祖先發誓——這些必定是大宛馬,也就是汗血馬,同時,還是現在大漢胸甲騎兵最好的騎乘戰馬。

可惜,這種戰馬在漢室數量太少,只有羽林衛和虎賁衛的胸甲部隊能夠少量裝備,作為箭頭。

至于南北兩軍、羽林衛等部隊,從來都只能趴在上林苑的馬場的圍欄上,流著口水,羨慕不已的看著這些戰馬。

而在現在,對面的匈奴人的隊列之中,起碼有兩三千匹這種汗血馬……

除此之外,烏孫馬和其他的良馬,也數不勝數。

“娘的!”放下千里鏡,將官們眼巴巴的看向義縱,就跟看到了老丈人一般:“將軍……”眾人喉嚨里直吞著口水:“您說該怎么辦?”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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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23 18:13:24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千三百二十七節 李廣出擊(1)

怎么辦?

義縱聽到這句話,難耐心里的激動,幾乎是吼著道:“當然是搶光了!”

在這個時候,他不再是大漢帝國的車騎將軍東成候了。

他仿佛回到了七年前,在河東郡的大澤和荒野之中,他與張次公晝伏夜出,行剽做盜,遇到肥羊,就必定忍不住想要下手。

原本,義縱以為自己早已經洗去了土匪的風氣,成為了一個貴族。

但現在他才發現——他自己從來就不是什么貴族。

在骨子里,他其實還是那個土匪,那個路霸,那個殺人越貨的綠林好漢!

漢軍將官們聽了,也都是激動萬分:“將軍,您說,我們怎么搶?”

此刻,整個漢軍高層,根本就不像王師。

反倒是像一伙聚眾為亂,占山為王的土匪。

沒辦法!

這個世界,財帛動人心!

正所謂,人為財死鳥為食亡。

而對漢室軍人來說,一匹好馬,尤其是可以作為胸甲騎乘用馬的良馬,就是這個世界上最名貴的珍寶,最值錢的寶物。

千金也難換!

特別是如今,漢家的主力野戰軍團之內,集體榮譽感和歸屬感極強。

在高闕之戰后,天子命令御史大夫衙門派員奔赴各軍,組織和整理軍史,更是將這種集體榮譽感和歸屬感提升到極致!

尤其是軍官們,對自己的部隊的認同感,飆升到了一個極致。

這使得軍隊的山頭主義風行一時。

但同袍之情,卻也更加深重。

現在,漢軍各部之中,受到公羊派思想和法家思想影響,在有文化的軍官階級里,興起了一股‘今日吾以XX軍為榮,明日XX軍以我榮’的風潮。

而帶起這個節奏的,就是義縱的羽林衛。

而依據現行的漢家軍法和戰利品分配原則,在一般情況下,戰利品,誰繳獲誰受益。

換句話說,假如大家伙能夠將對面的那批大宛馬、烏孫馬收歸囊中。

可能,這些戰馬,大家伙現在并不能馬上享受到。

它們會被作為種馬,在漢家的馬苑里繁育和培養。

但它們的下一代,卻肯定是優先分配給大家伙的。

而未來,軍史和隊史之上,自己的大名,就會留于其上,讓后來者仰慕和崇拜,未來,更可以自己的軍隊,壓倒其他競爭對手。

譬如棘門軍啊灞上軍啊。

甚至,超越羽林衛和虎賁衛!

誰不想成為下一位田叔公、魏尚、欒布?

別說是這些高級軍官,就是下面的司馬隊率,聽說了以后,也是激動萬分,不能自已。

現在,漢軍之中,攀比的就是那支軍隊的胸甲更多。

其次才是訓練情況和戰斗力。

而且,通常情況下,胸甲的數量,就代表了這支軍隊的戰斗力和排名以及享受的資源多寡。

激動過去,義縱開始冷靜下來。

他知道,就算從前在河東郡當綠林好漢的時候,遇到肥羊,也得講策略。

況且,他現在的戰略目標,還是要將匈奴主力分割包圍,逐個擊破。

這些好馬,確實讓他心動,但,不能莽撞行事。

他舉起手來,道:“傳我得將令:只等李廣將軍的信鴿,我軍便立刻南下!”

至于這些大宛馬和烏孫馬……

那就先寄存在匈奴人那里好了。

反正他們又跑不掉。

當然,假如這些匈奴人不知死活,那先吃掉他們也無所謂!

“派出信鴿,通知郭都尉……”義縱接著說道:“請郭都尉南下百里后,從潮山繞行,渡過要水,到要水北岸待命!”

“諾!”

至于白檀?

義縱當然是不會去打的。

那是個死地,就算打下來了,也會面對匈奴人的瘋狂圍攻,而漢軍現在的軍糧,只剩下兩天多一點的儲備了。

即使算上橐他和戰馬產的奶,也最多只能多撐一兩日而已。

所以,義縱先得給漢軍補充一下給養。

孫子兵法有云:食敵一鐘,當吾十鐘!

匈奴人在要陽之后囤積的牲畜,才是他此行的目標,甚至是最重要的目標!

吃光或者殺光這些牲畜,匈奴主力就會陷入斷糧,至少也是缺糧的危機之中。

沒有了食物來源,匈奴人就將成為死蛇!

任憑他們的騎兵再多,軍隊再強,也會慢慢的拖死。

此時,李廣正在鄺平的漢軍后勤基地巡視。

這一戰,打的最激烈的地方,不是漁陽塞。

而是他所防守的虒奚獷平一帶的長城,匈奴人在過去一個月,集結了七個萬騎的力量,輪番狂攻此地。

而長城防線,從虒奚到滑鹽塞這一帶,長達百里,匈奴人只要突破此地,漢軍就不得不在獷平與之決戰。

因為,倘若獷平一失,則薊城門戶大開。

居高臨下的匈奴騎兵,可以在一日之內,將兵鋒推到平谷,切斷漢軍與右北平郡的聯系,同時包抄到漁陽塞的背后。

如此一來,整個燕薊防線都會瞬間崩潰。

燕國百萬百姓的生命,危在旦夕。

是以,李廣在此率領漁陽郡兵,與匈奴死戰至今。

在戰前,漁陽郡有郡兵一萬四千人,編為五個校尉部,其中有一個在漁陽塞協助薄世防御,其余四個全部在李廣率領下,堅守虒奚滑鹽一帶。

在最初,在燕國援兵沒有來之前,漁陽郡兵承受了巨大的傷亡。

短短三天,陣亡的士兵就超過了三千人,還有五千人負傷。

幾乎整條防線都搖搖欲墜。

在危急時刻,樓船將軍衙門的水兵們,拿著武器,穿著甲胄,加入了戰場。

這才堪堪維持住了這條防線。

除此之外,李廣當初選擇在獷平建立漢軍的后方基地的決策,也起到了決定性作用。

若無獷平這個大后方,可以讓負傷的士兵得到救治,讓重創的部隊可以撤回來修整,重新恢復戰斗力,并且補充兵源,恐怕虒奚和滑鹽都可能早就被匈奴人所攻占。

而戰爭打到現在,李廣的部隊越打越多,就像滾雪球一般,現在,他麾下的兵力,已經達到了七萬余人,其中騎兵超過一萬!

而在平谷,在狐奴,更多的漢軍,正在趕來。

虒奚和滑鹽的危機終于解除了。

現在,該輪到匈奴人頭疼了!

不過,李廣現在沒興趣也沒有時間去思考匈奴人的問題。

他行走在獷平城之中,現在,這個城市的所有民宅和官衙,都已經成為了一個個的漢軍傷兵救治所。

超過一萬傷兵,在此養傷。

李廣逐一的走進每一個傷兵的救治所,看望和勉勵這些在前線與匈奴人頑強戰斗的士兵和軍官。

每到一處,李廣都會親自給傷兵換藥,并且為他擦拭身體。

這也是李廣的性格。

不同于其他漢軍大將的高冷范,他走的從來都是平民風格。

無論是一開始的騎都尉,還是后來領兵平吳楚之亂,還是出任衛尉,或者在朝那塞訓練新兵。

他都是如此。

跟士兵們打成一團,毫無架子,也沒有將軍的脾氣。

他的部下,也都非常信賴和依賴他,視他為親人,如同父兄。

也正是如此,李氏家族,才會在他這一代興盛。

曾經的歷史上,李廣雖然屢屢無功而返,外號迷路大將軍。

但,李氏家族卻越發興盛。

其兄李蔡,官至丞相,其子侄皆為漢軍高層。

所以,太史公評價他:桃李不言下自成蹊。

講的就是李廣數十年行伍生涯,收獲的軍心和人望。

而李廣的這些遺澤,是如此深厚,乃至于其亡故二十多年,依然有人愿意為他的子孫后代鋪路、引路,一度,李氏將門,居然可以衛霍相提并論。

毫不夸張的說,李氏將門,就是第一代的關隴軍事貴族集團。

當然,現在的李廣是不知道也不清楚這些的。

他也沒有那個野心和期望。

他心中所想的,也只是守住虒奚,完成天子交托的任務。

正如他現在,蹲著身子,為一個在戰場上,受了重傷,至今依然昏迷不醒的傷兵喂藥一般。

“讓軍醫好生照料……切不可讓一個士兵因為醫藥問題而亡……”站起身來,李廣叮囑著負責此處的軍官說道。

與其他漢軍大將不同,李廣除了是軍人外,他還是一個醫術不錯的醫生。

甚至在沒有入伍前,李廣本人就是一個醫生。

《黃帝內經》《素問》《靈樞》他可以倒背如流。

這是他的家傳,他祖上是老子之后,傳到他這一代,雖然已經是支脈了。

但,家教還在,基本的教育還在。

等到李廣去了朝那塞,負責練兵,彼時,漢家的軍醫制度初建,李廣就干脆通過關系,從太醫署要來了十幾個軍醫,然后,自己帶隊,帶著親兵們,學會了許多戰場救治之術。

旁的忙可能幫不上,但緊急包扎和止血,還是可以的。

所以此次大戰,李廣的親兵們,就是戰場上的軍醫。

三百親兵,救回了無數重傷員。

這也讓李廣在軍隊里的人氣和人望越發的高漲起來。

到現在,不僅漁陽郡兵,就連來援的樓船軍隊和燕國的豪強,也對李廣高度認可。

所以,李廣命令一下,將官們就連忙道:“諾!必不負明公之望!”

在李廣走后,這個傷兵營里的士兵和軍官們更是紛紛議論著:“向使將軍皆如李公,何愁匈奴不滅?”

不過,也有許多人對李廣這一套不太感冒,甚至反感。

在這些人眼里,軍隊,本是一個等級森嚴,上下尊卑有序的地方,軍法無處不在,等級無處不在。

但李廣的所作所為,卻將這一切打亂。

堂堂郡守,燕國中尉,天子親自點的將,卻跟士兵們打成一片,甚至一起喝酒吃肉,如同家人。

士兵們和李廣倒是爽了。

但軍隊的秩序和紀律,卻也因此蕩然無存。

但……

這些人看看了軍中,再看看了那些士兵們,只能乖乖的把這些話埋在肚子里。

不過,雪花般的彈章,卻也已經在前往長安的路上了。

李廣對這一切渾然未知。

他本就不是什么會玩政治的人,不然,他也不會放棄長安的繁華和九卿的風光,跑去朝那塞練兵,還甘之如飴,樂此不疲了。

過去這一個多月,李廣覺得,比他過去六年還要過的舒坦。

每天與士兵寒暄,看著鐵馬金戈的戰場,聞著硝煙的味道,他感覺自己整個人都年輕了起來。

“李將軍……”一騎從遠方奔馳而來,來到李廣面前,翻身下馬,拜道:“車騎將軍緊急飛鴿傳書!”

說著他就將一個密封的竹筒,交給李廣,李廣連忙鄭重的接過來,打開竹筒,倒出里面的信件,粗粗看了一眼,李廣立刻對身后的將官們道:“走!去虒奚!車騎將軍有令:我軍必須不惜一切代價,纏住北上的匈奴主力!”

“諾!”將官們聞言,全都是大喜。

他們和整個燕國的軍民,等待這條命令,已經很久了。

就像久旱逢甘露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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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25 10:46:28 |只看該作者
黃金屋
我要做皇帝 第一千三百二十八節 李廣出擊(2)

隨著李廣的一聲令下,從獷平一直到滑鹽,長達百里的蜿蜒長城上,超過三萬漢軍,向前推進。

一時間,整個長城,風起云涌,人仰馬嘶,仿佛回到了百五十年前,燕將秦開率領燕隊北擊東胡時的場面。

一面面旌旗飛舞,一聲聲戰鼓隆隆。

“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去兮還復來!”高唱著燕地的戰歌,一隊隊全副武裝的士兵,沿著長城的關塞和烽燧臺,從各條蜿蜒小道和山路,向著直道進發。

而在通向直道的大道上,爺爺輩、爸爸輩的戰車,再次煥發生機。

大大小小,總計五百乘戰車,浩浩蕩蕩的駛向戰場。

這些戰車,都是被藏在了燕國武庫里,已經至少十年沒有動過的老舊裝備,甚至,有些戰車還是在盧綰乃至于臧霸時期制造的。

老是老了點,舊是舊了點。

但好歹能用,能動。

可以運載重裝備,這就夠了。

更何況,這些戰車,還可以作為在野戰時,面對匈奴騎兵的防御手段。

面對騎兵突襲,步兵立刻將戰車和馬車,放置到外圍,形成屏障,現在是漢家武苑材官和強弩學員的必修課,更經歷過高闕之戰的考驗,確實可靠。

而緊隨在戰車周圍的,則是李廣手里為數不多的騎兵。

李廣所部,雖然號稱擁有騎兵一萬。

但,實際上,真正的擁有作戰能力的騎兵,不過三千余人,絕沒有超過四千。

騎兵,可不是騎一匹馬,能夠彎弓射箭就可以叫騎兵的。

想要成為一個合格的騎兵,更不是隨便在家里練一兩年騎術就可以的。

事實上,哪怕是在草原上,一個合格的騎兵,也是受人尊重的。

通常一個邑落之中,能有一個男子可以騎射作戰,就已經很不錯了。

至于在漢室,通常,十個士兵里能有一個訓練成才,就很不錯了。

因為,騎兵不僅僅是要會騎馬。

就像你會開車,但你能開重卡嗎?

騎兵也是如此,怎么調節戰馬的速度,如何適應高速的奔馳狀態,怎么與同袍保持隊列,選擇什么時機提速,在什么情況下又該減速。

每一項,都是考驗騎兵的關鍵。

特別是在騎兵對戰之中,倘若兵源良莠不齊,很可能敵人一個沖鋒,找到你的薄弱點,就可以將你的隊形扯得稀巴爛。

馬邑之戰,漢軍能夠擊敗折蘭騎兵,最主要的原因就是胸甲沖破它的隊列,打散了它的組織。

河陰之戰,郅都麾下的騎兵能夠屢屢擊敗甚至殲滅匈奴騎兵,靠的就是完整的組織和嚴格的紀律。

灞上軍的騎兵,甚至損失超過一半,也依然頑強作戰。

所以,漢家軍隊,有鐵律,士不教不得征。

沒有接受過嚴格訓練,擁有組織和紀律的軍人,讓他們上戰場,不僅僅是對他們不負責,也是對漢軍本身不負責。

其實嚴格說來,就是這現在的三千多騎兵,李廣其實也不滿意的。

他們中,起碼有一半,在李廣眼里是不合格,至少還要訓練一年以上的。

但沒有辦法,戰事緊急,也顧不得這么多了。

而且,此戰,騎兵只是輔助力量。

真正作為主力的,還是步兵,還是材官。

站在一座長城前的小山坡上,李廣望著從山下走過的一支漢軍陌刀兵,非常滿意的點點頭:“護濊軍真是精銳啊!看著軍容,已經不遜于灞上軍和棘門軍了……”

在李廣身邊,剛剛從薊城跑來,準備蹭點戰功的陳嬌矜持的一笑,道:“一般一般……比不上棘門軍,更無法與灞上軍相比……”

但心里面,他卻早已經樂開花了。

這支軍隊,就是他的西北都尉部。

全軍兩千三百人,全部裝備了最好的陌刀直接從少府的作坊里運到安東的。

沒辦法,誰叫他有錢有勢,還是皇親國戚呢!

至于這些士兵身上所穿的甲胄,也是大有來歷。

這些甲胄,全部都是少府衙門在平壤開設的兩個皮甲作坊里所產的裝備。

由三層鯨魚皮組成,每一層之間,還嵌了一層筋,現在也就唯有陳嬌,才能如此壕的將這種輕甲,武裝到他的每一個士兵身上。

而這種皮甲,自然防御力也是驚人的。

對五十步內的一般弓弩,具有很好的防護性,哪怕到了三十步的距離,箭矢也很難傳統鯨魚皮和筋的防護。

李廣望著陳嬌,心里頭,卻也是感慨不已。

當年,他當衛尉時,可領教過陳嬌和他哥哥陳須的手段。

這兩位當年在長安可謂是臭名昭著,人稱長安小霸王,混世浪子。

三天兩頭就要搞一個大新聞。

去廷尉喝茶,到丞相府接受再教育,被內史點名,這兩兄弟習以為常。

卻不想,數年之后再見,當初的惡霸,紈绔子,現在居然已經可以與他平起平坐,談笑風生,甚至還能有所見地。

陳嬌卻是懶得管李廣的看法。

這些年,隨著他的地盤和買賣,越做越大。

陳嬌的心態也慢慢的變化起來。

假如當年,剛剛開始捕鯨的時候,他還只是想要讓那些狗眼看人低的勢力小人知道他的厲害和手段。

但現在,旁人的看法和議論,在他心里已經無足輕重了。

他就是陳嬌,他要做的事情,不需要跟人解釋。

在本質上來說,他依然還是那個長安的二世祖。

不過,只是將興趣從欺負其他紈绔,在市井欺男霸女,斗雞走狗,轉變成了對外擴張和奴役他人。

畢竟,在長安,他能欺負得了多少人?

而他現在,不僅僅手底下倭奴以數萬計,還養了鮮卑和烏恒這兩個狗腿子,更有丁零、扶余等數個部族為他驅策。

真真是安東一霸。

而且與過去需要依賴他母親和外祖母的威名不同。

現在,他隆慮候的車駕出巡,兩側官民士紳,誰不是恭恭敬敬,侍立道路兩側?

而這些人尊敬和畏懼的,不是別人,正是他手里的萬貫家財和無數打手。

但,這些還不夠!

陳嬌現在有更大的野望!

在安東,做那個西北都尉,在元海捕鯨,終究也只能爽一時。

想要真正的爽一輩子,還是得混軍功,未來去西域或者身毒某個地方,化地為國,稱孤道寡,才是王道!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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