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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迷彩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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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要離刺荊軻】 我要做皇帝 《連載中》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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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4-21 18:16:43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千五百一十節 黑暗森林

元德七年秋九月已亥(十八),順德(舊龍城)。

此刻,正是黎明時分,郅都矗立在這座過去的匈奴帝國的政治、宗教中心的城頭上,遠眺著遠方白雪皚皚的高山。

天際,已有朝霞漫天,草原的冬日早晨,風光格外壯麗。

自從抵達順德后,郅都就習慣了每日凌晨來自,迎接朝陽降臨。

每到這個時候,郅都總會想起河陰之戰中的那一張張年輕的面孔。

灞上軍騎都尉張威,那是一個魁梧的年輕人,總是充滿了朝氣和各種奇思怪想,郅都非常喜愛他,甚至準備將自己的女兒嫁給他。

但這個年輕人,倒在了沖鋒的道路上。

當人們發現他的遺體的時候,愕然發現,這位帝國的高級軍官的身上,插滿了敵人的箭矢,而他的雙手則死死的扼住了一個匈奴貴族的脖子,手指都掐到了對方的皮肉之中,將之直接勒死!

棘門軍的左司馬校尉王奉,是太原王氏子弟,出身名門世家。

郅都還記得第一次見到這個年輕人的時候,他白衣飄飄,宛如詩經之中如切如磋的君子。

但,他最后卻倒在了河陰的一座小山崗之下,當人們發現他的時候,他的遺體已經破碎的不成樣子。

他的大腿和胳膊,都被人砍斷了。

但是,他依然沒有停止戰斗,死死的將一個匈奴騎兵壓在了身下,他的牙齒深深的咬進了對方的喉嚨之中,咬斷了他的氣管,他的血與敵人的血混合在一起……

想起這些年輕人,這些本該有著大好前途和未來的年輕人,郅都的內心就有了絲絲哀傷和悲鳴。

但轉瞬,這哀傷與悲鳴,化作了無邊的動力。

“張都尉、王校尉……”郅都想著這些年輕人,想著他們的那一張張曾經充滿了希望和朝氣的臉龐,他就暗下決心:“諸君的血,不會白流!這個世界,必定屬于諸夏!”

郅都很清楚,這些年輕人,是為了諸夏而死的。

他們死前,都篤信他們是為三王與五帝,為天子和大漢,為了諸夏民族而戰。

所以,唯一可以告慰他們的東西,只有開創一個諸夏民族獨霸的大時代!

讓三王五帝的智慧和光輝照耀整個世界。

這樣想著,郅都就將自己的長劍入鞘,然后緩步走下城樓,對左右吩咐:“立刻召集忠勇軍、樓煩軍及句注軍在順德司馬以上軍官議事……”

想了想,他補充道:“再派人去請歸義單于及各位在順德的大賈代表列席……”

郅都來到順德已經有七天了。

過去七天,他一直在熟悉情況,摸底。

到現在,情況差不多都已經摸清楚了。

今日的幕南的現狀,他也大體有所了解。

如今的幕南,主要分作了兩個世界。

第一個,就是以長城為核心的親漢部族勢力。

這些人,不是早就已經被漢室滲透和控制的部族,就是那些在馬邑之戰后就倒戈的墻頭草。

他們的數量不多,總數大約也就是七八萬人口而已。

但勝在可靠、忠誠。

如今,這些部族已經成為了帝國的一部分,至少在戰時,漢軍完全可以從這些部族征調糧草、戰馬甚至士兵。

而另外一個,則是遠離長城,散落在廣袤草原上的各種部族。

這些部族的心思,也各不相同。

有人想要得過且過,也有人隨波逐流,打算看情況決定,更有人野心勃勃,潛伏在幕南的原野之中,伺機而動。

毫無疑問,郅都這次來就是要解決這些部族的。

無論是得過且過的,還是隨波逐流的、野心勃勃的,統統都必須打散,統統必須肢解,統統必須編戶齊民。

在這個過程之中,郅都確信,唯一可靠的手段和力量,就是鐵和血!

唯有堅定不移的意志和毫不猶豫的手段,方可解決幕南問題。

而讓郅都欣慰的是,在他到任前,樓煩軍和忠勇軍就已經主動出手,解決了這順德附近方圓三百里的部族。

至少有十五個部族的酋長的腦袋,現在都還掛在順德的城樓上。

其他部族,則全部選擇了服從。

他們的牧民、牧奴甚至包括他們本人,都不得不遵照來自順德命令,編戶齊民,建立起一個個定居點。

不過,這樣做的問題,也很顯著。

首先,就是這數十個部族編戶齊民的工作,太過于繁瑣,以至于占用了樓煩軍和忠勇軍的大量人力。

此外,就是基層官員,嚴重缺失,目前大部分的部族定居點,其實只是換了一個馬甲,管事的和控制他們的,依然是過去的各部族貴族和酋長。

不過就是名稱變了一下。

這顯然不行!

郅都已經做好了準備,讓部分忠勇軍的老兵卸甲,轉入民政,去擔任各地的薔夫、縣尉、縣令,從而在這順德附近,建立大漢帝國在草原上的第一個郡。

連郡名,郅都都已經想好了——武威!

以武而威,借此告訴整個幕南——你們只能選擇臣服或者死亡!

此事,只等上報長安,讓天子批準,就可以實施了。

但另一個問題,郅都卻不得不慎重。

由于忠勇軍和樓煩軍在過去半個月內,在這順德附近搞了大動作。

如今,整個幕南,甚至河西、幕北都已經知曉了漢家的意圖。

許多情報都證實了,幕南各部族在加緊串聯和協調。

他們不會坐以待斃!

這是必然的!

郅都對此也早有準備。

畢竟,他此番奉命來到幕南,就是掘引弓之民的墳墓,挖斷他們存在的根基,打斷他們的傳統,滅絕他們的文化和習俗。

這樣做,必然迎來反彈,而且是強大的反彈!

當年,太公受封于齊,身處東夷部族的包圍之中。

太公斷然推行周禮,用諸夏法,東夷各族不也反撲過?

還有伯禽來到魯國,也同樣要用君子之劍,以御四方。

“公車千乘,朱英綠縢,二矛重弓。公徒三萬,貝胄朱綅。烝徒增增,戎狄是膺,荊舒是懲,則莫我敢承!”郅都輕聲念著這段詩經之中稱頌魯君先王們在魯國的所作所為的詩句,眼神之中鋒芒畢露!

“夷狄是膺,荊舒是懲!”重復的念著這句名詩,郅都抬起頭來,仰望著蒼穹,他仿佛看到魯國先君們端坐在殿堂之上的霸氣。

在千百年前,伯禽奉周公之命,就國于魯。

他的北方,有戎族、狄族。

他的南方,有著徐國、荊楚這樣的蠻夷和殷商的余孽。

伯禽沒有絲毫畏懼,更沒有絲毫的猶豫。

他毅然拿起了武器,乘上了戰車。

公車千乘,朱英綠縢,長矛如林,弓如雨,三萬大軍列陣,甲胄鮮明,周王的旗幟高高飄揚,諸夏的戰鼓聲聲作響。

無論是戎族還是狄族,誰跳就揍誰!

不管是徐國這樣的殷商余孽,還是楚國這樣躍躍欲試的野心家,說打就打!

夷狄是膺,荊舒是懲!

于是,他打出一片天,打出一塊諸夏圣地!

從此……

“則莫我敢承!”手握劍柄,郅都已經知道自己應該怎么去做了。

他今天,擁有的條件,遠勝于伯禽當年。

伯禽當年有什么?

不過三萬雜牌而已,而他面對的敵人,有戎族,有狄族,有徐國、楚國這樣的大國。

更有著數不清的東夷部族。

但他從未畏懼和退縮。

用著刀與劍,戈與矛,鐵和血,為諸夏民族打下了一片永固的山河!

今天,他背后有著強盛的大漢帝國。

天子鐵騎數十萬,帶甲百萬!大漢帝國國富民強,僅僅是在代北隴右地區,帝國分分鐘可以拉出一支十萬人的精銳!

他手下,更有著樓煩軍、忠勇軍這樣的王牌。

而且,不同于伯禽的軍隊,是外來戶。

忠勇軍,樓煩軍,本就是草原的人。

他們熟悉地理,深諳環境。

他們裝備精良,訓練有素。

而他們的敵人,不過是一群手下敗將的奴隸和奴仆。

一群烏合之眾,一群草雞瓦狗而已!

所以,郅都已經知道,自己應該怎么去做了。

先王與先賢,早就在書上告訴他應該怎么去做了。

大雪紛飛,塞上的草原,轉瞬之間,進入了寒冬之中。

對于那些遠離長城,深處草原深處的部族來說,冬天,就是一個夢魘。

特別是這兩年的冬天,他們過的極為艱難。

匈奴人在燕薊之戰一敗涂地,所有部族都被aoe波及,損失慘重。

而最受傷的,就是這些非本部,非匈奴的雜牌。

當匈奴北撤,留在幕南的他們,幾乎陷入了絕望。

為了活命,各部殫精竭慮,甚至自相殘殺。

為了一口吃的,無數人前仆后繼。

即使如此,饑荒也無處不在。

唯有今年,才算稍稍好轉。

但這并非草原生態恢復了,事實上,匈奴人種下的惡果,大自然遠未將之撫平。

大片的草場和水源地,都沒有恢復。

損失的牲畜和人口,更是遠遠沒有補齊——甚至還倒退了。

假如這個時代有人口普查和衛星的話,那人們會驚訝的發現,在過去兩年,幕南地區的草皮都在衰退,而人口和牲畜數量更是一跌到底!

不僅僅大量成年人餓死、戰死、被殺死。

大量牲畜,還沒有來得及長大,就被人吃掉。

更可怕的是——新生兒的存活率,幾乎為零……

尤其是牧民和牧奴們的孩子,甚至無法睜開眼睛看到這個世界!

悲慘的慘劇,無時無刻不在發生。

各個部族都開始出現了逃亡的情況。

但,在今年,來自漢朝的商人,拯救了幕南各部。

他們帶來了大量的糧食、器皿、食鹽,甚至絲綢、鐵器、青銅器等奢侈品。

而他們要的不過是皮毛、奴隸和牲畜,甚至連過去匈奴人完全不需要的羊毛,他們也大量收購。

無數部族,瞬間得救。

他們只需要賣掉自己部族里那些本來就沒辦法養活的牲畜、奴隸,就能換到救命的糧食,甚至是用于祭祀和享受的奢侈品。

這個買賣太劃算了。

正因為劃算,所以,就有聰明人想到了——既然漢朝人什么都要,那我為什么不去搶其他人的?

于是,戰爭開始了。

聰明人開始偷襲、襲擊甚至無所不用其極的去攻擊他們的鄰居和朋友,將他們的士兵殺死,擄走女人、牲畜和奴隸,從漢朝人哪里換回來大量的各種物資,甚至武器!

而這種事情,只要有一個人帶頭,其他人就不得不仿效。

道理很簡單。

哪怕你確定,你力量強大,足夠自保,同時,你心地善良,不愿意去傷害他人。

但問題是——你怎么確保,別人不來傷害你?

即使你力量強大,足以自保,然而,現在,你的對手有了一個給他刷buff和提供武器的人了。

假如你不殺別人,別人就會來殺你!

幕南地區,瞬間變成一座黑暗森林。

每一個部族,都是一個獵手。

他們必須小心翼翼的隱藏自己的真實意圖和力量,人人相互懷疑和堤防。

只要有機會,是個人都會對自己面前的部族發動攻擊。

哪怕對方曾經是自己的朋友、親戚。

因為,血的事實告訴所有人,你不攻擊?但無法保證對方不攻擊!

在這座為了求生的黑暗森林之中,有幾個部族,在戰爭之中悄然成長、壯大。

其中最大的,就是名為‘長林’的部族。

這個部族,在過去的匈奴帝國時代,不過是一個奴隸部族,全族上下不過三五千人而已,蜷縮在幕南的一個犄角嘎達之中,連單于庭也不知道有這個部族。

但當匈奴人退潮,幕南出現力量真空后,在危機之中,長林部族在其首領長林當屠的率領下迅速的通過擴張和戰爭強大起來。

如今,長林部族已經擁有了數萬人口。

更有著兩支四千騎的萬騎,裝備著過去哪怕匈奴本部也無法擁有的奢華裝備。

包括大量的青銅鋌、長弓、角弓甚至還有著從漢朝淘來的大量‘先進’青銅盔和短劍。

真真是幕南第一大部族,當之無愧的黑暗森林霸主。

此刻,長林當屠卻坐在自己的王帳之中,神色緊張的看著自己帳中的貴族們。

因為,他剛剛得到消息,漢朝人露出了他們的真面目!

順德附近數百里的所有部族,都已經不存在了。

他們的首領和貴族,全部被殺死。

人民統統被漢朝人強制的‘編戶齊民’了。

編戶齊民是什么?長林當屠不清楚,但他知道,漢朝人此舉是在挖引弓之民的根,漢朝人要消滅引弓之民!

這是他絕對無法容忍的事情!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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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4-21 18:17:11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千五百一十一節 毀滅與征服(1)

長林當屠撫摸著自己手里的那柄精鐵鑄造的寶劍,緩緩的開口:“漢朝人在龍城那邊搞了一個‘編戶齊民’,哲本、乎涉等十幾個氏族的大王和貴族,都被漢朝人殺了”

帳中貴族聞言,都是面面相覷,不敢相信。械

雖然這些日子以來,一直有著類似的風聲。

但沒有人敢相信。

甚至聽到的人,都以為對方在開玩笑,或者干脆以為對方是北匈奴的單于庭派過來挑撥離間的間諜。

所以,大家也就只是笑笑而已,幾乎沒有人當真。

畢竟,幾千年了。

自打有引弓之民開始,這草原上一直就是流水的霸主,鐵打的氏族。

東胡、月氏、匈奴相繼交替。

但,誰見過勝利者不分青紅皂白就將其他部族、氏族拆散、肢解的?

沒有!

從來沒有!

哪怕是冒頓單于和老上單于的時代,匈奴人也不敢這樣。

因為,誰這樣做,誰就是在與所有引弓之民為敵!

所有的部族,甚至包括那個霸主的本部部族,也會跳起來的。

但,現在,這個事情,從長林當屠口中說出來,眾人就不得不考慮這個事情的真實性了。

當然,狐疑者,還是有許多的。

一個穿著貂皮大衣,戴著狼皮帽的貴族就站起來,甕聲甕氣的說道:“大王,您會不會是聽到了什么謠言了?漢朝人敢用這樣的政策嗎?他們就不怕整個草原都與他們做對、為敵?”

別看漢朝人在正面戰場上,將匈奴主力打的哭爹喊娘,只能夾著尾巴逃過大漠,蜷縮在漠北,靠著戈壁天險自保。

但,草原部族的力量,還是非常強大的。

僅僅是在這幕北地區,點點人數,還是有著大約一百萬上下的人口。

可以拉出數萬騎兵,與漢朝狠狠的干一架。

哪怕戰敗了,也不要緊。

打不過就跑!

幕南地區如此遼闊,南北縱橫數千里,東西寬也有兩三千里。

哪怕是騎著戰馬,不眠不休的奔跑,也需要一個半月才能來一個來回。

是以過去,哪怕匈奴帝國全盛時期,也對新氏、丁零和羌人無可奈何。

甚至沒有辦法處理這些打不過就跑,跑不過鉆山溝溝的部族。

現在,漢朝人敢冒天下之大不諱做出這樣的事情嗎?

多數人都覺得,這是不可能的!

因為連自己都知道的事情,漢朝人難道會不清楚?

是以,無數的目光都聚集到了長林當屠身上。

許多人都在心里懷疑,這個大王是不是腦子煳涂了?想要找個這樣拙劣的借口和理由拉著大家伙一起去跟漢朝人拼命?

漢朝人那是好對付的嗎?

匈奴人都在漢朝人面前不堪一擊,損失慘重,連軍臣都死在了戰爭之中!

就自己這小胳膊腥的,能是漢朝軍隊的對手?

恐怕會被漢朝人輕松碾壓!

長林當屠看著眾人的眼神,呵呵一笑,拍拍手,道:“乎涉大王,請您來與各位頭人解釋一下罷”

“遵命!偉大的長林王!”帳外,一個三十多歲的男子爬著爬進大帳之中,對著居于上首的長林當屠磕頭說道:“我,乎涉糜,拜見偉大的長林王以及諸位長林氏族的頭人”

眾人轉頭看過去,當下就有好幾個人驚唿出聲:“乎涉王,您怎么變成這個樣子了?”

乎涉,也是幕南的一個小部族,過去曾經與長林氏族共同擠在一塊貧瘠的牧場上抱團券,十幾年前,當代的乎涉王也就是這個乎涉糜攀上了單于庭的高枝,被一個大人物認作奴隸。

于是整個乎涉部族雞犬升天,被那個大人物動作到了龍城一帶放牧。

曾幾何時,這乎涉人是無比高傲的,這乎涉王更是一口一個我主子是xx,鼻孔朝天,不可一世。

但現在,這個乎涉王卻是狼狽至極。

他腦后的發辮都亂成了一團,渾身上下更是沾滿了血污。

“漢朝人漢朝人!”乎涉糜看著那幾個他的熟人,終于忍耐不住,嚎啕大哭起來。

“到底是怎么回事?乎涉王請詳細的告知諸位頭人”

“遵命”抹了一把眼淚,乎涉王一五一十的將發生在他身上和他的氏族身上的悲慘之事傾訴出來。

不得不說,這個乎涉王的口才還不錯,至少,他訴說的事情,前后貫通、通順,而且極具感染力!

隨著他的訴說,整個大帳的氣氛瞬間凝固起來。

“漢朝人!”無數人緊緊在攥著拳頭,對于乎涉王的遭遇感同身受:“你們這是在找死!”

因為,乎涉王嘴里說出來的事情,假如是真的。

那漢朝人就不僅僅是在挖所有引弓之民的根基!

更是要挖斷在座的所有貴族的根基,深深的傷害到他們每一個人的利益!

漢朝人這明擺著,就是不要他們活命了!

到此刻,所有人都明白了,什么叫‘編戶齊民’?

就是拆散和肢解所有的部族,將貴族徹底的踢出部族/氏族的日常管理之中,這等于是在將所有貴族從他們的統治地位上踢下去。

從此以后,所有氏族/部族的權力,都屬于漢朝人。

而所有貴族,將所有權力!

這太可怕了!

更要命的是,漢朝人還打著所謂的‘天單于’和‘王道教化’的幌子。

每到一個部族,就召集全部族上下的所有人,讓他們檢舉和舉報自己的主人、頭人、貴族過去虐待甚至虐殺他們的行為。

然后,漢朝人就打著‘替天行道’和‘為民做主’的幌子,將那些貴族、頭人,統統拉出來殺掉。

將他們的穹廬、牲畜以及其他一切財產,分給那些卑賤的奴隸和無恥的牧民!

這乎涉王也是命好,在漢朝人動手時,他躲到了草料堆里,靠著裝死,撿回來一條命,然后趁著天黑,騎了一匹馬一路狂奔,來到這長林部族示警。

聽完乎涉糜的話,長林當屠拔劍而立,對著他的所有貴族和頭人們說道:“大家都聽清楚了吧:朝人,不僅僅是要掘我等引弓之民的根,還不讓我們活!”

“事到如今,我們想要活命,想要保茲祖的祭祀和天神的香火,就只能跟他們拼了!”

“拼了4了4了!”無數人振臂高唿。

每一個人都明白了假如乎涉糜所言不假,那么,等漢朝人的軍隊開到,大家伙就只能等死了。

為了不讓自己死,大家不得不拼命!

也沒有辦法不拼命!

長林部族的力量,看似強大,實則弱的可能不夠漢朝軍隊一只手捏的。

更別提,漢朝人還有著傳說之中戰無不勝攻無不克的神騎!

光靠長林部族的力量,恐怕

“馬上派人去聯絡柔然、林胡、章胡等部族”長林當屠下令道:“再派使者,前往河西和幕北,將此事告知每一個引弓之民!”

“漢朝人,要來滅絕我等引弓之民!”

“他們會肢解我們的氏族,消滅我們的信仰,毀滅我們的神廟!”

“在漢朝人的這種殘酷暴政之下,每一個引弓之民,都應該團結起來!”

“只有團結才能戰勝漢朝人!”

此刻,長林當屠在所有人眼中,猶如一個偉人。

眾人都是心悅誠服,五體投地的拜道:“謹遵您的命令,我的王!”

長林當屠心中,更是燃燒著熊熊斗志和蓬勃的野心。

“漢朝人居然出此昏招”他在心里想著:“此乃天神保佑,合該我長林氏族為霸!”

他很清楚,只要自己真的能夠統帥各部,與漢朝人交鋒。

那他必然會成為每一個引弓之民眼里的英雄。

哪怕他戰敗了,但只要他活著,或者他的子嗣還有一人活著。

那么,無論走到哪里,都會有無數人帶著奴隸、牲畜和戰馬、軍隊來投奔。

若可以在戰場上取得優勢,甚至哪怕吃了敗仗,只要漢朝人能在他的反抗下被迫讓步,那他的名聲就必將超越孿氏。

到時候,新的草原帝國就將建立!

他,長林氏族的長林當屠,就可以踩著漢朝人和其他所有人的尸骨,登上單于的寶座!

更重要的是哪怕,哪怕出現了最糟糕的情況,他和所有人的反抗,被漢朝人毫不留情的鎮壓,并且輕而易舉的粉碎。

他本人被俘,軍隊被全殲。

他依然不會有事。

漢朝的皇帝和貴族們,即便只是出于拉攏人心和粉飾太平的目的,也得對他以禮相待。

甚至說不定,還得給他封侯,乃至于封單于!

正因為這個買賣,他長林當屠本人,是無論如何都不會吃虧,也不會有損失的。

所以,他比所有人的底氣和信心都要足。

贏了,他是單于,平手是英雄,哪怕是失敗了,一敗涂地了,他也可以有富貴可以享受。

這么好的買賣,不做的是傻子!

至于其他人?

他們是死是活,與他何干?

幾乎是在同時,順德城的單于宮殿正殿之上。

忠勇軍、樓煩軍的全體司馬以上軍官們,臨襟正坐,人人都將手按在了劍柄上,抬頭挺胸,就像一個個雕塑一般。

而在他們的對面,那些在順德城中有影響力的大商賈的代表們,則竊竊私語,議論紛紛。

人人皆知,大戰將來。

不過,對于此戰的結果,大家都知道,一切都已經是注定的。

“護匈奴將軍,執金吾、昌武侯郅公到!”大殿口,隨著一陣陣整齊劃一的金鐵擊鳴之聲,郅都帶著他的親兵和左右參謀走了進來。

剎那間,所有的軍官,全部站起身來,以右手擊胸敬禮:“末將等敬拜郅將軍!”

郅都連忙回禮:“都敬問諸公安好!”

而右側的商賈代表們,則紛紛堆著笑臉上前拜道:“草民等敬拜君候”

“諸公請起”郅都強忍著自己內心的惡心,擠出一絲笑容。

這是他最難受的時刻要與商賈們共商軍國之事!

簡直是恥辱!

但,現實迫使他不得不求助于這些商賈。

因為這些家伙在過去六個月里,將大量的青銅武器和各色裝備,賣給了匈奴各部。

若論對這些部族力量和底蘊最清楚的人,當屬這些唯利是圖的渣渣。

這次動手的話,軍費和糧草補給,還得仰仗這些家伙資助和幫忙。

沒辦法,大軍一動,就是黃金萬兩。

幕南各部雖然菜,但料敵從寬,郅都不得不拿起對待匈奴本部騎兵的精力來對待他們。

這樣的話,就必須從句注軍和飛狐軍之中抽調騎兵,至少得有一支超過兩萬精騎的可靠力量作為箭頭,除此之外,還得動員其他各種兵種一萬以上,再算上雜兵和輔兵,總規模可以要有五萬上下。

如此龐大的一支軍隊,每天吃喝拉撒和行軍路上的消耗,就是一個天文數字。

不靠這些商賈支應,難道要去找隴右代北的百姓報效?

這么傻的事情,郅都才不會做呢!

所以,哪怕是看在五銖錢的面子上,郅都也得對這些商人講點禮數。

而諸多大賈,自然也都心知肚明,郅都讓他們來是做什么的?

尤其是那些去過安東經商的家伙,更是明明白白。

安東的護軍和各地駐軍的主要軍費支出,從來都不是靠著朝堂撥款或者從百姓身上收稅。

而是通過從朝鮮、韓國、真番等屬國攤派以及對商賈的攤派。

當然了,眾人也沒有什么不樂意的。

如今的大漢帝國,信譽那是杠杠的。

有投資,自然有回報。

這賠本的買賣沒人做,但只要有利可圖,哪怕要掉腦袋,商賈們也必然會前仆后繼。

就拿這一次來說吧。

大家出錢出糧甚至出人出力,幫助朝廷完成了幕南戰略。

那么,天子和朝堂諸公難道還能虧待了大家不成?

這俘獲的奴隸、戰俘什么的,完全可以抵債嘛。

那些什么牲畜、皮毛、黃金,更是可以直接抵充的。

更何況,這些人之中,還有那么幾個人,根本就是奉著命令來賣肝賣腎也要支持郅都的。

甚至,他們都沒有打算要過什么回報。

因為,錢什么的,對這些人和他們背后的主子來說,完全不值一提。

他們的錢,已經多到不知道該怎么花了。

他們現在唯一的追求,只剩下了列侯之爵。

譬如說卓氏、師氏、程鄭氏。

就是這樣根本不在乎這一次賺多少?

他們只在乎,自己的付出能不能被天子看到?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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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4-24 18:37:28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千五百一十二節 毀滅與征服(2)

寒暄過后,郅都也不嗦,直接坐到主位上,然后看了看四周,問道:“歸義單于怎么還沒有來?派人再去請請……”

“將軍,單于近來身體不適,所以,托奴婢跟將軍告假……”一個宦官出列拜道。頂點小說23

“單于身體不好啊……”郅都眉頭微微一皺,臉色頓時就不對了,過了一會,他才笑著道:“本來,單于身體不適,本不該打擾,不過,本將受命之時,天子曾再三吩咐過……幕南之事,要多聽單于意見……”

這樣說,郅都就微笑著瞇著眼睛對那個宦官道:“所以,再去請一請吧……”

說這話的時候,郅都已經將手按在了腰間的劍柄上。

歸義單于夏義,或許對于其他人來說,是一個了不得的人物,是天子的封臣,更是帝國的臉面。

但在郅都面前,這所謂的歸義單于,與一個橡皮擦沒有什么太大區別。

他可是持節護匈奴將軍,執金吾,大漢九卿!

在他面前,所謂的歸義單于,想罵就罵,想打就打。

那宦官聞言,只能是唯唯諾諾的拜道:“諾!”

一刻鐘后,打著哈欠,一臉萎靡的歸義單于夏義,在一群宦官、武士的簇擁下來到了殿中。

“見過單于……”郅都連忙站起身來,恭身致意。

其他軍官、貴族則都是微微欠身,以示尊崇。

沒辦法,這個歸義單于,至少在理論上,是大漢天子冊封的幕南之主,所有引弓之民的王。

夏義卻是愁眉苦臉,一副極不情愿的模樣。

要不是這次來的是郅都,夏義甚至可能根本不會來這里!

郅都看著這個歸義單于的模樣,在心里冷笑了兩聲。

在長安時,郅都曾經跟這個單于碰過幾次面,給郅都留下的印象不多,但此番來到順德,與這個單于相處下來,郅都感覺這不是一個大漢需要的合格傀儡。

一個合格的傀儡,不說對主人視同神明一般,全心全意的服從,至少也應該言聽計從,對于主人的任何決定都無條件支持吧!

像夏義現在這個樣子,哪里是個傀儡該有的態度?

不過,轉念一想,郅都心里面的敵意卻消失了不少。

因為,假如這個夏義真的全心全意,毫無私心的為漢室服務。

那么,郅都反而會殺了他!

道理很簡單,這個單于,過去可曾經上匈奴的右賢王,是名義上的孿氏的宗種。

這樣一個人,臣服漢室后,一心一意的為了漢室而戰,甘于做個傀儡,可能嗎?

上一次這么玩的人可是叫勾踐!

所以這么一想,郅都也就稍稍的對這個夏義的態度有了些好轉,他笑著上前,道:“聽說單于身體不適,本將本不該打擾單于靜養……不過,實在是天子有令:有關幕南的事務的處置,皆需有單于做見證……說到底,這幕南乃是天子封給單于的封地……”

夏義聽了這話,臉上露出些笑容,道:“將軍過譽了,過譽了……本單于不過是天單于門下的走狗和牛馬而已,為天單于看守著幕南之地,能做好守護犬的職責,便已經覺得心滿意足……”

“將軍,國家重臣,天下名將!天單于遣將軍來此,本單于必定是全心全意,完全服從將軍的一切決定……”

不過說話的時候,夏義的臉色明顯的抽搐了一下。

他心里太明白不過了。

漢朝人,這是要逼著他跟他的過去完全徹底的做一次切割。

甚至極有可能,會讓他站出來,對整個草原發聲:大漢天子、偉大的天單于的決定,神圣、英明、偉大、睿智,高瞻遠矚,乃是天神的意志,任何人都必須服從!

而一旦他這樣做了,那么,從此以后,在所有的部族首領和各大氏族的貴族心中,他的地位,將會蕩然無存。

他將成為出賣和背叛所有引弓之民的罪人,被薩滿祭司們所詛咒,為各部族的貴族所唾棄。

他永遠也不會有機會再次得到獨立。

他永遠只能當漢朝人的狗。

漢朝人讓做什么,他就只能做什么。

這樣的未來,于他而言,確實有些可悲。

但問題是……

他無法反抗,甚至連非議的能力也沒有!

特別是他眼前的這個男人,夏義很清楚,他是誰?

故漢中尉、衛將軍、昌武侯、執金吾、漢室兩代天子的蒼鷹,當之無愧的帝國走狗!

甚至可以說,他就是那個端坐在長安城之中的可怕男人的意志投影和化身。

他來到了這里,等于漢天子也出現在了這里。

他夏義只能是戰戰兢兢,如履薄冰的伺候著。

本來,夏義甚至都想過,等郅都一到,立刻就瘋狂拍馬和逢迎,以期求得這位大人物的欣賞。

但好在,他手下的謀士不少,這些從長安用重金征辟的士大夫,腦子比他聰明多了。

所有人都反對他這樣露骨和做作的表態因為,這是取死之道!

而且,即使沒有引來殺身之禍,這樣做,對他的處境也不會改變。

與其冒冒失失的莽撞表態,招來可能的殺身之禍,不如裝傻充愣,故意表現有怨氣,反而更能在天子以及郅都面前維護好形象。

夏義想了想,覺得很有道理。

而且,他確實有怨氣!

沒怨氣才怪!

長安的決定和政策,完全的斷絕了他今后任何可能倒戈的路。

迫使他只能一條道走到黑!

他怎么可能沒有想法?

正好藉此撒出來,這也符合游牧民的心態。

郅都微微笑著,與夏義并排走到上首,雙雙落座。

夏義高舉主位,畢竟他是名義上的幕南之主嘛,而郅都則坐在他下方稍微偏左的一個席位上。

“諸君都坐吧……”郅都擺擺手,完全就是一個主人的模樣。

等到所有人都落座了,郅都才站起身來,面朝長安方向,拱手拜道:“本將此來,乃是奉天子之命,宣達教化于幕南,務必要令幕南各部所有人民,都能澤被天子的雨露恩澤!”

所有人立刻全部俯首拜道:“圣天子明德日月,胸懷四海,臣等唯駑力效死,以報君恩而已……”

忠勇軍和樓煩軍的將官們,更是面色潮紅,激動萬分。

特別是忠勇軍的軍官們,對他們來說,每一個來自圣天子的詔書或者口詔,都是神明的意志,天道的命令。

他們除了畢恭畢敬的受命之外,就唯有不惜一切,將之貫徹到底的決心了。

特別是當忠勇軍被派駐到這龍城后,事實告訴了每一個忠勇軍的將佐士卒大漢天子,確實不同于所有其他的統治者。

大漢天子確實是引弓之民唯一的救世主和至高的拯救者。

和的大臣、軍隊,也確實是誠心誠意,想要拯救所有散落在草原上的引弓之民,引領他們走上自我救贖的光輝大道。

于是,一種名為信仰和理想的力量,在每一個忠勇軍的士卒將佐心中生根發芽,茁壯成長。

到現在,整個忠勇軍,已然成為了這個世界對于漢天子最忠誠最服從的群體了。

他們的忠誠度是max。

高到不能再高!

更重要的是,這是一支用信仰和理念為思想武器組成的軍隊。

在他們的眼中,如今的事情,已經清晰無比了。

鐵一般的事實,告訴了他們每一個人引弓之民,確是被神明唾棄和詛咒的群體。

錯非如此,否則無法解釋,何以諸夏的冠帶之室,與引弓之民之間存在的巨大差異尤其是生活和壽命方面的巨大差距。

在過去,忠勇軍上下的每一個人都清楚,他們的生活之中,除了貴族之外,鮮少有人能活過三十五歲!

他們的孩子的夭折率,更是高的嚇死人。

但現在,當他們為漢天子所拯救,并且通過自身改造,自我救贖后。

很多人發現,自己的身體更健康了。

便是到了三十歲,也沒有跟過去自己見過的那些長輩和同族一樣,出現種種問題和老化跡象。

三十歲的軍人,依舊強壯、健康。

而生下的孩子,存活率直線飆升!

過去,平均每三個孩子生下來后,就會一個死于各種引弓之民無法解釋的問題。

剩下的兩個里只有一個能活過四歲。

但現在,只要不出什么大問題,基本上,后代的成活率有足夠的保障。

最重要的是,畸形嬰兒的數量很少很少。

而這就是神跡!

確鑿無疑的神跡!

真真切切,發生在他們每一個人眼前,改變了他們每一個人命運的神跡。

不膜拜都不行!

如今,偉大的漢天子,欲將他的恩澤和神跡,撒播整個草原,救贖和拯救那些,身負深重罪孽的同族/同胞。

每一個人,都已經迫不及待了。

因為,他們知道,自己還有兄弟、妻兒以及父母同族,依舊生活在匈奴稽粥氏的殘暴統治下,身負著深重罪孽,隨時都可能因此喪命。

于是,在不知不覺之間,忠勇軍漸漸朝著一個類似狂熱宗教軍隊的方向發展。

而且他們的信仰和理念,與之前在地球上出現的宗教都不同。

他們并不信奉某一個具體的神明,他們信奉的是諸夏文明,信奉的是大漢天子。

在他們眼中,他們清楚,自身有罪,且明白,其他引弓之民皆有罪。

這種罪,深入血脈,深入骨髓。

想清洗,唯一的辦法,就是改造和自我救贖。

最終,將自身升華為諸夏。

升華為諸夏后,罪孽就將消失,子孫后代,永享太平富足。

在這種理念和信仰的驅動下,忠勇軍早已經不滿足于自我拯救和救贖了。

他們在高闕之戰開始,就醉心于解放和拯救更多的同胞。

讓脫離苦海,早日過上與自己一樣的生活,成為一個光榮的諸夏子民,受大漢天子的保護和庇護!

于是,他們成為了播種機,也成為了收割機。

在移駐到這順德后,他們將這種理念和想法,也傳播和灌輸給了樓煩軍。

樓煩軍受此影響,漸漸被其帶動,出現了大批大批信奉‘引弓有罪論’和‘救贖論’的群體。

不過,樓煩軍比較傲嬌。

樓煩人自認為,自己的祖先本是諸夏,所以,他們不需要救贖自己,他們只需要效忠天子即可。

是以,樓煩軍的態度,遠不如忠勇軍這樣的激進。

而忠勇軍則抓著一切機會,向所有人,所有他們遇到的人推銷他們的理論和信仰。

而草原上的游牧民,本就早有了大批信仰‘中國神皇’,早晚膜拜祈禱的群體。

被忠勇軍這么一忽悠,頓時,吸納了大批信徒。

等長安方面‘編戶齊民’的政策一下,忠勇軍立刻動手,毫不留情的主動清理了這順德城附近三百里的所有部族。

成功拯救和救贖了‘罪人’數萬,引導他們走上了自我改造和贖罪的康莊大道。

對此,整個忠勇軍上上下下都是非常滿意和極為滿足的。

但,他們清楚,這只是一個開始。

草原上,單就這幕南,還有著百萬羔羊,等待他們去引領和解放、救贖。

他們現在,只等他們的神,偉大的圣天子一聲令下。

那么,整個忠勇軍,兩萬七千名士兵,將會立刻投入到戰斗之中。

任何敢與阻攔他們去完成他們的使命的人,都會被他們毫不留情的碾碎,殺光!

信仰的力量,是如此強大!

以至于,就在此刻,在順德城外的忠勇軍營盤里,上萬名騎兵,已經主動做好了一切的臨戰準備。

每一把馬刀,都被擦拭的干干凈凈,一塵不染。

每一柄角弓,都已經被仔細檢查過了。

甚至,連戰馬也都已經喂過一次混合了豆渣和干草的飼料。

而他們的目標,也已經明確在距離順德之外五百里,有一個名為‘長林’的部族,這個部族之中有數萬人在等待著他們的解放和拯救。

只需要順德城中一聲令下,他們就會立刻出發!

碾碎他們路上見到的所有敢于反抗的武裝,殺光所有不服從的貴族,將這數萬人納入諸夏的光輝大道,解放他們的身體,救贖他們的靈魂。

將偉大的漢天子的光輝與恩澤撒播到這個草原上的每一個角落,將整個草原凈化成為一個諸夏的樂土,化作諸夏的疆土!

就如同,他們的教導官和宣講官們與他們說過的那些故事里,曾經救贖和改造過東夷、南蠻、百越的太公望、伯禽、楚武王一樣。(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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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4-24 18:37:46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千五百一十三節 戰略(1)

郅都輕輕抬了抬手,然后接著說道:“自古教化之事,乃圣王之行,蓋有圣王興,必教化四夷,使之化夷為夏!三王五帝概莫如是!本將臨行前,陛下曾耳提面授,正告本將曰:夫美教化,移風俗,先王之治,圣人之所昌也!”

“陛下圣諭,高屋建瓴,蘊五帝之意而合三代圣王之道,吾等臣子,唯頓首再拜,發奮努力,貫徹到底而已!”提著腰間的劍,郅都正色的道:“在此,本將,漢昌武侯、執金吾、欽命戶匈奴將軍,持節督撫幕南大臣都,對諸公表一個態:幕南移風易俗,化夷為夏,編戶齊民之政,乃是天子詔下丞相,由丞相牽頭,與御史大夫,九卿有司、滿朝文武,列侯公卿之共議所決!上合天道,下應天下民心之圣詔!敢有阻礙、拖延乃至于破壞者,乃吾之敵!天下人之敵,天子之敵也!必以大罰齏之!勿謂言之不預也!”

移風易俗,破山伐廟,改土歸流,編戶齊民,建立郡縣。頂點小說23

然后就是車同軌、書同文。

只要經過這樣的一系列的改變和改革,并落實到底,郅都就知道,這幕南之土,將永為漢土,永為漢疆。

哪怕直到時間的盡頭,經滄海桑田,這一事實也不會改變!

只是……

郅都更清楚,要做到這一點,必須付出無數的努力和犧牲。

一路上可能伴隨無數荊棘,充滿無數坎坷,甚至可能有反復。

但,這是史賦予當代人的使命,也是他這一代人必須去完成的事情。

在他啟程前,朝野上下,也有許多人議論甚至非議天子的這個決定,不少覺得,這是在胡鬧,這是在強行激化矛盾,強行樹敵。

畢竟,本來幕南各部雖然相對獨立,但起碼,對長安表示了臣服的態度。

至少,在漢匈之間,他們不會站邊了。

但天子這么一搞,等于逼著他們重新站回匈奴人的身邊。

這不是在瞎胡鬧嗎?

然而,郅都很清楚,倘若在現在這個時候,這個漢家力量占據了絕對優勢的時候,不去做這個事情,不去移風易俗,改土歸流,編戶齊民的話。

當代人倒是舒服了。

但子孫后代呢?

塞外游牧民族,假如不能同化的話,子孫后代,遲早要吃這個苦頭。

到那個時候,他們必然會責備和埋怨自己這些祖宗,沒有將這個禍患消滅在萌芽狀態。

三代的先王,春秋戰國的英雄豪杰們,沒有給當代人留下任何禍患。

楚國的先王,篳路藍縷,開拓了漢江流域,并向北將諸夏文明撒播到了吳越地區。

齊國、魯國的賢王們,披荊斬棘,同化了東夷。

晉國和趙魏韓,則團結一致,驅逐和同化了白狄、林胡等夷狄。

最悲壯的莫過于秦國的先君們,從秦莊公受命于周宣王,命為西垂大夫開始,在長達百年的開拓史上,秦的先君,戰死沙場的,有數位之多,包括莊公本人。

而從秦襄公受命周平王為諸侯建國開始,至秦穆公時代的百年史上,秦的先王暴霜露,斬荊棘,與西戎、義渠戰,一點一滴的收復著宗周的故土。

今天的關中,在那個時期,是西戎和犬戎、義渠人的地盤。

秦人的先王,率領他的軍隊和人民,用無數的血淚犧牲為代價,一點一滴的拿回來。

到穆公時,終于將秦的版圖,擴張到關東地區,完成了秦的基業奠基。

在今天,秦國先王和先君們的犧牲,被法家和部分黃老派學者認為是秦之所以能統一天下的緣故。

因為他們有功天下,有功社稷,理應被褒獎。

先王和先賢們,已經做出了榜樣,做出了犧牲。

作為子孫后代,不去仿效先王和先民,反倒是去委曲求全,顧全大局。

這像什么樣子?

這豈非是對先王的褻瀆?對先民精神的背叛?

反正,郅都是不可能去做這樣的事情的。

哪怕再難,再艱苦,犧牲再大,還能比先王和先賢們遇到的困難更大?還能比先王和先賢們需要付出的犧牲更多?

祖先能犧牲,祖先能披荊斬棘,篳路藍縷,開拓世界,教化天下。

子孫后代,卻躺在先王們的功勞簿上不思進取,得過且過。

用不著千百年后的子孫來罵自己,責備自己。

郅都首先就過不了自己良心的譴責!

想到這里,郅都便拔劍而立,對著所有人說道:“此番來此,吾已立誓,不達目的,誓不罷休!但凡幕南還有一個部族沒有編戶齊民,受中國之制,吾就不會離開此地!吾將殫精竭慮,鞠躬盡瘁,以從天子詔,至死不休,永不停歇!”

眾將被郅都的精神所感染,紛紛拜道:“末將等愿誓死追隨將軍,謹奉天子圣諭,至死不休,永不停歇!”

忠勇軍的將佐們,更是在其都尉李哲的帶領下,叩首拜道:“吾等身為諸夏人,死為諸夏鬼,使山河崩,天地絕,永不悔此身、此誓!”

就連一直有所抵觸和消極的歸義單于夏義,也被這氣氛感染,不得不恭身拜道:“將軍高義,本單于謹代幕南百萬生民,謝將軍!”

沒有辦法,目前的事實是:他只有全心全意,給漢朝人做狗,才能有所機會。

不然,那就是一個死字!

何況,漢朝對他也不薄。

不僅僅冊封他為單于,還給了他許多優容待遇。

至少,漢朝人對他比軍臣對他好了一萬倍!

而且,形勢比人強!

當前的局勢和格局就是漢的強盛和強大,是不可阻擋的。

已知世界之中,幾乎不存在可以擊敗甚至哪怕只是稍稍阻礙漢室強盛的力量和因素。

除非這個漢帝國跟秦帝國一樣,忽然發生了強人暴卒,而繼位者是個蠢貨白癡的悲劇。

不然,夏義想不到,還有什么東西可以阻擾漢帝國的前進腳步。

而當前的漢天子,與秦始皇截然不同。

這位天子今年才二十四歲。

他至少還可以統治這個龐大帝國,執掌帝國的馬蹄前進方向三十年。

匈奴人,或者其他任何人,拿什么去跟他競爭?去與他對抗?

無論是西匈奴的且渠且雕難,還是北匈奴的句犁湖,他們的所作所為,他們的努力和奮斗,他們的掙扎和求存,在夏義眼里,只不過是垂死掙扎而已。

所以,夏義也想的明白。

既然是這樣,那就給漢朝人乖乖的做狗吧。

這樣至少,還可以給子孫給后代,留下一個歸義單于的富貴生活和優渥的政治待遇。

有時候,夏義甚至想過,假如不是他首先給漢朝人投降,做了這個歸義單于。

那么,恐怕無論句犁湖,還是且渠且雕難,都有可能搶著來做這個歸義單于吧?

郅都扭過頭來,看著夏義,滿意的點點頭,然后上前對夏義拜道:“單于深明大義,本將感佩不已……”

“不敢……”夏義連忙回禮說道:“吾本夷狄之軀,生于蠻荒之間,既不明先王之道,也不知中國之大,幸陛下不棄,以為單于,受之以幕南之主,唯愿肝腦涂地,為天單于效死而已!”

“善!”郅都微微一笑,有了夏義這個表態,接下來漢軍的任何行動,就都披上了一層合法的外衣。

這件外衣,雖然有沒有,對大局根本沒有影響。

但至少,有了這件外衣,漢軍接下來的所有行動,都可以稱得上是‘代天行道’的正義行動。

在史書之上,更是會成為一個標桿和典范。

“諸君,我們來商議一下,具體的行動方略吧……”郅都挽著夏義的手,將他扶著坐到上首,然后對著諸將說道。

“幕南各部,現在有那幾個部族最為強大?”郅都問道。

在來順德的路上,郅都與他的幕僚和參謀們,討論過無數個方案,最終,得出了一個較為成熟和具體的戰略方案。

這個戰略方案,用八個字可以概括:先除主干,枝葉自落。

這就好比你要修剪一棵大樹,倘若是一片葉子,一片葉子的去剪,那自然是極為費力,而且愚蠢的做法。

所以,正確的做法,當然是剪除那些粗大的明顯影響美觀的枝干。

具體到這幕南的問題的處置,就是先不管那些中小部族,先將幕南各部之中的大部族剪除。

大部族們被解決了,剩下的小貓小狗,除了乖乖聽命外,還能有什么出路呢?

郅都確信,只要自己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迅速的消滅或者制服了這些幕南各部之中的強者,那么,幕南問題的解決就指日可待了。

畢竟,人是從眾的,更是膽小的。

在右側的商賈坐席之中,張文站起身來,對著郅都微微一欠身,自我介紹道:“臨邛程鄭氏家臣張文敬拜將軍……”

“久仰大名……”郅都聽到這個名字,立刻就站起身來,對著這張文回禮道:“吾來順德之前,就屢屢聽說過先生的大名了……”

張文之名,或許在政壇上,很少有人聽說過。

但是在漢家高層,尤其是三公九卿之間,此人的大名,可謂是如雷貫耳。

畢竟,三公九卿這一級別的重臣,都有資格接觸到一些繡衣衛的報告和種種數據。

而這位張文,毫無疑問是繡衣衛的重點監察和監視對象。

這可是一個膽大包天,甚至可以稱得上是無惡不作的真正小人!

他在西南夷掀起了滔天巨浪,因他和他的言論而發生的戰爭數十起,直接或者間接死在他手里的人,成千上萬,不可累計。

哪怕是繡衣衛的探子,也曾經驚懼的報告說:夫一怒而天下懼,安居則天下平,張儀蘇秦公孫衍也,今之張文,不落蘇秦張儀之后,有青出于藍而勝于藍之采!

這個評價可是了不得!

足以說明此人,簡直就是一個大魔王!

更可怕的是他沒有借助過漢室的任何力量,只是靠著狐假虎威和一張嘴巴,就成就了這曠古偉業。

更重要的是作為執金吾,執掌了天下治安和緝盜重任的大臣,郅都可以接觸到更多情報和消息源。

不止有一個消息源曾經表露:這位看上去是縱橫家的程鄭氏的義子,實則是荀子學派的幕后金主。

而荀子學派是什么?

哪怕是儒家,也認為他們是一群異類!

包括谷梁和楚詩在內的許多學派,已經公開宣布,開除了荀子學派的儒門身份。

但,這個張文,看上去穿著儒冠,著儒服,一派翩翩君子風度,實則用著縱橫家謀略的商賈,卻悄悄的給荀子學派提供了大量的錢帛資源。

他要做什么?

或者說他背后的程鄭氏想要做什么?

這要打一個大大的問號。

不過,郅都無力去干涉,甚至不敢去調查。

因為,程鄭氏背后,就是當今天子,至少也是當朝的天子寵妃,那位程鄭夫人!

確切的說是天子次子,劉思殿下。

誰管的了這種事情?

就不怕未來,劉思忽然異軍突起,成為了儲君,再來找大家伙秋后算賬?

但,這張文來到了幕南,來到了順德后,有關他的情報和他的所作所為,卻不能不被郅都所關注到。

因為,郅都發現,此人很可能是現在,最熟悉幕南形勢和各部虛實的人。

在過去數個月,有無數情報和消息源都指出,此人在順德城里,在幕南各部,都下了很大功夫去經營,甚至滲透。

順德貿易總額有三成,是通過他和他的朋友的手的。

更有超過七成的軍火貿易,是他和另外一個叫彭由的家伙在壟斷。

他們雖然賣的只是漢家倉庫里堆積如山的匈奴軍械和一些淘汰掉的殘次品。

但,就憑他們敢賣,而且敢于這么大量的出貨。

這就說明,他們至少也是得到了天子的默許乃至于直接指使的人。

當然,他們的業績也是同樣突出。

有情報顯示,僅僅在過去的這個夏天,僅僅是張文名下,就向長城之內輸送了超過兩萬名奴隸,而且俱是是壯年的健康奴隸。

有情報顯示,這些奴隸,似乎全部接受了閹割……

望著這個穿著儒冠,看上去仿佛君子一般的商賈,郅都強忍著內心的不適和惡心,拱手作揖,拜道:“正要請先生為我畫幕南之事!”(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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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五百一十四節 戰略(2)

“將軍繆贊,文,不過鄙野嘉人,販夫走卒罷了……”張文稍稍自謙的說道:“不過將軍要知幕南虛實,文可以稍稍做一些提供和解說……”

說這話的時候,張文的自信心是爆棚的。

因為,他確實是現在當之無愧的幕南問題專家。

很可能,幕南各部的首領,也未必能比他更清楚當前幕南的生態了。

因為,他就是當前幕南的格局始作俑者,更是今日幕南好幾個實力派部族背后的那支操縱的黑手。

對他來說,無論是挑撥離間,還是巧言令色,虛張聲勢,仰或者為這些部族首領,準備一些未來的美好藍圖,甚至提供一些必要的可靠幫助,這些技能,他都已經點滿了。

幕南這個地方,對于他這個曾經在西南夷卷起了滔天巨浪,甚至帶來了可怕而恐怖的災難的人來說,不過是魚塘而已。

那些部族首領的智商和見識,撐死也就是一群眼高手低的可笑蠢貨。

只要稍稍一忽悠,給他們描繪一下未來前景,他們就會熱血沸騰,繼而落入掌控,隨著他的指揮棒起舞。

至于接下來此人是成功還是失敗?

那就與他無關了。

他只是一個夢想構架師,為這些部族首領,描繪一下他們未來的理想藍圖,并且提供一些必要的武器/糧食幫助,并借此賺取一點微不足道的利潤。

雖然,在通常情況下,他會同時投資或者說忽悠數個彼此對立的部族。

這樣的投資策略,保證了他的投資,永遠不會打水漂,總能在最終獲得超額回報。

事實上,直到現在,整個幕南地區內,大部分的大部族之中,他都有著一些影響力。

甚至還有好幾個傻白甜一樣的家伙,將他視為‘可靠的朋友’以及‘信得過的伙伴’,某個蠢貨甚至曾經說過‘倘若有朝一日,我能為幕南之主,必當封我親愛的朋友、兄弟張文為王,使他的子孫永遠富貴’這樣的傻話。

“真是……單純呢……”張文在心里搖搖頭。

不過呢,仔細想想,這也正常。

哪怕是中國,在沒有經過縱橫家的先賢們‘教育’或者說‘啟迪’之前,肉食者們不也同樣傻傻的單純的可愛嗎?

別人說什么就信什么。

但經過了縱橫家的先賢們,譬如張儀蘇秦公孫衍等人的悉心呵護和精心教育后。

終于在戰國之時,基本消滅了傻白甜,列國肉食者們的智商總算達到了一個合格水準。

最起碼,再也沒有人會像楚懷王那樣被張儀用一張嘴巴和紙面上的三十城就忽悠成二貨。

至于漢季的歷代天子,更是沒有一個傻瓜。

哪怕惠帝,也不是一個能被輕易忽悠和帶偏的君王。

這樣想著,張文內心就充滿了自豪和驕傲。

因為,他已經明白,并且知道了,似他這樣的人,存在在這個世界上的價值,以及他對這個國家民族所能做出的貢獻。

這就是,他存在的本身,就會告訴和提醒肉食者,這個世界的殘酷本質和冰冷面貌。

他的故事和他的所作所為,將會告訴統治者,特別是未央宮的主人。

人,是會撒謊的,會欺騙的,甚至會無所不用其極的忽悠的。

一個匹夫,輕信他人,尚且要付出血淋淋的代價。

天子倘若不經考慮和深思,就迷信他人,注定要付出無比慘烈的代價。

而承擔這個代價的,除了天子之外,大頭就是全天下。

可惜……

當世已經再也沒有蘇秦張儀顯赫的空間了。

這樣想著,張文也是有些落寞。

甚至感覺有些寂寞。

郅都看著張文,講老實話,從看到這個人的第一眼開始,他就很反感。

說不出原因,純粹是本能的反應。

就像一個不愛吃香菜的人,聞到香菜味道,必然掩鼻而走。

就好比一個人驟然看到虎豹,立刻汗毛陡立,全身繃緊,哪怕這只虎豹被關在一個牢固的鐵籠里。

這是銘刻在血脈之中,寫在基因之內的本能。

但,作為九卿,而且還是當世法家巨頭,郅都知道,無論自己怎么討厭和厭惡某些人,但,該合作還是要合作。

不能因公廢私!

他當年擔任河南郡郡守時,連重民學派那幫他一看就想統統宰了的儒生都能忍了,都能與之合作。

如今,對張文表露善意沒什么了不起的。

對于郅都這樣的成熟政治家來說,別說是與張文合作、交易了,便是與魔鬼合作、交易,只要有利于天下,有利于社稷,他也會毫不猶豫的去做。

只不過,在整個過程之中,他都會嚴守自己的底線和原則。

而其他多數人,則會在這個過程里,被他人的思想和言論所影響。

而這恰恰正是政治家和政客的區別。

政治家與魔鬼合作,是為了自己的信仰和理念。

而政客,只是為了自己。

政治家永遠不會變成魔鬼,而政客隨時都可能化身魔鬼。

郅都和善的一笑,對張文欠身拜道:“還望先生教我!”

張文微笑著看著郅都,他能從郅都身上聞到那股揮之不去的敵意和發自內心深處的鄙夷。

但這無所謂,他也早就習慣了,并且早就明白了。

他的雙手,沾滿了污穢。

在其他所有自詡君子和正義使者的眼中,他就是禍患,就是萬惡之源,就是罪惡。

然而……

“這罪惡,這污穢,我不去沾,難道要天子去沾?要公等士大夫勛臣去沾?”張文的內心一片坦蕩。

這個世界,總歸要有人去做壞事,總歸要有人去做那些下作的骯臟之事。

自己不去做,那就沒有人去做了。

這是他在八年前,就已經相通了的事情。

八年前的他,還是一個單純質樸的儒生,他途徑楚國,前往廣陵游學,一路上,他看到了無數慘劇和哭號的百姓。

從哪個時刻開始,那個相信靠道德禮法就可以致太平的儒生張文就已經死了。

活下來的,是一個墮入深淵,與陰謀為伍,和惡鬼作伴,無所不用其極,只為心中理念的小人。

張文的腰間,至今依然掛著一塊粗劣的玉佩。

那是當年,他在楚國遇到的一個小男孩送給他的禮物。

他永遠都不會忘記,那個小男孩單純的雙眼和最后那張充滿了恐懼和哀傷的臉龐。

他輕輕撫摸了一下玉佩上銘刻的文字。

“吾身在九幽,而心有陽光!”念著這十個自己親手銘刻在上面的文字,張文心里就沒有任何負疚和罪惡。

因為,他知道,自己倘若不作惡,那么死的,就會是成千上萬個像那個死在他面前的小男孩一樣的諸夏手足。

而因為他的作惡,這數年來,活命的孩子,不知凡幾。

尤其是蜀郡的孩子們。

因為他的雙手沾滿了罪惡和血腥,所以,他們可以在父祖膝下歡笑,可以在母親身邊撒嬌。

不需要再去擔心和害怕,忽然有一天,官府忽然下了命令,要他父親前往千里甚至數千里外去服役。

從此家族破碎而親人離散,永生永世,活在痛苦之中。

因為,他在作惡,所以,有人給這些孩子的父母的徭役買單了。

而這就是事實。

蜀郡百姓的安康和太平,是建立在西南夷數百萬生民的痛苦和掙扎以及毀滅之上。

正如今天,隴右代北和關中百姓家里的牲畜是從匈奴人那里得來的,正如那些渠道,那些偉大的工程,是用匈奴人的血淚建設而成的。

若靠從中國征發徭役民夫,想建設那一個個工程,那一個個偉大的工程,天知道,有多少家庭將要分崩離析,多少孩子要痛失父愛。

想到這里,張文的神色就為之一振,甚至讓郅都產生了錯覺。

仿佛自己面前的這個男人,不是一個商賈,而是一個救人無數,為天下稱頌的賢人,或者是一個桃李無數,門徒萬千的長者。

“不敢當將軍贊譽……”張文淺淺的道:“不過,將軍既然問幕南之事,文自當為將軍介紹一二……”

“地圖何在?”張文扭頭問著左側的一個參謀官,很顯然,張文對漢家軍隊制度和規則非常清楚,他甚至明白,地圖這種重要的工具是被什么人掌握著?

那參謀官顯然很震驚,將狐疑的眼神看向郅都,似乎在請示后者。

郅都也很詫異,不過,想想此人與皇室之間的牽扯,郅都大體也懂了——他曾經聽說,武苑在元德五年曾經舉辦過一個神秘的特訓班,特訓班的成員,非常神秘,迄今幾乎沒有幾個人能說出這些人的來歷。

但有一點,可以確認,這些人不是漢軍軍官,至少不是現役軍官。

他們培訓完成,就秘密離開了武苑,至今沒有人知道,他們是什么人?從哪里來?到哪里去?

只知道一件事情——此天子密詔,這份密詔是直接下達給當時的時任武苑山長周亞夫,并且由周亞夫親自從漢軍之中遴選教官,給這個培訓班進行培訓。

級別不夠的人,甚至連這個培訓班的存在,都不知道。

郅都揮揮手,對那參謀道:“去取地圖來吧!”

“諾!”后者立刻領命而去。

不久,就有著幾個士兵,抬著一副巨大的地圖,來到了殿中。

這是漢軍在控制了幕南后,派遣了數百名軍官,歷時三個月,才繪制出來的一副粗略的幕南全圖。

也是迄今為止,這個世界上對幕南地區最詳細的地圖了。

在這個地圖上,幾乎所有幕南的河流、湖泊,都清晰可見。

更標注了幕南地區的許多大山和沙漠。

毫不夸張的說,便是匈奴人,恐怕也未必能夠知道的這么清楚。

張文見了這地圖,微微一笑,走上前去,凝視著地圖看了一會,然后指著地圖中央附近的一條河流說道:“松干河,應當不在此處流過,其流域應該稍稍向南偏移一些……”

郅都和幾位漢軍將領,都是詫異無比,問道:“張先生如何知道?”

松干河,只是幕南地區無數河流里的一條支流,流經不過兩三百里的地域,甚至連河流的名字,也是漢軍所起,在這之前,匈奴人和其他游牧民,甚至都沒有賦予它名字。

“因為我去過……”張文微笑著說道:“松干河以北的秋云澤,就是所謂的‘長林部族’的王帳所在……”

他拍拍手,指著當地,道:“將軍,可能不知,這長林部族,乃是如今幕南首屈一指的大部族啊!”

“全族上下,有邑落接近一萬,口五萬余,牲畜三十余萬頭,馬匹近八萬,可謂是當之無愧的巨無霸!”張文對于長林部族,幾乎是如數家珍:“此部,擁有兩個萬騎,每一個萬騎大約有四千騎,主要以青銅鋌、流星錘以及一部分青銅劍為主要裝備……”

說到這里,張文忽然清了清嗓門,然后低聲道:“有個事情,在下要告知將軍與諸位明公:這長林部族的武器,有一個致命缺點——它們無法承受精鐵武器的正面揮砍,一砍就必然斷裂……”

將這個事情說完,張文才接著道:“另外呢,這長林部族還有一支八百人的所謂鐵騎……”

“就是字面意思理解的那種,純鐵器騎兵,裝備了鐵箭、角弓甚至可能還有一部分的鎖甲……”張文笑嘻嘻的道:“戰斗力還是不錯的……”

郅都等人聽著,卻是感覺古怪萬分。

張文對這個長林部族太了解了!

甚至,了解的有些恐怖,有些夸張。

這根本不是一個正常商人所應該可以掌握的東西。

但仔細想想,郅都臉色卻是古怪至極。

因為他想起來了,這張文可不就是今天幕南地區的頭號軍火供應商?

張文卻是繼續介紹:“此外,長林部族的酋長喚作長林當屠……”在心里回憶了一下有關這個家伙的事情,張文笑著道:“這個人嘛,還算有些想法和野心,也頗有些手段……不過,此人性格有缺陷,太過自信,且相信自己獲得了神啟,有天命加身,這種人呢,成則罷了,一旦失敗,就會自暴自棄,所以,此人不過是個……“

似乎在心里面考慮了一下措辭,張文才道:“一個塞上的楚懷王……”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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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五百一十五節 局勢

張文的話說完,整個殿中頓時都是嗡嗡的議論聲。

在今天以前,從來沒有人能想到,在北匈奴敗退之后,短短一年間,草原上居然有部族,可以擁有將近一萬戰力!

這太可怕了!

一個長林部族,就已經如此,其他部族呢?

那些底蘊更深,更強的部族呢?

會不會出現一個擁有數萬騎兵的超級部族?

有沒有這個可能性呢?

連郅都都露出了鄭重的神色。

張文卻依然是一副輕松的神情,不過,手卻從長林部族所在的地方,向北偏移了很遠,來到了一個位于大漠邊緣的地區。

這里,在漢軍地圖上名為‘蠕蠕原’。

據說是一片沿著大漠向幕南移動的沙丘和草原混合的地區。

當地,出產著名為‘橐他’的牲畜,這種牲畜現在很受歡迎。

“長林部族,在鄙人看來,對我漢家構不成什么威脅……”張文笑著道:“然則,在這里的蠕蠕人,以在下愚見,必是心腹之患!”

“蠕蠕人,本東胡之后,當年匈奴冒頓單于滅東胡,遷東胡俘虜于蠕蠕原,讓他們為自己看守進出幕南的大漠……”

“為了羞辱這些東胡戰俘,冒頓輕蔑的將這些人稱為‘蠕蠕’,就是蟲子的意思……”

“七八十年來,蠕蠕人在這大漠邊緣,與沙丘為友,橐他為伴,生活習性日漸野蠻……”

“哪怕是在匈奴人之中,蠕蠕人也是頭腦簡單的愚笨之人的代稱……”

“然而……他們真的有那么蠢嗎?”

張文神色嚴肅的看著地圖對郅都道:“從鄙人掌握和接觸到的蠕蠕情報來看,這些蠕蠕人,很不簡單……”

“自匈奴北撤后,蠕蠕人中的一個氏族,號為烏木提者,就立刻率領自己的戰士,攻伐其他蠕蠕人氏族,并在三個月內一統所有蠕蠕氏族……”

“于是,他在蠕蠕原東部的一個山丘自立,號為‘蠕蠕可汗’,意即國主,他自詡為蠕蠕國王,與匈奴人、東胡人皆不同……”

“然后他揮軍南進,一路蠶食、征服和吞并大小部族數十!至今,蠕蠕可汗烏木提麾下至少擁有五千騎……”

雖然,這個連聽都沒有聽說過的所謂蠕蠕的軍隊數量,比起長林部族的軍力至少要少一半。

但,所有聽了張文介紹的漢軍軍官和貴族,卻都是面帶嚴肅,手握劍柄,殺氣騰騰。

郅都更是怒目圓睜,已然戰意沸騰。

對蠕蠕的敵意,在這瞬間,在所有漢軍軍官心里超越了其他所有幕南部族。

因為……

唯名與器不可以假人!

蠕蠕人已經越過漢軍的紅線了!

他們居然自立為王!

他們居然另起爐灶,打算再建一個全新的游牧體系!

是可忍,孰不可忍!

瞬間,蠕蠕人就上升到了漢軍的頭號敵人!

而最無法容忍的,莫過于歸義單于夏義了,他幾乎是立刻就跳出來,對郅都道:“將軍,蠕蠕人背棄天單于,背棄天神,本單于懇求將軍,以蠕蠕為第一打擊目標,蠕蠕必須滅亡!”

蠕蠕當然必須要滅亡!

蠕蠕倘若不亡,他這個歸義單于就要gg思密達了。

屁股決定腦袋,夏義就算是死,也不會讓蠕蠕人來挑釁他的地位。

“這些卑賤的蟲子!”夏義在心里回憶起他過去曾經見過的蠕蠕人,他們骯臟,他們卑賤,他們愚笨,他們就是草原上的不可接觸者,絕對的奴隸、賤民。

現在,這些賤民居然要騎到他腦袋上了!

只是想想,夏義都覺得惡心透頂!

“單于放心,本將身負圣命,必滅蠕蠕!”郅都立刻對夏義的要求作出了百分百的保證。

對蠕蠕人的行為,郅都比夏義還憎惡。

因為蠕蠕人在同時挑釁大漢天子的威嚴,在挑戰大漢帝國的秩序!

不過,蠕蠕人生活在靠近大漠的地區,想要馬上就派兵去消滅,有些不現實。

至少,在沒有解決盤踞在幕南中央的部族前,漢軍不可能飛過去抽死他們。

“張先生,您接著說……”郅都將夏義安撫下來后,就對張文道。

到這個時候,郅都也明白了,幕南局勢的復雜性。

居然出現了一個企圖自立,另起爐灶的部族!

這太瘋狂了,也太不可思議了。

這就跟有人現在在西南夷或者南越境內,鼓噪一批野人生番,然后占了個山頭,自稱皇帝一樣,只能引來漢軍無休止的攻擊。

天無二日,地無二主,世界也只能有一個秩序,一個制度,一個文明。

在古典中國的士大夫貴族眼里,任何企圖建立一套與中國迥異的制度、文明和文字的行為,都屬于對帝國宣戰,對諸夏文明挑釁,對三王五帝的褻瀆。

無論儒法黃老墨,對于這樣的人的類似舉動,唯一的回應就是——你要戰,那就戰!

“諾!”張文知道,自己的目的已經達到了,蠕蠕人,必然會成為未來漢軍行動的頭號目標,他的優先級會高于其他所有人。

甚至,長林部族只要不擋路,漢軍可能都會先放下他,先解決掉蠕蠕人,再掉頭來處理長林部族。

不過,可惜啊,長林部族的酋長長林當屠,自視極高,野心勃勃,他依然沉浸在自己給他編制的那個單于美夢之中,在長林帝國的迷夢之內。

這個家伙,大約是會跟漢軍死磕的。

但不要緊!

長林人的根底,張文再清楚不過了。

他們的騎兵用的每一件武器身上,張文都做過手腳了。

雖然說,不把武器賣給敵人的軍火商,就不是一個好軍火商。

但軍火商本身的利益,會驅動他主動去做一些對自己有益的事情。

如今,大漢帝國的擴張,與幾乎所有商人的利益都是一致的。

尤其是張文以及他背后的程鄭氏。

在某種意義上來說,正是漢軍的對外戰爭勝利和不斷擴張,給漢室工商業注入了無窮活力和一個又一個龐大市場。

漢軍征服朝鮮和安東,于是有了安東淘金潮和捕鯨業的興盛。

更因為屯墾團的存在,使得大量冶鐵商人的產品找到了新的市場。

而三越的內附,在給漢室商人打開了一個足足有數百萬人口的龐大新興市場的同時,帶來了大量廉價勞動力和大量商機。

在目前的情況來看,漢軍的劍與其說是農民的犁,倒不如說是商人的馬車。

自元德以來,漢軍的馬蹄到達哪里,商人和他們的商機就前往哪里。

在國家和資本的利益一致時,資本是死也不會出賣國家的。

今天的漢室資本,就是寄生于大漢帝國的對外戰爭和擴張之上。

漢軍的擴張和征服,為他們帶來了無窮的資源、財富、市場甚至包括廉價的勞動力。

在這個情況下,商賈和他們的資本,是無論如何,也不會背離自己的國家和民族的利益的。

甚至,很多聰明人都已經明白過來了——他們的財富,源于國家的擴張,他們的產業,仰賴于國家的對外擴張。

所以,哪怕賣肝賣腎,他們也必須支持漢軍的一切對外行動。

“除了蠕蠕,還有一個名為林胡的部族,也非常強盛!”張文將手移到位于南池北方數百里外的草原上,這里正是林胡人今日的王帳所在:“林胡,諸公應該不陌生吧?”

林胡?郅都聞言,稍稍變色,這可是一個古老的部族,在春秋時期就已經見諸史冊,他們曾經與樓煩人共同在今天的代北一帶游牧。

趙武靈王胡服騎射,將樓煩王國和林胡王國吞并,剩下的殘部北走塞外。

其后,林胡蟄伏了數十年,在戰國末期再次崛起。

不過,這次林胡人很悲劇的遇到了他們的天敵——戰國末期趙國名將李牧。

林胡、匈奴、樓煩,都被這位兵家大師吊起來掛著打。

此后,林胡消失于史冊,再不見蹤影,倒是樓煩人很活躍,甚至一度成為了匈奴的三架馬車之一。

“林胡人?”樓煩軍的一個校尉起身道:“他們不是早就滅絕了嗎?”

“在二十年前,末代林胡王就死在了老上單于的馬刀之下……怎么又冒出一個林胡了?”

“這就不知道了……”張文笑著說道,他扭頭看向在右側的一個商賈,對他道:“不若彭兄來解釋解釋?”

彭由笑呵呵的站起身來,對著郅都、夏義一拜,道:“草民彭由拜見將軍、單于……”

彭由?郅都臉色大變!

“這個家伙也來順德了?”郅都在心里想著,他終于確定,天子早就在順德布局的事實了。

這彭由與張文,就是西南夷列國心中的夢魘。

他們是戰爭的鼓手,災厄的起源。

這兩人,一個身后站著卓妃的父親卓王孫,另外一個身后是程鄭夫人的父親程鄭嬰。

而這兩人,則是這兩位國丈的代表。

毫無疑問,天子早就借助了兩位國丈之手,在這幕南布局了。

“深謀遠慮啊……”郅都在心里感慨著。

和張文一樣,這彭由也是荀子學派的背后金主之一。

從前,郅都還想不明白,這張文、彭由,吃飽了撐著,每年悄悄拿那么多資源資助荀子學派。

但現在,他明白了,這必是天子之意。

當然,也可能是兩位國丈的意思。

但無論如何,這都是宮廷內部的事情。

“這林胡王者,名‘蟄’,乃是末代林胡王的遺腹子,當年,老上殺其父,此人被幾個忠心的奴仆抱著逃亡到了右賢王麾下,也不知道,那個右賢王是怎么想的,總之,就將此子收為義子,并且撫養了下來……”

“尹稚斜死后,這個林胡王帶著數百個尹稚斜的親信,逃奔到南池以北,號稱要為尹稚斜復仇,不過當時沒有什么人聽他的,他呢也只能是流浪在草原上,不過后來……”彭由深深的看了一眼夏義。

可不就是這位當今的歸義單于,親手弄死了尹稚斜的兒子烏維。

結果,忠于尹稚斜的武士和騎兵,紛紛歸附到了這個林胡王麾下。

畢竟,他已經是最后一個與尹稚斜、右賢王這一系有關系的人了。

夏義聽到這里,立刻回憶了起來,點點頭道:“確有此人!只是,本單于想不到,他竟然是故林胡王之子……”

“這林胡部族,有多少兵馬?”郅都問道。

“大概有個六千左右吧?”彭由想了想答道:“其部族總人口大約有四萬余人……”

他走到張文身邊,指著地圖上南池以北的一大片區域說道:“林胡人的地盤大約就在這一帶……”

“因為,這林胡王麾下有著大量過去尹稚斜的武士和貴族,所以,他們的組織和騎術都遠超其他部族,他們在過去六個月里,攻滅和吞并大小部族四十多個,擁有著二十多萬頭牲畜,算是南池附近最大的一個部族了!”

“南池?”郅都凝視著地圖,他忽然驚醒過來,既然這林胡王自詡為尹稚斜的繼承人,右賢王的義子,那么他肯定會想法設法的奪取南池,以此來穩固自己的地位。

“馬上派人通知句注軍和上谷郡,立刻派軍增援到南池,本將擔心,林胡王可能會偷襲南池!”

南池的守軍,并不多,也就一千多人,就這么點兵力,還需要維持道路秩序。

當然了,故東胡王,天子隱晦認可過的‘長安侯’麾下有著大概兩千騎兵,再加上南池附近那些忠于漢室或者依附漢室的部族力量,可能加起來有個三五千兵力。

但,這些兵力在平時是分散在各地的。

想要集結起來,起碼也需要半個月時間。

倘若林胡人發起突襲,郅都擔心,南池可能會守不住。

南池一丟,漢軍就失去了一個在草原上的重要據點和關鍵的補給站。

而且,還會讓天子丟臉!

自當今天子即位以來,漢軍從沒有在正面戰場上,丟失任何一個重要城市或者關鍵據點。

哪怕是燕薊之戰時,面對匈奴的強大攻勢,漢軍也牢牢守住了自己的防線。

現在,要是被一幫烏合之眾,殘兵敗將,攻破了南池。

那天子恐怕會暴怒。

天子一怒,上谷郡和句注軍,都得挨板子。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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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4-24 18:38:50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千五百一十六節 緣由

郅都一聲令下,立刻就有著參謀官領命下去,不多時,一只信鴿便從順德城之中飛向了太原。ranen`org

而在殿中,張文與彭由,你一句,我一句,將這幕南各部的現狀以及其他勢力的劃分、關系,像眾人介紹了一遍。

郅都聽完,不由得陷入了沉思。

此時的幕南,從張文與彭由的介紹來看,真真是魚龍混雜,牛鬼蛇神遍地起舞。

除了明面上的那長林、蠕蠕、林胡等超級部族外。

其他三千到一萬左右的大部族,也還有七八個。

這些部族,有曾經在匈奴時代,就已然強盛的大部族,譬如那章胡部落,在老上單于時代就顯赫幕南。

也有一些過去曾經被匈奴人追的上天無路,下地無門的族群。

譬如,小月氏人和丁零人,都建立起了一些數千人規模的部落,占據了一些較為肥美的牧場。

總之,當前的幕南,就是一個群魔亂舞的時代。

聽完張文和彭由的介紹,郅都和眾將都陷入了沉思。

幕南的情況的復雜程度,遠超想象!

哪怕是一直在駐扎在順德的忠勇軍和樓煩軍,也想不到,在他們的視線之外的廣大草原,居然出現了這樣的格局。

“灌公……李都尉……”郅都將視線投向樓煩將軍灌何以及忠勇軍都尉李哲,對這兩人吩咐道:“請兩位明公這幾天辛苦一下,與諸參謀共同商議一下軍略,本將要在十日內看到至少三個方案……”

如今,已經是九月了,塞外已經開始下雪,很快,積雪就可能深達數尺。

在這樣的情況下,漢軍的行動能力會大大降低。

從過去的經驗來看,塞上冰雪開始消融,最快也要到正月,在某些靠北的地區,草原上的積雪甚至可能到春二月也不能消融。

所以,實際上,漢軍對幕南的清理行動,最快也要過兩個月!

但準備工作,卻需要馬上開始。

糧草、裝備,軍隊的準備,還有進軍路線,全部都需要規劃好。

好在,今日的漢室,已經基本不需要擔心迷途的問題了。

墨家的墨者們發明的指南針,已經配備到了都尉一級的野戰軍官,有了它的幫助,軍隊就不大會迷失方向了。

這給了漢軍行動極大的靈活性。

“諾!”灌何和李哲起身領命。

對于今天的漢室高級將官來說,再沒有比戰爭更好的興奮劑了。

特別是對于李哲來說,他亟需一場輝煌的勝利,來為自己鋪平通向列侯的道路。

郅都點點頭,然后扭頭,看向另外一側的商賈們,他露出一張笑臉,無比和善的對著這些賈人說道:“諸公,今日吾請諸公來此,乃是有一件事情,想要求助于諸公……”

郅都說到這里的時候,其實是有些羞澀,有些尷尬的。

畢竟,他是法家名臣,天下名將。

但如今卻要墮落到跟一群低賤的商賈開口,請他們提供各種物資,甚至支援些軍費。

以他的性格和為人,這樣的話,是怎么也說不出口的。

但沒有辦法,朝堂是不可能給這場戰爭撥款太多的。

事實上,在離開長安的時候,天子總共就給了他五千萬錢的戰爭經費。

這點錢,顯然是遠遠不夠大軍的開支的。

旁的不說,一支一萬人的騎兵,在戰斗狀態下,每天就可能消耗上百萬的金錢。

這還沒算草料和干糧的消耗。

怎么辦?

只能找狗大戶們商量商量了。

事實上,郅都甚至覺得,這是天子故意逼他找商人們攤派軍費。

找商人借錢打仗?

這在漢室可是有著悠久傳統的。

吳楚之亂的時候,周亞夫、竇嬰,甚至還跟商人借過高利貸呢!

郅都羞澀,但商人們,卻是一點也不羞澀。

郅都話音剛落,張文立刻就搶先喊道:“將軍,我家主上說了,將軍旦有所求,我家主上無所不應!此刻,我家主上在順德屯有糧草十余萬石,各色布帛三千余匹,將軍可以都拿去……不夠,在下再從太原去調……”

彭由也跟著嚷嚷道:“將軍,小人主上也是如此!鄙人在順德城外,有糧草二十萬石,布帛兩千匹,將軍現在就可以派人去接管……此外,在小人的地庫之中,還存有黃金五百金,錢一千萬,將軍可以拿去用于軍費……”

這兩個人一帶頭,其他商賈哪怕不情愿,也只能跟風。

更何況,大家都非常愿意對帝國的偉業,做一點‘微不足道的貢獻’。

不過片刻,郅都甚至沒有說出請求狗大戶們支援一下國防建設的話,商人們主動認領了超過一百三十萬石糧草和數千萬錢的資金。

僅僅是這些錢帛糧草,就足以支撐一場中等烈度的戰役了。

更何況,這些家伙,一個個都眼巴巴的看著郅都,仿佛在說:將軍,這么點東西,肯定不夠吧?沒關系,小人們在太原、晉陽還存了很多好東西,將軍只要發句話,小人們死也給將軍把東西運來……

郅都頓時就有些風中凌亂了。

這是什么節奏?

亙古以來就沒有聽說過商賈這個群體,能有這樣的表現?

或者說,倘若賈人都是這樣急公好義,為國為民,他們何至于在過去被諸子百家噴成狗?

何至于被韓非子點名為五蠹之首,對國家和社會的禍害甚至還在儒生、游俠和貪官之上!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郅都在心里想道,于是拱手拜道:“諸位明公深明大義,本將謹代天下謝之……不過,諸位如此厚獻,可有什么要求?”

沒有要求,才是見鬼了!

當年,長城邊塞上的士卒,餓的腸子都發青了,也沒有一個商人去救濟一下。

結果,晁錯一推出輸粟捐爵政策,立刻各地的邊塞的糧倉都堆滿了糧食。

從此,長城駐軍餓肚子的史成為過去。

商賈們,自然也不會與郅都繞圈子。

張文俯首拜道:“要是愿望……惟愿將軍能許我等粗鄙小人,也能為君父分憂……我等商賈的護衛,也可以隨將軍上陣……哪怕只是做些輸送糧草,傳遞情報的事情,吾等也是心滿意足……”

其他人紛紛點頭,跟小雞啄米一般。

郅都一聽,就明白這些家伙在打什么主意了?

他們是在拿錢糧換功勛!

特別是那程鄭氏、卓氏、師氏,對于武勛,恐怕已經渴求到了饑不擇食的地步了。

畢竟,程鄭氏和卓氏,現在應有盡有,但獨獨沒有列侯之爵,甚至連個關內侯都不是。

天子牢牢控制了封爵的權力。

但商人們渴望高爵的心情,卻是不可抑制的。

只是……

有個問題,郅都想不明白。

這卓氏、程鄭氏乃至于師氏,如此積極的想要撈點武勛,可以理解。

但其他人起什么哄?

他們可是這輩子都不大可能撈一個關內侯的商賈!

武勛對他們來說,充其量不過是些點綴物而已!

但郅都那里知道,這些商賈之所以這么積極,完全是因為恐懼和害怕。

他們想要的不是武勛,而是一張護身符,一張救命的文書。

實在是去年長安城改造后掀起的血雨腥風嚇壞了整個漢室的大賈豪強。

那么多顯赫一世的豪強,轟然倒塌,那么多赫赫有名的巨賈,被拉到了菜市場,一刀兩斷。

他們曾經擁有的一切,轉瞬化為烏有。

沒有人想自己也嘗一下這種味道。

怎么辦?

當然只能是拼命的告訴未央宮的主人:我是良民,我是忠臣,大大滴忠臣!

但,未央宮的主人,怎么會知道自己是一個良民,怎么知道自己是一個大大的忠臣呢?

沒有證據,鬼才信你!

于是,這武勛和曾經幫助漢軍的公文,就非常重要。

有了這個東西,那一旦出了事情,未央宮的主人一看:呦,忠臣啊,嗯,罰酒三杯,下不為例吧。

最差也可以憑借這個印象,撿回一條命嘛!

所以,商賈們的熱情也就完全可以想象了。

畢竟,這可是在買他們自己的命。

自己的命,總是很寶貴的。

哪怕付出再大代價,他們也會買的。

更何況這武勛也不是全無用處,至少,只要武勛積累到一定程度,哪怕是商賈的兒子,也有機會去武苑進修了。

所以,為了武勛,商賈的瘋狂,完全可以想象。

但郅都并不知道這些啊,是以,他有些猶豫,畢竟,這種準許商賈的私人護衛上陣的事情,從無先例。

再說了,這些家伙要分的可是軍隊的功勞。

哪怕是一絲,恐怕軍方都不會答應。

那些榆木腦殼一般的軍法官,更是堅決不會同意的。

看到郅都為難的模樣,張文立刻就善解人意的拜道:“將軍勿憂也,我等賈人如今在這順德城之中,有馬車數百乘,皆少府所出之重載馬車,一車可運糧數十石……小人們,就用這些馬車為大軍輸送軍資……”

嗯,輸送軍資的過程里,要是有些夷狄啊非要跳出來與大家伙為難,阻擾軍糧運輸,那自然殺了也是正常,自然這些夷狄的首級,也得算成軍功。

雖然,漢室軍法制度,具體的斬首功勞是直接分配給斬首者個人的。

但作為將主或者說組織者,卻是可以分得一些諸如統帥、運籌帷幄啊之類的功勛,雖然少,但勝在可以積少成多。

郅都一聽,就知道,自己沒有借口和理由來反對這些商賈的‘正當要求’了,只能點頭道:“既是如此,本將答應了……”

雖然知道,這些渣渣肯定會玩花樣。

但,作為將軍,他需要的只是勝利,而不是正義。

為了勝利,一個將軍是可以不擇手段的。(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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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4-24 18:41:40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千五百一十七節 煩擾

已是九月末,元德七年,即將走向結束。

長安城的氣氛,也因此變得越發的喜慶起來。

大街小巷,都開始張燈結彩,為新年慶典做著準備。

宮廷內外,更是忙的不可開交。

十幾個蚩尤戲班子,入駐了宮廷,開始排演他們的節目。

東宮兩位太后,最近兩年,都成為了戲迷。

特別是太皇太后她老人家,本來就有著嚴重的眼疾,視力幾乎為零,看歌舞對她來說根本不現實。

還是蚩尤戲好,只需要靠聽,就能知道劇情,就能清楚正邪。

不過,在這些喜慶氣氛之中,還是夾雜了一些不那么河蟹的聲音。

譬如,有些人最近開始串聯,據說想要來一個千人大請愿,要留周亞夫,再干一屆丞相。

理由呢,也很偉光正。

因為,周亞夫是個好官啊!

好官就應該留著繼續為天下做貢獻,這么早退休,是不是有些過了呀?

這些家伙鼓噪的聲勢還不錯,連東宮都過問了這個事情。

兩個太后嘛,畢竟是女性,耳根子軟,被人一忽悠,也覺得確實應該讓周亞夫再干一屆,甚至最好與蕭何曹參一樣干一輩子。

目前,周亞夫本人是個什么態度,劉徹還不清楚。

但他的門徒和門生們,卻都已經在摩拳擦掌,準備給老帥再續四年。

而越臨近新年,氣氛就越詭異。

對此,劉徹的態度是:看他跳,跳的高,總會失足。

所以,這個事情呢,暫時先擱在了一邊。

當然了,為了防止周亞夫也生出‘我好像可以再干四年’的錯覺,前些時日,劉徹就下詔讓宗正劉敬草擬好了周亞夫致仕后的嘉獎和褒揚詔書。

劉徹相信,以周亞夫的政治智慧,不至于看不到這個事情。

倒是晁錯這個家伙,最近這些日子,東奔西走,帶著竇嬰,到處串門,居然讓他拿下了當前漢室的幾乎全部特進元老。

只能說,法家的人,一旦開始玩弄權術,那簡直就是恐怖!

得到了全體特進元老的支持,實際上,晁錯已經拿到了通向丞相寶座的通行證。

因為特進元老們,基本全是軍隊的元老和武苑的祭酒,他們足以影響軍方的態度。

軍隊的背書,在今天的漢室政壇至關重要。

沒有軍方背書,丞相的命令,能不能出御道都是一個問題。

但,這些事情,在現在,都不重要。

因為,劉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處理。

就在三天前,漢中郡守袁恢報告:有使團自西南而來,自稱為僰王、夜郎王、滇王使者欲朝長安,以拜圣天子。

換句話說,西南夷諸國,終于再也無法忍受被劉徹的兩個老丈人欺壓和Sm了。

他們寧愿冒此風險,穿越整個蜀郡,跑到漢中再打出旗號。

為的,其實就是讓劉徹不得不正面回應。

要不要準許這些使團進入長安?

劉徹很苦惱。

你說準了吧,那就意味著,西南夷列國,從此納入了中國傳統的朝貢體系之中。

漢室將成為各國的宗主國,并且明確了漢對西南夷地區的合法統治權。

這等于宣告了兩個老丈人過去這八年來在西南夷列國搞的把戲宣告終結,漢室將失去一個穩定的廉價勞動力來源。

但你要不準吧……

一則有悖傳統禮法和道德觀念。

孔子就說了嘛,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

況且,這人家是哭著喊著要來當藩國的。

拒絕他們,等于明確宣告朝貢體系的死亡。

從此以后,漢室只會要征服,再也不會要臣服。

這個頭可不好開!

況且,其實講道理啊,西南夷諸國的人民,其實與諸夏民族是系出一源的。

像滇國,楚國后裔,夜郎、僰國,有巴人血統。

老這么欺負人家也不對。

再說,其實西南夷列國的油水也榨的差不多了。

再逼迫下去,人家恐怕就要拼命了,哪怕魚死網破,也會給漢家一點厲害瞧瞧。

雙線作戰,可是大忌!

君不見,連米帝毛熊,都曾經被雙線作戰坑的淚流滿面嗎?

所以,考慮再三,劉徹還是批準了這個使團入朝的請求。

讓大鴻臚公孫昆邪去接待這些來自遠方的朋友,順便聽他們倒苦水。

如此一來,臨邛的冶煉業的盛世,結束了。

除非卓王孫和程鄭嬰能打通前往印度的路上交通,不然,他們現在手里的那些奴工,可能就是他們最后能找到的廉價奴工了。

不過,這兩個老丈人,還算有些憂患意識,早在數年前就派人去交趾,開啟了交趾副本,去年又去了順德,打算開一個幕南分行。

除了此事,另外一個大量殺死劉徹腦細胞的事情,則毫無疑問的,當是他那位親愛的哥哥,淮南王劉榮的問題。

今年,是按照祖宗制度規定的,劉榮朝請長安的時候。

無論劉徹想不想看到自己的這個大哥,還是劉榮愿不愿意來長安給劉徹下跪請安。

兩人的再次相聚,都是不可能避免的。

但問題是……

怎么處置,或者說如何對待這個哥哥呢?

用什么樣的禮節迎接?他到了以后,安置在那里?要不要準許他去祭拜先帝的德陽宮?

這些都是麻煩事情。

更要命的是,蒙王劉非、江都王劉閼,乃至于魯王劉端,都已經放話了:淮南非吾輩之兄,不當奉先帝神廟!

這出宮廷肥皂劇,終于演成了一場莎士比亞的戲劇。

劉徹卻是只能尷尬無比的面對這個狀況。

劉榮在淮南國的所作所為,托劉非那張大嘴巴的福,現在,別說劉徹的兄弟們了,就是長安城的小老百姓也都知道,老劉家家門不幸,出了個孽子,居然忤逆乃父,還占其宗廟。

朝野上下,更是議論紛紛。

那些自詡為先帝忠臣的大臣甚至是元老們,更是群情激憤,一個個跳著腳,大喊著‘不殺淮南不足以謝天下’。

但問題是……

劉徹心知肚明,大家都只是在演戲而已。

他真要殺劉榮,保證宣室殿上,會跪滿大臣,說不定太皇太后和皇太后都會死死護住劉榮。

沒辦法,這就是中國政治的精髓所在。

身為皇帝,作為天子的男人,不僅僅是國家的最高統治者,更是所有天下家庭的家長。

對于家長,中國人的要求很高。

首先,要嚴厲,其次要慈愛,然后還得能養活一大家子。

作為全天下的家長,那就更是必須給天下百姓做一個表率。

孝順這是必須的。

兄友弟恭,更是必備要素。

“唉……”想著這個事情,劉徹就頭疼的厲害。

他甚至想過,是不是干脆派人下毒弄死劉榮得了。

但想了想,這個計劃被放棄了。因為毒害兄長這種事情,一旦被人發現蛛絲馬跡,那后果是無法想象的。

而漢室的八卦黨有多么厲害?劉徹清清楚楚,這幫家伙,可是神通廣大的很。

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沒有辦法,劉徹只能讓人先在路上,阻滯劉榮進京的速度,最好,讓他在路上拖過明年正月,這樣,蒙王劉非、江都王劉閼等就都回回國。

沒有這幾個發誓‘必定大義滅親’的弟弟搗亂,這劉榮進京后,不至于會被人打個鼻青臉腫。

但可惜,劉徹再一次好心被劉榮當成了驢肝肺。

劉榮非但沒有按照劉徹的要求在路上放慢速度,反而命令車隊加速。

從淮南到關中,沒有多遠。

以劉榮現在的速度,最遲到冬十月甲午就能抵達長安。

到時候……

劉榮揉了揉太陽穴……

大漢帝國立國數十年,難道要上演第一次的同室操戈,兄弟互打了嗎?

而且是當著天下郡國上計吏和屬國的使臣的面大打出手?

這要真的發生了,那就搞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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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4-26 18:49:42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千五百一十八節 囂張的劉榮

漢元德七年秋九月壬午(二十八),函谷關(新關)。

函谷關令王衛一臉忐忑的站在城頭上,遠望東方,而他的屬下們,則都已經戰戰兢兢,身體都有些發抖了。

“那個暴君馬上就要來了……”王衛對著左右吩咐:“爾等都做好準備,千萬不要給他借口撒潑……”

“明府請放心,我們都已經交代了下去了,就連城內的百姓也都挨家挨戶通知了……”左右恭身說道:“只是………不少人都擔心,那位大王,恐怕會雞蛋里挑骨頭,硬要找事啊!”

其他人也都是心有余悸,憂心忡忡。

因為,馬上就要從這里通過的不是別人,正是如今天下皆知的昏王、暴君,淮南王劉榮!

這個昏王的事跡和故事,天下皆知。

在市井流傳的故事里,這位大王的昏聵和暴虐程度都要趕上桀紂了。

他不僅僅巧取豪奪,橫征暴斂,更對士大夫毫無尊重之心。

尤為重要的是——這是個不孝子!

他連先帝的神廟的土地也敢霸占!

簡直就是……從頭一直壞到腳底流膿!

在過去,人們對這個故事里的昏王、暴君,并沒有多大感觸。

但今天,所有人都不得不面對這個恐懼。

因為,劉榮要來了。

在十五天前,這位大王忽然高調宣布要朝長安。然后,他就帶著自己的大臣們,浩浩蕩蕩的踏上了前往的長安的道路。

一路上,所過郡縣,他要求地方上提供最好的食物、最好的住宿、最好的女人。

卻連一個五銖錢也不肯掏。

這已經是在明火執仗的明搶了。

但他是大王,是先帝長子,當今長兄!

誰敢不服從他的命令?

只能捏著鼻子,湊點東西去湊數,甚至不少人還打著花錢消災的念頭,隨便買點東西,應付了事。

但那成想,這個淮南王,果然不愧是比肩桀紂的暴君啊!

這一路上,只要他心情不好,或者心情太好,地方上的官吏就都倒了血霉了。

隨便找借口和理由,就會被掛起來抽鞭子。

還美其名為:寡人為天子行罰……

他這一路北上,已經有七個地方上的縣尉/縣令和十幾個都郵被他抽了鞭子了。

就在昨天,王衛就聽說了,弘農縣的一個縣尉,差點被這個大王抽死。

這簡直太可怕了!

王衛不得不擔心自己的屁股,但沒辦法,他只能硬頂在這里。

“天子怎么不申斥一下這位大王呢?”有人嘀嘀咕咕的議論著,正好被王衛聽到,他一瞪眼,訓斥道:“陛下自有陛下的深意,哪里輪到你們來嚼舌頭根子?”

但在內心之中,王衛也是有著深深的疑問:陛下何以放縱淮南至今?

講道理的話,不是應該派一位德高望重而且天下敬仰老大人去坐鎮淮南,監督和引導這位大王嗎?

但,長安方面,卻一直沒有什么動靜,完全就是坐視淮南一天比一天驕橫!

到現在,這位大王的肆無忌憚和瘋狂,已經超出了漢季諸侯王的極限了。

哪怕是傳說之中,那些罪該萬死,無惡不作的諸呂諸侯王,恐怕也比這位大王更寬厚。

正想著這些事情,城樓上,忽然傳來了陣陣驚呼聲,頓時整個函谷關都陷入了一片雞飛狗跳。

剎那間,整個函谷關的市面,變成一片冷清,家家戶戶閉門,連熊孩子們都被父母關到了家宅里,不許出門,只剩下身負職責的官吏們戰戰兢兢的站在城門口。

遠方,一支浩大的車隊出現在了地平線上。

高高飄揚的王旗,昭示著來人的身份——淮南王,先帝長子劉榮!

劉榮大馬金刀的坐在自己的攆車上,囂張無比的看著函谷關的輪廓,冷笑著道:“長安那邊有沒有派人來迎接寡人?”

“回稟大王,沒有接到天子使者出迎大王的消息……”一個宦官低眉順目的說道:“大抵,是因為大王神威,所以,長安諸公驚懼不已,不敢見大王當面的緣故……”

聽著這宦官的拍馬,劉榮高興極了,點頭道:“應該是如此!嘿,寡人可是先帝長子,生來神圣,這些人不敢見寡人,情有可原!”

對劉榮來說,他現在已經徹底沉浸到了自己編織的世界里了。

當年,他試探長安的舉動,讓他大獲成功,從此就脫離了道德和法律的束縛。

他想做什么就去做什么!

反正,長安也對他無可奈何。

劉德敢殺他嗎?

不敢!

他甚至連斥責自己的舉動也沒有,就像一只野雞,以把腦袋埋在雪堆里就安全了。

劉榮此番高調進京,未嘗沒有進一步試探的意思。

試探至今,劉榮確信,自己就算把天給捅一個窟窿出來,劉德也會對自己無可奈何。

他甚至沒有辦法懲治自己。

因為,他是長兄,是哥哥,是先帝的長子。

自古就沒有弟弟懲罰甚至處死哥哥的先例。

他不敢開這個先例,也沒有魄力開這個先例。

那他就只能看著自己招搖過市,橫沖直撞。

有本事,你殺了我啊!!!!

帶著這樣的念頭,劉榮站起身來,提著劍走出攆車,站到車頭,威風凜凜的下令:“傳令下去,加速通過函谷關,給寡人拿出我淮南鐵騎的氣勢!”

“諾!”立刻有軍官領命而去。

這些年來,劉榮在淮南也不是沒有做事。

他借助自己的財源,招攬了大批的亡命徒,然后組成了自己的衛隊,只忠誠于他的衛隊。

人數雖然不多,不過五百多人,但都是那種只要給錢,什么事情都肯干的人。

憑借著這些人以及淮南王的特權,劉榮在壽春屢屢挑釁漢律。

什么欠債還錢,殺人償命的鐵律?

他偏偏要挑戰!

他手下有不少人,就是專門在外面欠錢,然后怎么也不肯還的賴皮。

債主們告狀,告到壽春令甚至告到長安,也是卵用沒有。

至于藏匿殺人犯這種事情,他做的不要太多了。

很多人,甚至就是他指使去殺的。

譬如,淮南國之中有士大夫曾經非議他的行為,還寫文章罵他’不孝‘。

劉榮聽說了以后勃然大怒,立刻派了幾個亡命徒去將此人殺人,腦袋掛到了縣衙門口。

整個淮南國都知道,殺人犯是淮南王王宮的人,也是淮南王指使去殺的。

但是,沒有人能奈何得了,更沒有人敢去王宮抓人。

苦主的妻兒告狀無門,只能踏上前往長安告御狀的路。

劉榮毫無畏懼,派人一路上跟隨她們,甚至還給她們提供保護和幫助,指點他們踏入廷尉衙署去告狀。

結果,自然是……連廷尉派來的官吏,也對他無可奈何。

他反而當著廷尉官吏的面,親口承認,人,就是他殺的,因為這個人辱罵他這個大王。

更當著苦主妻兒的面,狂妄的道‘寡人就是王法,你的丈夫膽敢污蔑寡人,合該當死,寡人不殺你們已經很客氣了……’

那個婦人目睹這種情況,當場就瘋了。

這是劉榮最得意的時刻了。

法律、道德,甚至皇權,都無法束縛他,都對他無可奈何。

他就是天,就是法,就是至高無上的君主!

但,隨著時間的流逝,他也漸漸對這種游戲感到厭倦了。

因為,長安方面,仿佛對他的所作所為,一點都不關心。

這太不對勁了。

也太沒有成就感了。

他想要看到的是,劉德那個家伙痛苦的神色,他更想看到,那些當初放棄了他的人的悔恨的淚水。

所以,現在他來了。

“劉德啊劉德,你等著,讓寡人來揭開你的真面目!”劉榮在心里想道。

離長安越近,劉榮的心就越不安分。

他想起了許多往事,他清楚的記得,劉德那個混賬是怎么靠著陰謀詭計,從自己手里奪走的儲君之位。

“若非是你,天單于的稱號,圣王的頭銜,這元德盛世就是寡人的!”

“都怪你!都怪你!劉德!你害死了母后,也害的我失去了儲君之位,失去了天子之位!”

“到最后,你連趙國和齊國也不肯給寡人!”

“寡人誓與爾不共戴天!”

劉榮握緊了拳頭,惡狠狠的想著,對他來說,自己的所有悲劇和所有不幸的始作俑者都是劉德,這個現在已經更名的皇帝弟弟。

是他造成了一切悲劇。

母后死了,死的莫名其妙,那些寵溺著他的舅舅們,也一個個死在南方。

整個世界,他舉目無親,孤獨一人。

但,劉德卻連趙國和齊國也不肯給他。

非但如此,還屢次羞辱和折辱他。

士可殺不可辱!

從前,劉榮還忌憚著祖宗制度和法律威嚴。

但是,現在他發現,不管是祖宗制度還是法律,都對他無可奈何的時候,他就瘋狂了。

他失去了一切理智和冷靜。

他只想報復,并且享受報復的快感。

當然,在這個過程之中,他身邊的謀士和宦官們,要立一等功。

在一開始,在很久以前,劉榮身邊還是不少人勸他緩和和長安的關系,做一個安樂王的。

但現在,那些曾經苦苦勸諫的臣子,不是被他折磨的不得不離開了,就是已經被他害死了。

現在的劉榮身邊,俱是一些逢迎拍馬的小人。

在這些人包圍下,劉榮的性格,自然一天比一天乖張。

他現在更是確信——自己是對的,其他人都是錯的。

但劉榮不知道的是,在長安,在戚里的江都王王宅,他的兄弟們,都已經在等候他的到來。

“淮南忤逆君父,不孝至極,目無王法,壞高帝制度,自恃長兄,凌辱君父!”蒙王劉非義正言辭的對著弟弟們說道:“淮南已經不足以奉宗廟,承社稷!然陛下以手足之情念之,不忍致法,以至于淮南猖狂至今!”

“但寡人弗能忍也!必給淮南一個教訓!”

江都王劉閼,也是面帶凝重,咬著牙齒,對劉非道:“五弟所言甚是,寡人也有此意!”

魯王劉端則用著他那副陰柔的聲調,恨聲道:“諸位兄長,莫要忘了小弟……”

劉端今年已經成年了,成年的劉端,越發的顯得孤僻陰冷,自他就藩魯國以來,魯地的地主士大夫們頓時倒了血霉。

這位大王,性格狡詐多變,他到了魯國后經常會召集一批魯地的學者們開會討論,一開始,大家都以為來了一位心向儒門的大王,結果,哪成想,掉進坑里面去了。

劉端最愛的事情,就是拿著儒家的經典來挑錯。

前兩年,直躬案和三北案一鬧,劉端立刻就像發現了金山,天天拉著儒家的名士們討論。

被劉端這么一玩,本來就已經奄奄一息的魯儒,頓時連最后一口氣也要吊不住了。

而除了愛刁難士大夫和官員外,這位魯王,暫時還沒有其他缺點。

甚至,還有一大堆優點。

譬如,他不愛享受,王宮對他來說,有沒有無所謂,就國兩年了,他連一次修葺王宮的事情也沒有做過。

其次,他不好女色,宮里面基本沒有什么女人,就一個王妃……

再次,他也不喜歡錦衣玉食,衣服能穿就行。

最重要的是——他非常非常非常聰明,尤其是對于數字,特別敏感。

幾乎沒有人能在他面前謊報數據,

在他治下,魯國百姓的生活,竟然好轉了許多。

畢竟,不是所有諸侯國的大王,都是如此的開明,一不要老百姓的錢,二不要老百姓幫忙修宮室,三不去民間找妹子。

這簡直就是完美的國王!

劉端對于劉榮侵占先帝宗廟土地的行為,倒不是很反感。

但他萬分仇恨劉榮對他的皇帝兄長的敵視態度。

在劉端心中,他知道,這個世界上有很多人看不起他,看他的眼神里,都帶著蔑視,但唯獨皇帝哥哥,從來沒有蔑視他,甚至還很同情他。

從一開始,到現在,都是這個皇帝哥哥在保護他。

而劉榮這個家伙居然敢對敬愛的皇帝哥哥不敬,實在是不可饒恕啊!

“諸位兄長,吾等該怎么教訓一下淮南呢?”一個小小的身影,站了起來,正是如今在長安的年紀最小的趙王劉彭祖。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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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4-26 18:53:56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千五百一十九節 保衛先帝宗廟

劉彭祖的話,頓時就讓整個大廳都陷入了沉寂。

無論是咬牙切齒的劉閼,還是大義凜然的劉非,都低下了頭。

怎么搞劉榮?

這確實是一個難題!

殺了他?明顯不可能!

弟弟殺哥哥,這叫弒,是以下犯上,乃是顛倒綱常倫理的大罪。

雖然,兄弟們每一個人都恨不得劉榮立刻去死,但要大家拿自己的命,拿自己的美好未來和前途去跟劉榮這條死狗一換一,沒有人愿意去做這種傻事。

指使人彈劾?

也不現實,這些年,朝臣們彈劾劉榮的還少嗎?

蘭臺甚至堆滿各種對于劉榮的彈章,但有誰傷到過劉榮的一根汗毛了嗎?沒有!

派人去撒布謠言,破壞他的名聲?

劉榮現在還有名聲嗎?

難不成,叫人去揍他一頓,這就更是胡扯了。

諸侯王在長安,是由軍方保護的,且是羽林衛與虎賁衛做警衛工作。

哪怕專諸在世,豫讓復活,也不能輕易闖過羽林衛和虎賁衛的重重保護,接近到劉榮。

除非,這個人是列侯以上的貴族。

是以,一時間,諸王都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尷尬無比。

因為他們發現,他們竟然奈何不得劉榮。

但假如不給劉榮一點顏色瞧瞧,那又如何對得起自己的血脈?

倘若劉榮忤逆不孝,而自己等人不能在天下人面前指責和唾棄他,那豈非是告訴天下人,自己等人與劉榮是一丘之貉?

諸王頓時陷入了悖論——劉榮不孝,所以自己必須教訓他,但卻沒有辦法很好的教訓他。

關鍵時刻,還是江都王劉閼站了出來“諸位王兄、王弟勿憂!按制,淮南入朝,必須先朝德陽廟!吾等兄弟,各自帶人堵住德陽宮,不讓這個逆子進去玷污先帝神廟,以免宗廟受辱,祖宗神靈震怒!”

德陽廟,是先帝仁宗孝景皇帝的神廟。

按照祖宗制度,諸侯王朝長安,第一個去的地方應該是與他有最直接血緣關系,或者他這一系的始祖皇帝的神廟,給祖宗請安。

譬如,齊魯、城陽諸王,過去回來首先就要朝高廟和太廟。

代王、梁王、朝鮮君等要朝太宗的顧成廟。

劉非等人,自然都是要去給先帝請安的。

劉閼這個提議一出,諸王都是點頭稱贊。

這樣一來,只要堵住德陽宮,不讓劉榮去朝拜先帝衣冠和神主,就等于告訴了天下人——我們與劉榮不是一路人,我們是忠臣孝子,那就是昏君逆子!

只是這樣一來,事情就要鬧大了。

德陽宮,可不在長安城內啊。

它在陽陵邑,在先帝的陵寢之中,堵住先帝神廟,這種事情肯定會鬧得沸沸揚揚,天下皆知。

到時候,朝堂上面,恐怕也會成為焦點。

是以,幾個膽小的,譬如劉余和劉彭祖,都有些退縮。

但劉非卻拍案而起,道:“諸位王兄,王弟,吾等今日必須如此!”

劉非在蒙國那里已經待了好幾個月了,天天帶著騎兵到處轉悠,同時忙著指揮修筑城市,開辟定居點,因此身上已經帶上了一種上位者的氣質,他拔劍而立,對著自己的兄弟們說:“身為人子,倘若連不孝之行,都能熟視無睹,天下人如何看待我等?”

“縱然天子要致法,寡人也認了!”劉非拖著長劍,斷然喝道:“無論如何,淮南都不能讓淮南去褻瀆德陽廟,使先帝神靈受擾,祖宗驚怒!”

“那樣的話,吾等百死也不能贖罪!”

說完,劉非便下令:“來人,召集衛隊,傳令:為劉氏者左袒!”

漢室雖然有制度和法令規定,無虎符不可調兵超過五十人的限制,否則視同叛逆!

但,諸侯王們卻有著屬于他們的私人衛隊武裝,這支武裝力量不需要虎符也可以調動。

而且也不會有閑的蛋疼,在這個事情上面做文章的人。

而劉非的蒙國,作為一個邊境的開拓封國,擁有著極大的軍事自主權。

劉非的王國擁有超過一萬五千名士兵,其中騎兵超過五千,在事態緊急時,他可以自己決定調集軍隊,發布動員令,并且組織演習。

當然,軍隊的日常管理和軍官任免,他還是無權插手的。

但,即使如此,他也是現在漢室諸侯王里,權力最大的一個之一。

此番進京,劉非就帶回五百騎衛隊,這些騎兵,都是他一手訓練出來的親兵,雖然還沒有接受實戰考驗,但卻已經頗具戰力。

看著劉非大步走出去,劉閼也坐不住了,他立刻對左右宦官下令:“傳寡人的命令:立刻集結衛隊,隨寡人前往陽陵,保衛先帝神廟!”

劉閼這么一說,等于,將其他人逼上了只能跟隨的境地。

劉端、劉余、劉彭祖、劉勝等人不得不也各自吩咐:“點將,隨寡人保衛先帝宗廟!”

瞬間,整個長安城,都被驚醒了。

劉閼帶頭,劉非緊隨其后,其他諸王也都帶著衛隊尾隨在后,瞬間,就在長安城里組成了一支接近兩千步騎的軍隊。

這支軍隊在五位大王的率領下,浩浩蕩蕩,殺向德陽宮。

一路上,王旗招展,五位諸侯王的旗幟隨風飄揚,士兵們更是群情激憤,高喊著:“保衛社稷!保衛劉氏!保衛先帝宗廟!”

沿途的士民官吏,紛紛側目以待,瞠目結舌的看著這支龐大的隊伍,氣勢洶洶的殺向陽陵。

市井之中,無數人議論紛紛。

八卦黨們更是興高采烈,甚至有人爬上城頭,拿出一支珍貴的千里鏡圍觀。

老劉家內訌,多么勁爆的新聞!

而整個長安的官僚系統,立刻一片雞飛狗跳。

五位大王,沖向了陽陵,要阻止淮南謁廟?

大新聞!

更是大丑聞!

負責協調宗室的宗正劉敬和負責禮儀的太常竇彭祖被嚇得兩股戰戰,屁股尿流的一邊跑去未央宮報信,一邊派人去通知東宮。

真要出現了淮南王的衛隊和其他諸王的衛隊械斗的事情,恐怕,這個事情就沒辦法善了。

而作為直接責任人和負責人的他們,想死都會很困難的……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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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5-4-10 20: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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