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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迷彩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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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要離刺荊軻】 我要做皇帝 《連載中》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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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25 10:46:44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千三百二十九節 長安的重新規劃

長安,又是一年考舉開啟時。

和往年一般,這個漢家神京,再次陷入了考舉經濟的浪潮之中。

在短短數日內,整個市面,就已經繁華的不似人間。

長安九市,從昨日開始,就全部日夜開啟。

大量的商品,被擺上了各個店鋪的貨架,然后流入千家萬戶。

不過,在如今的長安,在考舉期間,賣的最好的,永遠不是各類商品。

而是茂陵的賭馬劵。

尤其是那些面額為五十錢、一百錢的小額賭馬劵,賣的尤其多。

沒辦法,關中自古好賭。

特別是漢興以來,博戲之風,就在關中根深蒂固。

斗雞走狗之風,興盛于從貴族到庶民的各個階級。

自茂陵的賽馬場開始開盤賭馬以來,整個關中的各個階級,就都陷入了賭馬的狂熱之中。

而少府也由此賺的盤滿缽滿。

在現在,少府的歲入之中,起碼有一成,來自于賭馬的利潤。

而少府去年全年的全部收益,哪怕算上鹽鐵利潤和鑄錢之得,也不過三十余萬萬。

換句話說,僅僅是茂陵的賽馬場,就為其提供一年至少三萬萬的收益,以至于有人開玩笑,少府若再開個七八個賽馬場,那漢家就可以免除田稅了。

雖然是玩笑,但卻也可能是事實。

因為去年一年,國庫的收入,哪怕加上口賦和商稅、礦稅,也才不過三十萬萬左右。

單純的田稅收入,甚至很可能已經不足七萬萬了。

這是因為,現在的漢室田稅,已經恢復到了太宗時期的三十稅一。

某些地方,譬如代國和云中郡,今年和明年的田稅,甚至已經全免。

漢家現在已經不大看得上田稅那點小錢了。

真正的大頭,還是依靠口賦。

當然,不是農民的口賦——泥腿子能有幾個錢?

天下的大商賈和大作坊主以及大礦山主,去年一年繳納的口賦錢,就已經超過五萬萬!

算上商稅和礦稅,國庫從商人和作坊主那,一年狂收七八萬萬,已經超過了田稅所得,甚至逼近了曾經漢室的第一大財源——天下百姓的口賦。

這還是主爵都尉衙門人手不足,只能在長安、茂陵、雒陽、睢陽、臨淄、平壤、新化等主要城市蹲點的緣故。

這樣的變遷,讓朝廷里不少人難以適應。

但卻讓中下層官員,尤其是地方上的巨頭,欣喜若狂。

畢竟,比起從泥腿子碗里搶東西吃,又麻煩還容易惹上一身騷,還是從大商人那里刨食更便利。

況且,農民,那是國本,商人,賤民而已。

欺負了老百姓,一個不小心,可能就是章丘之變,烏紗帽跟腦袋一起搬家。

還是商人好欺負,也更好說話。

所以,下面的官員的吃相,竟也因為商業的興盛而好了不少。

某些喜歡作秀的家伙,甚至取消了不少攤派和苛捐雜稅,一時間,天下涌現了許多廉吏,許多清官。

不過,商人的錢財和官僚的權力的結合,卻也開始緊密起來了。

揮舞著五銖錢的大商賈,開始在懵懵懂懂之中,嘗試利用錢來涉足政治。

托拉斯和行業聯盟的雛形也漸漸浮出水面。

不過在這個長安城,還是一切如舊。

列侯外戚勛臣們,住在城市最安全最奢華的幾個閭里。

大商賈豪強以及官僚的住宅,則圍繞在其周圍。

從戚里到尚冠里,富人區的住宅延綿不絕,街道干凈整潔,治安井然,而在這之外,大片大片的貧民區環繞著渭河兩岸。

這些地方,是這座漢室神京的黑暗面。

貧民、游俠、落魄士子、破產商人,混雜在一起。

有些偏僻的閭里,又臟又亂,街道上污水遍地,游俠們主宰著這些地方。

偶爾會有官吏和軍隊來這里清理一次,抓走不少人,但沒過多久,一切如舊。

劉徹帶著自己的親衛們,便裝打扮,走在一條這樣的閭里之中。

許多生活在此的困苦百姓,見到來了生人,紛紛側目以待,游俠們則緊張不已的在閭里的院墻之中打量和探視著劉徹這一行。

“也不知道這又是哪家的貴公子,吃飽了撐著沒事干,跑來俺們這里采風來了……”這一片的游俠頭子王猛在聽到手下報告后,立刻就緊張起來了,吩咐下去:“都給俺用心盯著,別讓人冒犯了……還有,下去收高利貸的人,都給俺叫回來,這些人沒走,不準亂來!懂嗎?”

這年頭,能帶著家臣和家仆,跑到這種又臟又亂的地方來的貴公子,不是被墨家的大爺,就是法家的祖宗。

哪一個,他都惹不起!

前者,同情心泛濫,喜歡路見不平拔刀相助。

而后者……

就愛主持公道,用律法為繩,拿他們這些底層的游俠當小白鼠……

這也是這幾年,長安城的貴族公子哥們出現的一個典型的分化情況。

在過去,列侯外戚的子弟們,不是斗雞走狗,就是欺男霸女,許多游俠,甚至就是靠依附這些大人物才能討飯吃——當然,現在也依舊如此。

長安城里,大凡有點名頭的游俠的背后,都站著一個貴人。

沒有這些貴人保護和當靠山,游俠們也混不起來。

但,在如今,在貴族公子哥的群體里,卻也分化出了好幾個派系。

其中,最讓游俠們頭疼的,就是墨家的大爺和法家的祖宗了。

這兩個,沒有人能惹得起。

王猛的前任,在長安城里薄有威名的杜陵人張奉之,就是因為遇到了一個跑來找案例的法家公子哥,然后悲慘的被人家當成了實驗的小白鼠給抓起來,然后按照漢律,逐一審判,最后送給了廷尉,一刀兩斷,那尸體現在都在亂葬崗躺著呢,估計現在只剩下骨頭了……

王猛可不愿意自己也成為那樣的悲劇!

劉徹卻是漫步在此,手里拿著地圖,到處走走看看,同時,命人畫下草圖。

張湯跟在劉徹身邊,看著這些情況,輕聲笑道:“陛下這是想重修長安?”

劉徹點點頭,卻沒有說話,只是笑了笑。

事實上,想將長安城重新規劃一下的念頭,自登基以來,就一直縈繞在劉徹心頭。

這些年來,屢次出宮,察看長安市井,尤其是貧民區的情況,更堅定了劉徹的想法。

畢竟,這座長安城,自惠帝五年竣工以來,就一直沒有變化。

而當時,整個長安才多少人口?有三十萬了嗎?

但現在,長安人口,已經逼近一百萬了!

若算上宮廷人口,則妥妥的突破一百萬,成為當世人口最密集的地方。

而人口增加了,但城市規劃卻依然是幾十年前的老樣子。

貴族區、富人區,倒是還可以維持下去。

但這貧民區卻實在太擠了!

就拿眼前這個閭里來說吧,不過四五百步長的閭里,卻塞了差不多四千多口人。

各種生活垃圾和廢品,到處都是,蒼蠅蚊子老鼠,隨處可見。

閭里的盡頭,更是惡臭連連。

生活在這樣的環境下,人民的健康很成問題。

另外,這些地方也很容易成為傳染病的溫床。

以現在的長安人口密度,若來一場鼠疫,那可不是開玩笑的。

所以,長安城的重新規劃和擴大,已經迫在眉睫。

這不僅僅是為了居住在這個城市里的百姓考慮,也是為劉徹和他的貴族大臣們考慮。

疫病可不會管你是皇帝還是庶民,染上了,該死的還是會死!

但現在,有一個問題,擺在劉徹面前——長安城若要重新規劃,并且擴大城區,改造下水道,這錢從哪里來?

這個城市,倘若重新規劃和設計并且予以改造,花的錢,可不是幾千萬。

起碼是幾萬萬!

這還不包括人工!

當然,劉徹可以發徭役,但,征發徭役這種事情,劉徹現在是能免則免。

因為,免費的勞動力,看上去確實是國家占了便宜。

但其實,最終是雙輸。

百姓輸了身體健康和收入平衡,而國家則輸了民心和經濟。

還是雇工模式好!

老百姓得了錢,生活更寬裕,國家看上去花了錢,但實際上刺激了消費,讓經濟得以良性循環。

當然,劉徹之所以會這樣選擇,是因為,他給老百姓的錢,老百姓最終會連本帶利的還給他——譬如褒斜道工程和龍首渠工程,發給百姓的工錢,最終都變成了水車、曲轅犁、牲畜甚至布帛食鹽糧食。

僅僅是因此,可以養活的人口,就超過十萬。

更不提因此帶動的商業發展和經濟繁榮了。

但在現在,劉徹卻真的有些發愁資金的問題了。

少府做過預算,假如按照劉徹的想法來重新設計規劃整個長安,需要的資金起碼是二十萬萬以上。

但現在,內庫的資金,卻捉襟見肘,根本拿不出這么多錢來做這個事情。

而這幾日,劉徹實地考察和巡視了之后,也不得不承認,事實確實如此。

不過……

誰說搞城市建設,一定要自己出錢?

在別的地方,可能劉徹沒轍。

但這里可是長安城!

漢家神京!

猬集百萬人口,云集天下財富。

土豪滿地走,狗大戶不如狗的長安!

隨隨便便想個辦法就可以空手套白狼,讓別人心甘情愿的出錢。

譬如,給長安九市換個位置……

商人們不是成天嚷嚷,現在長安九市地方小,市集太擁擠,買賣不好做嗎?

給你們一塊大地盤,還緊鄰在富人區和貴族區。

譬如,把一直在城外的柳市,挪到此地。

此地附近二三十個閭里,則全部拆遷,到渭河南岸,再建一片新的閭里。

如此一來,劉徹相信,柳市的商人,肯定會高興的跳起來。

而此地的百姓,相信也是樂意給自己換一個新家的。

僅此一項,通過各種手段,劉徹相信,起碼可以解決幾千萬資金的缺口。

而長安九市,若挨個如此,就是幾萬萬錢。

劉徹也不怕他們不給錢。

不交錢,你怎么可能變得更強?

另外,店鋪的租稅什么的,也可以借機漲價一波,這又可以收割一筆。

百姓閭里的重建……

嗯,這個倒是撈不到什么油水,甚至可能倒貼錢。

沒辦法……

劉徹環顧四周,也沒發現這里的百姓像那種家里面有個幾萬錢積蓄的那種中產階級。

倒是戚里和尚冠里以及附近的十來個富人區可以想辦法,壓榨一次。

賣高檔住宅,搞房地產開發,這個劉徹可在行了。

當初硬生生把茂陵的學區宅,賣了個天價,這就是本事!

不過,劉徹在心里算了一筆賬,即使他做到了理論上的利益和效益最大化。

但這資金缺口,卻還是有差不多一半。

這就是十萬萬錢!

若是再算工期延誤和各種事情導致的開支增大。

這缺口就更多了。

“或許,等此番戰爭結束,能找到解決辦法……”劉徹負著手向前走著。

只要戰爭結束,俘虜什么的,倒是可以成為重建長安城的廉價勞動力。

這就可以節省下大筆的資金。(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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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25 10:47:00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千三百三十節 秩序與交通

想著戰事,劉徹也有些擔心了。

倒不是擔心漢軍吃虧,而是擔心匈奴人跑了。

若是這次匈奴主力跑掉了。

那么,接下來,漢匈可就有得糾纏了。

浩瀚的大漠和無垠的戈壁,數萬里的延綿草原。

想起這個,劉徹就有些頭疼。

不過,無論如何,戰爭打到現在,漢家現在最壞的情況,也可以穩拿幕南。

若打的好,消滅了大量匈奴主力,那么,河西也唾手可得!

河西加上幕南,整個地盤,差不多有大半個漢室。

“可以馬上打天下,但卻不能馬上治天下啊……”想到這里,劉徹就嘆了口氣。

驅逐匈奴,擊敗游牧民。

歷史上的漢武、昭宣,唐宗唐高,都做到過。

甚至在盛唐,中隊一路平推,越過了蔥嶺,將中國的疆域深入到中亞,觸及了世界之壁。

一場怛羅斯之戰,卻讓一切化作泡影。

從此,昭武九姓,中亞佛國,成為夢幻泡影。

中國衣冠,李白出生地,再不可見。

很多人都說,這一切是因為安史之亂的緣故。

若無安史之亂,以盛唐的國力,再來十個怛羅斯,大唐也可以逆推過去。

但……

劉徹知道,安史之亂,只是表因。

最大的問題,還是秩序和力量。

唐軍當年在中亞,力量太薄弱了。

而且,當地的資源和力量,也未能有效利用起來。

簡單的來說,就是沒有忠心的狗腿子。

若當時的昭武九姓里,有一個類似高麗那樣的干女兒,舍得為大唐爸爸賣肝賣腎,怛羅斯之戰,鹿死誰手,尚未可知。

其后的中亞也不大可能脫離中國控制。

而這一切的根子,卻又都是因為唐帝國自身的痼弊所致。

自武則天后,唐軍就是外重內輕,而且,漢人失去了最可靠的武力依仗。

安史之亂前,漢人出生的節度使,有幾人?

而胡人將領和軍人,卻遍及各地。

而李隆基又作死的廢了府兵制度,使得國家的兵權,盡數落到了節度使手里,但這些節度使,卻又都是契丹人、突厥人、高句麗人。

講真,只有一個安祿山叛亂,這真是李唐有陰德,其他的胡人節度使忠心耿耿,沒有忘本!

不然,分分鐘就又是一次五胡亂華,神州陸沉。

而具體到中亞,安史之亂前,中亞唐軍,不僅僅人少,而且,充斥了大量異族仆從,最重要的是,這些家伙根本沒有洗腦,也沒有效忠中國的概念。

有奶就是娘。

怛羅斯之戰,唐軍之敗,就是被這些家伙捅了刀子。

就如盛唐隕落,是因為安祿山叛亂。

以史為鑒,可以知興替。

盛唐的隕落,讓劉徹明白,武力,槍桿子,必須抓在自己手里。

不能旁落他人。

胡人、夷狄,可以使用,但不能依賴。

漢軍必須始終自身強大,才可以壓服他們,讓他們不敢有異心,縱然有野心,也只能夾起尾巴,當哈士奇。

譬如,滿清的辦法就不錯。

八旗制度,宗教與減丁政策,雙管齊下。

但卻不適合現在。

劉徹也不想這么做。

在本質上來說,整個草原以及西域,在劉徹眼里,都是本土,既然是本土,就不能當殖民地,免得以后成為痼疾,流血不止,成為漢家的愛爾蘭。

想到這里,劉徹就明白了。

他必須在制度和秩序上,引導草原上的游牧民族。

這第一步,就是要同化他們的貴族。

然后,引導他們的人民,定居起來。

而想要做到這一點,就要求漢室的商業更興盛,農業更發達。

至少,要有一個可以每年能夠消化至少一百萬頭牛羊的市場。

當然,這些政策,只是針對那些愿意成為漢家臣民,愿意成為諸夏民族一員的人準備的。

至于那些既不想做中國人,又不愿意走的。

那……

劉徹只能說,南陽歡迎你!

一邊想著這些事情,劉徹一邊向前走著。

不久就走出了這條閭里,來到了寬闊的大道上。

考舉時的長安,真是熱鬧喧嘩,恍如后世。

只不過,道路上的車流,變成了馬車。

而馬車一多,自然就很容易堵車了。

此刻也是如此,整條街道,都被運貨的馬車和載人的車輛,堵的水泄不通。

年輕的士子們,則在道路兩側,觀望著這在其他地方根本看不到的盛況,感嘆不已。

執金吾衙門的差吏和士兵,則拿著棍棒,在擁擠的街道之中,大聲呵斥,疏導交通。

“看來,朝廷有必要,成立一個專門負責交通的衙門了……”劉徹輕聲說道。

“如城管故事?”張湯問道。

“如城管故事!”劉徹明確的點點頭。

想當年,他在掌管長安九市時,就成立了最初的城管機構,由張湯負責,專門敲竹杠。

誰家衛生沒搞好,那個隨意亂擺亂放,就是一頓猛敲。

當時手頭拮據的劉徹也因此得到了許多受益,下面的人更是撈的盤滿缽滿。

劉徹登基后,城管衙門自然水漲船高,如今已經成為五官中郎將手下最重要的一個部門,養了上千差役,安置了數十官員,為長安的就業做出了卓越貢獻,也為漢家國庫做出了卓越貢獻。

今天戚里和尚冠里等地能夠那么干凈整潔,少不了城管們的努力。

以至于現在臨淄和睢陽、雒陽紛紛學習長安的先進經驗刮地皮。

而這個交通,在劉徹眼里,也是一筆不小的財源啊!

旁的不說,單單是開罰單,就可以年賺幾千萬吧?

只要是錢,劉徹都不愿意放過賺的機會。

想到這里,劉徹就又忽然想起了未來的幕南之事的應對。

他扭頭對身旁的一個宦官吩咐道:“回去后,將忠勇軍和樓煩軍之中的有功將官名單,拿來給朕看看……”

忠勇軍和樓煩軍,現在都已經是經過了血和火的考驗的忠誠可靠的軍隊。

尤其是有功軍官,那就完全是漢家忠臣,大漢利益的捍衛者。

他們不是用嘴說的,也不是靠拍胸膛的,而是用生命和鮮血做出來的。

這樣的人,自然要給好處。

不僅要給好處,還要給大好處,作為千金買馬骨的馬骨,讓天下,尤其是草原部族知道,跟著大漢走,有肉吃!(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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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25 10:47:20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千三百三十一節 匈奴劇變

將此事吩咐下去后,劉徹就感覺整個人的心神都放松了下來。

草原的游牧民族的問題,確實是一個千古難題。

但卻不是一個無解之題。

事實上,只要漢室繼續進步,那么,百年之后,無論他們愿意還是不愿意,都再也沒有掙扎的余地了。

蒸汽機會將他們碾碎,轟鳴的大炮,會讓他們知道,他們已經過時了。

但在現在,怎么解決和如何處理草原,成為了漢家最大的難題。

地盤打下來,總得實施有效控制和統治,那才叫真正吃到嘴里。

而將忠勇軍以及樓煩軍里的有功軍官,分封出去,讓他們成為第一代牧場主或者草原的漢化貴族。

這就是邁出了成功的第一步。

“唯名與器不可以假人啊……”劉徹在心里感嘆著。

這一戰后,漢室的價值觀和文明,就要開始正式對外輸出了。

這可比戰場上的戰而勝之,對劉徹來說更重要。

軟刀子殺人,那才真正叫狠!

所謂文化輸出和價值觀輸出,其實就是將敵人,變成自己人。

讓異族和異國,過漢室的節日,信奉漢家的神明,用漢文字,穿漢服,這就是成功。

而成功的第一步,就是要草原上的部族和牧民,認同和認可,漢室的威權,并且依賴和依靠漢室的威權。

就像后世,明清兩代,盡管云貴的土司老爺們山高皇帝遠,但他們還是需要得到北京的冊封,才能名正言順。

也如西漢末年,匈奴人為了漢朝印綬和新朝印綬,跟王莽扯的嘴炮。

而分封忠勇軍和樓煩軍的有功漢化軍官,無疑,是一個成功的開始。

但,不能僅僅只封異族。

畢竟,這些人在中國生活的時間較短,認同度還不夠高。

所以,劉徹就又道:“通知大鴻臚,為朕準備漢興以來,歸義列侯及貴族名單!”

自劉邦開始,漢匈交戰,連綿不絕,哪怕和親條約簽訂后,兩國邊境也常常有摩擦。

特別是太宗以來,漢匈之間,相互勾引和收買對方的貴族官員。

漢室這邊跑了不少人去匈奴,匈奴那邊也有大把大把的歸義貴族跑過來。

甚至,有人帶著整個部族跑來。

而這些歸義候和封君,現在大多數已經在漢室生活了十幾年,甚至三四十年,已經是第二代,第三代了。

對中國的認同度和對漢家文明的認可,無疑已經深入骨髓。

作為天單于,給他們做主,讓他們風風光光的回歸故土,再次執掌大權。

這既是給他們賣命的報酬,同時也符合中國的傳統價值觀。

興滅國,繼絕世。

任誰也挑不出錯來。

如此,更可以將草原,分割成一塊塊各自互不統屬的實力。

有些類似滿清的八旗制度,但比八旗更隱蔽,副作用更小。

劉徹相信,只要政策得當,宣傳給力,兩三代人之后,草原的引弓之民,就會相信,他們也是諸夏一員,炎黃子孫。

正想著這個事情,負責保衛劉徹安全的劇孟就走到劉徹身邊,輕聲稟報道:“陛下,抓住了幾個尾隨陛下的賊子,如何處置?還請陛下吩咐……”

“嗯?”劉徹聞言,眉頭微皺。

老劉家的皇帝和皇子,喜歡白龍魚服,微服出巡,這不是什么新聞。

幾乎整個關中,都有著歷代皇帝到處留下的足跡和傳說。

想當年,劉徹也曾經跑去河東,搞了個大新聞。

而在歷史上,武帝更是此中高手,哪怕當了皇帝,他也曾經微服跑了數百里,甚至露宿山林,借宿農家。

其后,多次東巡,封禪泰山,玩的不亦樂乎。

劉徹其實也蠻想學一學的。

但考慮到國家現在資源有限,國庫里的錢,打仗都不夠,就沒有這個想法了。

但在長安城里溜達溜達,跑到關中地方,看一看,跟農民吹吹牛逼,這些年來卻也常常出現。

甚至有時候,他還會來個忽然襲擊,上演一出明斷冤案的故事。

如此一來,自然,他的安保問題也就成為了重中之重。

僅僅是明面上保護的侍衛,就多達數十。

暗地里,游走在附近和周圍的繡衣衛和羽林衛的探子、軍隊,起碼有好幾百。

所以,劉徹已經很久很久,沒有遇到敢尾隨他的家伙了。

“什么來頭?”劉徹問道。

“臣已經查明,這些人是本地的游俠,尾隨陛下,是害怕陛下知道他們的一些齷齪之事……”劇孟自然不敢隱瞞,也隱瞞不了。

他不說,繡衣衛的那幾位肯定會興高采烈的跑去打小報告的。

“什么齷齪之事?”劉徹問道。

游俠們的那些狗皮倒灶的事情,劉徹清清楚楚,畢竟,他不是純粹宅在宮里面,不知道民間疾苦的君王。

旁的地方,劉徹不清楚。

但關中,尤其是長安的這一畝三分地,劉徹可是門兒清。

“高利貸……”劇孟低頭說道:“還有倒賣人口,尤其是女孩……”

劉徹聞言,閉著眼睛,嘆了口氣。

這些黑暗面的事情,他早有所聞,也屢次下令,嚴厲打擊。

但民不畏死,奈何以死畏之?

游俠們,就是寄生在城市的寄生蟲。

金字塔頂尖的,譬如劇孟,寄生在劉徹身邊,手握大權,其次一些的,譬如季心,靠著與列侯貴族大臣的關系,活的非常滋潤。

而中層的游俠,靠著這些年來興盛的商業以及茂陵的賽馬場,倒賣賭馬劵,鉆政策空子,倒也活的不錯,至少不用為衣食發愁。

但,下層的游俠,就……

為了錢,沒有事情,是他們做不出來的。

特別是近些年來,商業的興盛和財富的爆炸,制造了大批土豪。

這些土豪,為了妝點門面,就大肆購買女奴和婢女、歌姬。

而他們的行為,讓下層游俠,開始癲狂。

各種給人下套和設陷阱,逼迫百姓賣兒賣女。

這也是劉徹為何要重新規劃和建設長安城的原因所在。

他已經厭倦了跟游俠們玩貓捉老鼠的游戲了。

干脆把桌子一掀,重新洗牌,讓這些灰色勢力,暴露在陽光之下。

雖然不能完全消滅和杜絕,但至少,可以保護更多人。

“送去給廷尉……”劉徹冷然說道:“告訴趙禹,窮追到底!無論涉及到誰,都給朕揪出來!”

劉徹知道,他無法管天下的所有事情。

但,遇到了,不能不管。

而且必須從嚴從重!

這也是他喜歡微服出巡的原因——總能碰到一些在宮里面看不到的事情,然后,揪著這些家伙,狠狠的教訓一頓,逼迫長安和關中的游俠、豪強、官僚,收斂一點。

當然,劉徹也知道,在長安的游俠問題上,他現在的一切行為,都是治標不治本。

只要長安還存在貧民窟,存在窮人,存在官府所無法保護的地方,游俠們就會一直存在。

殺了張三,還有李四。

說起來,其實還是當年劇孟在市井時,打著劉徹的招牌,整頓游俠的時候,長安市井的秩序要好一些。

而現在,由于劇孟成為貴族,而從前鎮壓群雄的大佬季心又被劉徹打發去了南越。

長安的地下勢力群龍無首,沒有了約束,群魔亂舞。

事實證明,不僅僅國家需要秩序。

就連黑社會也需要秩序啊!

“傳朕的命令……”劉徹對劇孟說道:“詔:安東都護府備盜賊都尉,棘門軍屯墾團丞令,刀間回京!遷為京輔都尉,主備盜賊都尉,行緝捕之事!”

把刀間召回來,劉徹相信,以此人手腕,碾壓長安城里的游俠渣渣,輕而易舉。

對付游俠,還是得游俠!

本來,劉徹甚至都打算上王溫舒了。

只是,終究這里是長安,而王溫舒殺起人來,他自己都怕!

回到宮里,已經是日暮時分了。

一回宮,汲黯就找上門來了。

“陛下,臣今日午間收到了榆林塞的飛鴿急報……”汲黯一見面,就立刻將一張紙條遞給劉徹:“出大事了!且渠且雕難在十日前,忽然率部挾持匈奴左賢王,攻降祁連山,擁立匈奴左賢王為單于,自己為左大將……”

“此人的國書,已經在路上了,這是榆林塞報告的此人國書的簡要概述……”

劉徹聞言,也是吃了一驚。

這條狗,居然咬軍臣了?

還抓住了現在漢匈大戰的機會,被他咬成功了?

“這個背主奴才!”劉徹冷哼一聲,罵道,但卻接過了那張紙條看了起來。

且渠且雕難這種行為,肯定是罵的。

而且要大罵特罵!

亂臣賊子,哪怕他是匈奴人,事實上在幫助漢家,但卻也必須罵!

不罵不行!

因為劉徹是皇帝!

而皇帝為了維護自己的利益和統治地位,絕對是不分立場的。

當然,罵歸罵,但這且渠且雕難做的事情,卻是讓劉徹做夢都想笑出來的。

他現在的舉動,無論成敗,都是在給匈奴帝國的棺材上釘釘子。

旁的不說,僅僅是他挾持于單,自立為左大將這一個舉動,就勝過十萬雄兵!

所以呢,無論他現在在打什么算盤。

劉徹都可以幫他一把。

而將紙條上的東西看完,劉徹更是決定,給與他一定的援助和幫助,免得他被人宰了!(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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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25 10:51:42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千三百三十二節 攘外必先安內

且渠且雕難的要求,總的歸納起來就是三點。

第一點,請求劉徹承認于單的地位。

第二點,要求漢室援助,尤其是武器、糧食、食鹽等等。

第三點,請求劉徹賜予更多逍遙散。

除了第三點,還可以商量外,其他條件,在劉徹眼里,根本是不可能的。

特別是那第一點。

亂臣賊子,還想得到承認?做夢去吧!

想當年,法國大革命,列強是怎么圍剿的?幾次反法同盟,如何建立起來的?

其后,普魯士又是如何的幫著法國人,撲滅的巴黎公社的?

對于叛賊,劉徹是寧肯自己受傷,也肯定會撲滅的。

甚至,未來未嘗不可以打著扶保匈奴的名義,借兵助剿!

當然,現在還是得維持一下。

“通知云中郡……將給且渠且雕難的逍遙散供應量提高兩倍……”劉徹吩咐道。

既然且渠且雕難提出了要求,劉徹自然也不好全部回絕,做事留一線,日后好相見嘛……

畢竟,這位所謂的‘左大將’還算劉徹的臣子呢。

而且還是食邑一萬戶的烏孫候……

當然,劉徹從來都沒有兌現過這個承諾,相信對方也知道這個事情,所以才要搞個大新聞來自保。

但畢竟,還是得麻痹一下對方。

至于,且渠且雕難未來會不會崛起?

一群癮君子,崛個毛啊!

且讓他們瀟灑一時。

所以,劉徹也難道的大方了一回。

“至于其他問題……”劉徹笑著道:“讓云中方面回復且渠且雕難:糧食、食鹽、武器,都可以給,但必須要錢!”

“黃金、寶石、白銀、銅錠,皮毛、牲畜,所有一切硬通貨都可以折算成五銖錢或者五誅金……”

且渠且雕難,劉徹覺得,他肯定是成不了事的。

哪怕他能擋住匈奴人的反撲,也擋不住漢軍的攻擊。

既然如此,自然不能白白給錢,做善事了。

而且,帝國主義,向來如此。

想想二十一條,想想善后大借款,劉徹覺得自己已經非常仁慈了。

“諾!”汲黯立刻領命而去。

在不知不覺中,即使君子如汲黯,也漸漸的向著一個合格的帝國主義官僚演變。

什么叫帝國主義官僚?

當然是別人家的孩子死不完……

此時,祁連山上,且渠且雕難,伸長了脖子,遙望東方。

在發動政變前,且渠且雕難以為,只要控制了于單,掌握了祁連山,有了折蘭人的幫助,這河西地區唾手可得,大軍甚至可以直撲浚稽山,切斷匈奴人干涉的通道。

但現在,他才知道,自己太天真了。

也開始明白了,為何折蘭、白羊、休屠等部族會幫他了。

答案很簡單——河西地區已經陷入了饑荒。

去年冬天,一場高闕之戰,不僅僅讓匈奴丟掉了河間之地,讓河西部族失去了一個重要的放牧地。

更讓各個部族損失慘重。

大量的牲畜和人口,在戰爭中損失。

結果還沒有緩過氣來,軍臣又大舉南侵,讓河西部族在經濟上,雪上加霜。

雖然,軍臣只是從河西抽調了不過十幾萬頭牲畜和一萬多奴隸。

但正是這樣的舉動,使得整個河西的部族,都步入饑荒。

在河西走廊,以祁連山、皋蘭山為基點,以居延澤和大大小小的綠洲為核心,生活著兩百萬的人口。

而現在可維持他們食用的牲畜數量,卻只有不到一百萬頭了。

其中至少有三分之一是公的。

公馬、公牛、公羊什么的,在草原上一無是處。

除了某些健壯的個體,會被養起來當種馬外,剩下的,都是養大就宰殺吃肉的下場。

唯有母馬、母牛和母羊,才是游牧民的根本。

換句話說,現在,整個河西地區的兩百萬人口,只能依賴不過六七十萬的牲畜的奶酪來維持生命。

平均每人每天僅能分到一小塊奶酪。

餓極了的部族牧民,現在甚至開始挖掘草根,在森林尋找果醬來充饑。

甚至有人開始涉水捕撈魚獲來填飽肚子。

正是因為現在是盛夏,所以,饑荒的規模,還能控制。

最多也就是餓死幾個奴隸罷了。

但,夏天已經漸漸走向尾聲,秋天將至。

草原上的秋天,特別是河西的秋天,非常短暫。

通常,八月上旬,就將迎來第一場降雪。

到那個時候,萬物寂滅,冰天雪地。

沒有吃的,牧民和部族的騎兵,肯定會造反!

原本,匈奴帝國強盛時,遇到這樣的情況,肯定會南下搶漢朝。

但現在……

漢朝不來搶匈奴,就已經是阿彌陀佛了。

沒有辦法,且渠且雕難只能將注意力,放到河西之外和河西之內,那些他的敵人身上。

以戰養戰,靠劫掠來致富。

但,若要作戰,那就萬萬不能沒有糧食,更不能沒有武器!

他現在,唯一的指望,就是漢朝了。

倘若漢朝人不能答應,給他糧食和武器,那么,即使逍遙散再牛逼,且渠且雕難也知道,那些貴族也會砍下他的腦袋,然后跪到于單面前,祈求寬恕。

“偉大的左大將,日逐屠奢,休利已經回來了……”一個薩滿祭司來到且渠且雕難面前跪下來拜道。

且渠且雕難,能夠成功的攻破祁連山,靠的就是薩滿祭司們的力量。

正是這些被逍遙散所控制的薩滿祭司們,為他奔走聯絡,忽悠貴族,他根本不可能做到這個地步。

自然,他掌權后,對于薩滿祭司們也是投桃報李。

現在,他除了是左大將外,還自號日逐屠奢。

日逐,是太陽神的兒子的意思,屠奢,則是賢明之意。

連起來就是英明的太陽王。

而對外,且渠且雕難則宣稱,自己是太陽神之子,三足金烏的轉生,是來拯救匈奴的天使。

為了加強對各部族的控制,且渠且雕難還冊封了一大批的薩滿祭司。

如折蘭部族的老祭司,德高望重的休利祭司,就被他冊封為克吉利。

克吉利,是薩滿教信仰里的一個圖騰神,傳說中是鳥首人身的守護者。

而其他薩滿祭司也各自都得到了冊封。

或以圖騰神之名,或以天神扈從之名。

而他這個太陽神之子,則作為神王統治和管轄他們。

總得來說,相比于過去匈奴混亂的信仰體系,且渠且雕難做了一次全新的整理和梳理,使之更加系統,更讓人信服,尤其是下面的奴隸和牧民,對且渠且雕難的這一套,更加相信、盲從。

就連山區的羌人,現在也有許多人開始信奉且渠且雕難搞出來的這一套。

甚至有部族跑出來,想找且渠且雕難賜福。

“克吉利回來啦……”且渠且雕難連忙說道:“快請!”

現在,折蘭騎兵,就是他手里最大的底牌了。

折蘭人雖然三年前,慘敗于馬邑,但,經過三年的休養生息,如今元氣也恢復了許多。

雖然還沒有恢復到全盛時期,控弦上萬的可怕地步,但卻也有六千騎兵可供驅策,為他保駕護航。

若沒有折蘭人的倒戈,且渠且雕難不可能打下祁連山,更別提控制于單了。

“偉大的逐日屠奢……”一個老薩滿拿著一根用鳥的羽毛裝飾的棍子,走到且渠且雕難面前,拜道:“休利向您問安……”

“皋蘭山那邊如何了?”且渠且雕難迫不及待的問道。

皋蘭山,在河西走廊的邊陲,是通向河間地的必經之地,同時也是居延澤的屏障,更是現在且渠且雕難可以與漢朝聯系的重要通道。

“回稟偉大的逐日屠奢,國書,奴才已經送給了漢朝……”名為休利的老薩滿說道:“不過,漢朝人會不會答應,這奴才就不敢保證了……”

但在心里面,老薩滿卻有著另外的想法。

且渠且雕難?

若不是他手里控制著逍遙散,誰在乎他?

而現在,老薩滿知道了,逍遙散或者又被稱為忘憂散的神藥,是從哪里來的了。

漢朝!

換句話說,若自己可以跟漢朝人搭上線,那么,且渠且雕難就可以滾蛋了!

不過,暫時來說,還是需要這個家伙站在前面,吸引火力,觀望一下局勢。

“他們會答應的……”且渠且雕難閉上眼睛說道:“因為有漢朝最需要的東西……”

跟漢朝打了這么久交道,甚至當面與漢朝皇帝交流過,且渠且雕難當然知道,現在漢朝人需要什么了?

奴隸!

不管是男奴還是女奴或者小奴,漢朝人都需要!

而且,不管有多少,漢朝人都吞的下去!

特別是那些邊境上的商人,胃口大的出奇!

且渠且雕難自信,只要自己拿出十萬以上的奴隸,那么漢朝人就肯定會答應自己的要求。

至少,會同意奴隸換糧食!

有了糧食,至少可以度過目前的危機,不至于腦袋要被人拿去當球踢。

至于其他的事情,以后再考慮吧!

因為,且渠且雕難知道,恐怕要不了多久,軍臣就會知道自己做的事情。

一旦軍臣知道了,他肯定會發瘋的!

他一定會不惜一切代價,來找自己算賬。

想要撐過軍臣或者其他孿鞮氏的報復,他不得不也必須跟漢朝人搖尾乞憐。

現在,且渠且雕難只能祈禱,漢朝人愿意幫他。

且渠且雕難做的事情,在草原上自然是一個天大的消息。

像這樣的劇烈的變化,在任何地方的傳播速度都是驚人的。

不過七八天的時間,這個消息就通過口口相傳和信使的急報,傳到了在燕山之外的軍臣后勤基地。

此地,位于錫林郭勒草原的深處,遠離了漢朝邊塞至少五百里。

負責在此為軍臣看守這些牲畜的兩個孿鞮氏的貴族在得知了此事后,立刻就驚慌失措起來。

“且渠且雕難這個奴才,居然膽敢做出這樣的事情!”

“混蛋!”

祁連山,是匈奴的圣山。

左賢王于單,更是當今單于的獨子。

而現在,且渠且雕難攻破祁連山,挾持于單的行為,在每一個孿鞮氏的眼里,就是在褻瀆和侮辱整個匈奴!

“我非得拔了這個奴才的皮,將他的腦袋插到木樁上,用水銀灌進去!”一個中年貴族叫罵著,他甚至按耐不住想要立刻點齊兵馬,去剿滅且渠且雕難的沖動。

祁連山和于單,對于匈奴人來說,重于一切。

特別是祁連山!

要知道,匈奴單于自號撐犁孤涂。

而這撐犁的名詞是跟祁連山聯系在一起的。

就像中國的傳國玉璽一般,祁連山就是匈奴人的和氏璧!

甚至比和氏璧更加重要!

當年,匈奴與跟月氏人,為了爭奪河西,打了足足二三十年,用了兩代人的時間,才奪得河西,徹底控制住祁連山。

現在,這一切的努力,都被且渠且雕難所摧毀。

以至于,在得知此事的匈奴貴族眼中,漢朝的位置竟因此下跌。

且渠且雕難和跟著他做出這樣的大逆不道的事情的家伙,成為了匈奴人的頭號敵人。

不僅僅在這里,在西域,在幕北,大量的部族,都在集結兵力。

但這些人里,別有用心的人占了大半。

畢竟,現在,明眼人都知道,匈奴的衰退,已經不可避免。

草原上更是什么樣的傳言都開始出現了。

許多曾經被匈奴壓制和震懾的實力派,現在都在蠢蠢欲動,觀望著局勢。

所以,這些人都在打著討伐且渠且雕難的名義,實際上卻是干著擁兵自重,甚至打著割據自立的主意。

這個情況,匈奴人自然很清楚。

當年,冒頓大單于擊敗東胡的過程里,給匈奴人造成最大的麻煩的,不是東胡人,而是在東胡秩序崩潰后,各種自立的草頭王。

冒頓大單于用了三年,才將這些家伙打服,讓他們服從。

而月氏人的崛起,也與此有關。

所以,在得知此事后,冷靜下來,這兩個孿鞮氏就立刻做出了決定。

“必須立刻通知大單于和左谷蠡王!”

“大匈奴不能再這樣子下去了!”

攘外必先安內!匈奴人雖然可能沒有這個意識,但是,作為草原的霸主,他們很清楚,什么的選擇,才真正有利。

比起跟漢朝之間的戰爭。

內賊更可怕!(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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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三百三十三節 寧與友邦,不與家奴

“什么?”

右北平郡,后世的承德境內,正在與漢軍在此拼死作戰,想要打開通向漁陽的直道交通的匈奴左谷蠡王狐鹿涉幾乎是一個踉蹌,差點從馬上掉下來。

“且渠且雕難這個奴才,居然膽敢挾持左賢王,褻瀆圣山!”狐鹿涉咬著嘴唇說道:“當真是該死!”

他幾乎是立刻就有了決斷,抬起手臂,下令:“傳令各部族,收兵,后撤,派出使者去平剛,與漢朝人談判!”

在狐鹿涉眼里,與漢朝的戰爭,只是霸權之戰。

并不會危及匈奴的生死存亡。

大不了,給漢朝服個軟,裝幾年孫子。

漢朝皇帝若是得到了匈奴人的服軟,想必,也不可能真的要跟匈奴你死我活。

何必呢!

這仗打下去,漢朝人受得了?

狐鹿涉就不信了!

但且渠且雕難的行為就不同了,假如不能立刻撲滅這個叛逆,那么,從幕南到幕北,從北海到西域,整個世界將狼煙四起,帝國的統治基石,將崩潰于眼前。

孿鞮氏,會跟舊日的烏孫王族,月氏王族一樣,淪為豬狗一般的奴隸。

前兩年,匈奴人西征,可是聽說過現在的月氏王族的待遇。

連月氏王都已經成為傀儡了。

所謂五翕候論政,實際上就是讓月氏王當個泥塑的雕像。

至于月氏王族……

甚至連塊牧場都沒有,只能跟奴隸一樣,乞食于各部!

而當年,曾經雄霸世界,主宰草原的東胡王族,現在更是被匈奴人剝奪了一切姓氏和地位,貶為奴隸。

今日的東胡王族子孫后代,甚至連自己的祖先都已經不記得了,如同豬狗一般,為匈奴人予取予求。

換句話說,給漢朝跪下,至不濟還可以混一個安樂侯,若運氣夠好,說不定未來還可以翻盤。

但讓且渠且雕難造勢成功,不僅僅匈奴要不復存在,孿鞮氏更加淪落云泥。

現在是孿鞮氏騎在萬族萬國的腦袋上,未來,孿鞮氏就要被萬族萬國騎在腦袋上。

所以,狐鹿涉的想法,簡單而直接。

漢匈之戰,只是兩強爭霸,而且渠且雕難之禍,要亡國滅種。

怎么選,自然很簡單。

“大王……”他的萬騎長和骨都侯卻都還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情,紛紛問道:“究竟何事?”

“且渠且雕難那個下賤的奴才,褻瀆圣山,挾持左賢王,居然自立!”狐鹿涉攢著拳頭說道:“你們說,他該死不該死?”

“這個奴隸!”三大氏族和孿鞮氏的貴族聞言,都是跳著腳大罵。

即使是去年,高闕之敗,匈奴人也未如此憤怒過。

而現在,匈奴人終于知道什么叫切膚之痛了。

“可是大王……”一個萬騎長問道:“我軍倘若要撤退,恐怕漢朝人不會同意吧……”

“他們會同意的……”狐鹿涉說道:“本王會歸還所有漢朝百姓,并且賠償漢朝的損失,另外本王還會勸說大單于遣使與漢朝談判,商議和親之事,哪怕割讓整個幕南,甚至割讓皋蘭山和居延澤……”

“無論如何,漢匈之戰,必須立刻結束!”狐鹿涉斬釘截鐵的道:“河西之亂,必須平定!”

“啊……”諸將都是目瞪口呆。

這次南侵,以狐鹿涉這一路打的最好,戰果最大,不僅僅重創了整個漢朝的右北平郡,劫掠了數千百姓,還在戰場上斬殺了數千名漢朝士兵,甚至在字縣,全殲了漢朝的兩個校尉部。

戰果輝煌,各部也搶了個夠。

但現在,卻必須全部吐出去。

不僅僅要吐出去,還要割肉。

不僅僅要割肉,甚至不得不割讓整個幕南和皋蘭山、居延澤……

這讓眾人真是無法接受。

“大王,這怎么可以!”有人跪在地上苦苦勸道:“皋蘭山,乃我河西之屏障也!居延澤,更是進出河西的要道,若割讓這兩地,我等日后如何去跟天神以及先祖解釋?”

狐鹿涉卻是冷哼了一聲,若僅僅是這樣,就可以讓漢朝放過自己和軍臣的主力,那恐怕還是血賺啊!

恐怕,談判之時,漢朝人會獅子大開口,索要更多的東西。

但,沒辦法,誰叫現在,匈奴人有求于漢朝,而且,主力更是陷入了泥濘和包圍之中。

從昨天開始,軍臣就連續五次派人,催促自己打開道路。

但,漢朝軍隊,卻死死的守住了這一帶的道路。

使得他每前進一步,都要付出代價。

此地已是如此,那漁陽境內,重兵云集的地方,軍臣所面對的情況恐怕更加糟糕。

漢朝人甚至很可能不會答應自己提出來的條件。

但,匈奴卻不得不哀求漢朝,同意自己的要求。

想到這里,狐鹿涉就握緊了拳頭,說道:“寧與友邦,不與家奴!漢朝人占了皋蘭山,匈奴并不會因此滅亡,但若且渠且雕難這個奴才得勢,那匈奴就要滅亡啊!”

“本王和各位,就都將成為奴隸,我們的子女后代以及氏族,世世代代都無法翻身!”

“而且,戰爭打到現在,各位難道還沒有清醒過來嗎?”狐鹿涉望著長安的方向,感慨道:“當今漢朝皇帝,只要在位一天,我匈奴,都不可能是漢朝的對手啊!”

“那可是神皇!”狐鹿涉沉痛的道:“真正的神明在世,我們不可能打的過!”

假如說馬邑之戰后,匈奴的高層,還覺得,一切都是尹稚斜那個混蛋指揮有問題。

高闕之戰,還可以解釋是本部的精銳和王庭主力不在。

但現在,每一個匈奴貴族都不得不承認,漢朝軍隊無論是在戰斗素養還是實力方面,都遠遠超過了匈奴人。

即使是打的最好的狐鹿涉這一路,也是靠著絕對的兵力優勢和騎兵的機動性,才能壓著漢朝軍隊。

而在正面戰場,漢朝人靠著少數騎兵與步兵相互配合,常常在與匈奴的戰斗之中,取得一比一,甚至一比二的比。

即使只是一比一,匈奴也是換不起的。

至于在漁陽,狐鹿涉可是聽說了,開戰至今,傷亡已經超過兩萬了……

這場戰爭,已經沒法打下去了。

沒看到軍臣都要撤退,都要跑了。

如今,在河西劇變的情況下,匈奴假如想要減少損失,唯一的辦法就是跟漢朝乞降。

更何況,正如狐鹿涉所言,寧與友邦,不與家奴!

皋蘭山和居延澤以及幕南給了漢朝,漢朝至少還會有所收斂,甚至對匈奴有所寬待和優待,起碼,能夠讓匈奴爭取到休養生息和喘息的機會。

甚至匈奴還可以安慰自己幕南和居延澤以及皋蘭山,那是給女婿的禮物。

而若是不能立刻以雷霆之威,消滅且渠且雕難,解救出左賢王,那匈奴人的一切都將化為烏有。

怎么選,還用想嗎?

更別提,現在匈奴貴族們,其實心里面都在想一個事情自從漢朝當今皇帝即位以來,屢戰屢勝,漢朝人有若神眷,短短數年就超越了匈奴人,甚至壓著匈奴人打。

這不是神王,誰是神王?

而引弓之民的傳統就是服從和臣服強者。

被漢朝暴揍到現在,其實,匈奴人也害怕了。

沒看到,那些被劫掠的漢朝百姓,現在已經沒有人敢肆意虐待了嗎?

甚至,有些貴族還頗為善待他們,連吃穿都不敢短了。

而在字縣,狐鹿涉雖然全殲了當地守軍,卻在戰后命令,收斂漢朝士兵的遺體,按照漢朝風俗,將他們下葬,還給他們立碑。

這就是這些年來,匈奴被漢軍暴揍后,在心態上的變化。

如今的匈奴貴族,哪怕是最狂妄的人,不敢再輕視漢朝和漢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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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三百三十四節 戰場

要陽塞以南六十里。

義縱騎著戰馬,走在直道之側,緩緩前行。

龐大的橐他隊伍,載著漢軍的重裝備和各種軍用物資,在曠野上前進。

將近一萬頭橐他,將整個地平線完全占據。

漢軍的輕騎,在兩翼并行,保護著這些牲畜和物資。

遠方,十里開外,匈奴人的斥候,如影隨形。

但義縱卻不動聲色,仿佛沒有看到這些敵人,只是內心之中卻也有著擔憂。

如今,他麾下將近兩萬騎,連人帶馬加上橐他,延綿了二三十里。

若匈奴人忽然襲擊,在這樣相對狹窄的道路上,可能軍隊要吃虧。

要知道,騎兵突襲的度是很快的,從你現敵人的意圖,到敵人襲擊到來,中間可以防備的時間,大約不足三刻。

不過,漢軍有隱憂,匈奴人就沒有嗎?

拿著千里鏡,義縱遠眺著遠方,觀察著匈奴人的動靜。

通過過去一天的觀察,義縱已經知道,自己面對的匈奴騎兵,最多只有四個萬騎,大約一萬五千到兩萬之間。

而且,真正可以作戰的騎兵,不過一萬兩千。

在兵力上來說,匈奴與漢軍的力量對比,并未失衡。

倘若他們敢于突襲,那么漢軍自然也不是吃素的。

大不了,回頭跟他們先打一仗,吃掉冒頭的部隊,再繼續南下。

所以,匈奴人最明智的選擇,就是尾隨漢軍。

這樣至少可以讓義縱難受和惡心,更可以限制住漢軍的度。

在過去一天多的時間里,義縱所部僅僅前進了三十里!

這就是大敵在側時,軍隊的行軍度。

沒有辦法,倘若不是如此的話,一旦隊形分散,匈奴騎兵就真的能找到機會了。

而在義縱對面,蘭折野的脾氣,已經越來越暴躁了。

“不是說好了,援軍一日可抵嗎?”蘭折野感覺自己的肺都要炸掉了:“怎么到現在,還看不到援軍的影子?”

“大當戶,再等等吧……”系雩難勸道:“應該快了!”

但系雩難話音未落,就有著輕騎疾馳而來,稟報道:“夏王的援軍,在長城附近被漢朝軍隊糾纏住了,夏王派奴才來通知諸位主子:萬萬不可在援軍未到之前,與漢朝人交戰,以免為漢朝所趁!”

“混蛋!”蘭折野幾乎是咆哮著道。

他已經受夠只能遠遠的跟隨漢軍的窩囊時間。

他已經迫不及待,想要踏碎遠方的漢軍隊伍,將那支所謂的神騎踩在自己腳下!

用漢朝的飛狐軍的戰旗,作為自己武勛的證明!

“大當戶不要沖動!”系雩難和須卜當屠連忙勸道。

對這位胥紕軍的萬騎長和匈奴的右大當戶的脾氣,這兩人非常了解。

此人,這些年來跟隨單于,在大宛和大夏、康居,連戰連婕,幾乎沒有遇到過挫折。

所以,心高氣傲,自以為天下第一。

實則,卻只是井底之蛙,根本不知道漢朝軍隊的厲害!

若漢朝人是隨便一沖就可以擊敗的對手,那,馬邑和高闕,匈奴是輸給誰的?

單于又為何連南侵都只敢選擇在燕薊之地,苦寒之所,而不敢再突入雁門、云中、代上?

還不就是想要避開漢軍的主力兵鋒,柿子撿軟的捏?

“懦夫!”蘭折野紅著眼睛罵道,但,他還是不得不勒住戰馬,對自己的部下下令:“繼續警戒!”

沒有辦法,倘若敵人是康居或者大夏軍隊,那他可能早就帶著軍隊撲過去了。

但,偏偏敵人是鎮壓世界的漢軍!

而且還是由漢朝名將,皇帝的小舅子那位車騎將軍所率領的漢軍。

沒有人敢輕視,哪怕是他,也不得不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

畢竟,這些日子來,其他匈奴部隊的遭遇,他又不是沒有親眼見過。

好幾個單于本部,都在那個漁陽塞下鎩羽而歸。

匈奴人使勁渾身解數,也沒有攻下漁陽。

若漢朝人僅僅只是守城厲害,那蘭折野也不會如此。

但,有數的幾次野戰,匈奴騎兵也未占到什么優勢。

他的胥紕軍雖然強大,白狼騎士雖然精銳,但蘭折野也很清楚——其實,就算換了他和他的軍隊上去,下場也好不到哪里去。

對方漢朝的地方軍隊和民兵,都已經如此吃力了。

那傳說中‘漢騎不滿萬’滿萬不可敵’的漢軍主力野戰騎兵軍團,甚至是至今未嘗一敗,所向睥睨的漢軍神騎,又該強到什么地步?

就胥紕軍這七千多騎,蘭折野估計,恐怕還不夠人家塞牙縫的。

要打,就必須聯合須卜當屠的逼落騎兵以及系雩難指揮的黑鴉軍,聯合起來,共同作戰。

甚至還要考慮戰機,選擇戰場。

但,這些事情,蘭折野只是心里明白。

在嘴上,他依然是罵罵咧咧,表現的如同一個好戰的瘋子一般。

“大匈奴的霸業,就是敗壞在你們懦夫手上的!”蘭折野大聲嚷嚷著,唯恐別人不知道他的不滿。

這也是沒辦法,不如此,無法安撫那些焦躁的胥紕騎兵,驕傲的白狼勇士!

要知道,胥紕軍,可不是傳統的匈奴萬騎,是以氏族為基礎,以邑落和血脈為紐帶建立的騎兵。

這是匈奴第一支從各族之中遴選出來的騎兵。

選的人,統統都是瘋子、屠夫和戰爭狂。

甚至,不少人,在自己原先的氏族內部都是屬于那種人見鬼厭的存在。

他們愚昧而瘋狂,滿腦子除了殺人就是燒殺擄掠。

打瘋了,自己人都殺。

擔任這樣一支騎兵的萬騎長,需要的不僅僅是威望和手腕,還得善于疏導和利用這些戰士的心理。

總而言之,想坐穩胥紕軍的萬騎長位置,就得表現的比下面的人還要瘋狂,同時,卻還得保持冷靜。

事實上,自老上單于建立胥紕軍以來,這支騎兵的萬騎長的最終下場,不是死在戰場上,就是在家里瘋癲而死。

所以,蘭折野倒也不是裝的。

他是真的有些瘋癲,有些神經病。

而此時,漢軍繼續前進,沒多久,就已經靠近了義縱選擇的戰場。

此地,是一片開闊的河谷,方圓數十里,都是一覽無遺的平原,潮河的河水從東方潺潺流過,并在南方的低洼地,形成了一片沼澤。

漢軍假如要通過此地,唯一的辦法,就是渡河。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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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三百三十五節 狼性還是狗性?(1)

匈奴人當然也知道,漢軍想要繼續南下,就必須渡過潮河。

潮河雖然只是要水的分支,其流量大約只有關中的灞水的一半。

但是,這條河,也不是那么好過的。

起碼十步寬的河面,波濤洶涌,河水看似比較淺,但實則至少深達二三十尺。

所以,當漢軍抵達此處時,匈奴人開始靠的更近。

斥候甚至接近了漢軍兩翼不過五六百步的地方。

漢軍士兵甚至可以看到匈奴人氈帽下的大圓臉和粗大的鼻孔上拴著的銅環。

“郭懋都尉的騎兵,現在到了那里了?”義縱問著身邊的一個校尉。

“回稟君候,郭都尉三個時辰前,曾經發回報告,已經渡過要水,抵達要水北岸!”那校尉答道。

“善!”義縱聞言,興奮的點點頭。

他舉起千里鏡,觀察著附近的地形。

此地,是一個不在漢室軍用地圖上的地方。

在過去,這里方圓百里,都是荒無人煙,除了一條直道從此地經過,因而在潮河上建了一座石橋外,半個人影都看不到……哦,或許夏季,會有樵夫或者獵人來此。

而之所以出現這種情況,一方面是因為漁陽本就地廣人稀,土地貧瘠,而另一方面,則是因為此地的地理所限制的。

在這一帶附近,要水、潮水、濡水相互交匯,并形成大濡水,滾滾向南,流入大海。

千百萬年來,此地因為沒有開發,人跡罕至,所以在夏秋兩季,洪泛時期,河水經常會將大量低洼地淹沒,進而創造出沼澤和濕地。

而沼澤和濕地,是農耕民族的畏途,一如沙漠。

別說是這幽燕寒苦之地了。

便是吳楚這等江南水榭,膏腴之地,自西周起,淮泗諸姬接力,楚吳并起,數百年篳路藍縷,艱苦創業。

直至今日,那吳楚之地,依然有許多沼澤林立,被天下視為險途。

吳楚尚且如此,何況這漁陽、右北平、遼東等地,新入中國不過百年的北方寒苦之土。

而這樣的地方,卻是現在最好的戰場。

“傳令全軍,列騎兵戰斗陣列,胸甲準備具甲!”到了此地,義縱自然打算要跟匈奴人一戰了。

“諾!”校尉們紛紛領命。

“嗚……嗚…………嗚……”蒼涼的號角聲,立刻響徹天地。

一個個背插令旗的傳令官,紛紛從義縱的左右策馬而走,繞過擁擠的軍陣,將一個個命令,傳遞給各級部隊。

“將軍有令:騎兵列戰斗陣列!”傳令兵們,策馬在一個個軍陣前飛奔而過。

同時,中軍的將旗舞動,確認了命令的有效性。

一個個漢軍司馬、隊率,立刻就開始執行軍令。

“全體都有!戰斗陣列……”一個又一個操著關中、三河、燕趙口音的軍官大聲命令著。

在不過兩刻鐘之內,漢軍的輕騎部隊,就完整了戰斗陣列的準備。

此時,沿著平坦的平原,漢軍的主力,以校尉部為單位,排列出了十三個戰斗隊列。

所有騎兵方陣,全部呈錐形,緊密相連,而每一個隊列之間,有橐他和戰車隔離。

在中軍,一面面巨盾,被推到了前排,一桿桿長矛伸出,張開了一巨大的保護盾,將胸甲騎兵隱藏在陣列之后。

遠遠的看上去,漢軍的陣列,仿佛一張張開了大嘴的怪獸。

匈奴人當然立刻就發現了漢軍的變化。

蘭折野騎著馬,走上一個小山丘,居高臨下,遠眺漢軍的陣勢。

“漢朝人這是要跟我們打啊!”只是看了一眼,蘭折野就明白了,漢軍在挑釁,在挑戰。

他瞥了一眼身邊的須卜當屠和系雩難問道:“須卜氏族,系雩氏族,有膽子迎戰嗎?”

面對蘭折野裸的挑釁和輕蔑,系雩難強忍心里的怒火,說道:“大當戶,還是等援軍吧……夏王的大軍到來之后,我軍再開戰,如何?”

須卜當屠也道:“我覺得系雩骨都侯說得對,沒必要在此與漢軍死磕……”

“況且……”須卜當屠指著遠方的漢軍陣列,道:“大當戶難道就不覺得,漢朝人的這個陣型很怪嗎?”

從須卜當屠的角度看過去,遠方的平原上,漢軍的陣列,次第展開,形成了一個匈奴人過去從未見過的騎兵隊列。

這個隊列,已經不能再用列隊來形容了。

應該叫戰列,更加合適。

因為,這個陣型,就像是天生為了攻擊敵人而存在的陣列。

即使須卜當屠沒讀過書,純粹是個文盲,但他也看出來了,漢軍的陣列分為三層。

每一層之間,相互接替。

一旦貿然與之開戰,匈奴騎兵就會遭到漢軍連綿不絕的騎兵沖擊。

雖然其他的特點,暫時還看不出來,但僅此一點,就足以須卜當屠提心吊膽。

他可是聽說過河陰之戰,呼衍當屠是怎么戰敗的?

在河陰之戰時,即使呼衍當屠的兵力是漢朝軍隊的兩三倍,但他依然敗的一敗涂地,甚至丟掉了兩個萬騎!

如今,在這里,漢朝在寬闊的平野上,展開了戰斗隊形。

而漢朝的兵力,卻比自己還多。

哪怕胥紕騎兵開掛,恐怕也不是他們的對手。

更何況……

須卜當屠自家知道自家的問題。

他的逼落騎兵,欺負一下西域的軟腳蟹,鞭笞一下手無寸鐵的牧民,自然很在行。

但若是要這些老爺們去戰場上沖鋒陷陣,去跟漢朝人血拼。

恐怕,連馬都要騎不穩了。

誰叫逼落騎兵們,從來都是給薩滿祭司以及王庭貴族們服務的呢?

至于系雩難的黑鴉騎?

雖然可能戰斗力還有那么一點。

但問題就在于,黑鴉騎有一半,特別是作為中堅的那一半,已經回到了草原。

實際上,現在在這里的匈奴本部騎兵,加起來也就一萬兩千不到。

不及河陰之戰時,呼衍當屠手下兵力的三分之一。

而漢軍的力量,卻遠遠超過了河陰之戰時的情況。

而且,全數是騎兵!

漢騎不滿萬,滿萬不可敵!

而眼前的漢軍騎兵,少說兩萬!

王庭主力沒來,就靠一個胥紕軍,怎么打?

須卜當屠覺得,就算把自己也填進去,恐怕也奈何不得漢朝人!(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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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三百三十六節 狼性還是狗性?(2)

蘭折野自然也明白此間的事情和道理。

但奈何神經病一旦神經起來,別說旁人,自己也制止不住自己的麒麟臂。

他冷哼一聲,嗤道:“懦夫總是有理由給自己的怯懦找借口……就像那西域各國的國主一般……我匈奴只需一個萬騎,就足可讓西域三十六國國王俯首,七十六族頭人臣服!”

“今日右大都尉和骨都侯此舉,等若將我大匈奴逼入西域諸國的境地!”

“從此以后,人人將聞漢騎之名而喪膽,控弦之士不敢彎弓相對,牧馬之人不敢策馬相像!”

其實這樣的情況,在馬邑之戰后,就已經在幕南各部出現。

馬邑之戰,震怖了整個草原。

也讓幕南各部喪膽。

但好在,彼時匈奴依然占有河間,居高臨下,握有戰略主動權,漢室還是不得不依托長城被動防守,甚至隨時要小心,自己的老巢長安的安危。

但,去年一場高闕之戰,匈奴盡喪河間之地。

單于苑囿,從此成為漢家牧場,匈奴的母親山,自此不復再見。

傳說,當初呼衍當屠率眾從陰山之下的榆林塞,撤至皋蘭山。

匈奴人望著兩側高山和郁郁蔥蔥的森林,淚流滿面,哭聲不斷。

而丟了陰山,對于匈奴帝國而言,等于失去了一條手臂,更在戰略上從此失去了主動權。

現在,拿捏著對方軟肋的,不再是匈奴,而是漢朝了。

自榆林出塞,漢朝向北可以直撲龍城,向西可以攻略皋蘭山,攻取祁連山。

攻守之勢,從此易也。

正是因此,軍臣單于和匈奴高層,才要決意南侵。

南侵的戰略目標,劫掠漢朝人口和財富,只是次要。

關鍵在于,用南侵來震懾和牽制漢朝。

使之不能繼續北上或者西進,以此延緩漢朝的攻勢。

然而,這一戰,卻打成了現在這個模樣。

當初,匈奴主力傾巢而出,單于軍臣親帥王庭主力合幕南各部精銳、幕北部分騎兵,總兵力超過十二萬騎,號稱控弦二十萬。

那時,匈奴人是何等猖狂?

軍臣豪言:箭射日月,馬碎山岳。

只要一人射一箭,日月也可以射下來,一馬震一蹄,山岳也可以踏碎。

結果呢?

現在,上谷方向的右谷蠡王亦石部極有可能已經全軍覆沒,據說亦石的腦袋,都已經被漢朝人當成玩具了。

倘若亦石的覆滅,還可以說是給匈奴主力爭取了時間,做出了貢獻。

那么,單于軍臣親自率領的這一路,頓兵長城之下,一個月了,卻寸步未進,反而損兵折將,徒耗士氣。

如今更是不得不夾著尾巴,偷偷摸摸的想辦法想要出塞撤軍,以避免為漢軍主力所圍。

可以想象,這一戰之后,整個草原將會出現何等的驚濤駭浪了。

單于和王庭主力的失敗,會如瘟疫一般,在整個草原流傳。

匈奴人將會因此失去所有面對漢朝軍隊的勇氣。

在未來,便是出現不過漢騎數騎,卻可壓得一個控弦上萬的大部族膽戰心驚不敢異動,漢朝一使者持節,就可以讓匈奴單于引頸待戮也不是不可能!

匈奴人自己就常常做過這種事情。

譬如,當年,鮮卑王擅自侵犯濊人,引得漢朝皇帝龍顏大怒,對匈奴施壓。

為了給漢朝皇帝消氣,匈奴人不就派了個使者去了鮮卑,取其王頭獻給漢朝當成賠罪?

又若那西域諸國,雖有小國,人口不過數千。

但卻也有大國。

如那車師,帶甲過萬,城池十余座,人口數十萬。

如那莎車,富裕無比,莊園以百計。

更如那樓蘭,地處西域要沖之地,坐收貿易之財富。

但所有的這一切,卻全部都毫無意義。

無論是帶甲過萬,還是富裕無比,或者坐收貿易之財富,在匈奴人面前,都沒有任何用處。

匈奴帝國自從控制當地開始,就各種剝削、欺壓,索要貢稅。

無人敢不從。

就是匈奴嫁過去的居次和閼氏,在這些國家之內,如同太上皇,對其國君,動輒廢立,而其國人竟不敢言。

毫無疑問,蘭折野知道,西域的現在,就很可能是匈奴的未來。

甚至會是匈奴的現在!

看看須卜當屠,看看系雩難,蘭折野心里已經如同鏡子一般敞亮。

看看這些貴族吧!

系雩難是單于的忠犬,在西域,在大夏和康居,兇名昭昭,以殘忍和血腥聞名于世。

他曾經親手將一個不聽命令的西域國王的頭皮當著其國大臣和軍隊的面,活生生的剝下來,嚇瘋了好幾個該國貴族!

但他在此地,在漢朝人面前,卻怯懦的如同一只遇到了天敵的兔子,只敢蜷縮著身子和腦袋,在洞穴里瑟瑟發抖。

還有這須卜當屠,身為王庭的右大都尉,作為匈奴的頂級貴族之一,他和他麾下的逼落騎士,在整個草原,都足以令人聞風喪膽,有些牧民甚至聽說了逼落之名,自己就自動自覺的自殺了。

但,他和他的騎兵,現在在漢朝軍隊面前,甚至不敢直面,只能遠遠的躲在安全地帶,只敢尾隨,甚至不敢與漢朝的少量斥候接觸,生怕惹惱了漢朝軍隊,殺將過來。

他們那里還是什么引弓之民?

不過是一群沒了膽氣和戰意的廢物。

這樣的廢物,在蘭折野眼里,已經沒有生存的價值了。

他冷冷的看著這兩個家伙,淡淡的說道:“兩位難道希望,我們的子孫,也如同西域諸國一般,從此為漢朝人所霸凌?看到漢朝騎兵就聞風而逃?”

系雩難和須卜當屠的臉色,立刻就難看的要命。

作為王庭的貴族,他們當然知道,這樣的指責何等要命?

若他們不能正面回應,立刻就會被人認為是懦夫!

而懦夫,不管在哪個部族,都是無法立足的。

所以,這兩人不得已,只能道:“既然大當戶執意要戰,我等也不阻攔……只是,還請大當戶說一個策略和部署……不然……”

“要什么策略?”蘭折野卻是冷笑一聲:“我匈奴不似漢朝,不講那些東西!”

他揚起馬鞭,指著遠方的漢朝軍陣說道:“只將馬一策,直沖過去,沖破他們的陣列,將他們的隊形撕碎,殺死他們的軍官,踐踏他們的將旗即可!”

而此刻,在漢軍中軍,義縱舉著千里鏡,遠眺著匈奴方面的動靜。

左右將官,都微微有所疑慮,紛紛問道:“將軍,若匈奴不動,我軍就這樣與之耗著?”

這樣的消耗和對峙,對漢軍而言,非常吃虧。

盡管在現在,漢軍騎兵都已經下馬,分列在兩側,以節省馬匹的體力消耗,同時養精蓄銳。

但,在精神上的消耗,卻不是可以輕易抵消的。

倘若匈奴人就這樣跟漢軍在此大眼瞪小眼,瞪個一兩天,不需要匈奴出兵,漢軍就會疲憊不堪。

“匈奴人會來進攻的……”義縱冷然一笑:“吾選的戰場,豈容匈奴不攻?”

他仰起頭,笑著道:“自郭都尉橫渡要水,漢匈攻守之勢易也!”

“爾等以為,郭都尉橫渡的是何處?”義縱微微笑著問道。

“何處?”

“去要陽以北,兩河之間,匈奴輜重地之側……”義縱哈哈大笑。

此話一出,眾人俱是大驚。

“郭都尉不是南下,去了白檀嗎?”有人驚道。

“虛則實之,實則虛之……”義縱心情很好,難得的拿出地圖,給諸將講解:“君等且看,若郭都尉一直南下,直撲白檀,而白檀之敵,必早有準備,縱然攻下,卻也必是得不償失!”

義縱在一開始就很清楚,白檀方面就是一個馬蜂窩,更是一個死地。

特別是在如今,漢軍的給養不足三日的情況下,去跟匈奴人硬碰硬,以郭懋的兵力,無異于徒耗力氣。

所以,郭懋的南下只是一個假象。

甚至,義縱南下,也是一個假象。

只不過,前者的目標是為了掩飾他的真正目的和行軍路線。

而義縱所營造的假象,卻是為了拖住這些眼前的匈奴精銳,給郭懋的輕騎迂回創造戰機。

現在看來,一切都如同預期。

他與郭懋成功的再現了伊闕之戰中白起率領輕兵,吸引了韓魏聯軍的注意力后,繞到其身側的戰例。

現在,匈奴騎兵已經跟他的后勤輜重基地脫節了。

郭懋一擊之下,匈奴的資糧,將付之一炬。

而且……

最重要的是……

如他所言,漢匈攻守之勢易也。

先前,主動權在匈奴人手里,漢軍要南下,而匈奴騎兵可以選擇攻擊還是尾隨監視。

但現在,匈奴就要面臨是趕快回去救火,還是先跟漢軍來一發的抉擇。

而無論匈奴人作何抉擇。

漢軍都不會放過他們!

至少,可以狠狠的咬下一口肉,放進嘴里咀嚼,嘗嘗滋味,看看這王庭的萬騎的味道與其他騎兵的味道,是否有所差別。

“匈奴本部萬騎,還是白狼騎和逼落騎……這等天子必殺名單上的主力……”義縱眼中目光灼灼,對著他的將官們說道:“諸君,建功立業,封妻萌子,在此一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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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三百三十七節 狼性還是狗性?(3)

就在蘭折野還想繼續說話之時,遠遠的奔來一騎。

“大當戶,大都尉,主子……”這人披頭散發,哭喪著跑到了系雩難面前,翻身下馬,拜道:“大事不好了,漢朝騎兵忽然從要陽南面出現,直逼我軍的牲畜聚集之地,留守的部族騎兵根本無法抵擋,請主子立刻回援,不然我軍的牲畜就要全部落入漢朝人手里了……”

“什么?”系雩難聞言,幾乎就要站立不住。

這個消息,對于他而言,太可怕了!

“漢朝人怎么會出現在要陽身后?”須卜當屠也是鐵青著臉:“難道他們會飛不成?”

唯有蘭折野知道,這只忽然出現在自己的要害的漢朝騎兵是從那里來的。

“是那支先期南下的漢軍……”蘭折野嘆了口氣道:“我早說過漢朝奸詐,不可不防……”

“他們不是南下了嗎?如何可以出現在我軍身后?”系雩難無法理解這個事情到底是怎么發生的。

漢軍明明是南下了,斥候也親眼看到他們渡河了。

他們到底是用了什么魔法?

難不成真有鬼神在暗中幫忙?

蘭折野卻是笑道:“這個簡單……渡河之后,就逆流而上,從要水和濡水的交匯處,渡河,然后北上五十里,自河谷之中繞到我軍側翼即可……”

“以輕騎的速度,這段距離,要不了一天!”

“那漢朝騎兵是如何渡過那段河流的?”須卜當屠問道。

他曾經去要水和濡水交匯的河段看過,那個河段河水湍急,激流不斷,以匈奴人的本事,即使是花上一年,也沒有辦法在那段河面架設橋梁。

是以,他從未想過,漢朝騎兵可以從當地渡河。

“難不成,漢朝人果真可以與河神溝通?”在須卜當屠看來,也唯有這一個解釋可以解釋的通,為何在匈奴人眼里如同天塹一般不可橫渡的河段,在漢朝人手里卻可以變成大道。

從時間推算,漢騎很可能只用了三到四個時辰就完成了渡河。

這完全是開掛!

“現在再考慮這些已經沒有意義了……”蘭折野說道:“無論漢朝人是用什么辦法渡河的,但,我軍現在只能面對這個事實……”

“而且……”蘭折野精神抖索,戰意十足,望著遠方的漢軍軍陣,道:“現在這一仗,就算大都尉和骨都侯不想打,恐怕也是不得不打了……”

很顯然,現在,匈奴騎兵后院失火。

他們必須回去救火。

不然的話,丟了那些牲畜,不止他們,后方的單于主力,也要斷糧,也要挨餓。

沒有吃的,軍隊一挨餓,就不要提作戰了。

到時候漢朝人完全可以圍而不攻,等著包圍圈里的匈奴人吃光他們所能找到的所有東西。

圍個三五個月,包圍圈內剩下的人,肯定只能跪下來授首。

但想去救火,就必須先解決,至少是擊敗眼前的敵人。

不然,漢朝騎兵就會學過去兩天匈奴人的做法。

尾隨著匈奴騎兵,保持接觸,尋找機會就來一發。

若是如此,恐怕眾人還沒有回到要陽,就已經元氣大傷了。

甚至很可能,會在路上被漢朝騎兵一次突襲,截斷前后,分割包圍。

匈奴人可做不到像漢朝軍隊那樣,可以在行軍路上,首尾相顧,陣型完整。

對匈奴人來說,紀律?那是什么?好吃嗎?

“漢朝人……”須卜當屠也是嘆了口氣,對蘭折野道:“那大當戶要如何與漢朝作戰?”

其實須卜當屠很不愿意在此與漢朝主力硬碰硬。

但現在的局勢就是,哪怕他不想打,卻也不得不打。

打了,還有機會贏,不打就是等死!

系雩難也是無奈的一笑,道:“此戰,全靠大當戶了……”

在心里,系雩難也有那么一絲期待。

胥紕軍,縱橫天下,未嘗一敗,號稱是單于的犬牙,撕咬敵人軀體的利齒。

而如今,這支可怕的騎兵,更是已經全面換裝。

他們的戰馬,高大神俊,他們的武器,鋒利無比,他們的射術舉世無數。

或許,真的可以與漢朝騎兵一較高下。

系雩難伸長了脖子,遠眺漢軍大陣,沒有發現傳說中的神騎的蹤影,這又讓他的內心稍微安寧了一些。

沒有神騎在,此戰的把握就又多了幾分。

至少,有神騎和沒有神騎的漢軍是兩種軍隊。

前者雖然可怕,但不至于讓人絕望!

蘭折野聽了卻是哈哈大笑,他道:“兩位與我白狼勇士密切配合就可以了……”

他揚著馬鞭,指著遠方的漢軍陣列說道:“請骨都侯率領黑鴉軍,從漢軍正面發起突襲,不需要貴部突破漢軍的防御,只需要吸引漢朝弓弩手的火力即可……”

“而大都尉則率‘逼落’勇士,從漢軍的左翼騷擾,游射,使之不能集中力量就可以了……”

“若漢騎出擊,兩位自可撤軍……”

蘭折野也清楚,指望現在已經被漢朝人嚇破了膽的這兩個家伙去跟漢朝人拼命,甚至去沖擊漢朝人堅固的大陣,那是癡人說夢。

他們可以吸引漢朝軍隊的火力和部分騎兵,就已經很不錯了。

也不能奢望這些被膽怯的懦夫能起到什么作用。

關鍵,還是得靠他的胥紕軍,戰無不勝,攻無不克,天下第一的白狼騎!

他伸手從自己背上取下弓箭。

撫摸著這柄西域工匠所造的角弓,弓身之上,雕刻著一只雙頭白狼,在弓身親吻了一下,蘭折野祈禱著:“偉大的狼神啊,我將再次用敵人的鮮血和頭顱,作為祭品,獻祭給您!請您接納胥紕軍的奉獻!”

然后,他就策馬而出,拔出腰間的鳴鏑,將之吹響。

當他策馬,從山坡而下,在平原上,在山陵中,在谷底里,在樹林內。

無數個正在休憩的匈奴騎兵聽到鳴鏑的聲音,他們紛紛露出興奮的神色,癲狂至極的仰天長嘯。

胥紕軍,是匈奴第一支也是現在唯一一支不靠氏族和邑落的血脈聯系,純粹靠著志同道合,或者臭味相投而走到一起的軍隊。

他們殘忍而血腥,在過去三十多年,橫掃世界,鎮壓萬國。

哪怕是折蘭人,在兇名之上,也不如胥紕騎兵,這支自稱是白狼的子孫的軍隊。

他們,曾經五入雁門,三進北地,燒殺擄掠,無惡不做。

他們也曾經踏破金山,將成千上萬的康居人和塞人像狗一樣的拴著脖子,拖回匈奴。

他們更曾經在大宛境內,當著兒子的面,殺死其父親,當著母親的面,弓雖女干其女。

而在大夏,在康居,在月氏人眼里,這些白狼騎,簡直就是魔鬼的化身,惡神的仆從,阿胡拉的死敵。

他們是滅國者,他們是滅族者,也是文明的鞭笞者。

大夏王稱他們為‘宙斯之鞭’,認為他們是奧斯匹林諸神來懲戒他們之中的不信者的!

康居人對他們又敬又怕,稱為‘黑暗中的毒牙’‘白色的狼人’。

在康居人所信奉的拜火教之中,惡神安哥拉,會化身為毒蛇,潛伏在黑暗中吞噬人心,傳播恐懼和災荒。

而這些匈奴的白狼騎,就是安哥拉的仆從。

是來自地獄的可怕惡魔!

而胥紕軍們,從來都是驕傲的。

他們自認為,自己是無敵的。

在這個世界上,不該有軍隊,比他們還強!

“我的弓可以射出一百步,我的刀足可斬碎一切……”一位胥紕軍的骨都侯翻身上馬,對著他的部下大聲喊道:“我曾經夢見偉大的不朽的白狼之神,祂在夢中告訴我——你應該殺死一千個敵人,用他們的血來愉悅我!這樣,我允諾你死后,進入我的神堂……”

“偉大的狼神,從不毀約!”他高聲叫著,拿著一柄小刀,直接刺進自己的臉頰,將肌肉分開,讓鮮血流下:“狼神的子孫,也從不失信!”

“勇士們,讓我們殺光漢朝人吧!”

“美女、財富、牲畜、地位……”他拿著弓說道:“還有狼神的垂青,都可以靠殺漢朝人得到!”

“狼神說了,殺一個漢朝人,抵得上十個西域奴隸,五個大夏人!”

“吼!”他的騎兵們,紛紛撕碎自己的上衣,露出胸膛的狼形紋身,這是白狼騎的標志,也是他們所信奉的狼神給與他們的賜福。

對胥紕軍來說,死,不是結束,而是開始,尤其是戰死,這是唯一可以升入神國,成為神的戰士的唯一途徑。

薩滿祭司們也趁機鼓舞士氣,將一盆盆的血酒,拿到這些騎兵面前,播撒到他們身上,為他們賜福和祈禱:“偉大的狼神,在注釋著你們,殺死一個漢朝人,就可以得到狼神的賜福,所有的戰死者,都將獲得狼神的救贖,他們的靈魂,將與狼神同在!”

“狼神說:你們應當去殺死你們的敵人,割掉他們的首級,將他們的腦袋,供奉我的祭臺上,如此,我將賜予于他,讓他的牲畜興盛,讓他的家人平安,讓他的陽、句永遠勃起……那些戰死者,將來到我的國度,我在天堂,陳列七十二族的美妙處女,她們永遠只有十八歲,日日夜夜,可以侍奉那些勇士,讓他們永享快樂……”

這樣的禱詞雖然簡單,雖然毫無邏輯。

但對胥紕騎兵們來說,這簡直就是最好的興奮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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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三百三十八節 龍

此刻,在寬達三十多里的戰場橫線上,成千上萬的白狼騎兵嗷嗷叫著,跟著部族的大纛,在右翼開始集結。

他們雖然看上去,亂糟糟的,毫無章法,彼此之間甚至推推攘攘,但,每一個曾經見過他們作戰的人,此刻都應該毛骨悚然。

因為在這支騎兵里,至少潛藏著數百名射雕者和三倍于此的準射雕者。

他們的箭術神準,幾乎列無虛發。

他們瘋狂而冷血,從不對敵人留情。

他們的裝備,精良而優秀,是匈奴各部之中,最好的!

更重要的是,他們胯下的戰馬,是已知世界最優秀的戰馬。

尤其是其中的那批大宛馬,不僅僅高大神俊,遠超這個世界的其他戰馬。

而且速度奇快!

匈奴人曾經做過測試,這種馬在高速奔跑的狀態下,十里的距離,僅需要一刻鐘不到。

而在騎兵對沖的標準距離——五百步之中的測試結果,更是讓人膽戰心驚——僅僅只需要從一數到三十!

這些寶馬的速度是如此可怕,以至于哪怕是同樣屬于良馬的烏孫馬,在短距離爆發上,也遠遜于它。

匈奴人將這些戰馬視為神的恩賜,看的比什么都重要。

軍臣甚至因為害怕這些寶貴的神馬折損,連戰場都不讓他們上。

而現在,足足三千匹神馬,圍繞著蘭折野,簇擁著他,形成了一個攻擊箭頭。

現在,他們秣兵歷馬,隨時可能沖鋒。

舉著千里鏡,義縱當然不會輕視或者忽視這支白狼騎。

旁的不說,這些白狼騎胯下的戰馬,就足以讓義縱垂涎三尺。

讓他甘冒風險,讓他不惜讓李廣所部承受巨大傷亡,為的,就是這些馬,這些寶馬,這些中國騎兵未來的希望的戰馬。

你要知道,依照匈奴人的習慣,騎兵的戰馬,一般都是母馬。

這是因為,騎兵千里機動,公馬的話,會礙事。

畢竟,公馬要是發情了,那是很麻煩的事情。

而且,對匈奴人來說,母馬所產的馬奶也是支撐他們作戰的重要資源。

這一點,在漢室也是一樣的。

不過,漢軍沒有匈奴人那么奢侈,不能挑挑揀揀,所以,沒辦法,只好把那些調皮的公馬閹割了,免得它們搗亂。

但,那大宛馬和烏孫馬,卻沒有人舍得閹割。

每一匹,無論公母,都是寶貝。

哪怕是羽林衛和虎賁衛,也僅有少量這種寶馬,其他各部,一匹也無。

也是因此,其實漢軍的胸甲騎兵的戰斗力很受限制。

但若能繳獲這批良馬,未來,胸甲騎兵的桎梏就要消除。

舔著嘴唇,義縱對左右將官們說道:“讓匈奴人見識一下,我大漢文明的光輝吧……這幫蠻子,還以為騎兵作戰是過去,靠個人技術和蠻力就可以主宰戰場?”

“諾!”立刻有人領命而去,緊接著,中軍將旗舞動,一個個漢騎方陣之中,信旗也隨著舞動。

“將軍有令:各部務必嚴守軍令,以操典之紀為綱,不可呈匹夫之勇!”一個個軍法官,在隊列之中,嚴明軍法。

“諾!”各個隊率和什長紛紛應命。

在同時,陣前的橐他,開始被輔兵趕到一側,讓開了騎兵出擊的通道。

此刻,在整個漢軍陣列之中,各部騎兵,已經跟過去的強弩部隊一般被分成了三層。

層層疊疊,兩萬騎兵與三萬多匹戰馬,在整個大地,沿著道路和平原,分散在二三十里寬,十幾里長的地域。

看著這個場面,義縱頗感欣慰,但還是有些遺憾:“可惜我軍沒有帶步兵,不然,我軍此戰應該會打的更輕松一些……不過也無妨,這步騎協同,確實太難了……”

周圍部將聽了,也都是點點頭。

“將軍所言極是……”有人道:“這個世上,除卻羽林衛和虎賁衛外,可以做到步騎協同者,恐怕沒有第三支軍隊了!”

自馬邑之戰后,虎賁衛和羽林衛,就成為漢軍的最強軍隊。

即使是如今,在胸甲部隊開始在其他各野戰軍也開始建設的今天,也沒有人敢去挑戰羽林衛和虎賁衛的威勢和地位。

原因,并不是他們是天子宿衛。

事實上,在軍隊里,戰斗力才是唯一衡量強弱的標準。

戰力不行,任你是皇親國戚,還是王公貴族,都得乖乖低頭當孫子。

特別是在今天這樣的風氣中,武人可是驕傲的很。

沒有真本事,不可能穩坐天下第一的名頭。

而羽林衛和虎賁衛之所以能在現在,依舊讓南北兩軍、羽林衛、灞上軍、棘門軍甚至是句注軍、飛狐軍乖乖的低頭當小弟,靠的就是強大無比的戰斗力。

在過去,他們依靠胸甲。

而現在,依靠著強大到幾乎不可能復制的步騎協同。

騎兵給步兵掩護,步兵為騎兵提供保護,彼此相互配合,密切合作。

在那樣的配合下,幾乎不可能由人抵擋這兩支軍隊的攻擊。

不過,在目前,也唯有羽林衛和虎賁衛能玩的起這種戰術。

步騎協同,看似簡單,但其實學問大的很。

一般人,就算知道了原理和組織方法,也配合不起來。

因為,這不僅僅需要步騎之間,配合默契,還需要一個高強度的組織體系,一支敢于給同袍擋槍口的軍隊,更需要日復一日,從不間斷的艱苦訓練。

最后,還需要擁有一支堪稱優秀的軍官隊伍來執行和配合。

這三者,缺一不可。

旁的不說,你想象一下在后世,有幾個國家,玩的轉步坦協同?

除了五大流氓,余者盡為土雞瓦狗而已。

某只土雞,甚至是丟人丟到家,豹2坦克因此威名盡喪。

雖然,步騎協同和步坦協同是兩個完全不同的作戰方法和作戰體系,但是,內中的原理卻是相通的。

騎兵要跟步兵,包括弓弩兵和陌刀兵,相互配合,要知道這些軍種的優劣和反應速度,更要熟悉友軍的戰斗方式,而步兵,更需要知道自己的騎兵的速度和特點,更要有隨時給騎兵擋槍口的覺悟。

不能讓敵人隨便可以襲擊和偷襲。

而現在,以飛狐軍和細柳營為主體的漢軍,雖然做不到羽林衛和虎賁衛那樣的程度。

但是……

卻也已經達到了騎兵的第二重境界。

而這個境界,是目前的匈奴人,無論如何也學不到的。

因為,它需要一個強而有力的組織體系,一支配合默契的軍隊,更需要有著深厚的同袍之情和高昂的集體榮譽感。

此刻,遠方的匈奴軍陣開始動起來了。

首先沖過來的是匈奴的黑鴉騎。

四五千騎,如同潮水一樣涌來,義縱只是看了一眼,就嘆道:“匈奴人雖然換了裝備,但這作戰方法,卻還是沒換啊……”

這樣黑壓壓的一窩蜂攻擊,是匈奴人曾經借此縱橫世界的王牌戰術。

靠著氣勢和威嚇來恐嚇敵人。

但,這也卻是一錘子買賣!

打的贏就贏了,一旦輸,那就全輸了……

想到這里,義縱也有些感慨。

曾幾何時,匈奴人是漢軍騎兵的老師。

漢家現在的所有騎兵,基本上都是從模仿和學習匈奴人的戰術開始的。

甚至,飛狐軍和句注軍的騎兵,一開始就是由歸義胡人訓練的。

但是……

在今天,漢軍的騎兵已經有了屬于自己的戰術和作戰方法。

而匈奴人卻在原地踏步。

“先賢說的對啊……”義縱在心里感慨:“有禮儀之大故稱夏,有服章之美謂之華……這可不僅僅是在說中國的禮儀服章,更是在形容中國的文化制度的強大!”

在今天,在漢家的武苑。

這個世界的騎兵被分為三種。

第一種,就是匈奴人這樣的原始騎兵,懵懵懂懂,只知道利用蠻力和自己的肌肉來逞強。

這樣的軍隊,打起順風仗來,自然無所畏懼。

但一旦遇到挫折或者失敗,就死定了。

就像當初武周塞下的折蘭騎兵,被胸甲一沖,立刻就灰飛煙滅。

而第二種,就是現在義縱麾下的漢軍騎兵。

組織有序,紀律井然,士兵們害怕教官的鞭子甚于敵人的刀劍。

這樣的軍隊,可以做到泰山崩于前而色不變。

而第三種,就是現在羽林衛和虎賁衛之中開始嘗試的步騎協同。

騎兵為步兵提供保護,步兵又給騎兵提供保護,在戰場上互相配合,密切協同,千軍萬馬,如同一人。

這樣的軍隊,已經可以做到,縱使前方有刀山火海,槍林箭雨,也可以面不改色,即使陷入重重包圍,也可以以力破之。

但這樣的軍隊,實在是太難得了!

漢室用了六年,以天下之力和數千萬人口之中遴選的精英,也才堪堪造就了羽林衛和虎賁衛。

至于匈奴人?

下輩子也搞不出這樣的軍隊!

哪怕是現在義縱指揮的軍隊,恐怕對于他們來說,都是一個無法模仿和無法學習的模式。

這就是文明的力量,這就是制度的力量!

而當這些力量被具象化到軍隊之上,足以使得軍隊的戰斗力呈幾何數字上升。

就如同當年的秦軍,明明無論是武器裝備還是數量,都不如對手。

但秦軍就是可以壓住數倍于己的敵人狂揍,使東方六國聞之色變,人稱虎狼之師。

而今天的漢軍,虎狼之師都已經不足以形容。

唯有龍,方是他的正確稱呼。

龍,能幽能明,能長能短,能細能巨,能藏能收,動如雷霆,靜若大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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